《拒做年代剧冤种大嫂后》 第1节 本书名称: 拒做年代剧冤种大嫂后 本书作者: 繁华水不回 本书简介: 江南一觉醒来,穿成了狗血年代剧中的冤种大嫂, 原剧中,大嫂不愿免费抚养女主儿女被指责刻薄; 想留着存款做生意,不愿借给女主,被说吝啬; 不愿将买房资金投给女主,被嘲目光短浅…… 明明被女主一家吸了一辈子血,一次又一次的奋起之机被破坏,致使碌碌一生, 到头来,却被儿子嫌弃同为女人,没有姑姑会赚钱;被公婆嫌弃配不上丈夫, 最后落得离婚收场,在丈夫迎娶白月光当天远走他乡,孤独终老…… 但江南来了就不一样了,冤种她不当,大嫂也不做了! 离婚、高考、积累资本…江南一步一步执行她的退休计划, 过程中,遇到了一个跟她有同样志向的男人, 然后,她就发现这狗血剧好像带系列…… 赵瑞也没想到他给足了儿子父爱、安全感,在外拼死拼活只为给他提供最优渥的生活, 但在儿子眼里,这些都比不过他那个抛夫弃子的母亲和满是心眼的女朋友, 既然如此,重来一世,他不想拼了, 钱,够用就行, 他的目标变成了和母亲一起养老, 至于儿子,上辈子精心养都成那副样子,这辈子尽到义务就行, 只是,他没料到前妻也重生了,还打上了复合的主意, 赵瑞只觉可笑,不过想想上辈子为了那逆子一直没再婚的自己也挺可笑的, 于是,他答应母亲去相亲,这一相就相上了个有趣的人… 内容标签: 重生 打脸 穿书 年代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南 ┃ 配角:赵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 立意:努力上班,圆满退休 作品简评:身为资深社畜的江南意外穿进狗血年代剧,成为女主角的冤种大嫂,面对原剧中被女主角不断吸血、被丈夫儿子以“爱”为名绑架一生的结局,江南果断拒绝!离婚、高考、上大学……一步步实行梦寐以求的退休计划,在此过程中,遇上同样以退休为目的的赵瑞,二人相知相爱,携手为创造美好退休生活而努力。本文行云流水,叙事循序渐进,逻辑性强,通过江南的奋斗过程,真实地为大家展示了那个年代的人与事儿,值得一看。 第1章 1978年,正月十六,农机厂家属区。 “小南,我今天买菜碰上人事科吴主任了,她问你什么时候能上班……” 江南正奇怪今天便宜婆婆怎么放下饭还不出去,原来酝酿了半天是想让她去上班挣钱。 江南内心一哂,冷笑道:“妈,医生说我这情况最好跟正常生产一样坐满月子,不然老了要受罪的,现在才半个月,我指定去不了,下回吴主任再问您,您就帮我把医生开的单子都送去,她也是女人,晓得这里头轻重,如果这样,她还要求我去上班,咱就上工会告她去!” 果然,便宜婆婆一听,嘴角就僵住了。 江南见了,暗讽想要她去上班的人还不定是谁呢! 只见便宜婆婆含含糊糊应了声,又讪讪说了句:“那你吃着,妈也去吃饭了。”就出去了。 听得外头一家老小热热闹闹招呼便宜婆婆吃饭的声音,江南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鸡汤白.面,顿时没了胃口,倚在床头狠狠叹了口气,要不是身体没恢复,她多少得再踹两脚床板,这都叫什么事! 那么多人看这破狗血年代剧,偏她倒霉,跟原主同名同姓,还成了这大冤种。 是的,江南穿越了,不,准确来说,她和原主互换了灵魂,还是换不回去那种。 江南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大龄剩女一枚,工作十多年,好不容易攒够了车房存款,正犹豫着是在就职的大厂转岗休养,还是干脆辞职,换个宜居的三四线城市退休养老。 没想到,一觉醒来就成了刚从抢救室推出来原主——女主的刻(冤)薄(种)大嫂。 说原主冤种,那是一点儿不掺水。 她从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阴差阳错嫁到城里,并没有工作。 像她这种情况,城里婆婆一般会将工作转给儿媳妇,但在她嫁进程家之前,婆婆为了不让她丈夫程登临下乡,已经把工作给了丈夫; 嫁进来后,因着公公是五级技工,每月工资六十八元八角,如果把工作给她,工资就得从学徒工算起,一个月十八元,足足少了五十元,怎么都不划算,因此,一家子都默契没提这事儿。 幸而原主是个有本事的,生下孩子后,到厂里做临时工,一路靠着自己的努力转成了正式工。 与她相反。 狗血剧伊始,她的小姑子女主程怡心因军官丈夫牺牲,带着一双龙凤胎儿女回了娘家。 女主一到家,程家人就心疼得不行,也不考虑工资降不降级的问题了,原主想都不能的工作,被公公火速转给小姑子,而且还不让小姑子往家里交生活费,全由他们老两口出钱补贴。 也就是说,女主回娘家带来了三张嘴,却拿走了家里最大头的收入来源,而且不用贡献一分一毫,偶尔买回糖果肉类就算尽心了。 而原主公婆说补贴,却只贴补了开头那几个月,时间一长,老两口本就没工作,眼看着养老钱一点点变少,心里也慌了,于是不再贴钱,只要原主夫妻上交的生活费一用完,婆婆就私底下找原主丈夫。 原主丈夫和女主是龙凤胎,兄妹情深,心里念着妹夫不在了,妹妹和两个孩子没了依靠,他有能力,多帮衬一些也无妨,所以愿意给婆婆钱。 原主一开始就发现了丈夫私下补贴的事,但没太在意,觉得这只是一时的,毕竟小姑子回家后追求者不断,迟早是要嫁出去重组家庭的,他们补贴不了多久,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丈夫哄她。 然而,狗血剧女主角的爱情故事,岂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不来来去去换人、分分合合纠纠缠缠个四五十集,哪能真爱大团圆。 于是,原主夫妻这俩大冤种,月工资合起来八十出头,却拼死拼活、省吃俭用养着小有积蓄的父母、存款是他们数倍的妹妹和一个儿子、两个外甥,一养就是两年多。 而这,仅仅是原主冤种生涯的开始。 半月前,原主流产,五个多月的肚子掉了不说,以后大概率无法再生育了。 究其根由,只让人觉得无语又冤种。 女主有颜有钱、注重穿衣打扮,是农机厂家属区有名的“时尚先锋”,她女儿陆笑笑深受其影响,小小年纪就是个爱美的。 今年厂办周主任家的小孙女穿了件沪市买的红色羽绒服,惊艳了全家属区的小女孩,陆笑笑因此“比美”输了,就跟原主儿子程皓哭诉,让程皓帮她出气。 于是乎,程皓趁家属区小孩聚在一块儿放鞭炮的时候,偷偷往小姑娘兜里点了一根,把人衣服炸坏了、吓得哇哇直哭,所幸没受伤。 原主知道后,气得火冒三丈,抄起扫帚就打。 出门前,她多次叮嘱过点炮绝对不能朝人扔,没想到孩子不听话就算了,竟然还敢用炮仗欺负人,而理由竟是这么的简单可笑——“谁叫她惹妹妹哭了!” 别说原主,江南这个剧外观众听了都气得血压飙升,恨不得亲自上手教训他:人家小姑娘过年欢欢喜喜穿件新衣服,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妹妹非跟人比,比不过就哭,你们哪来那么大脸去报复人家?你真当你妹是小公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你说的? 嗯—— 总之,原主的想法和江南大差不差,所以下手更凶了。 程皓头一次遭这么重的打,加上平日里被爷爷奶奶护着,不怎么怕原主这个亲妈,疼了急了,就不管不顾往原主身上撞。 这一撞,把他已经发育成型的亲妹妹撞掉了。 而整件事情的导火索,仅仅只是一个小女孩的意气之争,原主何其冤枉,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孩子又何其可怜。 更炸裂的还在后头。 如果江南不来,依原主的性格,也按照剧情发展,原主会在婆婆的各种明示与暗示下,心疼丈夫独自背负一家子生计,月子不满就销假上班,继续任劳任怨养活着程家这一大家子。 而女主,转手卖掉工作,将一双儿女留给父母兄嫂照顾,独自带着录取通知书,带着卖工作的钱、这两年多的工资、亡夫的积蓄、抚恤金,奔向美好的大学生活:恋爱、学习、交友、遇贵人…… 大学毕业后,开启她玛丽苏“自强”大女主的煌煌商业人生。 在这个过程中,原主继续着她冤种的一生: 向女主索要龙凤胎的抚养费,被婆婆和龙凤胎四处宣扬她这个舅妈刻薄小气、薄待孩子,邻里同事因此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实际上,她没从女主手里讨到半分钱,却仍旧将龙凤胎健健康康、体体面面养到小学毕业,直至女主感情、事业双双稳定才送走; 改革开放的风口,她瞧准商机,准备停薪留职做生意,恰好女主也要创业,需要本金,向家里借钱,她不愿意借,大闹一场,却拦不住丈夫和公婆私下将家里的存款全给了女主,只好无奈放弃; 几年后,丈夫单位集资建房,她正高兴计划着给家里换个宽敞明亮的楼房,女主又一次上门,说要扩大生产,需要资金,丈夫和公婆再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将钱借走。 明明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几次三番都借给了女主,她还是成了所有人口中吝啬、目光短浅的极品大嫂; 下岗后,她不愿在家作家庭妇女,打算到附近学校门口做点小生意,却被青春期的儿子嫌弃丢人,好容易等儿子上大学了,她准备大展身手,丈夫又升官了,劝她一个局.长太太摆摊儿影响不好…… 就这样,原主宛如一个不幸落入沼泽的人,明明在奋力向上自救,却被所谓爱人、家人一点点拖入深渊。 她的事业心、上进心、斗志被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消磨殆尽,终成了一个庸碌麻木的中年妇女,被亲儿子埋怨同样身为女人,却没有姑姑会赚钱,被公婆暗地里嫌弃配不上丈夫; 曾经美好甜蜜的婚姻也只剩无尽的争吵和冷战,所有人都劝她离婚,儿子说离婚后会赡养她,他永远是她的退路,他不希望她把余生耗在丈夫身上,也不忍心再看父母互相折磨…… 她信了,可离婚后,她才发现儿子不过是想换一个优雅体面、拿得出手的母亲罢了; 而她的丈夫,早年上大学时曾有一位红颜知己,虽然没有迈出那一步,但放在心上记了大半辈子,终于在小姑子的撮合和全家人的祝福下,喜结连理。 最后,她被为之牺牲了一辈子的爱人、儿子伤透了心,在丈夫再婚那天远走他乡,孤独病死在出租屋内。 这才结束了冤种的一生。 “呕——”江南回忆着剧情,忍不住想吐。 以前追剧的时候,只觉狗血下饭,现在剧本变成她的现实生活,电视剧里那些令人脑冲血的情节成了她的真实记忆,真是让人恶心的不行。 还好换了她! 江南忍不住再次感慨,即使来了半个月仍旧接受不能,但她还是替原主庆幸。 原主也应该在她的记忆里发现这部剧了吧,江南猜测。 虽然演员长相跟真人并不相符,但里头每一个人物的性格、人际关系都能跟现实一一对应,程家发生的大小事儿固然没办法事无巨细在电视剧里反映,跟女主有关的重要事件却一件不少,原主肯定能确认的。 知道了那些恶心的后续剧情,看清精神出轨丈夫和叉烧儿子的真实面目,应该能彻底挣脱所谓爱情、亲情的枷锁,无所顾忌地奋斗了吧? 江南一边想,一边默默计算着她名下的资产,不管原主打算创业,还是努力提升自己继续她的事业,都足够保障她的后半生了。 而她,也该调整心态,尽快适应这个时代,开启她的退休计划了。 江南仔细想想,这真是一个适合养老的时代:上大学有补贴,大学毕业包分配工作,工作单位有宿舍、还有可能福利分房……可以说生活的方方面面,国家基本包圆了。 第2节 即使处在经济腾飞的风口,生活、工作节奏也相对较慢,压力什么的,对于资深社畜来说,更是约等于没有。 江南忍不住摸摸自己年轻了十岁的脸蛋儿,这么看,她和原主的这场交换算得上——各得其所? 她越想越是,瞬间燃起斗志,俯身打开床头柜抽屉,拿了一本便宜儿子的田字本和半截铅笔,唰唰唰做起计划。 不知不觉中,堂屋里碗筷碰撞的声音渐渐熄了,响起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江南,听得一声敲门,一声“嫂子”,就见人推门进来。 第2章 江南合上本子,仔细打量着来人:这个时代标准的美人相,鹅蛋脸、皮肤玉莹白皙、杏眼琼鼻,中等身高,身材姣好,气质温和,像一朵优雅坚韧的百合花。 相比漂亮锋利、近两年干瘦得有些显凶相的原主,确实更讨人喜欢。 “嫂子,好点了吗?”只听人温温柔柔问,又见她面条剩下半碗,忙关切地问,“胃口不好吗?还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打电话让大哥回来送你去医院看看?” 听听这一连串的关心话,谁不夸上一句“这小姑子有心了”,但实际上,今天才是她和这位女主小姑子的第二次见面。 她住院一周,这位小姑子没到医院看过她一眼,美其名曰母亲大哥忙,她得在家看护三个孩子。 直至出院那天,原主丈夫程登临背她进门,两人才匆匆打了个照面。往后八天,她在家坐月子,女主没踏进过她的房间半步,倒是经常能听见女主向程登临关心她身体状况,只是从没当面问过她一声好。 打的什么主意,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都懂,不过是江南身体好不好她无所谓,但她关心大嫂的态度一定得让疼爱她的哥哥知道。 现在“屈尊降贵”地进门,姿态还做这么足,肯定有所图。 江南不动声色,瞥了眼泛起油花的面条,故作挑剔回答她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天天吃鸡肉喝鸡汤,腻了。” 见人果然闪过一言难尽的神色,江南好笑,再接再厉极品道,“我又不喂奶,老吃这么清淡能不腻吗,妈也不寻思给我换换口味……” 可能听她越说越过分,竟抱怨起自个儿亲妈,女主忍不了,开口打断道,“嫂子,坐月子喝鸡汤养人,妈也是好意,希望你早点恢复。” 江南又笑,早点恢复做什么?好给你们程家当牛做马? 程怡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她觉着今天的大嫂眼神和口气都有些怪异,而且总能三言两语打乱她的节奏,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不敢再找话头铺垫了,直接展开手里的二十块钱,递到人前,道明来意, “嫂子,这段时间家里开销大,我也想尽份心,但好几次给爸妈大哥生活费,他们都推回来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你,”说着,又把钱往前送了送,“麻烦嫂子以你的名义拿给妈,不过,千万别让大哥和爸妈知道,不然,他们又要塞回来给我。” 女主表现得考虑周到、对家庭亟待解决问题流露出关切之意,并提供了小小的资金支持,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美好。 可惜,江南并不触动,眼底划过嘲讽,她说女主干什么来了,原来是变着法儿提醒她家里用钱紧张,为她妈打助攻来了! 如果眼下的“江南”还是原主,肯定自尊心强,绝不会答应将女主的钱冒名成自己的,只会咬牙拒绝,自然而然联想丈夫一个人养家辛苦,她不能再躺下去了,然后起身上班…… 只是程家母女的计划没赶不上变化,冤大头换芯子了。 江南跟原主不一样,她锱铢必较,对程登临毫无感情,更不会心疼男人。 这钱,她不止要收,还嫌少! 于是,江南一把抽走程怡心手上的两张大团结,愁容立刻上脸,跟女主诉苦道,“小妹既然这么有心,那把给周家的赔礼和我的手术费、医药费一起给我们补了吧! 你知道的,这两年‘我’跟你哥养着一家老小,半点钱没攒下来,一下子又花出去那么多,实在没办法了,你体谅体谅我们。” 接着,不给女主任何说话的机会,手上动作迅速,将田字本倒过来翻开最后一页,一笔一笔计算道,“你哥托人在沪市买到了周家小姑娘的羽绒服同款,加上邮费三十七块九; 上回去周家道歉,水果、奶粉、罐头、茶叶和烟酒,三十二块; 我的手术费、医药费、营养费厂里报销了一部分,自家出了七十四块六, 合计就是一百四十四块五。 这祸是笑笑和程皓一起闯的,咱们一家一半,小妹,你需要给我七十二块二毛五。” 江南边说边写,话音落下,账也算好了,“唰”的一声,干净利落将那页纸撕下,举到女主眼前,示意她看看,有没有异议。 程怡心望着田字格上锋利的字体,只觉口干舌燥,无意识咽了咽口水,温雅的姿态差点儿难以维持。 她的感觉没错,今天的大嫂真的很反常! 往日里她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但都是举着钱走个过场而已,大嫂绝对不会收她的钱,但今天二话不说抢了她二十块,居然还倒找她索要七十多?! 程怡心不由怀疑她是不是在梦里,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 江南见状哼笑,吸血还吸成习惯了,还点儿利息都接受不了?这都是原主的婚内财产,她公平合理继承,没人能少她一厘! 见人迟迟缓不过神,江南也不管,自顾自说道,“小妹,你卖工作的钱还没存吧?正好,现在就把这钱给我吧,我跟你哥手头实在紧张。” 程怡心一听大嫂让她立马拿钱,当然不想给,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顿时进退两难,心里后悔死了主动帮她妈的忙! “什么钱?”救场声及时出现。 呼—— 程怡心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江南转头,见程母腰系围裙,擦着丝毫不见水迹油渍的手进来,看架势是来收碗筷的,只是“不经意”听见了两人的谈话。 她似笑非笑望着这对戏精母女,这俩的心眼子全用在原主身上了吧。 “你们才说什么钱?” 两人一时没回答,程母又问了一遍。 江南略过女主刚给二十块,给程母解释了一回。 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要深藏功与名吗?江南成全她。 果然见母女俩脸色不太好看。 她们没想到江南居然真的半点不提那二十块。 对于另一半赔偿款,程母坚决不同意,“炸人衣服这事儿,是皓皓调皮捉弄人过了火,虽说是顶着为笑笑出气的名头,但笑笑一没给皓皓出主意,二没拽着他去,里头有笑笑什么事儿? 还有孩子,也是皓皓……” 程母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大孙女没了,她也不好受,“小南,我知道你难过,但也不能迁怒到笑笑身上,还朝你妹妹要钱,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爸把工作给了你妹妹没给你这事儿,我跟你说,你跟登临想都别想,那是你爸的工作,我们想给谁就给谁……” “妈妈妈!” 眼见程母细细绵绵几句话就把大帽子“哐哐哐”往她头上扣,试图以此转移话题,江南连忙抬手打断,“咱们就事论事,别扯远了!” 那工作她确实想不着,但有她能“想”的部份,只不是现在。 饭要一口一口吃,“债”要一点一点讨,眼下的首要目的,是马上将这七十二块二毛五拿到手。 “您是程皓的亲奶奶,他什么性子、平时跟谁玩得来,您比我清楚,您觉着要不为笑笑,程皓会主动跟四五岁的小女孩凑一块儿放炮吗? 另外,周主任对程登临有恩,程登临不止一次带程皓去过周家,从没听说孩子之间有矛盾,他爸的态度摆在那儿,您觉得程皓会无缘无故去欺负周家孩子吗?” 不会的,程母明白。 程皓只喜欢跟他同龄或比他大的孩子玩,除了笑笑,不耐烦带追不上他们的那些小姑娘一起。 她也清楚一切都因笑笑而起,但一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守寡,笑笑、鸣声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她就忍不住偏疼几分,反正皓皓已经受了罚、儿子也将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又何必追根究底,让笑笑白受一份罪。 眼下儿媳妇居然要求她可怜的女儿负担一半费用,程母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只能咬死了这事跟笑笑没关系。 江南见程家母女心知肚明,却死鸭子嘴硬,来来回回跟她辩驳都是程皓不懂轻重、自作主张行为,目露讽刺,等人见她没反应,讪讪停了嘴,才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夸张拍手道,“原来妈你和小妹都不觉得笑笑错了,难怪呢,我说小妹这么明事理的人,怎么事情过去好久,一点表示都没有, 笑笑也是,到现在都不知悔改,前几天我还听见她调唆程皓和鸣声各自联合家属院的孩子们,一起孤立周家那几个孩子。” “什么?” 程母才听前几句话,正不满儿媳妇阴阳怪气刻薄女儿,没想到后一句,直接似一记重锤,砸在她脑门上。 笑笑还在针对周家孩子? “您不知道?”江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在家商量了好几次呢。” “那你怎么不阻止!”程母又气又急。 周家对他们家有大恩呐! 当初要不是周主任在几个候选人中坚持推荐登临上工农兵大学,登临哪能有进政.府部门工作的机会。 可现在为了点儿孩子间的意气之争,他们家出了“人命”,让周家有理也只能憋闷,两家终是有了疙瘩,再回不到从前了。 而笑笑居然还在鼓捣这种事,让她联系的那些孩子家长知道了,不定怎么说他们家忘恩负义呢,更别说周家人! 程母一改往日的“软和”脾气,沉着脸出门,边走边喊,“笑笑、皓皓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关门,想是程母把人领房间里盘问去了。 听不着后续,江南只好戏谑看向女主,“小妹你看,孩子犯了错,不教不惩罚,他们就会觉得自个儿没错,或者认为犯错无成本,下次就还敢,笑笑显然如此,所以,这笔钱就当是为笑笑买教训,你也该给我。” 程怡心听了这话,气得又羞又恼,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她的形象不允许她做出找借口不认账的事儿,但白给人七十多块钱又肉疼,只能恨恨道,“嫂子,我的孩子我会教,但笑笑还小,希望你别再用‘调唆’这样的刻薄话形容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当然。”江南爽快应下,如果陆笑笑不再做这种事,她当然不会故意用这样的词形容她。 见人如此坦然又应得快,程怡心一口气又被堵住得不上不下,今天真是事事不顺! 她咬咬牙准备离开,又被讨人厌的声音叫住。 “小妹,妈忘端了,你帮我带出去吧。”江南用下巴点了下床头柜上的面碗。 程怡心被江南的厚脸皮惊住了,瞪大双眼,愣了两秒,才深吸一口气,过去端起碗,顶着更无耻的声音——“拿稳了,摔了可得你妈和你哥收拾”,头也不回往外走。 第3章 “哐——” 程怡心将面碗摔在灶台上,扯下挂在铁线上的毛巾狠狠擦了擦手,才摔门回屋。 江南继续做她的计划,只左等右等不见人送钱过来,不用想也知道,女主打算拖到她哥回来再拿钱过来做做样子,江南可不惯她这毛病。 撑着起身,准备自己去要。 慢慢走到房门口,正巧碰上程母那边完事,开了房门推着哼哼唧唧的兄妹几人出门,又是哄又是强硬要求他们去跟朋友说,前几天的孤立计划不作数了。 这三小孩显然不乐意,嘴撅得能挂油瓶,看见她了,仿佛知道是她告的密,居然敢瞪她,龙凤胎还好些,好歹知道是舅妈、是长辈,不敢表现太明显,叉烧儿子就有恃无恐,还昂着头冲她吐舌头:“告嘴婆!” 江南不气不怒,面无表情看着他,倒是把人吓得缩脖子。 程母心急又护崽,见不得儿媳妇教训大孙子,继续推他们出门,“快去,说好了就回来,奶奶给你们用奶粉泡饼干吃。” 三人才不情不愿去了。 孩子走了,程母还在门口伸头看,恨不得亲自跟着监督他们,生怕漏了人或者没通知到位。 第3节 远远见人进了一户人家才放心回屋,转身就见江南靠在门口看着她,程母心气不顺,小声抱怨道,“要是你早拦着他们,哪会有这么多事!” 江南好笑,即使她不拦着,这些小屁孩也成不了事。 毕竟周主任的级别摆在那里,人情世故,小孩子不懂,家里的大人总会懂,一旦露了马脚被家长知道了,或本身就是小人精的孩子根本不会和他们一块儿闹。 所以江南没管,至于这事儿可能对程家和程登临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那跟她一个计划离婚的人有什么关系! “怎么起来了?”程母又看不顺眼。 吃饭都跟个大小姐似的等人端进屋,除了上厕所几乎不下床,这会儿怎么起来了? 江南闻言笑笑,“找小妹拿钱。” 程母脸色更不好了,“小南,你非得把一家人分这么清楚,弄这么生分吗?” 江南无语,“妈,合着小妹带两个孩子白吃白喝我们的就不叫生分,哥嫂钱不凑手,让她把本该属于她的部分出了,替我们分担一点就叫生分了?” 程母很想反驳,她深深记得当初承诺补贴女儿的话,虽然儿子补贴,但儿媳妇不知道,只抬眼对上儿媳妇黑森森的眼睛,再一瞧脸上似笑非笑的阴阳怪气儿,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儿媳妇知道了—— “嘭!”程父程母的卧室门被人大力拉开,磕在墙上撞得重响。 只见程父满脸怒容站在卧室门口,“小江,什么叫白吃白喝?!这里是怡心的娘家,登临是怡心一母同胞的哥哥,他照顾自己孀居的妹妹和失去父亲的外甥外甥女,天经地义,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江南看着原主记忆里这位“沉默公正”的公公,好笑道,“爸,如果小妹未成年或者没工作,没有生存能力,那她在家该吃吃该喝喝,我没一点意见,可事实如此吗?” 江南扫过这理直气壮的老两口,直把人看得眼神闪避,才继续道,“小妹有工作,有工资、票证,这两三年,‘我’和程登临没沾过她一分钱便宜,笑笑和鸣声除了身上的衣服,糖果零食奶粉牛奶……哪样吃的不是程皓的份儿?不够吃了,妈就拿着我们交的生活费偷偷去买,生活费不够就找程登临要,‘我’说过一句话吗? 您二位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她程怡心喊我一声妈,我都受得起,全家属院转转,多少娘家妈还比不上我,能让女儿带着外孙外孙女在家白吃白喝两三年!” “你……你胡说什么呢!” 本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动作被突兀揭露出来,程母羞窘又恼怒,气得满脸通红,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程父也差不多,江南视若无睹,这两口子身体好着呢,能活八十多,一时半会气不死。 她转头看了一眼程怡心的房门,这么大动静都不出来看一眼。 江南哂笑,这剧的女主就是这样,想要什么都有人为她冲锋陷阵,本人坐享其成就好,坏人都让别人做了,她就一副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模样,事后“情真意切”地向帮助她的人说说心里话、讲讲为难之处、再感谢一番就行,还能落一个柔弱心善的好形象。 可惜,在这部剧里,江南是个“恶角”。 她站直身子,径直走到门前就敲,“小妹,钱还没数好吗?还是换不开?没关系,你拿出来,我有零钱。”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江南就一直敲。 程母气极了,抖着声音道,“小南,你非要这么逼你妹妹吗!” 江南一脸莫名其妙,“妈,怎么是我逼……” “够了,多少钱,我给你!”程父忍无可忍,不想看这场闹剧再闹下去了。 江南挑了挑眉,笑了,“七十二块二毛五,谢谢爸。” 只要钱到手,谁出的无所谓,要不说子女都是父母的债呢。 眼见程父立马转身回屋拿钱,江南不禁唏嘘,不愧是女主父母,说实话,程父程母对程怡心是真的没话说,疼到骨子里了,作这样人家的女儿很幸福。 但对被吸血榨髓的儿媳妇就很不友好! 江南立即嫌弃地丢掉刚刚升起来的那丁点儿感慨。 没多大会儿,程父出来了,站在房门口将钱朝程母的方向一递,程母又过去接过来,不情不愿递给江南。 江南笑嘻嘻收过,当面点清,确认无误才说了句,“谢谢爸妈,小妹有您二位这样的父母,真是太幸福了!” 不过—— 如果这么爽快大方的话,很适合讨债呢。 于是,江南冲着早已进屋的程父喊道,“对了爸,您刚才说程登临照顾他妹妹天经地义,我没资格干涉,我觉得您说的对,但我作为嫂子,于情于理,对小姑子都没有扶养义务吧,那您把这些年我多出的生活费也补给我呗!” 江南声音清脆清晰,砸得屋里屋外的程父程母头晕脑胀。 什么叫打蛇上棍,这就是! 程母“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声大得能惊动左邻右舍,“小南,你今天到底要闹什么,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了才算吗!” “是啊,”江南无所谓答,又补充道,“不想过了。” 程母的哭声“咔”一下就停住了,眼泪糊脸,表情扭曲。 听得程父拿了钱,才打算出来安慰母亲的程怡心也愣住了。 这女人说什么? 江南才不管这母女俩,气定神闲挪步到餐桌旁的条凳上坐下。 她原本打算坐完月子再提离婚的事儿,没想到今天钱赶钱、话赶话赶到了,那就提前说了,省得一天天还要费力应付这母女俩,低级又烦心。 “财产分割清楚了,才好离婚不是。” “离、离婚?”程母抖着声音,怎么就到离婚的地步? 转瞬,她又摇头,不可能!儿媳妇就没有离婚的底气,先不说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娘家,凭她不能生又二婚,哪个男人会娶!肯定是打主意拿离婚威胁他们给钱。 这样想着,程母缓下心,态度从容地继续哭起来,“小南,妈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妈,怎么能提离婚呢?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怡心卖工作那钱!” 声音越来越大,门口聚起了听八卦的人,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有人问“怎么了?” 程母哭得更起劲了,“小南,我们让怡心把卖工作的钱带走,是想着穷家富路,她一个人在外面生病或是遇上难事,有个应急的,你怎么连这个都要算计……” “程大妈出什么事了,要帮忙吗?”有个好事的男人敲门,吊儿郎当高声问道,一听就知道想进门来看热闹。 “没事。”程母回道,声音哽咽又委屈,更令人遐想了。 转眼却见江南塞紧耳朵,半眯着一只眼,一副看热闹还嫌程母声音刺耳的模样。 原主从没有过的怪样儿,这可震懵了程怡心:这是我那个只会闷声干活的大嫂? 也惹怒了程母,程母演不下去了,气抖冷地指着江南,“小南,你这是什么态度!” “离婚的态度啊妈,像我这种不能为小妹无私奉献的人,怎么配作你们程家的儿媳妇,是不是?所以,咱们还是早早分开的好,也不耽误您找个合心合意的好儿媳不是。” “怎么听着说离婚呢?” 江南声音也不小,引得外面八卦的人议论纷纷。 江南好笑,程母这才叫高招,她既不敢让人知道女主在家白吃白喝,又想让人对江南有看法,所以总甩这种把戏把人吸引过来,让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事后半遮半掩误导一二,软硬兼施把控着原主,又坏了原主的名声,原主可因为这手段吃过不少亏。 不过,既然想唱戏,江南奉陪,闹大了才好,她正愁离婚困难呢! 一旁的程怡心咬了咬牙,知道她必须出面了,否则让人误会兄嫂因她而闹离婚,她多年维持的形象就毁了,所以她果断转身回屋,故意发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后,拿着一沓钱“匆匆忙忙”出来,放到餐桌上,“嫂子,你别说气话,哪里就到离婚的地步!” 说着又揽住她妈,一副深受感动、泫然欲泣的模样,“爸妈也是担心我在外困难才让我把卖工作钱带走,你别怪他们,还有这两年多来,多亏哥哥嫂子照顾了。” 跟江南说完,又“释然”跟程母笑道,“妈,这笔钱应该留给哥哥嫂子。” 见女儿如此善解人意,程母更心疼了,一把抓起钱塞回程怡心手里,“你拿回去,我们还活着,用不着你!” 江南好整以暇看着这场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好戏,哼笑两声,说道,“妈、小妹,你们别急着推来推去,我说不要小妹卖工作的钱就是不要……” “听见你嫂子说了吗?赶紧收起来。”程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指了指程怡心的脑门。 这个笨丫头,怎么能把这钱拿出来! 却听江南道,“我要的是这两年多来我多出的生活费。” 程家母女闻言又顿住了,僵硬地看向她,江南却不管,开口道:“小妹回来前,‘我’和程登临每个月往家里交三十块生活费,不包含程皓的牛奶费零食衣服这些,小妹回来后,前四个月还是交的每月三十,可四个月后,五十、六十,甚至七十都有过,这还不算我给程皓买的奶粉饼干麦乳精,为了不让他偷吃,我都让您收着,但有多少是进了程皓的肚子,您心知肚明,现在也没办法一笔一笔算清了,咱们索性取个平均值,就按每月五十五块来算,每个月多出的二十五块,我和程登临一人一半,程登临那份儿要不要讨回来,是他的事,我管不着,但该我的那份,必须给我, 两年零三个月,合计三百三十七块五。” 算完,她朝母女俩伸手,“您二位不管谁出这笔钱都行,拿来吧。” 程家母女仍然僵住没动。 “去打电话把登临叫回来,让他瞧瞧他找的好媳妇!”程父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门口,捂着后脖颈,一副血压飙升的模样。 江南好笑,只当没听见,盯着女主,“小妹?” “卖工作的六百五十块都能面不改色甩到我面前,我只要三百多生活费,你不会舍不得吧?” 说着,假意伸手要拿过女主手上的钱自己数。 程怡心条件反射,攥紧钱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转瞬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哄一下就红了。 江南见状,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轻轻按着她的肚子,她还没恢复,扯到了有点疼。 程家人听着她的嘲笑声,都快气疯了,尤其程怡心,仿佛面皮都被人揭下来扔到地上踩,耳朵烫得惊人。 “还等什么,去打电话!”程父胀红着脸,冲程母咆哮。 江南吓了一跳,又庆幸女主角一家自恃是城里人、文化人,要脸面,不会像别家婆婆小姑子,气急了就不管不顾上来撕扯,否则,她这副又病又虚的身子还真干不过。 程母犹豫了几秒,去了,心里想着一定要给无法无天的儿媳妇一个教训。 江南见程父程母都走了,并不打算放过女主等便宜丈夫回来再说,“小妹,三百三十七块五,数吧。” “嫂子,你真想离婚吗!”这是威胁,不是疑问。 程怡心冷着脸,眼神闪过恨意,难得在人前显露了一丝真性情。 “那当然,比珍珠还真!”江南挑衅地回望她。 程怡心深吸一口气,丢下三十四张大团结后,又摔门回屋去了。 只留江南一个人在原地感慨,“今天的我可真是恶毒又刻薄,有那味儿了!” 第4章 好戏散场了,江南尽兴地回了卧室,将讨来的债按面值重新分了分,又数了数,一共四百二十九块七毛五分,虽然原主这些年拿出去的远不止这个数,但这是她能追回来的极限了。 毕竟这个年代,父母由儿子赡养是常态,程家只要说多出的部分是花用在程父身上,江南就没理儿了,继续穷追猛打,可能会对她的工作和后续的高考报名产生影响。 高考,可是她的退休计划重要的第一步,不能有任何岔子。 江南略微遗憾过后,起身翻找出一条旧裤子和针线,将钱分做两份,分别藏在卷起的裤脚里缝上,又将裤子叠好,塞回箱子里的衣服堆里。 钱的事情告一段落,就该准备和程登临协议离婚了。 江南视线落在房间里的书桌上,她走过去,依次把抽屉拉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又原样放回去,最终在最右边抽屉里的饼干铁盒下,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本毛选,外包着牛皮纸书壳,翻开后,扉页上有一行娟秀的字体:“晓看天色暮看云”,下一行单落了一个“瞿”字。 第4节 那是程登临二婚妻子的姓氏。 江南面露讽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意思通俗易懂,从早到晚做什么事都想着你、念着你,而那个女人名字又正好叫“思君”,这可谓是一语双关,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谁思念着谁。 原主没学过这首词,不知后半句,加上程登临随口说过这是同学送的,她就没太在意,谁能想到这竟会是那两人的定情信物,程登临珍藏了大半辈子,二人婚后还时常拿出来回忆。 呸,伟人知道你们在他的作品上搞三搞四吗?晦气! 江南将书丢在桌面上,搓了搓手,仿佛有什么脏东西。 谈判的资本找到了,她转头去做自己的事,将高中课本找出来,开始复习备考。 至于程登临,如江南预料的,并没有请假回来。 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原主和程登临夫妻感情还算恩爱和谐。 两人结婚早,十八九岁时颜色正好,一个漂亮灵动,一个温柔俊秀,新婚期蜜里调油,又很快成了新手爸妈,一起鸡飞狗跳迎接过新生儿,“革命情谊”更加深厚;新婚期过后,程登临去上工农兵大学,遇到了“灵魂知己”瞿思君,好歹恪守住了生理底线,毕业回家后,自觉对不起原主,加倍对她好,原主不知情,小别又胜新婚,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这几年虽然也会因琐事争吵,但两人都在为家庭、生活更美好而努力,因此感情更加牢固。 这也是电视剧里的“大嫂”知道丈夫在他们感情最深的时候就精神出轨后,被打击得远走他乡、再没回过这个伤心地的主要原因。 所以就目前而言,程母告诉程登临“江南”要跟他离婚,程登临不会信的。 事实如此。 程母出门后,就被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团团围住,她不能细说,只好装模作样,摇头叹气两下就往门卫室借电话去了。 只是这一番模样,更把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不少人跟着她去偷听电话,她不好在外说江南因为什么闹离婚,只一个劲儿催促程登临赶紧回来,说江南在家闹翻天了。 程登临第一反应确实不信,在问清楚家里没人生病受伤等紧急情况后,就不打算请假。 过年那几天家里出事,他已经请过好几次假,现在家里好端端的,再请假,领导该对他有意见了,所以挂断电话后,他就继续忙工作去了。 直到下班回家,才发现家里气氛不对,三个孩子看着爷爷姥爷的脸色,大气儿不敢出,妹妹不在,房门紧闭,母亲在厨房里炒菜,听见他回来,招呼了一声“登临回来了”,又转过头去,好像在……抹眼泪? “怎么了?”程登临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和包裹,问他爸。 程父一脸怒容,将手上的报纸拍在桌上,“问你媳妇去!” 然后就踢开条凳回屋了,门摔的“哐铛”响,可想而知火气多重。 程登临纳闷地看向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冲他摇头。 他正打算进屋问妻子,就听—— “登临!”母亲喊他。 程登临脚步一转,卷着袖子,往厨房去。 程母怎么能允许儿子先接触儿媳妇,当然要先将儿子拉到自己这边。 于是,她边倒水给程登临洗手,边主观详述了今天江南的所作所为,才道,“登临,妈知道这两年你和小南辛苦了,只是你妹妹也不容易,都怪我们没本事,早年让她匆匆嫁出去,相了陆霖那么个短命鬼,留下她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生活,现在又没法儿帮衬你们小夫妻…… 但你知道的,怡心卖工作那钱,是我们做主留给她傍身的,我没想到小南一直惦记着,还因为这事要闹离婚,怡心都吓坏了,你们要真因为这事离了婚,她出门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程母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她是真的心疼女儿,也打心底里认定江南闹这一出出的,就是为了卖工作那六百五十块钱,即使江南将明细说明了很多次,她依旧不改认知,不止她,程父和程怡心也是这想法。 程登临听着没说话,撩水洗了把脸,又接过母亲递来的毛巾擦干脸,才道,“妈,你放心,我去跟小南说。” 他知道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当年他和怡心必须有一个人下乡,是怡心主动放弃了接替母亲工作的机会,转头将陆霖带了回来,并且迅速打报告结婚。 头两年,陆霖级别不够,怡心不能随军,听母亲说怡心在陆家受了不少委屈,后来能随军了,好日子没过几年,陆霖风华正茂又牺牲了。 程登临一直对妹妹心存愧疚,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是妹妹顶班,是不是就不会遇上陆霖,不会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不会被人嫌弃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所以,他真心愿意帮衬妹妹。 “你别怪妈偏心,”程登临踏出厨房时,听见母亲这样说,“怡心就要去上大学了,你们马上就轻松了,这两年,妈替你妹妹谢谢你和小南。” 程登临没说话,径直回了房间,只见妻子正在伏案看书,手里还写写画画。 如果没有母亲的那番话,他看到妻子从丧女的悲痛中振作起来的模样会很开心。 但此时他略过了这个想法,开口就问:“你找小妹要钱了?” 江南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继续画思维导图,她早听见程登临回来了。 “为什么?那是小妹卖工作的钱,你怎么能拿?” 江南这才抬起头看他,“你妈没跟你说清楚吗?我只是拿回了我这两年多支出的生活费而已,当然,你的那份我没要,所以,你管不着。” 程登临险些被气笑,又问她,“你突然问小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用?” “你妈又没说吗?”江南无语。 那耽搁这老半天时间,这母子俩到底聊什么呢。 她把桌角的毛选拍到程登临面前,翻开书页,点了点那行字,果然见程登临瞬间黑了脸。 “离婚。”江南勾着唇角说。 “我没有对不起你。” 意识到妻子发现后,程登临解释道,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出格之事。 江南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情愫,心里恶心,更替原主不值,身体没出轨就算对得起妻子了吗? “那‘我’真是亏了,你上大学那几年,‘我’也该约个男工友,两人单独去公园里走走,聊聊诗词歌赋、谈谈人生理想,互赠份礼物作为收藏……” 江南打量着程登临越来越黑的脸色,故意道,“这是不是也没对不起你?” 程登临果然怒气值爆棚,俊秀的脸带着不解,“你到底在闹什么?” 明明早上他出门前还好好的,一切如常,怎么上了一天班回来,就天翻地覆了。 “闹离婚啊。”江南认真地看着他,“程登临,你心里有人,我也不喜欢你、不爱你,不愿意在你家像老黄牛一样作你爸妈和妹妹的吸血包,所以,我们离婚吧。” 程登临这下清楚了,妻子是对这两年帮衬小妹的行为不满了。 至于妻子口中的“不爱”,他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了,他不信,他深知妻子有多爱他。 “我知道你这两年辛苦了,现在正好趁着月子好好歇一歇,等休养好了再上班,小妹要去上大学了,有国家补贴,我们以后就不用……” “离婚,我是认真的!”江南打断他,记忆里程登临也没有喜欢自说自话的毛病,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随即,她将毛选拿起来,严肃道,“程登临,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和平地协议离婚的话,我不介意使点手段。” 只要她拿着这本书到程登临单位和瞿思君的单位转一圈,他们都得玩完,她离婚会更容易。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用这种手段。 程登临怔住了,被妻子强硬而坚定的态度……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能闯祸呢!”客厅里传来程母的惊呼声,和两下不轻不重的拍打声以及陆笑笑的哭声。 程登临仿佛听到了救星一般,不给妻子任何回应,抛开一切,飞快离开了卧室。 “登临,你快看看……” 只见客厅里,程母拉着陆笑笑的一只胳膊,而陆笑笑身上正穿着程登临今天才从邮局里取回来的红色羽绒服,现在袖口处拉了一个小口,红色布料抽丝了,混着里头的白绒一飘一飘的。 程登临只觉有人在他后脑勺不停打鼓,头疼的厉害。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吗?坏事一桩接着一桩。 “这……”程母犹豫,“这就一个小口子,我用缝纫机踩个花样上去就遮住了,应该没事的吧。” 程登临双手搓了搓脸,无力地摆摆手,“妈,不用了,就给笑笑穿吧,我再托人买件新的。” 程母着急,“买新的不用花钱呐!而且这口子小,补个小花小草什么的也好看,而且本来就是新的……” “那怎么能一样!”程登临面露不耐烦,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不少。 如果买的不是周家同款,有朵小花就有了,人家只会以为是衣服原本的花样,可偏偏是同款,赔礼怎么能给人家破了又补过的! 原本他是想照价赔偿的,但周家小姑娘哭闹着一定要衣服,他才找了以前的同学,跑了沪市两个百货大楼才找到的,同学还告诉他这款童装很畅销,但凡程登临晚一点找他,还真就买不到了。 光邮寄就花了大半个月,如果再买,又得大半月,还不一定能买到。 程母不敢说话了。 “谁打开的?”程登临突然想到,冷着脸问。 陆笑笑满脸泪痕地看向程皓,程皓缩了缩脖子。 前些日子程登临狠狠教训过他一顿,他到现在还没忘记疼。 他只是好奇爸爸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打开是一件女孩儿衣服,他就没兴趣了,是妹妹看了喜欢,想试一试,穿上臭美转圈的时候才挂到了藤椅上钉子,刮了口子。 江南跟了出来,靠在门口,没想到还能近距离观看电视剧。 第5章 这段剧情,电视剧里有,只江南不知道会发生在今天。 电视剧嘛,总是会突如其来出现一些问题,然后主角解决麻烦,推进剧情发展。 比如现在,原本周家这事儿只要程登临将羽绒服送去,就算完全了结了,但以程怡心为主角的电视剧,怎么能让除女主以外的人出面解决问题呢? 所以程登临购买的衣服理所应当不能成功送出去。 这头,江南在回忆剧情加看戏,那头,程登临已经将鸡毛掸子拿在手里,准备抽程皓,但被程母拦住了。 “皓皓拆包裹的时候我在场,是我同意了的,百货商场里的衣服还能试穿呢,我就让笑笑试试,谁知道能出意外,你要怪就怪我,别拿孩子撒气!” 程登临举着鸡毛掸子,无奈道,“妈,您别添乱了。” 程皓被他奶奶护着左闪右避,动作间看到亲妈在偷笑,抽空狠狠瞪了他.妈一眼,又让他爸看见了。 程登临更觉程皓性子顽劣,一次次闯大祸不说,竟然连亲妈都不尊重,不趁年纪小给他掰正过来,长大了还得了,于是出手更快更重了。 另外还隐含着隐秘的小心思,如果妻子能看到他维护她,是不是能心软一些,就不提离婚了。 动静闹得这么大,程怡心不能装听不见,开门出来和她妈一起挡在程皓面前,眼圈红红地看着她哥,“哥,衣服是笑笑弄坏的,你打皓皓做什么?” 说着,让陆笑笑道歉又拿出钱,说她来赔。 程登临当然不会要她的钱。 程怡心就越过程登临的身子,看向江南,“嫂子,衣服是三十几块来着,我忘了……” 啧,江南咂舌,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她下眼药的机会。 第5节 不过,这回的钱她真沾不上手,于是含糊道,“留着给买衣服的人吧。”人家估计也不会收。 因为帮忙解决这事儿的是女主的追求者之一,女神需要,当然万死不辞,谈钱就庸俗了。 “妈,几点了,还不吃饭?”江南问。 程母也顾不得白天跟江南的矛盾了,顺着梯子就下,“对对对,该吃饭了。”一边招呼孩子们洗手、远离“战场”,一边去厨房端菜。 程皓搓着被他爸抽到的手臂,乖乖跟他奶奶去了,难得转头给了江南一个好脸。 江南可不稀罕,无聊盯着给陆笑笑脱羽绒服的程怡心母女看。 陆笑笑挂着泪痕的笑脸上带着窃喜,看来真的很喜欢这件新衣服,根本不懂大人的困境和愁难。 江南等程母把饭菜摆好,端了自己那份回屋吃。 否则,除了三个孩子,其他人对着她可能都吃不下。 我可真是个好人呐! 江南自我赞叹道。 程登临确实不知道眼下该如何面对妻子,囫囵塞了两碗饭,就借口要打电话联系同学买衣服,就出门去了。 电话那头,沪市的同学得知衣服刚到就弄坏了也很惊讶,答应再去看看,但让程登临不要抱太大希望。 程登临自己也清楚,感谢再三挂了电话。 电话打完,程登临却不愿回家,迷茫地在家属区晃荡。 妻子真的想跟他离婚,程登临吓到了,但又想不通。 因为他心里有人,所以不爱他了? 可是他跟瞿思君真的没有越轨,而且瞿思君也成家了,他们就像两条不可相交的平行线,根本没可能了,妻子到底在介意什么,他不理解。 程登临不知道的是,江南话里的不爱他,是指她自己,而不是原主,单凭他是另一个“江南”的丈夫这个身份,即使他是世上最好最完美的男人,江南也不可能会爱上他。 再说前两年,妻子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帮衬小妹的事,他一直觉得对不住妻子,可妻子能体谅他,还会反过来安慰他:等小妹再婚就好了。 现在小妹虽然没结婚,但考上了大学,要去外地上学了,年前他们还互相调侃“胜利在望”,怎么突然就因为这个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程登临一圈又一圈地徘徊,直到夜深了,家家户户开始熄灯,才慢慢往回走。 到了卧室门口,又想逃避,不敢进屋。 江南完成了今日的学习计划正在泡脚,听见他的脚步声,直接喊他进去。 见人颓然地坐在程皓的小床上不说话,不耐烦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反问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离了正好去找你的心上人,不好吗?” 省得人到中年才再婚,浪费那么多年时间。 电视剧里,因为程登临的“决绝”,瞿思君赌气在单位领导的介绍下,跟一个同事结婚了,婚后生了个女孩儿,不过离婚也快,因为那个男人家暴,离婚官司闹得很大。 如果程登临现在能出现在瞿思君面前,将她们母女带走,那他在瞿思君心中跟救世主也没两样了。 而且女主说瞿思君是她心目中唯一的大嫂,正好让女主提前感受感受,在她未发达前,她的唯一大嫂能“好”到什么程度…… 江南光想想这对小资情调十足的精致利己主义姑嫂碰撞的场面,就觉得高兴。 可惜,有人不开心。 “胡说什么呢!” 程登临很不喜欢妻子的轻佻口吻,不止侮辱了他和瞿思君的人格,也侮辱了他们的纯粹的感情。 江南哼笑一声,龌龊包裹上情调,就变得高尚了吗? 别恶心人了。 她冷下来脸道,“程登临,你别以为我说举报是开玩笑,我真的做得出来。” “我还是搞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程登临烦躁抓了抓头发,把他在路上能想到的都跟江南解释了一遍。 可江南无动于衷。 他只能无能狂怒,“程皓呢?皓皓怎么办?你要让他成为一个没妈的孩子吗?还有我,我去单位开介绍信,人家问我为什么离婚,我怎么说?别人只会认为我抛弃了不能生育的老婆!” 江南平静地看着他,“程皓我会定期付抚养费,有空就来看他。离婚理由,只要不损害到我的名誉和利益,随你怎么对外解释。” 叉烧儿子还不一定想见到她,她只要替原主尽到抚养义务就行,教育什么的就交给他亲爱的爷爷奶奶和亲爹吧,反正程皓除了叉烧一点,这一生过得总体不错,她就不多插手了。 至于程登临,更不关她的事。 “等我坐完月子,我们就去办手续。你爸妈和妹妹那边你沟通好,我不希望最后几天还闹得不愉快。” 原主以前三班倒,为了每个月几块钱的加班费拼死拼活干,她受得起程母伺候月子。 江南单方面达成了协议,也不管程登临作何反应,倒完泡脚水就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后,程登临已经不在了。 江南照常洗漱、吃早饭,然后复习,难得程家人没闹妖儿。 午后,程母出门置办程怡心上大学用的东西,程怡心找人解决羽绒服的事儿,程父不好和儿媳妇单独在家,就带着孙子孙女找老伙计下棋去了。 江南正在客厅里转圈,活动活动久坐的身体,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开门一瞧,来的是院里的名人,郭婶。 郭婶见人三分笑,张口就亲亲热热问,“小江,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您进来坐。”江南回,没听她问家里其他人,就知道郭婶是专门来找她的,于是招呼人进门坐,又冲了杯红糖水,“巧了不是,我还打算过两天去找您,您就上门了,省我事儿了。” 郭婶一听,凑近她低声问,“是不是工作的事儿?” 江南笑着点头,郭婶一拍大腿,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先头你住院了,我打量着小程和你婆婆都忙,就没好上门问,后来你回家了,我在外头遇上你婆婆问过两次,她说看你的意思,但一直没信儿,我就说来看看……你这缺儿,家属区好多人问呢!” 郭婶是远近闻名媒人兼中介,专门帮人牵线搭桥,赚点谢礼和红包,信誉值很高、名声也不错。 厂里的潜规则,若是有人长期请假,可以自己找临时工顶缺,正式工从工资里抽十块钱,这样请假的人不至于颗粒无收、坐吃山空,临时工也能找到活干,缓解生活压力,一举两得。 像江南这情况,住院那一周还能说忙忘了,可这半个多月没动静就奇怪了。 江南低头笑笑,她的便宜婆婆还指着她去亲自去上班呢,哪里看得上那十块钱抽成。 “我这只剩半个月时间了,还有人问?”她好奇道。 “有呀,怎么没有!”郭婶一拍桌子,江南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加上加班费接近四十,就是只剩半个月,临时工还能挣十多块呢,多的是人想干。 “怎么样,小江你要是考虑好,我这边就联系人了。”郭婶急忙追问道,促成了,她才有得赚。 江南却摇头,“郭婶,我不找临时工,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置换工作。” “置换?”郭婶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就问,“怎么个置换法?” 江南解释,“我这工作只卖二百块钱,但对方得在红山公社给我找份代课老师的工作,小学或初中都行,保证我能把户口迁进去,再安排一间宿舍。” 郭婶一听,就联想到昨天听人说程家吵闹离婚的事儿,小江谋划这工作,不会是想真离婚吧? 说实话,昨天谁都没当真,大家也不过听个热闹罢了,谁家夫妻、婆媳打架不嚷嚷两声“不过了”,但是真不过的能有多少? “郭婶?”江南见人愣住,喊了一声。 郭婶回神,又小声凑近她,“真离啊?” 江南笑道,“您先帮我保密。” 她倒不介意让人知道,只是担心家属区的大妈奶奶们知道了,轮番上门来找她打听消息或者劝和,打扰她学习。 郭婶应下了,干他们这行,消息灵通,要是嘴不言,没人愿意找你,这点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 不过,保密归保密,惊讶还是照样惊讶,她低头喝了口红糖水压压。 瞧小江这模样,不哭不闹,还能条理清晰安排工作,明显想离的是她,程家怎么她了? “您要是能帮我在出月子之前办妥,除了那头人家给您的谢礼,我另外给您包十块钱红包。” 郭婶瞬间没了八卦的心情,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那些领导家亲戚多着呢。” 自个儿的子女可能安排好了,可侄子外甥之类的,总有几个没工作或者农村的,而且老师需要学问学历,工人就不卡这么严,能弄到老师岗位的,家里孩子不一定就能胜任,跟小江换一换正合适,只是必须是红山公社的话,她得琢磨琢磨哪位有那边的关系。 不过…… “小江,你这有点吃亏啊。”郭婶迟疑。 先不说这两年返城知青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值钱,一个工人岗位能卖到五六百,代课老师工资可是很低的,还不稳定,正式工换临时工,可太不划算了。 江南却摇头,“车间太累了,这次住院,医生说我身体虚,得好好养养,当老师要轻松很多,很适合我,而且就算我想置换成正式老师,人家也不乐意啊。” 她体虚、干不了车间工作是真,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想离程家太近。 就像昨天晚上程登临买的衣服会坏掉一样,她担心她的高考会受到影响。 原主原本也打算参加七七年高考的,奈何正好怀孕,孕期反应又大,让她无法静心复习,就放弃了。 可电视剧里,孩子没了,“大嫂”依然没有参加高考,这是不正常的。 江南首先可以排除原主考不上的可能。 因为原主的成绩很好、学习能力很强,她原本只有初中学历,是在程登临上工农兵大学后,自觉不能落后,靠着自学和请教人,完成了高中学业,并且高分通过了厂区高中的测验,成功拿到了高中毕业证。 相比丢下书本多年的知青,她很有优势,而且还有近半年的复习时间,她不可能考不上的。 江南仔细翻找过记忆,电视剧这个时间段的镜头主要集中在女主的大学生活,同时期跟程家有关的剧情,就只有“大嫂”向女主讨要龙凤胎的抚养费这一件事。 如果这两件事有因果关系,那么就是“大嫂”因为程母和龙凤胎的破坏,没要到抚养费,她担心考上大学后,未来四年,程家少了一份工资,丈夫无力负担一家子的生计,而放弃了高考。 但以江南对原主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很小。她可能为了程登临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强撑上班,但绝不会放弃上大学。 一是因为她本身向学,有大学梦;二则是她也是有野心的。 程登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程登临上大学前工资也只有三十多,可大学毕业后,他不仅分配到了政府部门工作,工资更是涨到了五十多。 花四年时间在她从小渴望的学习上,就能得到一份轻松、高薪、体面的工作,江南相信原主能算清楚这笔账,所以她更不可能放弃。 就只有一个可能,出现了电视剧没播出的意外。 虽然她最迟下个月就会搬出程家,但为了完全排除剧情影响,她还是远离农机厂比较保险。 第6章 (修) 其实为了备考,江南直接将工作卖掉是最好的,拿着钱,不用工作,也不用烦心生活来源,可以全身心投入复习当中,但如果这样做,她的户口就成了问题。 第6节 没有工作单位挂靠,又离开程家,她的户口只能迁回原主老家,那是个不亚于程家的火坑,绝对不能沾。 江南不是没想过在城里买房子落户,可这年代住房紧张,空房子不是产权有问题,就是破败得不能住人,买房、修缮、置办家什等等耗时耗力又费钱,她还要负担程皓的抚养费和自己的生活成本,手上的钱不一定够用半年。 所以计划再三,她决定用置换工作的法子,户口和住处能一并解决。 一个代课老师名额的获取或增设对某些人来说轻而易举,也不会挤占别人的工作机会,这样的互惠互利,江南很满意。 选在红山公社,是因为原主在红山公社上过三年初中,对那里很熟悉,生活方面又远离程家。 事情敲定,郭婶和江南闲聊了两句,喝完手上的红糖水,就风风火火告辞,忙活去了。 江南到厨房倒热水将郭婶用过的搪瓷缸清洗干净,没有立刻回房看书,而是在客厅里翻看起程父订购的报纸。 政治是高考必考科目,江南对这个年代的时政实在陌生,需要多积累,看报纸是最便利的途径。 不知看了多久,门外响起开门声。 程母抱了床新棉被进门,三个孩子缀在后面,手上零零散散提了些东西。 看见江南坐在客厅里,程母显然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淡淡说了句,“起来了。”算是打招呼,然后让陆鸣声打开女主的房门,将东西都放进去。 程母态度冷漠,江南觉得正常,毕竟昨天才你来我往斗过两三场不是?就是不知道程登临告知他家人离婚的消息没有…… 如果程母知情,这态度就代表休战了?那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可轻松不少。 可惜,事实并不如她所想。 程母不找她麻烦,完全是因为早上看见儿子往公文包里塞存折,知道儿子会去取钱还给女儿,虽然这说明儿子儿媳并没谈拢,儿媳妇不肯还钱,但夫妻一体,儿子儿媳的钱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左手倒右手,程母的目的达成了,自然愿意给江南两分好脸色。 而且儿子愿意背着儿媳拿出钱来,就代表相比老婆,他更向着家里,程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等他们出来时,江南已经回了房间。 见人识趣儿没杵在客厅里碍眼,程母心情更加舒畅。 程皓闹着要吃桃酥也不限制了,让他们自个儿去拿。 陆笑笑没跟两个哥哥一起去,她扯住程母的衣角,示意她有话说,程母慈爱地笑笑,配合地躬身凑耳朵过去。 “我看见郭婶来找舅妈。”稚嫩的气音在程母耳边喷洒。 程母疑惑问她,“哪个郭婶?”儿媳妇没有相熟的郭姓人家。 陆笑笑歪着小脑袋,伸手比了比,“就是那个高高白白胖胖的郭婶。” 程母这下知道是谁了,也清楚郭婶上门的目的,虽然对郭婶私下联系儿媳妇的行为不满,不过没必要计较了,看儿媳妇的态度是不打算提前上班,找临时工就找吧,好歹能赚回来几块。 但这些不能跟孩子说,程母只好引着陆笑笑聊起别的话题,“你们不是和姥爷玩去了吗?怎么看见的?” “姥爷不好玩,一直下棋,喊他也不动,我们就从李爷爷家出来玩,看见舅妈开门让她进家了。” 程母听明白了,纠正她道,“见了人可不能叫郭婶,差辈儿了,你们应该喊她郭奶奶。” 见陆笑笑点头应下,程母让她去找两个哥哥吃桃酥,自己坐到缝纫机前给女儿做新被面。 江南没听见这一出,听见了也无所谓,原主的工作是自己努力挣来的,程家没出一点儿力,无权干涉她,就像她不能“肖想”程怡心的工作一样。 说到程怡心,她回来的比程母一行稍晚一些,进门后就兴奋地凑到程母跟前,“妈,衣服的事儿解决了!” 程母取下老花镜,脸上也露出欣喜,“怎么解决的?” 程怡心开心地述说着来龙去脉,“段华也托人给他女儿买了同款,差不多就这两天到,他说我们家的事儿比较要紧,可以把衣服让给我们。” “这可太好了!”程母高兴的念叨了两声,又对女儿道,“这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请他来家里吃饭。” 段华是女儿和儿子的高中同学,一直很喜欢女儿,当年也托媒人来家里说过亲,不过怡心早早和陆霖定下,双方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后来,段华相亲结了婚,生下一女一儿,三年前,他老婆查出胃癌,因为确诊得晚,没坚持半年就去了。 怡心回来后,不少人撮合他们俩,段华本身也有意,但程母不太满意。 段华很不错,家庭简单、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就是厂里二车间的生产副主任,和登临一样是家属区人人称道的青年才俊,即使二婚,也很抢手。 只一点不好,他的孩子和笑笑鸣声年纪相仿。 小孩子在一处本来就爱比较、爱争抢打闹,一旦发生矛盾,段华暂且不说,他的寡母一定会偏向自家孩子,程母担心外孙外孙女受委屈。 再者四个孩子差不多大小,等再大几岁,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人养四个孩子会很吃力。 所以,她一直让女儿和段华当朋友处,耳提面命别过界,别人撮合到她面前,她也找话头搪塞过去了。 如今,怡心考了大学,两人更不相配了,所以,为了感谢,请人到家里吃个饭也没什么。 程怡心听话点头,“好的妈,就是到时候要辛苦您里里外外张罗了。” “辛苦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家好。”程母为女儿贴心的话语感到熨帖,拍了拍她的手。 母女俩亲亲密密靠在一起说着私房话。 江南不想偷听,架不住这房子隔音不好,陆陆续续钻了一些进她耳朵里。 段华帮女主解决此事,江南早通过剧情知晓,只是感慨不知段华的女儿作何感想,期待许久的新衣服被父亲轻易许诺转让给了别人…… 程登临回来时,程母正在和程怡心核对置办的东西。 “妈,热水壶可以到学校再买,我们从家里带去,路上磕碰坏了不是白买了,而且我和爸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程怡心抱怨的语气中带着甜蜜的烦恼。 程母却不依,“这都要工业票的,你去那边上哪淘换票证,你爸带不了,看看你哥能不能请假,实在不行,我跟你爸一起送你……” 两人亲热说着,见程登临进门,程母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座钟,发现时间确实还早,没到做饭时间,奇怪地问他,“登临,今天下班这么早?” 程登临点头,“要去邮局,就跟领导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 程母了然,眼神里带着满意,说明儿子取到钱了,高兴地告诉他衣服的事儿解决了,“……这回衣服一到手,你就给周家送去,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程登临听了也高兴,稍稍提起点精神。 程母又招呼他过去,“你来瞧瞧还有什么缺漏的。” 儿子也到外地上过大学,比她们有经验。 不过,儿子上大学时的东西,好像……都是儿媳妇准备的,她没怎么操心。 程母想到这,垂下眼,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又浮起一丝对儿媳妇掌控包办儿子一切的不喜。 程登临接过母亲手上的账本,上头记录了许多东西,被子蚊帐牙膏牙刷雪花膏香皂热水壶……每一样后面都标注了价格,说明都是新买的,合计金额不小。 程登临拿着账本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心情沉到了谷底,若无其事问,“还买了蚊帐?” 程母没发现儿子的异常,抱怨道,“是啊,家里的蚊帐也不知怎么的,洗了就发黄,看起来很脏,我怕怡心被同学笑话,就买了拢新的。” 程登临点点头,强忍住想问母亲这些谁出钱的念头,说了句,“很齐全。”齐全得太过,大部分东西家里都有,却都不计成本买了新的。 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今天取的钱,数了三百四给妹妹,剩下的六十准备放回公文包,下个月再给母亲作生活费。 却听母亲犹犹豫豫道,“你爸也拿了七十多……” 程登临看了一眼手里的钱,惨然一笑,放到母亲面前,双手上上下下将衣服内袋和裤兜摸了个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到母亲面前。 程怡心从他哥的动作中看出些许窘迫,却垂眸不语;程母则习以为常,以为儿子这模样跟以前一样,不过身上没带太多现钱而已。 “哥,你还我们这些钱,嫂子知道吗?”程怡心温柔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和担忧。 实则是习惯性的欲迎还拒加挑拨。 “不知道。” 带着讥讽笑意的女声突兀响起。 惊了程家母女一跳,两人抬眼,见江南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门。 程登临的身体跟着一僵。 “存折呢?”江南走过来问他,眼睛扫了一圈程母和女主面前的钱款。 程登临犹豫片刻,从公文包中取出来给她。 江南打开看了一眼余额,嗤笑一声,喊了声“爸!”,把和孩子们一块儿在屋里听评书的程父叫了出来。 “又怎么了?”被扰了兴致的程父皱眉出来,坐下。 这一天天的不消停,今年从开年就没顺过! 江南也自顾坐下,望着这一家子,问道,“爸、妈、小妹,昨天我们算的哪一笔账款是不清晰不明确,或者你们不能理解的?” 程家人不明就里,程母问,“小南,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笑,“我的意思就是三位都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听得懂人话、会算术,昨天我向小妹追讨的都是本来属于我的钱,你们认同并且自愿全额还给了我,今天又找程登临要回去是什么意思?反悔了?还是贪得无厌!” “……” 程家人被江南直白难听的话语冲地脑子一片空白。 第7章 不等他们缓神,江南又转向程登临,“你呢?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笔钱拿出来?” 程登临不言语。 妹妹的钱被妻子拿走了,母亲希望他能找妻子拿回来,但妻子不愿意,他只能偷偷补上,他想让事情尽快过去,也想借此缓和母亲与妻子的关系,但这些话能放在明面上说吗? 不能。 所以程登临选择沉默。 江南一看他这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冷笑道,“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拿回的都是属于我自己的钱,它不需要‘还’!” 然后,看向程家三人,“不知道程登临是否告知过你们,如果没有,我在此正式通知各位,我和他已经协议好下个月就去登记离婚。而这张存折,” 江南晃了晃手上的存折,“里面是‘我们’这些年积攒下的所有积蓄,属于婚内共同财产,一半属于我,程登临无权支配。” 说着,她站起身,精准利落地从程怡心身前的钱中取走二百六十块,又将手上的存折放在剩下的钱币上,一起往程怡心面前又推了推,“虽然不够小妹你要的数儿,但这是你哥的全部财产,都给你了。” 存折里的余额加上程登临今天取出的四百块,不过五百出头,原主和程登临的半年工资金额而已,他们却存了八年。 程怡心闻言心惊,忙看向她哥。 怎么可能? 八十块加存折不到她被抢走的三百四?却是她哥的全部财产?她不信。 但见她哥满身疲惫与颓丧,又忆起她哥方才的窘迫,程怡心再瞧桌上的钱和存折,仿佛一座将她架起来烤的火炉,烫手又可怕。 第7节 “嫂子,你们为什么离婚?还有存折,我怎么能拿你和我哥的存折……” 程怡心连忙一副不知先说什么好,又手忙脚乱的样子,迅速将存折带钱都推了回去。 如果真拿了她哥的存折,那他们的兄妹情就到头了。 江南戏谑地看着女主表演,笑笑却没理会。 肆无忌惮吸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现在想挽回,晚了。 然后,转向此次事件的“主谋”,恶趣满满地道,“妈,从现在开始,程登临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在他下个月开工资之前,你们家的所有开支就要靠您和爸了。” 随后,又似一副才发现程母面前的几张大团结和零钱堆的模样,故意道,“啊,我错了!要不说人老成精呢,您看看您多有先见之明,提前找程登临预备下了,这些钱整好能和程登临的下月工资接上顿儿,您真厉害!” 江南讽刺地比了个大拇指。 能伙同女儿将儿子吸成穷光蛋的亲妈,世间还是不多的。 而程母才从儿媳妇指责她“贪得无厌”的话中缓过神,又被儿子儿媳离婚的消息砸晕,现在再听儿媳妇拐弯抹角说她老、说她精、说她会算计儿子,眼一翻,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 这模样可把程家人吓了一跳,一窝蜂围了过去,顺气的顺气,喂水的喂水。 “啪——” 等老伴儿缓过气儿,程父拍桌而起,满脸怒气地指着江南,“小江,你这两天太不像话了,口无遮拦、目无尊长,你到底想干什么!就是想离婚,我们也还是你的长辈!” 说完,又看向程登临,“你就这么纵着你媳妇跟你爹妈说话、一次又一次抢你妹妹的钱?!” “小南……”程登临看着一身怒火的父亲,又看看浑身是刺的妻子,及家里这一锅乱象,无助哀求道。 能不能为他退一步,别闹了好不好,他真的很累。 江南当然不愿意。 冷冷看着他,“如果今天我没发现你把钱取出来了,离婚那天,你打算怎么赔我?五百块,两个人都攒了这么多年,以后你一个人养活这一大家子,二百六你打算用多少年来还我,还是打算直接赖掉?” 程登临沉默,他没想那么长远,他还想在约定离婚之期到来前挽回妻子,所以,他也没告诉任何人他们协议离婚的事。 江南继续道,“我也想相安无事坐完半个月月子后离开,只是你们不给机会啊。” 你程登临想补贴妹妹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要动她的钱?程父程母疼爱女儿,为什么自己不拿钱,要吸儿媳妇的血?女主坐享其成,为什么偏享到她头上? 江南不高兴了,也要让程家人不高兴。 打定主意,她敛了敛神,气定神闲重新坐下,单手支颐,兴致勃勃看向这一家四口,“爸妈小妹登临,我在外头听过一个关于小妹的消息,你们有兴趣吗?” 程家人看她瞬间换了态度,一时莫名,但都有种预感:肯定要搅事! 于是,程父果断打断她,“我们不想听!” 说完,就招呼女儿一起扶程母回房休息,又对程登临严厉要求道,“好好管管,像什么样子!” 江南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自顾自地开口,“程登临,你知道你妹妹从部队回来前,部队给她提供过两个抚恤选择——” “嫂子!” 程怡心背着身听了个开头,预感不安,立刻松开扶着母亲的手,转身喝止,“没有根据的事儿,就不要到处传播了!” 江南见她急了,更高兴了,“小妹你都没听完,怎么就知道不是事实?再者说,即便不是事实,你也得了解全貌后才能对外进行辩驳不是,先听完嘛。” 程怡心咬牙握拳,想阻止江南,但又不能太明显,怕家里人起疑。 程父程母察觉到女儿的不安,自然是无条件偏向女儿的,程母拉住程怡心的胳膊,“走,我们进屋,不理她。” 江南无所谓笑笑,“……部队给小妹提供了两个选择:一份工作或一笔抚恤金。小妹主动放弃工作,选择了抚恤金。 这份抚恤金,理论上该由她和前妹夫的父亲平分,但老人家念着小妹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生活辛苦,不仅没分抚恤金和陆霖的存款,还将自己的积蓄全给了小妹,用来养育笑笑和鸣声——” 说到这,江南打量了一圈已然呆住的程登临,和背对着她、停在房门口的一家三口,才坏心眼儿地感慨道,“小妹的命可真好啊。” “嫂子,你不能因为嫌弃我带着孩子在家吃住,就编造这种谎言来污蔑我!”程怡心再次返身,眼睛通红,泪流不止。 这凄风带雨的模样实在教人怜惜,可惜,程家人一时半会生不起这心思了。 江南也无动于衷,“是谎言谣言还是事实,让你哥去武装部联系部队或陆家核实下不就知道了,我们不用在这儿争辩。” 程怡心明明可以选择工作的。 如果她拿了工作回家,依然可以如现在一般免费吃住,程父却不用将工作转给她,程家每月仍有一份将近七十元的工资收入,有了程父的生活费和补贴,原主和程登临就不用每月耗尽工资养活一大家子。 可惜,程怡心选择了鱼与熊掌兼得,从部队拿了钱,在程家得了工作。 唯一牺牲的只有原主和程登临两个冤种而已。 “小妹……”程登临不可置信地抱头蹲了下去。 如果妻子说的是事实,那他们夫妻这两三年的辛苦算什么? 程母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抱住女儿安慰,一边维护女儿道,“登临,别听外人胡说!小南整天在厂区这一亩三分地呆着,哪里能知道部队的消息,这还不知道是哪个嫉妒怡心的下三滥胡咧出来的,看我找到人不扯烂她的嘴,咱们要是信了就上当了!” 程母一番话,指桑骂槐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儿媳妇就是这个外人、嫉妒女儿的下三滥。 都让人嘴到脸上了,江南不回敬一二,怎么对得起她手握剧本,“听说原本抚恤金额只有六百,但前妹夫的领导为小妹争取到了八百,小妹临行前,妹夫的战友们又给她凑了二百,再加上妹夫的存款、老人家的积蓄、小妹这两年多的工资、卖工作的钱……小妹的存款,三千都打不住吧, 啧啧啧,程登临你不自愧吗?明明是同父同母同一天出生,你妹妹如此豪富,你却身无分文……” “嫂子,你这是要逼死我吗!”程怡心声音尖利。 “怎么会?”江南一脸无辜,“说说外头八卦的消息而已,妈不都说了是胡咧的,小妹你不要这么认真。” “够了!” 程父沉着声打断这场闹剧,“登临,你们早点去把手续办了吧。” 儿媳妇再留在家里,这个家怕是要散了! 说完,带着老伴儿女儿回了屋。 江南看了看对面地上脸色更灰的程登临,无聊地闭了嘴。 她还没发力呢,原本还打算给程登临畅想一下他往后好多年的冤种生活,好戏就散场了。 可惜了几秒,江南也起身准备回屋继续看书。 然而,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 “让你欺负我妈妈!” 陆笑笑和陆鸣声宛如两个小炮弹一样冲向江南,把江南撞到身后的橱柜上,开始扑打。 程登临看着妻子疼痛的脸色,慌忙起身,抓住两个外甥的衣领往后提,让他们远离妻子。 然后,他就被两个孩子脸上的狰狞和仇恨惊住了。 为什么? “这是你们舅妈!”他不可思议望着往日疼爱的外甥外甥女。 这两个孩子几乎是靠他和妻子养大的,和程皓一视同仁,多少亲爹亲妈都不如他们,可现在,他们竟然能毫不犹豫就扑上来殴打生病的舅妈吗? 程登临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个家。 将两个孩子提到一边,严厉警告了几句,确认他们不敢再靠近妻子后,才去匆忙去扶妻子,焦急问道,“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江南拂开他的手,忍着疼摇摇头,“不用。” 主要是后背撞到了柜子上的把手,肚子倒是不严重,她第一时间侧身弯腰护住了。 这次大意了,江南自省。 原以为程家人不会动手,却忽略了两个孩子,看来下次开大得在身体恢复后了,不然小孩都能欺负她。 程登临看她确实没事,才护着她慢慢回屋。 妻子躺下闭眼休息,他就坐在床边看着,陷入迷茫。 不知看了多久,程登临忽然惊醒。 漂亮灵动的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柴瘦? 以前不注意,他只以为妻子是自然而然的衰老,可今天知道了那些辛苦都是没必要的,程登临才惊觉,妻子才二十六岁。 比他和妹妹还小两个月,可她和妹妹站在一起,妹妹依旧青春洋气,妻子却不知何时开始生了暮气,看上去比妹妹还大两三岁。 第8章 “登临。” 程登临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听见父亲喊他,看了眼呼吸均匀的妻子,见人没醒,忙关门出去。 只见父亲站在客厅里,将散在桌上的钱收拢夹在存折里递给他,“你妈不舒服做不了饭,你跑趟食堂打几个菜,我把饭蒸上,一会儿就能吃。” 程登临一时没动。 “拿着啊!”程父催促他,“钱乱放在桌上,小心几个孩子拿了又去买炮。” 程父的话,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程登临屏息了几秒,伸手,接过了钱,也接受了父亲粉饰太平的梯子,到厨房拿上饭盒又拿了两个碗,往食堂去了。 程父听得关门声,叹息了一声。 他不愿怀疑自己的女儿,但又了解自己的女儿,儿媳妇说的话,未必不可能。 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只能继续偏爱着,将一切都当不知道。 程登临打菜回来,父子俩额外分了三份出来,各自送到房间,才带着三个孩子开始吃饭。 饭桌上氛围不算好,程登临沉默,陆笑笑陆鸣声总是偷偷看他,他也没额外关注,仿佛一切如常,程父一边给三个孩子夹菜,又默默叹了口气。 登临对两个孩子冷淡了不少。 程皓也不说话,往日最闹腾的就是他,今天难得肯安安静静吃饭。 饭后,程登临洗了碗,回屋时,听见程皓在房间里跟妻子说话。 “你和我爸要离婚了吗?”程皓问。 “对。” “为什么要离婚?你不能生孩子了,除了我爸没人会要你,你去当后妈,人家儿子不会给你养老。你要是走了,我、我以后也不会给你养老的!” “……” 第8节 “你信不信我让你爸揍你。” 程登临推门进去,就见儿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缩着脖子往里跑,好像他真的是进来揍他的一样。 “过来!”程登临沉着脸喊他,“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虽然能从中听出来程皓在别扭地表达不想父母离婚的想法,但怎么能用这种不入耳的话贬低自己的母亲! 还有笑笑鸣声扑打他妈妈的时候,他居然只是躲在一旁探头探脑干看着,都不出来保护他妈妈。 这性子,真是不教不行了! 程登临用皮带抽了他一顿,训了许久,又让他给妻子道歉。 江南看收拾熊孩子看得挺开心,对叉烧的道歉不太在意,跟他说,“你放心,我有钱,以后没人养也可以住养老院。你就不行了,成绩不好,也不听话,还没钱,只能啃你爸,万一哪天你爸不在了或者不让你啃了,我看你得饿死。” ppt嘛,谁不会,来啊,互p! “小南!”程登临皱眉,很不赞同她这样跟孩子说话。 江南没理他,招手让程皓过来,认真跟他道,“我跟你爸确实要离婚了,以后我两周或者一个月来看你一次,专门带你出去下馆子、看电影,或者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如果外面的小朋友因为我跟你爸离婚而嘲笑你,你就把我带你做的事情炫耀给他听,你问他,‘我爸妈离婚了都能让我过这么好,你爸妈没离婚是不是能让你过得更好’,如果他比不上你,就是他输了,不用理会他们,懂吗?” 程皓虽然是叉烧,但现在还小,江南不想因为她的蝴蝶而让他产生心理问题。 “什么好吃、好玩的?”程皓立刻追问。 江南和程登临都无语,重点是这个吗? 算了,不该对叉烧有期待的,江南摆摆手让他走,“随机,我想起来什么就是什么。” 程皓还想留下来睡,追问有哪些好玩好吃的,被江南赶走了,这里可没他睡觉的地方。 程皓因为推了原主,导致他妹妹掉了,起初也是害怕的,不敢见江南,医院都是被程登临强押着去,去了也是躲在程登临身后,看了江南一眼就扭开了脑袋,江南回来后,更是连觉都不回来睡了,每天和程父程母住,江南正好把程登临赶去睡了小床。 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程皓还是继续跟他爷爷奶奶挤着吧。 晚上,江南看了会儿课本,准备睡觉,程登临突然问她,“小南,你什么时候知道小妹这些事的?”就是知道因为这些,所以才要离婚的吗? 江南躺下,回了句,“没多久。”就不再说话了。 程登临则睁眼到半夜。 第二天早上,程母似乎恢复了精神,能起床做早饭了。 虽然大家都在竭力粉饰太平,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始终有了裂痕,程母的早饭做的量,明显不够。 程登临没说话,自己吃过后,又去食堂给江南买了粥和包子。 程母很不高兴,解下围裙扔在灶台上。 昨天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钱没拿回来,还被儿媳妇抖落了女儿的秘密,让兄妹俩离了心,程母恨毒了,今天才想给儿媳使绊子。 可才刚动作,就被儿子发现了,堵心! 程登临临出门前站在厨房门口,跟他妈恳求道,“妈,小南掉的孩子是我的女儿,是我让她遭罪了,她就在家住半个月,辛苦您帮我再照顾她半个月。” 程母沉默低头,儿子走后,才跟程父掉眼泪说,“人家说的果然没错,儿子都是给儿媳妇养的!” 程父劝她,“就半个月而已,你也忍忍。” 程母白了他一眼,“你说的好听,干活的不是我?” 程父摇摇头,背着手出门下棋出了。 程母咬了咬牙,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午饭的时候又闹妖了。 江南看着质量明显下降的饭菜,无语道,“妈,我可是给了生活费的,程登临还另外出了一份营养费,您要是不愿意给我做,就把钱退给我,我去外头找人专门给我做。” 程母语塞,钱钱钱,怎么什么都能扯到钱上面! 有了江南的威胁,程母这才消停下来。 段家的衣服是两天后到的,程登临第一时间送去了周家,只是周主任借口在会客,并没有见他,程登临失望又惆怅。 又因为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好,他和妹妹都在尽量避免见面,所以请段华到家吃饭的事也不了了之了,程登临单独请人下了一趟馆子喝了一顿酒。 而程怡心大哭过后,两三天没出门,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寻厂里的同事朋友、追求者,打听有关她的传闻。 她想了两天,怎么都想不通她嫂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消息又流传了多久、多广,她很恐慌,可是没打听到任何讯息。 因为大家都在竭力地当那天没发生任何事,程家就这样诡异地平静了下来,江南每日复习、运动,偶尔收拾收拾行李,生活很规律。 一周后,她的工作也有了好消息。 郭婶风风火火上门时,程母也在,江南也没避讳,就在客厅里招待郭婶,也不介意程母听不听的。 郭婶倒是有些尴尬,拉着江南,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初中可以安排,你能教那个洋文叫什么……英语!啊,对,能教英语吗?” “能教的。”江南点头,她甚至有些意外和惊喜。 英语教学对她来说,会比其他科目省力很多。 她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接触外贸,练就了一口流利的美式发音,再加上初中英语语法并不难,她绝对能胜任。 “能教就好!” 郭婶重复确认了一遍,又看江南信心十足的模样,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那个校长咬死了他们就缺英语老师,别的都不让安排,还要求试讲,不过关还不收。来之前,我还担心你教不了,这下好了,我心落回肚子里了。” 江南笑着感谢了一番郭婶,又问,“哪天试讲,我好准备。” 说到这个,郭婶有些着急,额头又开始冒汗,“下周一上午十点,小江你可得好好准备。” 她感觉这个校长就想让人知难而退,一个代课老师要求多还严格,如果不是小江有时间要求,她都不大愿意介绍这个。 江南点头,今天已经周六了,时间确实赶。 “你有课本的吧?如果没有,我去给你借!”郭婶热心道,她希望江南能成功应聘上,省她再找一回人。 江南有的。 原主跟程登临结婚时就带了两个箱子,一箱书、几件衣服、一床新被子。那箱书是她从小到大的课本和在废品站淘到的旧书。 初中六册英语课本保存都很完好。 郭婶一听,觉得妥了一半,这才有心情聊天儿,“听说原来有两位英语老师,都是知青,不过去年考大学考上了一个,另一个今年也要考,所以不愿带两个年级,这才要重新招一个,但是校长看了好几个人都不满意……” 江南有些好笑,那如果她跟另一个老师今年七月份也考走,学校下学期是不是还要重新招,有点可怜怎么回事。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郭婶就走了,她可是大忙人。 江南照旧洗了杯子,打算回屋为试讲做准备,进门前听程母嘀咕了一句,“当老师,还能教英语?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江南无语,这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闲得荒,总是想找事儿。 她只当没听到,将课本找出来备课。 程登临回来听母亲说起郭婶上门和两人的聊天内容,才知道妻子已经将工作都安排好了,他看着妻子认真的背影,沉默了半晌。 周一早晨,江南早早起床,换上白衬衫黑裤子,她没穿皮鞋,因为原主只有一双皮鞋,是程登临送她的生日礼物,江南没动,穿了一双黑色的绒布鞋,带好课本教案,去赶公交车。 意料之外,程登临撑着自行车在门外等她,“我送你到客运站。” 江南没拒绝。 她现在还走不了太远的路,也不能久站,从厂区到客运站,公交车走走停停得四十多分钟,从客运站到红山公社一个多小时,如果没座位,她就得站一路,还真受不了。 两人一路无话,程登临将她送到客运站又赶去上班。 江南摇晃了一路,终于在快要吐之前到达目的地。 红山公社和红山中学跟原主记忆中差别不大,只江南没想到那位高要求的校长竟然是熟人。 那位校长明显也记得原主,一见面就点着她道,“我记得你,那个捕蛇姑娘!” 第9章 江南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哭笑不得,原主不过是在学校里帮忙抓了一次蛇,并熟练地教会食堂大师傅如何用这条蛇身上的蛇胆泡酒,就被热衷吹嘘的怨种表弟给她到处宣扬:她是捕蛇能手、靠着捕蛇挣学费供自己读书云云。 即使原主解释过多次,但老师和同学们仍然不改认知,戏称她为“捕蛇姑娘”。 因为她确实曾经捕过蛇并且制作过干蛇胆卖给收购站,只不过是少数,她在山上抓蜈蚣或挖葛根的时候恰巧碰上了,避无可避,才动的手。 没想到十年过去,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绰号。 江南笑着感慨,“杨校长,您还记得我?” 杨校长正色又调侃,“成绩好的学生我都记得,何况你还有这么一项辨识度高的手艺。” 江南无奈笑笑,又听杨校长道,“不过记得归记得,公事是公事,我不会因为你以前是我的学生就放水的。” “这是自然。”江南点头,她有绝对自信,也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被冠上徇私情、走后门的名头。 就这样,江南开始试讲,杨校长专门找了初二年级的一个班同学来听讲,这些学生有英语基础,老师讲得好坏也能分辨。 只一听江南开口,杨校长就惊艳地抬起了头,扶了扶眼镜,他对英语老师最基本的听说读写能力要求很高,再看她熟练快速的板书拼写,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不论是江南的知识储备,还是设计的情景对话互动,鼓励羞于开口的学生主动讲英语都让杨校长赞叹不已。 四十五分钟的课堂,让学生和来打分的老师们都意犹未尽,江南自然全票通过试讲,杨校长当即给她开具了单位接收证明,并让后勤老师带她参观、确定了教师宿舍,生怕她跑了。 江南无奈笑笑,跟后勤老师确认了到岗时间又道谢后,才慢慢离开。 走出校门时,江南将手上的证明对着阳光看了看,笑容明媚,她这才算走出了新生的第一步。 为了庆祝,江南在公社国营饭店饱餐一顿,才又坐着公交车摇回了家属区。 她没第一时间回程家,而是去找了郭婶,告知好消息的同时,也通知郭婶可以把置换工作的人带来交接工作了。 郭婶兴奋地将江南夸了又夸,并保证明天就可以把人带来。 两人商量好了碰头的时间地点,江南回了程家。 在门外就听见陆笑笑哭得打嗝的声音,她打开门进去,客厅里的人都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继续,程怡心将人搂在怀里又拍又哄,程母则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跟程父抱怨。 “……我就是说这段家不行,你看看这丫头霸道的,把我们笑笑抓成什么样儿了!” 江南将课本和教案放在玄关的橱柜上,一边到厨房洗手,一边听热闹。 原来是段华转让衣服给程家的事儿不知怎么让段华女儿知道了,段华女儿以为陆笑笑身上的羽绒服是她那件儿,非让陆笑笑脱下来还她,还说程怡心是“狐狸精”。 第9节 陆笑笑生气又拒绝,段华女儿就自己上手,两人就撕扯起来了。 江南好笑,从厨房出来,环视一圈,不见程皓,就问了程母一嘴。 听程母抱怨说,“不知道带着鸣声跑哪儿玩儿去了,不然笑笑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儿!” 江南很满意叉烧儿子没参与,又对程母哼哼道,“您不是说程皓动手没轻没重的吗?这要是帮了笑笑,又把人段家小姑娘怎么着了,算谁的?” 程母和程怡心一听,不由想起那天说这话时,被江南讨债时的画面,瞬间青了脸。 江南又道,“以后笑笑鸣声的事儿,您少让程皓出面,不然,我都不知道哪天就要去监狱里探他。” “小江!”程父喝了一声,不想听她这样咒大孙子。 江南耸耸肩,闭了嘴,拿起书准备回房,转身时却见陆笑笑打着嗝一抽一抽地瞪着她。 江南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笑笑,你的眼睛好像有点儿问题,要我帮你挖出来正正吗?” 吓得陆笑笑转头埋进了程怡心怀里,程怡心生气,“嫂子,你怎么能对孩子说这种话!” 江南哼笑看她,“我就是喂头狼两三年,它也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 说完,也不管程家人作何反应,头也不回,回了房间。 第二天,江南到工厂门口和郭婶碰头,接她工作的是一个瘦弱的半大少年,绝对不到十八岁。 江南没当面打听他的信息,只告诉他,“进去以后,就说你是我姑姑家的表弟,我因为身体原因干不了车间工作就转给你了。” 少年点头,江南带他去人事科办了手续,又将自己的档案迁走,出来后将人交给郭婶。 郭婶又带他去车间找郭叔,让郭叔带他几天,适应适应。 而后,两人去了郭家。 郭婶将置换工作的二百块钱给了江南,江南当即抽出应承给郭婶的十块。 郭婶笑眯眯地收了,才说起那个少年,“……红山公社下面一个生产大队的,十七岁不到,爹死了,亲妈体弱干不了重活,下面还有一对弟妹要养活,他大伯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就给他寻摸了这个工作。” 至于少年的大伯是什么身份,郭婶没说。 江南也没打听,只问,“这钱不是他自己出的吧?” 郭婶立马摇头,“他大伯出的,他家里要是能拿出这么多钱也就不困难了。” 江南点点头,那就行。 学徒工每月十八块工资,一年才两百出头,这少年如果家里艰难,拿了这二百块,就相当于这一年白干,家里负担会更重。 拿了钱,事儿也办完了,江南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她今天还有的忙。 程登临没想到,他上了一天班回来,妻子的东西少了一大半不说,离婚介绍信都开好了。 只见人揉着肩膀通知他道,“你明天就去开介绍信,请半小时假,我到你们单位门口等你,办完你可以接着回去上班。” 江南这一天可是累坏了,她先运了那箱书和大部分生活用品到红山中学,办理入职后,又请杨校长给她开了介绍信。 这是她昨天和杨校长相谈甚欢后,才临时改的计划。 原本她打算诸事办妥后,再带着行李去红山中学入职,但一想从工厂开介绍信,工厂一定会派人来来回回调解、劝和,甚至驳回她的申请,江南就打算赌一把杨校长。 果然,杨校长在确认她不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而离婚后,果断给她开了证明。 虽然来回坐车折腾,但省了很多麻烦,江南觉得很值得。 程登临听了没说什么,沉默几秒,就答应了。 那天惊觉妻子的变化后,他就不想再强留妻子了,这个家太辛苦,就让她解脱吧。 程登临的介绍信开的并不顺利,领导不同意他离婚,“小程,你是公职人员,不会不知道离婚会影响你的政治前途和你孩子的未来吧!” 领导很看好程登临,不想他自毁前程。 这年头说什么“因感情破裂而离婚”会被打成“小资情调”,放几年前是要拉去批.斗的,现在革命才刚结束,环境还没有完全转变,程登临领导的思想也没转过来。 而程登临坚持,不批就留在领导办公室不走,领导被闹的没办法,恨铁不成钢地给他批了。 江南在程登临单位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如果知道程登临和领导因这个争论,一定会告诉他们,过两年婚姻法就要改革了,真正实现婚姻自由,你们担心的这些影响和问题都不存在了。 两人到派出所办理手续,果然又被劝和,两人面色平静地等人说完,坚持说要离,把派出所的办事员都惹急了,“你们怎么油盐不进的!” 没办法,只得给人办了。 等两人走后,另一个工作人员才跟办事员说,“你白操这心,这两口子不吵不闹,财产分割、孩子抚养都没异议,一看就知道早就商量好了,铁了心要离,你怎么劝都没用的。” 江南和程登临拿到结婚证后,一个回家,一个回单位。 临分开前,江南跟程登临提前告了别,“你回家的时候我就不在了,程皓你多费心,我月底会来看他。” 程登临一直没说话,点点头,落寞地走了。 江南回家拿东西,程父程母和程怡心都在,看着她忙出忙进。 程母仍然在抱怨,“连脸盆都要带走?她怎么不把这个家搬空!还有脸拿登临一半存款,也不看看她工资才多少!” 程父无奈看着老伴儿,“那你找她拿回来?” 程母又不说话了,她又不傻,江南还握着女儿的把柄呢,她不敢再轻易招惹。 江南来回了几趟,把东西都搬到叫来的三轮车上,摸了摸程皓的脑袋,说了声“走了”,就上车,头也不回走了,留下憋闷的程家一大家子。 三轮车师傅帮她把东西搬到公交车上才拿钱走人,江南找了个空位坐下,等待发车。 “姐?!” 她正打算闭眼休息会儿,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南睁眼,这不是原主的怨种表弟吗? 只见他正扶着一个头戴弹力网套的高大男人,兴奋地朝她走来,等安顿那个男人坐下后,他回头看向江南,笑容却瞬间顿住,惊讶地控制不住声音,“姐,你已经生了?!” 第10章 江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无奈笑笑,简单解释了下,“没生,掉了。” 程登临问过她要不要通知原主亲近的大姑一家,江南一怕他们担心,二来她也不是原主,不想麻烦原主的亲人,就拒绝了,没想到今天会突然碰上。 “掉了?”表弟闻言愤怒,“姓程的怎么照顾你的!” 江南摇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事让人议论,于是若无其事说,“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联系家里?我妈肯定担心死了,回去一定说你!”表弟埋怨她。 江南听了,很替原主感动。 原主跟这个大姑很亲近。 原主家在红山公社往山的方向走四五个小时才能到的交远公社,父母重男轻女,爷爷奶奶也重男轻女,但他们家很奇怪,女孩没有像其他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样性格懦弱或以扶弟魔为傲,他们家的女孩子都很彪悍。 唯一性格软一些的是原主小姑,十四岁时许了人家,有一天突发高烧,爷爷奶奶不肯出钱送医,就通知那家人来接了去治,那家人觉得自家已经出了高额彩礼,不肯再多出钱,双方互相拉扯,小姑没得到及时救治,活活烧死了。 大姑早已外嫁,等她知道时,小姑都下葬了,因此恨上了爷爷奶奶,再也没回来。 直到爷爷去世,才带着孩子来奔丧,听说女主自己攒了钱要上学,却被父母拒绝并要挟拿钱后,居然敢用菜刀威胁她弟弟的那二两肉,就很喜欢她。 原主上学晚,小学毕业的时候就十四了,大姑担心她像小姑一样被父母“卖”掉,所以让她考到红山公社,跟小她两岁的表弟李旭同届上学,就近看护。 这样一来,原主跟大姑家更亲近了,嫁妆里的新被子就是大姑准备的。 大姑一共四个孩子,一年下来挣的勉强能够温饱,那床被子不知道攒了多久的布票棉花票。 原主一直很感激她大姑。 “姐,那你现在是要回家看我妈?”李旭问。 毕竟这是去红山公社的车。 江南尴尬,她暂时还没这个打算,“等我安顿好就去。” “安顿什么?”李旭奇怪。 江南只能和盘托出,毕竟接下来半年她要常驻红山中学,可能经常会遇上大姑一家,“我换工作了,以后在红山中学当老师,过几天再去看大姑。” 李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高兴道,“那很好啊,公社离咱们家近,不管是你回家,还是我们去看你都方便,不过……” 他疑惑道,“你这样生活不方便吧,这边离农机厂也太远了,怎么想换过来的?” 江南看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戏谑地丢了个“炸弹”:“所以我离婚了。” 表弟果然被炸懵了,“离、离婚?” 车上的人听了,跟他差不多反应,回头的回头,竖耳朵的竖耳朵的,还有大妈跃跃欲试打算亲身上阵八卦的,就连表弟扶上车后就闭目养神的高大男人,都睁眼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 赵瑞确实意外,他认识这个女人。 除了知道她是李旭表姐,以前偶尔在大队见过外,再次了解她,是十几年后,儿子找了个女朋友说要结婚,他调查那个女孩背景时,被李旭发现那个女孩是他表姐丈夫的外甥女。 李旭从小跟着他,看着他儿子长大,对他儿子也很关心,但知道儿子的女朋友是那个外甥女后,表现很冷淡,甚至没像以往那样调侃捉弄儿子。 赵瑞上了心,多追问两句。 李旭无奈透露他妈很不喜欢那家人,包括这个女孩子。 赵瑞知道李旭妈妈是个很重原则的人,她不喜欢的人,可能有问题,所以,他又派人去细查。 没想到真查出了问题,那个名叫陆笑笑的女孩,嫉妒心很强,上学时霸凌成性。 因为相貌、成绩、家世、人缘都不错,被她霸凌的人根本找不到倾诉渠道,甚至连她们的父母、老师都认为是这些受害者自身的问题,因而这些孩子都从原本的优秀、漂亮变得平庸、抑郁,其中最严重的一个自杀未遂,退学了。 而李旭的表姐,一个成年人,都吃过这个女孩不少苦头。 赵瑞拿到调查结果,只觉触目惊心,强硬要求儿子分手。 那个女孩知道他的态度后,多次上门诉情,赵瑞不理,女孩知道他这条路走不通,就紧紧抓牢儿子,竟然帮儿子寻起了他的亲生母亲,那个抛夫弃子回城的女人。 而他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儿子心中,他的母亲如此重要,他拼死拼活为他提供的一切都比不上,赵瑞后悔从前为了保护儿子,从没告诉他母亲抛弃他的事实,也没诋毁过那个女人。 后来,儿子居然把那个女人接到身边,为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心机深重的女孩多次顶撞他的母亲,母亲被气得重病住院,没过多久撒手人寰。 而他的儿子,竟然还在谋划让他和那个女人复婚。 赵瑞愤怒地将儿子赶出家门,第二天出门上班时,出了车祸,临死前,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立遗嘱,他不甘心把一切都留给自私自利的儿子。 第10节 没想到,再睁眼,他就回到了二十七岁。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李旭的表姐居然离婚了? 上辈子并没有这样的事,陆笑笑的舅舅是市工商局的局长,在他死前都没有离婚的传闻。 是这个世界跟上辈子不一样,还是这个女人也有什么奇遇? 赵瑞开始隐晦地打量起她。 江南不想让人看热闹,为了转移表弟的注意力,转而问起他们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伤得好像挺重的,后脑勺裹着那么厚的纱布,还用上了弹力网套。 江南这一问,表弟爱吹嘘的性格被激发了,“嗨,无妄之灾,队上两个人打架,支书让我们把人拉开,我们这头把人按住了,对面那帮孙子不行,没按住人,打架那孙子拿起锄头就砸,我们这边那小子往瑞哥后面一躲,就砸到瑞哥了,得亏用的锄头把儿,不是铲,不然,瑞哥这脑壳都得削下去半个……” 江南听了只觉无语。 人还在你后头,你就这样咒他? 果然见那个男人抬手,扇了一下李旭的后脑勺。 力度不重,李旭也不生气,还在嘿嘿笑。 这才想起来给他们介绍,“瑞哥,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家邻居瑞哥,我记得你们以前见过的吧。” 两人都记得,互相点过头。 原主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李旭都喜欢跟这人一起玩,还有就是他和一个知青结婚了,原主有一年上大姑家拜年,大姑着急李旭的婚事提过一嘴,说就算像赵瑞那样找个知青回来也行,儿媳妇不愿干活她也乐意。 是的,李旭今年二十四岁,还没结婚,是大队里出了名的“老光棍”。 其他印象就不多了,江南现在再看,只觉这人长手长腿,两排座位间的空间都不够放,身材也很好,这个年代特有的宽松衣服都遮不住,长得更不错,头发都被压扁了,也不损气质,说实话比起长相俊秀、个子中等的程登临,这样的男人更符合她的审美。 两人都没说话。 江南发现这人的眼神很凌厉,看向她时,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但人很快移开,江南又觉是自己多疑看错了。 总之,之后两人再无交流。 一路上,江南都在和李旭互相问候近况。 下车后,李旭让赵瑞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他先帮江南搬东西到学校,再来找他。 但赵瑞拒绝了,拎了些不重但占地方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送到宿舍。 东西放下,恰好是午饭时间,江南为了感谢他们,请他们到国营饭店吃饭。 桌上,江南问他们怎么回去,赵瑞轻微脑震荡,总不能走一个多小时回去。 说到这个,李旭可就得意了,“我们在公社有人,他有车,借了骑回去,下回再送回来就行。” “那就行。”江南点头。 三人用了饭,江南去付钱票,收银员却说给过了,江南回头,李旭冲她招手笑笑,指了指赵瑞,示意是赵瑞付的。 江南无奈,回宿舍把程登临给她塞的半斤红糖和两包奶粉拿了出来,半斤红糖和一包奶粉给李旭,另一包奶粉给赵瑞。 两人都不要。 李旭知道她刚流产,这些都是给她补身体的,他不要,江南却说:“奶粉没味道我不爱喝,你带去给二哥家的孩子,红糖,我可以到卫生院开条子再买,但大姑要买就得攒糖票,那得多长时间,你就拿着吧。” 李旭无奈接了。 赵瑞也摇头,江南笑道,“无亲无故的,你又是出力又是出钱,我可不好意思白吃你的。” 人都这样说,赵瑞也不好再拒绝。 回家路上,赵瑞坐在后座,李旭小身板一边奋力蹬,一边跟赵瑞聊天,“瑞哥,你说我姐怎么就离婚了呢,他们到底为什么离的?”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赵瑞闭着眼。 李旭扶着车把,不好抓耳挠腮,心里痒痒,“这不是她不想说嘛!” “那就别瞎打听。” 赵瑞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想知道的,他想知道变化的节点在哪里。 第11章 李旭将赵瑞送到家门口,赵瑞改口不要那袋奶粉了,让李旭一起带回家。 他当时只是不想驳了李旭表姐的面子,无奈接了,他没出多少力,那顿饭也没多少钱,值不了这袋奶粉。 李旭当下点头答应了,但骑车走出一段后,反手将奶粉丢回赵瑞怀里,单手扶车招招手,头也不回走了。 赵瑞无奈笑笑,转身—— 看见家中低矮的土墙、破落的泥胚房,恍然如梦。 这座老房子在他八二年底赚到第一笔钱回来后被推倒建了一座砖瓦房,后来他小有成就,又改建了一幢别墅。如今这模样,明明他在里面生活了二十多年,却有些陌生了。 赵瑞推门进家,母亲听见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看,“谁呀?” 见到是他,匆忙过来,又是拉他胳膊又是扒拉他的脑袋看,嘴里急切关心着他,“儿子,你回来了?怎么样,好点儿了没,让妈瞧瞧……唉哟,天杀的牛贵,他怎么下这么重手啊!” 赵瑞看着年轻了十多岁的母亲,和从屋里跑出来抱住他小腿、一直喊“爸爸”的儿子,感情复杂。 他对母亲很愧疚,母亲年轻时独自抚养他长大,中年帮他照顾儿子,年老了不得含饴弄孙,被孙子气到重病去世,咽气前最放不下的还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让他找对象、结婚,担心他一个人孤单,老了没人陪伴云云。 而儿子呢,白养了。 赵瑞低头看了一眼,望着这熟悉的脸庞,险些没忍住一脚踹出去。 “吃饭了没?我去给你做!”母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 “吃过了。”赵瑞忙拦住她。 说着,将怀里的奶粉交给她。 赵母仔细瞧了瞧袋子,确认了是什么东西,问儿子,“你换到票了?” 她还记得前几天儿子说过要给孙子淘奶粉票的事儿。 赵瑞回,“不是,有人送的。” “谁这么大方?送这么金贵的东西,”母亲一边问,一边拉着他进屋,“不过,正好给你和小泽补补,流那么多血呢……” 赵瑞被人用毛巾按住脑袋血淋糊糊抬走的模样着实吓到赵母了。 赵瑞说,“您也喝,我们一起补,一起长命百岁。” 重来一次,他一定会让母亲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赵母开心又别扭,“长命百岁,那不活成老妖精了!” “你还没说是谁送的呢?”赵母又问。 赵瑞说,“李旭的舅家表姐,路上帮她拿了点儿东西,非要谢谢我们,给了我和李旭一人一袋。” “这也太客气了。”赵母摸了摸奶粉袋子,感慨道。 她记得那姑娘,早年她还想过把人说来给赵瑞作媳妇呢,谁知道儿子当时根本没那根筋儿,不耐烦处对象,眨眼的功夫,人家好姑娘就嫁人了,赵母私底下遗憾了好久。 不过,说到媳妇儿,赵母着急道,“静秋都走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儿媳妇过年回娘家探亲,这都一个多月了。 赵川泽也追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赵瑞看着母亲和儿子,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口。 她不会回来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岑静秋参加完高考后,就借口回城探亲,一直没回来,三月底他收到了岑静秋的来信,通知他离婚。 这年头农村人结婚没有结婚证的概念,摆个酒席、入了洞房就是事实婚姻,法律也承认,但是离婚时,就不需要办理任何手续。 岑静秋的一封信,斩断了他们的婚姻。 上辈子赵瑞不甘心,在儿子哭着找妈妈的声音中,独自去找过岑静秋,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只一到城里,就发现她跟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逛公园,她看那个孩子的笑,赵瑞从没见过她对儿子露过。 赵瑞跟了一路,看她给那个孩子买汽水,看着那个男人悄悄拉她的手,她没拒绝。 赵瑞只觉绿云罩顶,但心存一丝侥幸,也许是弄错了。 于是,他在城里多待了两天,四处打听情况。 很可惜,事实如此。 岑静秋对外后说她是离婚后才回城的,在乡下没有孩子。那个男人是她哥嫂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纺织厂的销售科主任,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人还支持她参加高考…… 难道他不支持?赵瑞想问。 不过是终于脱离了“苦海”,再不想回来了。 于是,赵瑞放弃回家,再没提过那个女人,直至儿子把人接到身边…… 想到这,赵瑞不由看向他疼爱多年的儿子。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养儿子的方法哪里不对。 为了让他过好日子,他南下打工,搬砖和泥、打架抢地盘……送他上最好的学校,提供最优渥的生活,为了不让他因为父母离婚而被同学朋友嘲笑欺负、产生心理问题,他工作一结束就立马回家,花大量时间陪伴他和母亲,他自认给足了儿子成长中所需的一切。 所以,他不懂儿子为什么对所谓的母爱如此执着,就连从小疼他爱他、照顾他长大的奶奶也不管不顾了。 难道是因为什么都有了,独缺母爱,所以想要拼命补全吗? 赵瑞无法理解。 想想早逝的母亲、遭遇车祸的自己,钱赚得再多有什么用,买不到命。 为这样自私自利毫无感恩之心的儿子拼搏更是毫无意义,重来一回,他不想拼了,这辈子他打算换条路走,有了政策先知,他会走得比上辈子更轻松、顺利。 钱,够花就行,让母亲安享晚年才是他最重要的目标,至于儿子,也许比起上辈子精心培养,放养更适合他吧,他尽到义务,养到大学毕业就踢出家门,任他自生自灭。 找他亲妈也好,跟那个心机女孩结婚也好,都随他,祸害不到他们母子就行,赵瑞这样打算着…… 另一头,江大姑得知江南的近况,又看到李旭拿出的奶粉红糖,生气地抄起苕帚就打,“你姐补身子的东西,你也敢接!” 第11节 李旭边躲边耍嘴皮子,“奶粉是给大侄子小侄女的,红糖是给您的,我只是帮你们带回来而已,妈您打我就不对了!” 李旭二哥李昶看了两圈热闹才把他妈拦住,“好了妈,小南要给东西,老三能拒绝得了才奇怪。” 然后又转向李旭,“你仔细说说小南离婚流产的事儿,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找程家算账!” 李旭面露难色,“姐她不愿意说,不过看上去心情很平和,我觉得……姐好像挺开心的,整个人像是解脱了一样,状态很轻松。” 听到这,李家人都沉默了。 许久,江大姑才心疼叹息道,“也是,依小南的性子,不到实在过不下去的地步,她不会离婚,但一旦离了,说明离婚才是她想要的。就是性子太要强,流产、离婚这样的大事都不往家里说,真是心疼死人!” “至于程家……”江大姑咬咬牙,“等我问过小南,再找他们!” 能让小南闹到离婚的地步,肯定是死命欺负小南、给小南委屈受了,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对对对,”李旭在一旁拱火,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妈,我姐流产了,您不给她换点儿鸡蛋补补?” “是了!”李旭妈赶紧起身,数鸡蛋去了。 留李旭在原地松了口气,又灌了一大口水,跟他爹他哥絮絮叨叨,“见到我姐肚子没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妈也有算错日子的时候,早就在家说要给我姐换鸡蛋坐月子,这都生了,妈的鸡蛋还没动静,没想到我姐是流产,我当时……” “老三,”李昶听得头疼,打断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找不到媳妇吗?” 这嘴太碎了! 李旭听懂他二哥的意思,气急败坏,“那是我找不到吗?是我根本不想找!结婚有什么好的,拖家带口不自由,累死累活不够吃……” “老三,你就是这么想你二哥的吗?” 忽的听见他二嫂幽幽开口,李旭身体一僵,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二嫂,我说外头那些闲汉!你看我二哥多勤劳能干,把我大侄儿大侄女养得多白胖可爱!” 李家鸡飞狗跳时,江南的宿舍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宿舍里两张上下床,左边有人住,她将东西都归置到右边,换水擦过两遍后,下面铺床,上面放箱子和其他东西,很快收拾好,还去了一趟邮局,开了新户,将手头上的六百多块钱都存了进去。 只是忙活了一下午,都不见室友,她问了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后勤老师,才知道这位老师家住城里,只有赶不回家和午休时才会在宿舍,人很好相处。 江南大概看出来了,宿舍里只有一张书桌,那位老师的书籍文具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左边,即使之前一个人住,也没有丝毫越界。 实际不止这位未谋面的舍友,可能因为有杨校长这样认真负责的校长,红山中学的大部分老师没有其他职场人那么多小心思,很好相处。 比如,那位知青英语老师。 姓朱,他参与了江南的试讲打分,对江南印象很好。 第二天参加完开学前工作会议后,朱老师主动担当起向导,给她介绍了办公室的老师,又简单讲解学校里的大致情况,在知道江南也在备考后,很是兴奋,表示以后可以一起讨论题目。 在她连上两堂课回来,嗓子嘶哑时,了然地送了她两颗胖大海,并安慰她时间一长,适应了就好了。 总体来说,江南的新工作开局还算顺利。 中午,她拖着酸软的小腿打饭回宿舍时,又有惊喜。 李旭咧着大白牙远远朝她招手,原主大姑沉着脸站在一旁。 江南心头浮现两个字——完蛋! 第12章 江南讪讪走近,觑着大姑的神色,莫名心虚。“大姑、小旭,你们等多久了?吃了吗?我们先上食堂先吃饭吧。” 能躲一时是一时。 李旭冲她挤眉弄眼,看热闹般笑道,“姐,不用麻烦,我们在家吃过才来的。” 江南闻言,只得硬着头皮拿钥匙打开宿舍门,招呼他们进去坐。 正打算倒水,却听一直沉默的大姑道,“不用管我们,赶紧吃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子!” 李旭赶紧将水壶接了过去,自个儿倒起来。 说实话,江南吃不下。 “大姑,你们怎么来了?”她问。 快问,让她早死早超生! 江大姑却不如她愿,“你先吃饭,吃完再说。” 江南无奈,只得一口一口塞起饭,边吃边看江大姑和李旭动作。 李旭进门时拎了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大姑背了个背篓,看着东西也不少。 现在正把一样一样往外拿。 泥炉、瓦罐、铝锅,还有半袋子木炭,背篓里则是鸡蛋、小米、红枣和红糖。 江南仔细看了看,那包红糖就是她让李旭带回去那半斤,见江大姑又给她拿了回来,江南忙咽下口里的饭,着急道,“大姑,您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还有这红糖,那是给你喝的。” 大姑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好好的,喝红糖水干什么,浪费!” 李旭跟在一旁解释说,“妈听我说姐你这里连个烧水的都没有,就让我炉、锅都带来了,你放心,这都是家里用不上的。” 又听江大姑说,“总在食堂吃不营养,有空的时候自个儿熬点儿红枣小米粥或者煮个糖水鸡蛋,好好补补,家里别的没有,鸡蛋小米多的是!” 江南听了,只觉眼热,受之有愧。 许久,才道,“谢谢大姑。” 江大姑怪不自在的,“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江南赶紧把饭吃完,去把饭盒洗了回来,好跟他们说话。 江大姑让李旭把宿舍门关了,自己和儿子一人一把高凳,坐在侄女儿对面盯着她,一副“二堂会审”的架势。 江南叹了口气,组织了下语言,将事情都讲了出来。 从原主供养女主一家两年多,到被程皓撞流产、程母想让她月子期上班,她反击讨钱、离婚…… 李旭才听了个开头就受不了了,即便有大姑镇压,也不断地在狭窄的宿舍里来回踱步,不停咒骂程家人。 大姑听完,黑着脸,眼里满是心疼,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锤了一下,“你个死孩子,让人欺负成这么多年都不往家里说一句,长嘴是干什么用的!” 江南替原主解释,“‘我’开始以为她住不了多长时间……” 大姑却越听越生气,缓过气后道,“现在这样,你就算了?!” 江南不解。 钱拿回来了,她也离婚了,除了程皓,她不想再跟程家纠缠了。 大姑恨铁不成钢,“钱拿回来就行了吗?那你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怎么算!程家既然敢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怎么不把他们脸皮扯下来!” 江南想了想,醍醐灌顶,对啊! 她当时为了不让七大姑八大姨来八卦打扰她学习,一直没往外说离婚的事儿,然后又火速离婚搬离程家,确实没机会,但现在她安顿好了一切,应该把程家的脸皮揭下来,让人瞧瞧他们的恶心嘴脸。 这样的打脸,才更爽! 于是,江南跟她大姑道,“没关系,来得及,等月底我去看程皓,到时候我随口跟人说两句……” 大姑却不赞同,拍桌打断道,“什么事儿都要你做,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接着,又教训江南道,“你从小就性子要强又独,什么事都憋着,自己解决,怎么,你哥跟你弟还有你大姑姑父是死的? 你早该通知我们,我们打上门去,让程家瞧瞧你是有娘家人撑腰的,他们还怎么敢这么欺负你!你用得着辛苦这两三年,用得着离婚?!” 大姑的话震得江南一阵阵发怔。 原主没联系大姑一家,确实是因为她不想麻烦大姑,但江南处理后头这些事,却是完全没有找人帮忙的意识。 她跟原主差不多,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不过她享受到了时代和政策的红利,碰上了九年义务教育,家里不让她上学,村委会都不同意,她就这样一路上完了初中。 初中毕业,父母不给学费,就等她外出打工赚钱供养弟弟。但她没放弃,那是江南第一次向人求助,她找到了她的初中班主任,向她借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班主任是个好人,没有因为她当时完全没有还债能力而拒绝,沉默看了她几秒就同意了。 江南高中拼命学习,高考成绩排名省内前十,当地企业的奖学金、助学金纷至沓来,她一口气还完了班主任的钱后,带着剩下的钱和自己的身份证只身离开老家。 然后,一个人独自前行了十几年。 她习惯了没有后盾和退路,自己解决问题,所以不管离婚还是讨债,她都尽量在以一种和平的态度,一种交易的方式,最大限度避免自己受到伤害地进行,从没想过依靠别人。 现在听了江大姑的话,是啊,多好解决的事,只要通知大姑一家,他们打上程家的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到钱并带走她。 这种感觉真好呢,江南没忍住掉了一滴眼泪。 江大姑见她流泪,又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轻声道,“现在知道哭了,受委屈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嘴上厉害,还是把人搂在怀里摸了摸后背。 李旭在一旁早就按耐不住了,“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套姓程的麻袋!” “不许去!”江南吸了吸鼻子,出声阻止。 程登临是公职人员,套了被抓要到农场改造的,程家人不值他们付这种代价。 江大姑看侄女这态度,像想到了什么,冷不丁问道,“小南,你老实告诉我,小程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李旭震惊又气愤,“什么?姓程的还敢打野食,我看他是真不想活了!”边说边捋袖子。 江南惊讶看向江大姑,她没跟他们说过这个消息。 “如果不是他有二心,你怎么会离婚?”江大姑猜到她的想法,肯定道。 生活费什么的,要回来就行,跟婆婆小姑子处不来,搬出去住就好,在江大姑看来,小南和程登临感情好,只要程家让步了,依小南的性子,就不会离婚。 但她还是离了,只能说明她不想继续跟程登临过了,程登临一定有问题。 江南呼气,虽然大姑的推导过程不沾边,但结论是对的。 她不想原主的委屈无人知道,于是说,“跟他一个大学同学,估计觉得人家有文化有涵养,暧昧过几年。” 江大姑和李旭听了,怒火升到了极点,“混账!” 两人发泄过后,江大姑跟江南说,“后面的事儿你别管了,我们去给你讨公道!” 说完,就带着李旭风风火火走了。 江南反应过来去追,根本追不上。 江大姑不想浪费时间等公交,直接催着李旭骑车去。 第12节 李旭吓了一跳,问,“妈,用得着这么赶吗?”好远的路呢! 江大姑道:“再晚,那小姑子就上大学去了,这边有人说什么她听得到吗?不疼不痒的,上几年大学回来,大家伙都忘了,那有什么意思!就要趁她在家去臊她的脸皮!” 家属区这头,江南才走一天,没漏出任何消息来,一片宁静祥和。 直到—— “砰砰砰!” 江大姑带着李旭气势汹汹来,一锤锤敲着程家的门,引来全大院里的人围观。 院里有人见过江大姑,打招呼道,“小江她大姑,来看小江呀!” 大姑回头,冷冷道,“我家小南早离婚回家了,怎么会来看她,我是来找程家要说法的!” 离婚? 院里人吃惊了,眼睛鼓得老大:小江小程离婚了? 所有人左右对视交换消息,怎么没人知道! 他们这两天是瞧见江南来来回回搬东西,但都以为那是带了家里不要的旧东西回去救济农村娘家,怎么突然就说离婚了呢? 大家伙围在一处嘀嘀咕咕。 程家屋内,程母听着这大力的敲门声,心生一股怒气:谁呀,敲这么的重门,一点礼貌都没有! 走到玄关,却听到这样一番话,赶忙拉开门,招呼道,“亲家大姑来了,快进来坐!” 进门再说,别在外头瞎嚷嚷。 江大姑性子本来就彪悍,说话声中气十足,这两年李旭和赵瑞不知在外头鼓捣什么,往家里带了不少钱,家里油水足,江大姑又到了年纪,发福了,嗓门就更大了。 声音传得满大院都能听见,“不用坐了,也别攀亲,我们已经不是亲家了!” 说着,伸头往程母身后看,“你家那位千金小姐呢?叫出来我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能叫嫂子跟个长工似的拼死拼活养活她!” 不见人影,她又转向院里的其他人道,“大家伙还不知道呢吧,我侄女儿这前小姑子回娘家两三年,没往家里交过一分生活费,全靠她哥哥嫂子养活,我说前亲家,你们一家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院里果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混在人群里的郭婶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江要离婚呢。 程母气得喘不上气,这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还让不让她女儿活了! “她大姑,说话要凭良心,我们怡心的生活费都让小南拿走了!”程母咬着牙扬声解释道。 她女儿交生活费了! 江大姑嗤笑一声,“要不是小南闹离婚跟她要,你们会给吗?!” “而且,我听小南说她和小程一个月要交五六十生活费?程家的,你就欺负我侄女儿不买菜不做饭,你家是吃金子还是喝银水,一个月能花五六十!” 看热闹的人听得直吸气,五六十呢! 有“明眼”人道,“你们不见程家一个月买那么多桃酥饼干,订着牛奶还买奶粉,一个月吃五六七八回肉,瞧那几个孩子面色红润的,怎么用不了五六十!” 程母见院里人对着她家指指点点,一改往日温和的形象,声音也尖锐起来,“小南和登临已经离婚了,我们没少她一毫一厘钱,甚至让她带走了那么多东西,帐都两清了,你们现在来闹是什么意思!还是嫌不足,还想要钱?我告诉你们,没门!” “呸,谁来找你要钱!”江大姑啐了一口,“而且小南带走的,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没占你们程家一点便宜!倒是你们,眼睛都是瞎的,我家小南累得都瘦成麻秆了,她十七八岁在家干农活都没瘦成这副样子! 今天,我就想来瞧瞧你们程家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也让大家伙见识见识,能让儿媳妇当牛做马养活小姑子的人家是什么样儿的!” “小江这两年确实瘦得厉害……”有人不禁唏嘘,谁能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其他人跟着摇头。 程母却委屈直冒眼泪,“谁家当牛做马不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带孩子,我哪一样让她沾手了!” 江大姑笑了,“别说的这么委屈,你给小南洗衣服了还是给她打扫房里卫生了?没有吧!我侄女干不出来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事儿! 再说买菜做饭,你们老两口想闲在家不做饭等子女回家来做,也行!毕竟辛苦了一辈子,谁还不能享福了,可你的千金、你的贵子做饭了吗?凭什么就指着我家小南,你还生活在旧社会,专门搓磨儿媳妇吗?!” 说到这,江大姑似乎想起了正题,“你家千金在家呢吧?怎么还不出来,我这么大嗓门她听不见?不出来分辩两句吗? 我想当面儿问问她,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她这个军属觉悟怎么这么低,白吃白喝哥哥嫂子两三年,一点表示都没有! 还有程登临,我原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啊,小南在家给他奶孩子、伺候爹妈,他在学校跟女同学勾勾搭搭。 你们一家子真是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面上光,内里脏!满屋子的腥臊!” 江大姑这连珠炮一样的话语,震得大家伙一愣一愣的。 什么?小程在外面有人? “你胡说八道……”程母反驳了一句。 “嘭——” 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晕了。 得,院里人也不敢看热闹了,忙上来帮忙,郭婶一边儿给人掐人中,一边儿冲屋里喊,“程家有人吗?怡心在不在,你妈晕倒了!” 里头程父和程怡心这才慌里慌张跑出来,把人背起来送医院。 人都不在了,戏也唱不下去了。 不过,江大姑目的达到了,招呼儿子走着。 院里人见识过她那副彪悍模样,也不敢拦,“她、她大姑,就走了?” 江大姑点点头,礼貌道,“今天打扰你们了。” 倒把人说得不知所措。 江大姑走后,家属区的八卦马上就传开了。 有人找上郭婶,“好你个老郭,小江那工作是你联系换的吧,你早知道小江和小程离婚了,一点儿口风不露,还能不能一起聊天儿嗑瓜子了!” 郭婶无辜,“我也不知道里头是这么回事啊!” 其他人跟着感慨,“怡心真是看不出来啊,在外头待人接物温柔大方,没想到在家白吃白喝哥哥嫂子一点儿没不好意思。” 另一个则不屑吐了颗瓜子皮,“你不瞧瞧她身上穿的裙子大衣小皮鞋,那得多少钱,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哪儿还有钱添家用的。” 又有人道,“程家两口子也是,平常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压榨起儿媳妇来一点也不手软!” “还有小程,看着人模狗样的,呸,男人都一个样!” 这一家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程家彻底在家属区出名了。 而程登临对此一无所知,晚上回家时,还觉怪怪的,路上不少人看着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大概猜到这些人可能是知道了他离婚的事儿。 但到了院门口,却听一个街溜子,不怀好意地问他,“登临,女大学生滋味儿怎么样?” 程登临怒火冲顶,一手甩开自行车,准备上去揍他一顿,人却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对他贱兮兮地笑。 他只能忍着怒火回家,刚进院,又见院里几户人家探头探脑地看他。 进门后,父亲黑沉着脸,母亲妹妹眼睛哭肿得像核桃一样。 母亲哭着骂他,“都怪你找的乡下媳妇!引来这么些粗俗、野蛮、不要脸的人!” 程登临听儿子说他姑婆来了,跟奶奶吵了一架又走了,再加上那些话,他大概猜到了。 他没说什么,洗了手准备进屋休息。 程母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气极问他是不是向着江南,是不是怪你妹妹。 程母主动撕破了家里这段时间来的太平假象。 “我不该怪吗?”程登临平静地问他妈。 这两三年,但凡有一点儿挣钱的机会他都没错过,加班、出差,只为了那一点点补贴,妻子也是,三班倒连补觉时间都不够,他们俩有时候累得回到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沉默机械地吃饭睡觉,教育孩子没耐心,把程皓逼向父母,对妻子越来越不尊重…… 这一切,父母、妹妹看不到吗? 他们夫妻是不是像个笑话一样。程登临想问他们。 就这,还怕人笑话吗? 家属区的八卦传播得很快,厂区、程登临的单位都有人知道了。 程怡心不敢再出门,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议论她、笑话她! 总是催促着程父赶紧送她去上学,她想着离开就好了,到了大学里没人知道这事儿,就没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了! 程登临这些年走得很顺,眼红的人和想挤下他的人不少,那些人得了消息,实名举报到了他的单位。 领导找他谈话,程登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保证没有任何作风问题,愿意接受组织审查。” 领导见他这样信誓旦旦,自然相信他,也信任自己的眼光,让他先回去休息两天,等调查结果出来再回来上班。 另一位领导也听了些传闻,两人碰头时道,“小程工作能力为人处事什么都好,就是这大后方不稳,很容易影响工作啊……” 如果再这样下去,实难委以重任! 程登临原本的顺畅仕途就这样有了波折。 第13章 回家的路上,李旭一路花式夸他妈,“妈,您真是太厉害了,我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打嘴仗可是他的强项,他妈愣是没给他一点儿施展机会。 另外程登临上班不在家真是遗憾,不然可以狠揍一顿,给他姐出气。 李旭夸着夸着,不听江大姑说话,奇怪问道,“妈,想什么呢?” 江大姑被儿子吵得回神,“我寻思再给你姐寻摸个对象,这回可得好好考察考察人品和公婆。” 李旭却觉得多余,“妈,我姐成绩好,大学肯定能考上,她这一毕业分配就是干部,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般配!” 他妈认识不就公社附近、村里村外那些人吗?这些都配不上他姐! 江大姑闻言,不满地拍了一掌李旭的后背,“那姓程的不是干部?不照样勾三搭四?谁说干部就一定人品好,再说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媒婆认识的多,我早点准备起来,多看几个,一定能寻到合适的,你姐再在学校里找找,这不双管齐下嘛!” 我姐才刚离婚,肯定没心思想这些,李旭想。但考虑到他火辣辣的后背再承受不住一掌,就没敢反驳他妈。 第13节 他妈想找就找呗,不嫌白费功夫就行。 说实话,大队、公社这些人,别说他姐,就是他也瞧不上几个。 在他看来,这一片儿算得上好男人的,他是一个,他二哥勉强算一个,再就是瑞哥,再没别人了,他妈能挑到好的才奇怪! 江大姑和李旭回来时,路过红山中学,下车告诉江南了一声“事情搞定了,她不用管了”,就走了。 江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她大姑战斗力那么强,把程家闹得人仰马翻,她只按部就班上班、复习。 月底,挑了一个周末去看程皓。 只一到家属区,好事的人就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小江,你受这么久委屈怎么不跟我们说呀!” 江南黑线,说了你们能替‘我’做主还是怎么的。 “就是,不然你婆婆和小姑子敢这么欺负你?” 还有人奚落道,“小程真在外头有人啊,那你也太可怜了。” 也有人感同身受地气愤,“你就不该离婚,拖死那对狗男女!” 总之,看热闹的、可怜她、落井下石的……什么话都有,江南无所谓,大姑已经帮她把事儿都做了,程家的丑陋行径人尽皆知,她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也就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了。 于是,她抽出被握住的手,笑道,“谢谢你们关心,但我要带程皓出去吃饭,赶公交,就不跟你们聊了。” 说着,快步离开。 她一走,后面的人又开始八卦起来,“小江,真是不一样了。” 其他人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江南一身碎花衬衫配黑色半身裙,长发编了两个辫子盘起,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依旧土气,但比起以前可是大变样了。 原主在车间工作,经常会弄脏衣服,所以她的衣服多是深色、耐磨的或者工装,哪儿穿过这么亮眼的衣服,再加上精气神也跟以前加班时的疲累萎靡不一样, 这样一瞧,就打眼了。 可这样的改变,又引出了一大批恶意谣言,比如江南在外头也有人之类的。 江南对此一无所知,她到了程家院里,敲门喊程皓,却无人反应。 江南问院里其他人家的小孩,“程皓今天出门玩了?” 小孩摇头,“没有,程皓最近都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江南了然,他们离婚的“后劲儿”到了。 于是,她站在院里喊程皓,“程皓,我给你带了小人书,《小兵张嘎》和《哪吒闹海》,今天电影院放《大闹天宫》,你看不看,不看我走了!” 江南站了会儿,听见屋里头传来争执声,程皓想出门,却被拦住。 她笑笑,心有成竹地等了会儿,不要小看这些童年偶像对孩子的杀伤力。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程皓开门出来了,程母还拽着他的领子,见到江南的一瞬间,才尴尬松了手。 程母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衣服,才冷脸斜眼道,“怎么,嫌把我们家搅和得还不够,还有脸来!程皓没有你这样祸害他爸爸的妈妈!” 程登临之前回家等待调查的事儿,吓住了程家人,程母更恨江南和她大姑一家了。 江南笑笑,从包里拿出小人书递给程皓,程皓兴奋地抢过,低头翻看起来,根本不顾程母难看的脸色。 江南又向程母道,“我不来,您不要程皓的生活费了吗?” 说完,又掏钱给程皓,“你后两个月的生活费,拿去给你奶,我们就得走了。” 她得让所有人知道,她没有弃养和不要程皓,让程皓受到的影响最小化。 程皓头也不抬,反手将钱递给他奶奶,江南让他放下书走,他不愿意,“噔噔噔”跑回家,挎了书包出来,把小人书宝贝地放在书包里,要一起带着走。 江南没管他,接下来把答应他的事儿都做了一遍。 到国营饭店吃了红烧肉,买了汽水和山楂条去电影,汽水和山楂条混在一起吃,酸得他一边兴致勃勃看,一边挤眉皱脸。 送程皓回家的路上,江南再次提醒他,“最近看你笑话的人不少吧?” 程皓点头,心情骤然失落。 是的。 这段时间,不管大人还是小孩,见面就问他知不知道他爸妈离婚了,又问他是不是他妈不要他了。 他奶奶也成天在家说他妈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差点儿搞掉了他爸的工作,让他们全家喝西北风,还让他不准认他妈。 他觉得这些人好烦! 还有妈妈也是,说会给他带好吃好玩的,他就一直等、一直等,但从他爸休假等到他爸上班,他妈都还没来。 程皓就信那些话,他妈真的不要他了。 那他也不要她了。 到今天他妈来找他之前,程皓都想好了,他不要理他妈了,也不会给她养老! 程皓的反应在江南意料之中,程母不搞这些小动作、叉烧哪天变成好儿子她才奇怪。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吧?”江南低头看向程皓,“如果有人嘲笑欺负你,你就跟他们说今天我带你做了什么,让他们回家找他们没离婚的妈妈带他们来,不来就输给了你,他们没资格嘲笑你。” 程皓果然重新开心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江南想了想,回答,“不确定,但三十天内肯定会来。” 程皓沮丧,“你不能多来几次吗?”他想每天都能这么开心。 江南好笑,“我要上班挣钱呀,没钱怎么玩?我只能带着你上公园里干坐着,那样你乐意?” 程皓赶紧摇头,妥协了,“那好吧。” 到家的时候,他冲江南招手,“下次早点来!” 家属院里的邻居们看这母子俩出去一趟回来好的跟什么似的,都啧啧称奇,道是江南会哄孩子。 江南没听到,紧赶慢赶才赶上了去往红山公社的末班车。 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头排的是一个头上贴着纱布的女人。 江南多看了一眼,感慨在这车遇上伤患的几率也太大了。 前有赵瑞,后有这个女人,伤得还都是脑袋,何等巧合。 下了车后,江南看那个女人提着行李包往招待走,倒是没在意。 只没想到,才回宿舍没多久,她刚洗漱完毕就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朱老师带着她敲开了江南的门,不好意思地问她能不能借住。 “岑知青的介绍信过期了,招待所不让住,现在天又黑了,回大队不安全,只能到学校借住一晚。”朱老师解释道。 江南倒是无所谓,只是,“空床倒是有,但我没有多余的铺盖,至于倪老师的床,我不能做主。” 本地三月份夜里温度不高,没有铺盖肯定会冻病的。 朱老师听她答应了,高兴道,“我有一床多的。” 说着,回去抱了一床被子来,就这样,江南贡献了一张凉席和半壶热水,招待这位女知青住下了。 等人裹着被子上床休息,江南开始坐到书桌前复习,今天带程皓疯玩了一天,她的学习计划还没完成。 感觉有人看她,江南回头,发现女知青坐在上床,恍惚地看着她。 “你要参加高考吗?”女人问。 “对。”江南点头。 她上辈子也参加过,岑静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但考得不好,断绝了回城的机会,她接受不了,就抛夫弃子,逃回了家。 下乡八年,家中早已物是人非,哥哥嫂子添了三个孩子,把她和妹妹的房间占了,她连个睡觉的位置都没有,但她还是赖着不回乡下。 她知道高考恢复,就意味着政策放松了,城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挨家挨户驱赶下乡知青,她不想再回农村,不想顶着烈日下地,晒得皮肤枯黄,也不愿再忍受臭气熏天的旱厕,担心蛆虫爬到脚上…… 然后哥哥嫂子给她介绍对象,想让她早些嫁出去,她接受了,打算一边准备七八年的高考,一边稳住哥哥嫂子,只等高考后离开家。 没想到,她又落榜了。 没办法,她只能结婚。 再婚后的那几年,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最轻松的日子,比少年时在娘家还舒坦:她住着宽敞的大房子,不需要工作,每天闲暇看看书、听听音乐,给二婚丈夫和继子做做饭、洗洗衣服…… 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几年后,那个男人因为走私贩私、贪污受贿被枪毙了,家里的钱财都被查封了。 她再次变得落魄,她想离婚,婆家却不放她走,想让她找工作养活继子,她费了好大力才逃脱。 而后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她只能做苦力活,穷困潦倒,最后还是笑笑找了过来。 想到未来儿媳妇,岑静秋会心一笑。 原来被她抛弃遗忘的儿子一直念着她,那个被她伤害的男人十多年都没有再婚。 岑静秋望着那个渊渟岳峙气宇轩昂的男人,她后悔了。 她跟赵瑞结婚也是权宜之计,下乡后日子太苦太累,她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够,没办法只能找个当地人结婚,好歹不会饿死。 正好碰上了被相亲逼烦的赵瑞,两人一拍即合,结婚生子。 她原以为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所以走得干脆利落,没想到那个男人被伤得一辈子没有再婚。 (赵瑞:???) 在儿子为他们的复合百般筹备时,她同意了,但没想到赵瑞的母亲不同意,好不容易等老人去世了,赵瑞却出了车祸。 儿子继承了赵瑞的一切,即便没过多久赵瑞公司分裂,儿子手上产业大幅缩水,她的生活依旧很舒坦。 没想到,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回到了年轻时候。 岑静秋欣喜,她还没有寄出那封离婚书,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她第一时间收拾好行李,赶了回来。 今生,她要挽回一切遗憾! 江南觉得这个女人可能精神不太好,一路上都在恍神,现在也是,眼神哀伤又怀念,而后又振奋,眼睛都冒着光,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 不过,不关她的事。 见女人不再跟她搭话,江南继续刷题。 而赵瑞,看着突然回来的岑静秋,很震惊,难道他真的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平行世界吗? 第14节 第14章 岑静秋回家时,赵瑞正在补渔网。 他拉架受了伤,大队特许他在家修养几天,赵瑞索性趁着队上人都下地了,把渔网拿出来补补。 早几年他帮过附近农场里一位下放的农学教授,那位教授教了他一手草鱼的人工繁殖技术,他和李旭偷偷在翻过两座山后一处水塘里育种试验,没想到,真的让他们养成了。 这几年,他们每年育一次种,端午、过年前各起一次塘,赚两次过节钱,虽然次数不多,钱也不算太多,但不影响他们日常上工挣工分,也就不容易被人发现,风险很低。 年前意外抓了两三条养的半米多长的,拉网时用力就大了点,鱼没挣脱,网让他们拉坏了,一直没机会补。 岑静秋就是这时出现在了门外,眼神怀念又迷离,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看到赵瑞发现她时,又含羞带怯地笑笑。 赵瑞也怔住了,被眼前这状况。 原本他应该在这几天收到岑静秋的离婚信,没想到人突然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有些奇怪,赵瑞心生警惕。 赵母出来倒水,也发现了进门的岑静秋,惊喜道,“静秋,你回来了,”转而又向屋里的赵川泽喊,“小泽,你妈回来了!” 转眼就见开心的赵川泽跑出来,抱住了岑静秋的大腿。 岑静秋眼神充满爱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没给过这个孩子多少爱,这个孩子却惦记了她十多年,这一次,她不会再缺席他的成长了。 赵瑞看着她的眼神动作,再扫了一眼她额头上的纱布,眼神凌厉,心里已经浮现一种猜测,顿觉恶心。 “静秋,你怎么大早上回来,吃了没?”赵母又奇怪道。 毕竟从城里到公社的公交车七点才发车,将近九点到公社,再从公社走回来,怎么也得十一点了,现在才八点多,岑静秋怎么就到了? 岑静秋对重生前厌恶驱逐她的赵母记忆犹新,忽然见这么和蔼可亲又关心她的婆婆,很是不习惯,简单解释了下借住在学校,又犹豫回道,“还没吃……” 然后就听赵母道,“那我去给你做!” 又见她额头上有伤,担心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赵瑞才拆纱布呢,你也受伤了,没事吧?” 不等岑静秋回答,又念叨道,“这才开年就一个个受伤,可不吉利!等会儿我去摘点柚子叶回来,给你们熬水洗澡,去去晦气。” 说着,让赵瑞去给岑静秋拿行李包,转身进厨房生火热早饭去了。 岑静秋这才有和赵瑞说话的机会,激动紧张地不知如何开口时,赵瑞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你怎么回来了,亲自来办离婚?” 岑静秋闻言,震惊抬头,看向这个身着粗布补丁衣裳也不减气势的男人。 眼前的赵瑞竟然不比日后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差多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岑静秋回忆着十多年后的赵瑞,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四十多岁时的他依旧魅力十足,所以,在儿子说他一直惦记着她时,岑静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即便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漂亮,也没有任何资本,他还愿意跟她复合,岑静秋被这份坚定不移的爱感动了。 对比着不同年龄段的赵瑞,岑静秋脑海中忽然涌现一个模糊的想法,又不敢确定,只能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我怎么会离婚!” 赵瑞从岑静秋对儿子和母亲的态度改变中生了疑,如果说刚才还不十分确定,那么她这副震惊模样基本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不是要结婚了?”他说,“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好像是姓周,对吧?” 岑静秋心惊,赵瑞怎么知道的,他去过宁城打听了,还是…… 他也重生了! 见双方都已了然,赵瑞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回来想做什么,带走赵川泽吗?可以。” 他可以支付抚养费。 “不,我不是!”岑静秋急忙解释,“我想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这辈子我们一家人可以不留遗憾……” “你在做什么梦呢!” 赵瑞被恶心得不行,打断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知道你上辈子做的那些事后,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你?” 岑静秋被这话伤到心疼,但又认为赵瑞在赌气、口是心非,于是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等了我那么多年,现在我们一切回到原点……” “谁告诉你我在等你?”赵瑞无语,岑静秋的话简直让人听不下去一点。 真是荒谬可笑。 岑静秋语塞,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儿子,是赵川泽跟她说的,并且信誓旦旦。 赵瑞顺着她的眼神一瞧,冷笑一声,还真是岑静秋的好儿子,竟然能为了她如此颠倒黑白,“早先我是为了赵川泽,害怕后妈进门让他受委屈才没再婚,后来身边别有用心的人多了,不想让人钻空子才不考虑,怎么可能为了你!” 岑静秋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涨红了脸。 “你不是为了跟我复婚,才把妈气住院的吗?”岑静秋不放弃,看着他喃喃道。 赵瑞大怒,捞起桌上的梭子就砸向抱着岑静秋腿的赵川泽,“小畜生!” 赵川泽被砸得疼又被他爸凶狠的表情吓到,“哇”一声哭了出来。 赵瑞置若罔闻,气得大喘气,“他为了一个抛弃他的妈,把辛苦养大他的奶奶气进医院,居然还敢栽到老子头上!” 赵母听到赵川泽的哭声,连忙出门来看,又叫过孩子去,搂在怀里哄,“你们两口子有话好好说,拿孩子撒什么气!” 她在厨房里隐约听着小两口是在吵架,但不好插嘴,就没出来,没想到儿子居然打孙子! 赵母索性不进屋了,就杵在院里盯着他们,看他们还吵不吵。 两人确实不好继续,赵瑞劝了好久,才让她带着赵川泽回去了。 赵瑞这才接着道,“岑静秋,你别想什么和好不和好的,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不是你说离婚就离婚,你想挽回就能挽回的,你和赵川泽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害死我妈的凶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母子,我和你根本没可能!” 医生说他妈的身体调养的很好,如果没有受气,还可以活好几年的! 岑静秋哭了,“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这一切重新开始了,这辈子妈好好的,赵瑞,你不能用还没发生的事来定我的罪!” 赵瑞觉得她这逻辑挺好笑的,“岑静秋,你说实话,如果我没有上辈子的成就,一辈子都是个泥腿子,你今天会回来吗?所以,你不用诡辩什么上辈子这辈子的。 我告诉你,上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立遗嘱,我的一切应该都由赵川泽继承了,他那么孝顺你,你也享受到了吧?早知道我养出来的是这么个畜生,我就是把钱丢水里听响儿,也不会给你们母子留一分! 哦,对了,赵川泽上辈子没跟你说吧,我出车祸前一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好让你们母子相亲相爱。这辈子如果不是他年纪还小,我也会把他扫地出门的! 现在,你不用跟我虚情假意说什么想挽回、想重新开始的话,我不接受,这婚,我离定了!” 赵瑞将赵川泽为她编织的谎言一个个剥开,岑静秋被打击得摇摇欲坠。 她连连摇着头,“不,我不信,我不离!” 赵瑞无所谓,“你不同意的话,我会到法院起诉离婚。” 事实婚姻如果双方同意离婚,直接散伙也行,正式一些的,需要到登记机关先补办结婚证,再办离婚证;如果其中一方不同意,可以直接到法院起诉离婚。 岑静秋并不怕,咬牙道,“我没有过错,法院不会判离的!” 赵瑞笑了,“那咱们就耗着,我会一直起诉,期间分居,两年后婚姻关系自然解除。” 他敢耗,岑静秋却耗不住的。 结婚几年,赵瑞自认还算了解岑静秋,岑静秋贪图享乐,吃不了苦受不得累,以前下乡是迫不得已,现在她知道改革开放后的未来,绝不会愿意窝在这个小乡村里吃苦。 如果是为了他上辈子创造出来的那个未来,那可就让她失望了,赵瑞这辈子不打算离开村里发展。 岑静秋哭了,撕心裂肺。 惊得赵母又赶出来,一边训斥儿子,一边安慰儿媳。 听赵瑞说要离婚,赵母不同意,“别家离婚,是那些知青跑了,没办法才离的。你这……静秋都回来了,为什么要离!而且小泽还小,你就舍得让别人笑话他是个没妈的孩子。” 赵瑞无奈,又不能跟他妈说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他妈不喜欢岑静秋,是觉得岑静秋嫌贫爱富,他还是泥腿子时,岑静秋抛弃他们父子跑了,改嫁给了条件好的人家,等赵瑞功成名就了,她落魄了又想回来,凭什么呢? 她儿子不是垃圾桶,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陷在她这滩烂泥里。 而现在的赵母一无所知。 岑静秋牢牢抓住了赵母,她是不会走的! 她抛弃了城里的一切回来,再走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赵瑞见她打定主意,甚至紧紧跟着他妈,寸步不离,只觉怒不可遏,当下就出门,跟人借了自行车、到大队委开了证明,又直奔法院提交离婚申请。 法院何时判决不知道,但全村人都知道赵瑞要离婚了。 村里老人不理解,这年头村里不论多大的事儿基本都是私了,小两口闹别扭,怎么能闹到“衙门”去了! 大队的妇女主任也上门调解,岑静秋抱着人一个劲儿哭说“不离婚”,赵瑞不在家,妇女主任只能安慰岑静秋几句,空手而归。 晚间,赵瑞回家了,李旭赶紧上门来探情况,迎头就怼上了赵瑞的铺盖卷儿。 并得到他瑞哥的通知,“我去你家跟你挤几天。” 江南这头,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女知青人不见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听见动静了,本以为是女知青起床上厕所,没想到,人直接走了。 江南看着上铺的被子,愣了几秒,只能自己爬上去叠吧叠吧,给朱老师送回去。 这一来一回,招来了许多不知情的暧昧眼光。 她和朱老师各自解释了一番,这才算了。 第15章 晚上,赵瑞挤进了李旭的小单间,在里头用木板及两条长凳搭了张床,铺盖卷儿一拉一抻,安然躺下。 李旭搞不懂最近离婚的人怎么都这么坚定且豁达,他姐是,瑞哥也是。 他撑头看向闭着眼准备入睡的赵瑞,问道,“瑞哥,你为什么离婚?” 他姐是被程家欺负狠了,姓程的有了外心才离的,瑞哥呢?总不至于岑静秋也有外心吧? 只听赵瑞平静道,“她跑了,反悔又回来了。”情绪稳定极了,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老婆,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李旭却激动了,偷偷打量他瑞哥。 第15节 其实,他早猜过岑静秋可能跑了,毕竟再怎么探亲也不能探两个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尤其最近各大队都有知青离婚的事儿,岑静秋长时间不回来,大家都模糊有了猜测,只是不说罢了。 但没想到岑静秋回来了,离婚的竟然换成了他瑞哥! “瑞哥,你怎么知道……她跑了?”李旭问。 这不是回来了吗?万一只是有事儿耽搁了,他瑞哥误会了呢? 赵瑞不想跟他详细解释,就不再回答,也不再说话。 李旭只能躺倒,思绪乱飞。 他瑞哥是有主意的人,说离婚就一定会离。 哎,离婚怎么还扎堆,眼下就有他姐、他瑞哥,忽然,李旭又想起前两天他妈说的好男人,他还吹嘘瑞哥呢,瑞哥这就离了,那跟他姐…… 不不不,不对!李旭赶紧拍拍自己的脸,岑知青还在赵家住着呢,如果跟他姐,像什么样子! 禁止胡思乱想,禁止乱拉配! 李旭闭眼睡觉。 半个小时后又睁开,这事儿怎么越想越魔性! 李旭睡不着,赵瑞睡得很好。 他跟岑静秋分居,不在家睡觉的事儿,在赵母到地里给他送早饭的时候,大队人都知道了,看热闹一般盯着他瞧。 赵母急得直跺脚,“你到底要闹哪样!”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这么折腾! 赵瑞不想她担心、生气,急坏了身体,就简单解释了下,“她在城里相了对象,反悔又回来了。” 赵母震惊,“这、这……”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儿媳妇对不起儿子?是的!但不是没成?儿媳妇又回来了,而且悔改态度还挺好。 说实话,赵母心里也别扭,说不清这到底打不打紧,但只要人清清白白回来了,在她眼里就不算事儿。 只一看儿子很在意,她只能无奈叹气。 毕竟日子都是自己过,她替不了,也不能强求儿子。 只听赵瑞又交待道,“妈,你回家后把我们的口粮分一分,单独把岑静秋那份给她,我们要离婚了,有些事分清楚一些好,她要是坚持不走,饭就让她自己做,您别混在一起。” 赵母无力道,“你这是要逼走她!” 赵瑞并不否认,“反正我坚定要离婚,您必须跟我站一边,让她早点儿走是为她好,省得在这里蹉跎。” 赵母见他不动摇,摇摇头回去了,赵瑞两三口吃完早饭就下地了。 眼下正是春耕大忙,整地育苗,活儿很多。 岑静秋在家见婆婆从地里回来,好像改了些态度,有心想试探赵瑞是不是跟她说了些什么,又怕暴露自己,婆婆恢复上辈子的厌恶态度,彻底绝了她的后路,只能委委屈屈问她,“妈,你也要赶我走?” 赵母把她的粮食分出来,不自在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自个儿解决,我老了,不懂,也管不了这么多。” 岑静秋原本打算留下来让赵瑞回心转意的,但转眼赵瑞就搬出去住,连吃饭都不回家,她在家表现再好,对婆婆再关心也是表现给空气瞧,赵瑞居然还要跟她分开吃! 于是,她咬了咬牙,做了个决定,跟着赵瑞下地。 村里人见了她,眼神带着戏谑,好事促狭的还会调侃他们夫妻“分房”睡,老好人会劝赵瑞看媳妇态度都到这了,就顺着梯子下了。 但赵瑞对众人的调侃不为所动,仿佛不认识岑静秋、眼前没这么个人似的,不悲不喜,只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开玩笑、看热闹的人见人冷了脸,自己就尴尬住了,讪讪闭了嘴,只留岑静秋一个人难堪地掉眼泪。 没几天,岑静秋就坚持不住泄了气。 不仅是赵瑞的冷漠无视,还有农活的繁重。 她上辈子本来就是为了干活儿轻松才找的赵瑞,结婚后,赵瑞挣满工分,又能从外面带回来钱,赵家不愁吃喝,她下地就是磨洋工,一天两三个工分,在家做家务也不上心,婆婆看不下去,会把活儿抢了自己干。 她只需要洗洗自己的衣服,偶尔做做饭就行。 即使后来从周家逃离去另一个城市,她做苦力活,也就是家政、洗碗工而已,哪里干过这么高强度的农活。 岑静秋咬牙坚持了几天就受不住了,腰酸背痛。 每当累了的时候,她就会回想赵瑞的发家史。 改革开放初期,南下打工,从工地小工做起,一步步成为包工头,成立房地产公司,为了筹集竞标项目的资金,跑过俄罗斯做倒爷,因缘际会带了一批资料回来,上头为了奖励他,将那块地给他了。 他的事业就此开始腾飞,房地产资金回拢后,开始涉足股市、能源、新兴科技产业……商业版图越做越大。 这是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唯一一点缺陷,她不知道赵瑞发家的具体时间。 赵瑞已经重生回来,却没有任何动作,整天下地干活。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老板,比村里的老把式干得还起劲儿,岑静秋想不通,过惯了那样的日子,第一时间不应该努力摆脱穷困吗? 岑静秋受不了,她开始做两手准备,寻思怎么利用记忆挣钱,改变现状,但现在经济特区都还没建立,她没资金没技术的,什么都干不了! 忽然,岑静秋眼睛睁了睁,她想到一个人! 也许她可以搭搭顺风车。 女知青的离去,像一颗落入湖面的小石子,沉入水底后,涟漪很快消失,对江南的生活没有造成多大影响。 她照常上课、下课,复习备考。 只是今天上完课准备回办公室时,一个女生悄悄地拉住了她的衣角,脸红着告诉她,她的裤子脏了。 江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做手术后很长时间没来月经了。 见人头越来越低后,忙从包里抓出几颗奶糖给她,真诚道,“谢谢你,但是遇到这种事同样不需要害羞,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见女生看着她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江南才让她回去上课。 这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性格比较内向。 初中女生正处在发育期,这个年代胸.罩又少见,体育老师让学生背手蛙跳时,女孩子们发育的身体就被男生发现了。 这个女生属于发育比较好的那一批,江南路过操场,发现几个男生跟在她后面嘻嘻哈哈,说些下流话,将人教训了一顿,又让他们班主任提走教育了一顿才放走,平常也会注意盯着他们几个,担心他们会报复或者继续欺负那个女孩。 没想到害怕跟老师说话的类型,居然能来提醒她这种尴尬事,看来进步很大。 江南感慨完,回宿舍换了卫生带。 但接下来几天的情况比较奇怪,实在不像来月经的感觉,江南这才反应过来她可能真的不是月经,而是手术后遗症! 惊得她下午上完课,就赶忙去卫生院检查。 医生检查了她的情况,又看了病历单,才说,“这是正常情况。” 江南这才放下心。 然后又听医生问她,“你有孩子了吗?” 江南点头。 医生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你这情况,如果以后还想要孩子,最好找个老中医调理一下,即使不要孩子,也要注意保养,你身体太虚了。” 江南重视起来,电视剧里的“大嫂”可是五六十岁就生病去世了,平均寿命都没活到,这可是前车之鉴! 她忙问医生,哪里有比较靠谱的老中医。 医生向她推荐了农场的医务室,“那里有位姓于的老大夫,医术高明,前几年被下放到农场改造,七六年的时候平.反了,但跟子女断绝了关系,就留在了农场工作,没返回原籍,你去找他看就行。” 江南又笑着抓了一把奶糖给医生,才离开了卫生院。 周末,她跟杨校长借了车,到农场去看病。 才领了号坐下没多大会儿,就遇见了熟人。 “赵婶、瑞哥。” 江南站起身,跟着李旭的喊法。 赵瑞扶着他母亲的一条胳膊走近。 “哎呦,这不是小南,你身体不好?” 赵母认出了江南,关心问道。 江南担心赵母回去跟江大姑说她来看病的事儿,忙笑道,“没大病,听说这里大夫好,来抓点药调养调养身体……” 还没说完,就听卫生员喊号,江南冲她笑了笑,进了诊疗室。 赵母坐到江南原来的位置上,就在诊疗室门口。 等了会儿切脉的时间,就听里头老大夫问江南,“你想要什么结果,孩子还是身体?” 第16章 “身体。”江南毫不犹豫回答。 身体好就行,孩子无所谓。 老大夫听了,拉下老花镜看了看她,才推回去下方,道,“倒是看得开。” 江南笑笑,没说话。 她现有的儿子都不亲,怎么能指望下一个会更好,自己身体好好的,挣了钱自己花,何必奢求孩子。 “你男人呢?也这么想?”一旁的卫生员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 “小高!”老大夫不满地训了她一声,仿佛怕江南改变主意。 江南却无所谓,笑道,“我离婚了,别人怎么想管不着我。” 卫生员惊讶地张了张嘴,外头的赵母同样。 老大夫也惊讶,不过惊讶的不是她离婚,而是她现下谈起离婚的态度,大方、豁达,并不以此为耻。 老大夫将方子递给她,先夸她,“你这样很好。”又道,“先吃半个月,再来复查。” 江南接过,道了声谢,出了诊疗室,又跟赵瑞母子说了一声,去交钱拿药。 赵母看着她的背影,抓住赵瑞胳膊的手指紧了紧,这姑娘也离婚了? 赵瑞恍若未觉,“妈,到我们了,进去吧。 赵瑞重生后一直惦记着他妈的心脏病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藤熏裙把以死叭已流九刘散,先借着复查的名义带他妈到人民医院拍过一次片子,但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不知道是现在的技术不支持、医生医术不好,还是他妈还没开始患病,只能又带人来了远近闻名的老神医这儿碰碰运气。 第16节 没想到真的查出来了,老大夫说幸亏他们来得早,要是再过一两年就不好养了。 今天是第一个疗程的药吃完后,来复查的。 赵瑞静静地看着于大夫给他妈妈切脉,又问了些问题,才增减了方子。 就这样,赵家母子又在药房遇上了江南,赵母跟江南话了几句家常,赵瑞倒是一直没说话。 江南先拿好药走后,赵母才悄悄问赵瑞,“她也离婚了?” 赵瑞在李旭家住,肯定知道点儿消息的。 赵瑞不想聊人家的隐私,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赵母一阵唏嘘,怎么也离婚了呢? 江南将药挂在车头上,气喘吁吁地骑车回学校,才到校门口,就听门卫大爷喊她,“江老师,你来瞧瞧这是不是你家孩子!” 江南奇怪,她家孩子? 结果,下车到门卫室一瞧,还真是! “你怎么来了?”江南惊讶,又见他身边除了门卫大爷没别人,就问,“谁送你来的?” 哪知,程皓挺了挺胸膛,“我自己来的!” 又骄傲地宣布,“我离家出走了!” 江南还没反应,门卫大爷先笑出了声,而后又正经道,“江老师,你带回去好好说说他,他一个人转了两趟车过来,还好路上没遇到坏人,不然可就遭了!” 江南这才吸了一口凉气,胆战心惊问他,“跟你爸说了吗?” 程皓一脸不高兴,强调道,“我,离家出走!”怎么会告诉他爸! 江南可不管他,直接带人去了校长室,还车又借电话。 然后,她发现程家那头根本没发现程皓不见了,她气急臭骂了程登临一顿,“他离开家三四个小时了你都没发现!你不怕他被人贩子拐走吗?!” 程登临觉得无辜,程皓周末跑出去跟小伙伴玩个大半天不是挺正常的事儿? 只能顶着江南的火气,询问她,“那我现在去接他?” “不,我不回去!”程皓听见了他爸的话,声音尖锐地拒绝。 江南握着话筒瞧了瞧他这模样,知道里头有事儿,就跟程登临道,“不用了,我送他。” 说完,挂了电话,带程皓回宿舍,给人泡了一杯红糖水,才问道,“说说吧,为什么离家出走,你爸欺负你了?” 程皓坐在高凳上晃了晃脚,似乎不想说。 “你要是不说,我就送你回去了。”江南威胁他。 却听程皓反问,“我说了,能留下来吗?” 江南摇头,告诉他,“你说了,如果真受了委屈,我带你去讨回来!” 程皓情绪瞬间萎靡,江南让他看了一圈自己的宿舍,“你看,这床一米宽都没有,睡不下咱们俩,如果你留下来,我白天要上课,没办法照顾你,我每天吃食堂,也不能给你做好吃的,而且这边没什么好玩的,也没有你的小伙伴。” 程皓被说动了,慢慢说出了他离家出走的理由。 原来是因为他拿了江南送的小人书,又到处炫耀他看了电影喝了汽水,被陆笑笑和陆鸣声每天挤怼是叛徒,不跟他玩。 江南好笑,“他们上幼儿园,你上小学,他们不跟你玩,你可以找你的同学、你的小伙伴,家属区里那么多小孩呢,非得跟他们混在一起?” 程皓自觉他妈妈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努力解释道,“我不跟他们玩儿,他们就跟奶奶说我欺负他们,奶奶就教训我,我只好跟他们玩,但他们又叫我叛徒,又不理我,好几天了,一直这样!” 江南这回听明白了,不让程皓找别人玩,把人绑在身边又言语贬低他、孤立他。 好家伙,小手段挺溜啊! 江南生气了。 她知道这两个孩子聪明,电视剧里,陆鸣声智商一百四以上,陆笑笑虽然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但性格古灵精怪,人缘奇佳,经常出奇招,就连女主的好几笔生意都是靠她解决的。 而且这兄妹俩还联手对付过“大嫂”。 在知道“大嫂”向他们妈妈讨要抚养费后,这俩孩子就经常在邻居家做饭的时候跑去盯着看,邻居看他们年纪小,会喊他们一起吃,然后两人就跟人说:舅妈在家说他们吃白饭、不让他们吃饱云云。 还会从幼儿园偷跑出去,到处捡垃圾,弄得身上脏兮兮的,说要帮妈妈分担生活费。 闹得幼儿园人仰马翻回家后,程母搂着他们在院子里大哭一场,“大嫂”的刻薄恶毒的名声算是人尽皆知了,然后不停有人来劝“大嫂”:他们两个孩子能吃多少,别那么计较…… 天知道“大嫂”向女主讨要的是孩子在幼儿园的入园费和每月的营养午餐费,两个孩子平均下来每月要多支出六块钱。 原本女主是厂里的职工,幼儿园是免费的,因为她上大学去了,不属于工厂职工才需要交的钱,当然该由她来出! 只是,经过这俩孩子闹的这一出后,这事儿不了了之了。 电视剧里这一段播得很欢乐,充分表现了陆笑笑和陆鸣声的聪明才智,只“大嫂”一个丑角。 江南没想到,“大嫂”不在,这“聪明才智”居然用到程皓身上了! “你爸呢,你把他们的行为告诉你爸了吗?”江南生气地问程皓。 程母的屁股一开始就是歪的,所以她不期待,但程登临呢? 程皓也无奈,闷鼓鼓道,“说了。但我爸就说让我不要跟他们玩就好了。” 江南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脾气,才道,“走,你爸不管你,你妈去给你讨公道。” 说完,江南给程皓装了两口袋奶糖,带着他气势汹汹直奔农机厂家属区。 “哐哐哐”敲开程家门后,江南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喊,“程登临,你妹妹把‘我’当牛做马压榨,现在她的儿女把我儿子当狗训,怎么着,就逮着我们母子好欺负是吧!” 院里人最近可看尽了程家的好戏,原以为消停了,没想到还带后续,忙忙的抓了瓜子围过来。 有人问江南,“小江,这又是怎么了?” 江南毫不避讳,将程皓的遭遇又讲了一遍。 程母在门口气得直跺脚,“小南,这小孩子家的玩闹也值得你这样大张旗鼓的闹,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一张嘴,大锅就往江南头上扣。 “不想我闹,你们就别欺负我儿子!”江南冷冷看着她,“程皓才比陆鸣声陆笑笑大一岁,你和程怡心整天在家教他保护弟弟妹妹,他帮陆笑笑出气,自己连挨两顿打,他爹妈在外头给人低头陪笑道歉,被他保护的好妹妹一句道歉都没有!” 说完,江南转向程登临,“你儿子被你外甥外甥女这么连消带打训狗一样的欺负,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早就想跟你说了,程登临,你是真的瞎!那件新羽绒服是被藤椅上的钉子挂坏的,你就没想过这里有问题!” 程登临恍惚,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江南懒得跟他解释,只看向程父程母,“我儿子,他有自主交朋友的权利,他想跟谁玩、不想跟谁玩,只要他不欺负人,随他高兴,不用谁来干涉,包括你们!” 而后,又低头看向躲在后面的陆笑笑陆鸣声,“程皓是没你们聪明,但他有妈,容不得你们欺负他!再有下次,我就不是来找家长,会亲自收拾你们!” “小江!”程父扬声,不悦道,“你一个大人怎么吓唬孩子!” 江南哼笑,讽刺道,“您要是真这么讲道理,程皓就不会被欺负到离家出走去找我了!” 江南输出完,觉得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就跟程皓说,“我的电话记住了吧,下次有事儿打电话,不许再自己偷偷跑过去了,要是遇上人贩子,被卖到山里,你哭都没地儿哭。” 程父程母一听这话,才有些后怕。 程皓点点头,往嘴里塞了颗糖。 他妈不在,他好久都没吃奶糖了。 告诫完程皓,江南看了程家人一圈,正转身准备离开,却瞥见程家屋里一抹绿色的衣角闪过,看着像裙子。 不过,江南没在意,程家的客人也好、亲戚也罢,都跟她没关系。 回红山公社的车上,她居然又遇上了那位岑知青,江南礼貌地对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岑知青瞧着却有些冷漠,她坐下时,裙摆撒在座位上,是绿色的。 第17章 江南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岑知青就是她在程家看到的那抹人影。 但她仔细回忆,原主和程登临结婚八年,好像没见过程家有这门亲戚或朋友。 她兀自奇怪, 又想可能认错了。 而岑静秋也在想:收留过她的江老师竟然是如此牙尖嘴利、斤斤计较之人。 今天, 她本来是想趁赵瑞带着赵母出门看病,悄悄出门搭顺风车的。 她记得笑笑跟她说过老家也是安城的,她在农机厂家属区长到小学毕业, 才跟着她妈妈搬去了别的城市,岑静秋就打算来“偶遇”, 提前认识一下亲家和儿媳妇。 只她到农机厂一打听, 才知道亲家母上大学去了, 岑静秋遗憾,但又不能白来一趟,就想去看看小时候的儿媳妇。 又找人问程家的地址,她才说自己是程怡心的朋友,这些人就开始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她。 后来, 一个管不住嘴的大妈忍不住问她,知不知道程怡心在她哥哥嫂子家白吃白喝的事儿,岑静秋第一反应就是反驳, 亲家不是这样的人! 她眼中的程怡心优雅知性, 浑身透着贵气,怎么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就是她, 在家吃住几天, 哥嫂都管她要口粮呢, 程家怎么可能忍上两三年, 又突然爆发出来。 这肯定是误传、谣言,岑静秋反正不信。 她带着水果敲开了程家的门, 自我介绍是程怡心的朋友,本想来找程怡心说说话,不想程怡心上大学去了,就来看看程父程母和程怡心的孩子。 程父程母并没有怀疑,毕竟岑静秋人长的不错,穿得体面,又带了东西,实在不像骗子。 岑静秋便进了程家,和程父程母闲聊,又叫了陆笑笑和陆鸣声到身前,拉着手仔细看,欢喜地感慨,果然儿媳妇小时候也是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江南就是这时候上门的。 岑静秋怕程家人尴尬就没出去,最后才在门口看了一眼那位谣言中亲家大嫂的模样。 上辈子因为赵瑞一直不同意笑笑和儿子的婚事,他们就没会过亲家,岑静秋只见过儿媳妇的妈妈和继父,没来得及认识她家里其他人。 没想到,江老师居然是儿媳妇的舅妈,不,应该说是前舅妈。 如果今天没见这个如泼妇一般,连孩子都威胁的女人,她还真想不到这位江老师是这样的人。 至于陆笑笑是坏孩子这个选项,她压根儿没想过,只跟程母一样,觉得江南小题大做。 所以再见到江南,她就没了好脸色。 而江南从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见人态度冷淡,不打算理她,也就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回去了。 再说程家,等送走岑静秋后,程母立马提住程皓的耳朵,教训他,“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跑出去!” 程皓嘴里嚼着糖,一吃疼,反身挣脱就要开门去追他妈,程母赶紧拉住,“我还说不得你了,哪里来的臭脾气!” 第17节 都是跟江南学的! 程皓有恃无恐,故意重重“哼”了一声,嘴巴大口大口嚼着奶糖,就为了馋陆笑笑和陆鸣声。 陆笑笑受了惊吓又委屈,瘪了瘪嘴,“哇”一声哭了出来,程母又忙着去哄,一脸头疼的模样。 而程登临正盯着家里那把藤椅看。 这把椅子磨损以后,断了一些藤条,里面的钉子确实露出来过,但他妈担心孩子们挂到受伤,他就在上头紧紧缠了一圈麻线,把钉子都包在里面了。 那天为什么会钩到衣服呢? 程登临看了看还在哭的陆笑笑,和一脸怒容瞪着程皓的陆鸣声。 脊背发凉,不敢往下想,笑笑才多大? 训狗?他又想江南说过的话。 说实话很形象,但笑笑和鸣声才五岁出头,怎么能想到这一层,也许是江南过度解读了呢? 程登临又看程皓,见他嘴巴一直没停下来,又在剥糖,沉声提醒道,“少吃点,牙吃坏了!” 程皓摇头不听,程登临这才知道母亲很久没给孩子们买零食了,一人份的牛奶三个人喝,程皓去找他妈妈,未尝没有想吃好东西的意思。 程登临叹了口气,他现在一个月往家里交三十五块生活费,没想到拮据成这样,思量着是不是往再多交一点儿。 直到他过了一会儿去找父母,听到父母的争吵。 父亲压抑着声音说,“……就让怡心把笑笑鸣声的幼儿园费用汇过来,你总这样省生活费不是办法,看看孩子们馋的!” 母亲好像不乐意,小声说了什么程登临听不见。 父亲又生气:“怡心有钱!而且她以后还能挣,不像我们,一旦养老钱用完,日后就完全看儿子儿媳脸色过日子了,你乐意? 再说,笑笑和鸣声是陆家的孩子,人陆家留了钱养的,就放在怡心那里,怎么能全靠我们家!” 程登临听到这,没等父母商议出结果,沉默转身,又回了房。 这日之后,他开始自己带程皓,下班早早回家,不再挣加班费和出差津贴,就盯着程皓学习。糖果糕点营养品也照着“江南”以前的份儿买,放在他们父子的房间里,根据程皓的学习情况和写作业进度奖励给他。 程皓无比高兴又难受。 赵母从农场回到家,不见儿媳妇,听孙子说出门了,她没说什么,毕竟儿子都要离婚了,管不了人家做什么。 不久后,离婚诉讼开庭,如岑静秋所说,并没有通过,现在的法律不认可因感情破裂而离婚。 赵瑞早有预料,也不在意,继续提交诉讼申请。 从法院回来后没两天,岑静秋收到了哥哥嫂子的信,通篇责问她为什么跑了,让她赶紧回来,否则周家会报复他们的。 周家的难缠,岑静秋上辈子深有体会,更不会回去。 只她没想到周家能找到赵家来! 赵瑞正在田里翻地,就见儿子跑来找他,“爸,家里来人了,奶奶让你赶紧回去!” 赵瑞奇怪,这个时间段各个大队都忙,怎么会有串门子的,便一边出田走,一边问赵川泽,“谁来了?” 赵川泽说着就要哭,“不认识,一个老奶奶,她还要打妈妈!” 地里干活的人一听,好奇地心痒痒,等父子俩走远,就有人一本正经跟小队长请假说要上茅房,悄悄摸摸跟了上去。 赵瑞到了家门口,就听一个老太太在他家里破口大骂岑静秋水性杨花、一女嫁二夫云云。 他家门外围了许多不上工的老头老太太听热闹,见到他,赶忙让他进去,“赵瑞回来了,赶紧进去瞧瞧,别让人把你家砸喽!” 赵瑞进门后,隐约听他们唏嘘,“难怪要离婚呢,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 赵家,赵母见赵瑞回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拉着他述说眼下的情况,“这是静秋在城里相的那户人家!” 赵瑞瞥了一眼躲在母亲身后,头发衣服散乱又泪流满面的岑静秋。 岑静秋被他眼里的冷意吓得瑟缩闪避。 而千里迢迢来找麻烦的周母,见岑静秋的男人竟然生的这么高大,一时也收敛了些脾气,冲他道,“小伙子,你来评评理,岑静秋跟我儿子相亲,订下了日子,家里亲戚也都通知了吃席时间,没想到她跑了,我来找她要个说法,不过分吧?” 赵瑞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跟岑静秋正在走离婚流程,你们找她什么事,只要不在我家闹,捅破了天我也管不着。现在,从我家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而后,他又冷冷看向岑静秋,“你也一样。” 要是惊扰到他妈,引他妈犯了病,他要这些人好看! 周母和岑静秋都被赵瑞的气势吓了一跳,仿佛下一秒赵瑞就要拿起大棒赶她们出去。 周母是带着侄子来的,侄子在后头扯了扯她的袖子,周母心里胆怯,面上还在强撑,一甩手,带着侄子昂着脑袋出去了。 她来就是找岑静秋不痛快的,原计划把她乡下的家也搞散,好让她两头落空,让她瞧瞧欺骗愚弄他们周家是什么下场! 没想到这乡下人已经提了离婚,是岑静秋死活不离。 周母震惊又愤怒,岑静秋逃了儿子的婚就为了死扒着一个乡下男人,她有一种儿子被比下去的憋屈感! 现在还灰头土脸被人赶出了门,周母怎么能满意。 于是,她站在赵家门口,给村里人宣传起了岑静秋的所作所为:对外宣称她在乡下离婚了、没有孩子,在城里相亲…… 在场的赵家长辈只觉脸被人打得生疼,他们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委屈自家小辈儿,一直在劝和,赵瑞不听,还让李家把赵瑞赶回家,没想到啊! 尾随赵瑞回家的男人吃了一口大瓜,连忙转身回田里给上工的大伙儿分享。 村里人听得惊呼连连,有人问,“这算搞破鞋吧,还是流氓罪?” 有人皱眉,迟疑道,“不算吧,毕竟没发生什么……”又提醒方才那人,“现在不兴这种说法了,你注意点儿!” 岑静秋快气疯了。 她知道周家人不是什么好人,周家闵前头那个媳妇是因为家里成分有问题被逼着离婚的,上辈子她也被逼得逃离了宁城,但她没想到周母能疯到这种地步,在这个出行困难的时代,居然能找过来,就为了毁她! 原本她相亲的事儿,只有赵瑞一个人知道,她还能装可怜让人帮她、劝和,现在她连看都不敢看赵母一眼。 又听周母还在门外不停地诋毁她,岑静秋忍无可忍,冲出去厮打起周母。 赵家门外又是一场大乱。 江南是到李家探望江大姑,才听了一耳朵,暗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18章 江大姑和李旭上次来看望江南, 给她带了不少东西,江南一直想还礼回去,找不到合适的礼物和时机。 这天碰巧听见办公室两个女老师在讨论有不要肉票的猪肉卖, 她凑了过去, 央着她们一起,左拐右拐到了黑市,一口气买了五斤, 又到卫生院用病例单开了一斤红糖,另外带了一些小礼物, 才往江大姑家去。 骑车到村里时, 正遇上下工, 她不好横冲直撞,索性下车扶着走。 路上认识她的人,跟她打着招呼,“小南来看你大姑呀?” 江南笑着点点头,见人往她车头上挂的篮子里看装了什么东西, 也当没看见,就是在这时,听见了村里人议论赵瑞和岑知青的事儿。 她这才知道这俩是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 心内不停感慨难怪六度空间理论说, 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的人。 这也太巧了,世界真小。 “姐!” 江南正思维发散走着, 就听见李旭的声音。 她回头, 只见李旭扛着锄头冲她跑过来, 然后动作熟练地把锄头往车上一架, 就将车接了过去,问她, “你怎么有空回来?” 江南笑道,“天天吃食堂腻了,来家改善改善伙食。” 李旭知道这肯定是谎话,她姐可能带了东西,生怕他妈不要。 两人闲聊着回了家,江大姑见到江南很惊喜,“你怎么来了?” 江南把篮子从车上取下来,将东西一样一样拿出递给她,解释道,“小妹不是快生了吗?我接下来可能没时间过来,就想着提前把东西带来给您,到时候您帮我捎去。” 江大姑生了两儿两女,老大和老幺都是女儿。老幺三年多前嫁到了隔壁公社,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二胎了,那时正是江南备考的重要时期,不能跟他们一起去。 江大姑摸了摸手上厚厚的细棉布,“你这是买了多少尺?” 江南随意道,“肯定不够两身衣服。” 实际她把手上离婚分到的布票都用了。 她衣服够穿,这两年都不用做新的,过两年又取消布票了,用不上就全买了。 江大姑又瞧她提出的肉,心疼地直吸气,大手拍了她一下,“怎么买这么多,钱多烧的慌!” 江南调皮一般地闪过,将肉拎出厨房,交给原主的二表嫂孙秀珍,“二嫂,都做了吧,天儿变热了,不经放。” 然后,坐到土灶面前帮她二嫂烧火、择菜。 她二嫂也心疼,“这都做了能当饭吃!” “那就当饭吃!”江南笑。 江南说来改善伙食,并不是虚的,江大姑这一手红烧肉可是拿手菜,全家人都吃了个肚圆,惬意地坐在院子里纳凉消食。 只有李旭坐了会儿就又扛着锄头出门了。 江南看了下手表,这还不到上工时间。 江大姑见她疑惑,摆手道,“不用管他,这两天和赵瑞折腾自留地呢,说要种什么西红柿,白耽误功夫!” “种西红柿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耽误?”江南奇怪。 江大姑给她解释,原本自留地除了种点儿自家吃的菜,剩下全用来种番薯喂猪。 赵瑞今年不打算种番薯了,那二分自留地要全种西红柿,说是要种了卖,猪不够吃,就用卖西红柿的钱再买番薯。 “你说说这是不是瞎折腾?”江大姑摊手。 江南明白江大姑的意思,她认为卖西红柿可能会亏本,钱还不够买番薯,或者赚得不多,却要多倒腾一道手,浪费时间精力。 这也正常,毕竟农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了菜,在村里人的认知中,菜不值钱、卖不上价。 但村里不缺菜,不代表城里不缺。尤其本地不产西红柿,这年头运输业又不发达,西红柿在安城还是稀罕物呢! “大姑,您这话说早了,我觉得小旭他们能赚。”江南肯定道。 这赵瑞还是挺有头脑的。 眼下改革开放还未开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没萌芽,国家只允许农民小规模贩卖一些自己产出的农副产品。自留地不多不少,产量不会达到投机倒把的量刑标准;西红柿是稀罕品,定价略比其他蔬菜高一些也合理。 第18节 也就是说,赵瑞和李旭说不准能合理合法地小赚一笔。 事实上,赵瑞也确实是这样计划的。 他这辈子打算立足本地,从生产源头开始做生鲜,先从优质菜贩子开始积累资本,过两年能大量承包土地后,就搞蔬菜大棚,扩大生产做生鲜超市,到国家允许私人长途贩运,他已经积蓄了力量,又可以做供应链,或生鲜超市连锁。 虽然远不如上辈子,但已能衣食无忧,他可以安心陪母亲养老了。 江大姑将信将疑,倒是李昶听了,思量了会儿,劝江大姑道,“妈,咱们家的地趁还没插苗,也种西红柿吧。” 江大姑皱眉,还是不太愿意,李昶再接再厉道,“您什么时候见赵瑞做过赔本买卖,再者小南也说行,别人您不信,小南的眼光您还信不过?” “江南”可是从小就能挣钱的人。 江大姑看看李昶又瞧瞧眼神期待的江南,思量半晌,犹豫地征询江姑父的意见,“那就种上?” 江姑父抽了口旱烟,点了点头,可行。 一家子就这样达成了共识,江大姑于是安排道,“那今天下午下工后,老二你叫上老三再去整整地,西红柿苗儿……先看看赵瑞那里有没有多的,咱跟他买,不行就自己育。”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江大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把大腿,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江南继续和李家人聊天。 这时,有小朋友来找李昶的大儿子玩儿,在门外头喊人,“建设——” 孙秀珍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回道,“川泽,进来吧!” 江南就见一个长相清秀的五六岁小男孩,拉扯着弹弓进了门。 小男孩没瞧见建设,左右张望。 孙秀珍笑道,“上屋里找他去,他二姑给带了小人书,正带着妹妹在里头看呢,你也去一块儿去看看,等日头下去点再出去玩儿。” 小朋友羞涩地笑了笑,就兴奋地跑进屋去。 孙秀珍转头给江南介绍,“这是赵瑞的儿子。” 江南认了认脸,跟她闲聊道,“是叫川泽吧?大川大泽,既有山有又有水,寓意还挺好。”还有点儿耳熟。 赵川泽,在哪里听过呢? 说起这个,孙秀珍犹为不满,斜眼瞥了一下李昶,抱怨道,“是啊,不像你侄子侄女,李建设、李爱红,你哥的书都白念了,就给孩子取这种上街一喊,百八十个人回头的名字!” 江南好笑,原主和她的表兄弟姐妹确实都是上完了初中的。 二哥李昶听了不乐意,辩解道,“建设祖国、爱戴红.军,多有意义!” 二嫂根本不理他,继续跟江南闲话,“不过人家爹妈名字也好听,静秋、赵瑞,不像我——‘秀珍’,光大队上就四五个叫这名儿的。” “我觉得挺好。”江南还没说话,就听李昶斩钉截铁道,“优秀的珍宝,多好啊!” 二嫂一听,转头羞涩地扭了一把二哥的胳膊。 江南只觉突然被塞了一把狗粮,混着中午的红烧肉,有点儿撑。 还好大姑回来了,给她递了张照片,“你瞧瞧。” 上面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正气。 江南看清后,瞬间明白了大姑的意思,哭笑不得道,“大姑,我现在没时间没精力想这些。” 江大姑生气,“先瞧瞧嘛,成不成再说。” 于是给她介绍起这个男人:副营长,家里两个孩子,前妻生小儿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两个孩子一直留在老家由他母亲照顾,前段时间他母亲为了照顾这两孩子,忽视了他大哥家的孩子,导致大哥家的孩子磕了脑袋,大哥就不乐意了。 这位副营长便打算把母亲和孩子接去随军,他老娘却想让他娶个媳妇一起带去,现在正在相看。 江南一听就觉不合适,笑道,“大姑,这位找老婆主要为了照顾孩子吧,我要上班上学,连程皓都照顾不了,何况别人家的孩子,不合适。” 江大姑持反对意见,“有他妈在,你就搭把手的事儿。” 江南又笑,“大姑,如果我去上大学,那可是四年呐,我还打算读研究生,又是三年,这七年时间,他孩子都长大了,就更不需要我了,他还找我干什么?” 这可不是江南骗江大姑的,她的后续退休计划需要沪市户口,所以她准备报考沪市的大学,但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大多会返回原籍,为了留在沪市,她继续深造或许能留校当老师,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 李家人似乎都被江南的计划震惊到了,“七年?那你毕业都多大了!”三十三、四! 江大姑只觉为侄女找对象的事情更紧迫了,如果等江南自己行动,这都多大年纪了,更不好找了! 江南好笑,将手上的照片还给江大姑,拉回正题,“所以说,我跟这位营长不合适!” 江大姑无意识接过照片,喃喃道,“是不怎么合适……” 军人又不能随意离开部队,小南要上七年学,如果两人真成了,聚少离多那也是要散的,何况只是半路夫妻。 江大姑只能收起照片,无奈放弃。 下午江大姑一家还要上工,江南也要回去继续学习,就骑车走了。 走到半道儿,太阳越来越晒,江南没戴帽子,实在受不了,就停车到一颗大树下躲躲。 日光透过散乱的树叶落了下来,斑驳陆离又带些柔和,引人昏昏欲睡。 江南不敢睡,只能胡思乱想,让脑子活跃起来。 忽然,她精神一振,她想起“赵川泽”这名字哪里熟了! 这不是电视剧里陆笑笑男朋友的名字吗? 还有岑知青、静秋…… 岑静秋,这是陆笑笑帮男朋友寻找的亲生母亲的名字! 江南摸着脸愣了愣,再次感慨这世界真小。 这么说,她在程家看到的女人很大概率就是岑知青,她的预感没错。但是岑知青认识程家人和小时候的陆笑笑吗? 江南找不到相关剧情,满心疑惑。 又想到赵瑞,赵川泽的父亲,这位在电视剧里可是女主程怡心一直想结识的大佬,但大佬很不喜欢陆笑笑这个未来儿媳妇。 她记得女主好像猜测大佬可能看不上他们小家小业,觉得两个孩子门不当户不对才不同意,所以坚持上门求见,希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改变大佬的想法。 但大佬从未见过她,直至大佬车祸去世,赵川泽和陆笑笑才名正言顺在一起…… 好家伙,剧情杀啊! 江南吸了口气,又感慨这位说不得也是冤种。 不过既然知道了赵家也是剧情人物,还是离远一些才好,省的沾上麻烦,江南这样打算着。 第19章 江南回到学校, 继续投入工作、学习。 转眼已是四月下旬,距离她离开程家已有两个月,报纸上宣布今年高考大纲已出, 江南和朱老师正愁去哪里弄一份, 杨校长就给他们从教育局带了一份复印件回来。 两人惊喜,当即用学校的油印机印了两份。 而后,教学之余全身心投入查缺补漏和刷题中, 办公室的老师们主动为他们提供了舒适的环境,说笑、讨论学生学习的声音都不自觉放小, 尽量不打扰他们。 当然也有不理解的, 就像江大姑最开始不理解卖了西红柿挣钱再买番薯一样, 他们认为如果大学考上的是师范类院校,分配的工作依旧是老师,虽然能到更好的学校执教,但大家的工资是一样的,性质没变, 却白白浪费了四年时间,完全没必要。 如果说朱老师为了回城而高考尚能被认可,那么江南参加高考在一些人眼中就是作、瞎折腾, 因为即使她现在只是代课老师, 但凭借她优秀的教学能力是有机会转正的,没必要通过高考。 尤其程皓到过学校以后, 学校里的老师都知道她离婚了。 离婚又参加高考, 总有一种不安分又容易暴雷的风险, 所以, 老师们同她交往都谨慎了许多。 江南也适当保持疏离,毕竟不能强求。 江老师, 校门口有人找你。” 一日,一位带着包的女老师从外面回来,告知江南道。 江南正在刷题,反应了几息,才道了声谢,起身往外走。 到了校门口一看,是李旭,手里提着一捆麻绳绑着的书,见到她,兴奋地将书提起来晃晃,似是给她的惊喜。 江南走近,接过一瞧,数理化自学丛书和高考大纲? 江南惊讶,“你从哪儿弄来的?” 听说这套书可是通宵到新华书店排队都不一定能抢到,还有考试大纲,这东西没有关系肯定拿不到的。 李旭得意地笑笑,往不远处看了看。 江南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赵瑞。大长腿顶着自行车,车把上也挂着一捆一摸一样的书。 见他们看过去,点头笑了笑打招呼。 江南也笑了笑作回应,回过头,听李旭解说道,“今天我和瑞哥到城里书店买农书,看到好多要高考的人排队买这书,抢得差点儿打起来,我瞬间意识到这是好东西,一定得给姐你来一份,但书店里卖完了,我跟瑞哥一说,瑞哥就带我去卖种子的老板那里弄了两份。” 另一份是瑞哥带给岑静秋的,李旭很不解,他瑞哥不是跟岑静秋闹掰决裂了吗?怎么还为她考虑? 瑞哥却说如果不给岑静秋一份出路,她能在赵家赖到天荒地老,说不准他就要在李家住一辈子。 是的,瑞哥现在还跟他在他的小单间里挤着呢。 李旭说完,却发现他姐脸上除了意外,并没有惊喜,这是为什么?该不会…… “姐,你不会是已经有了吧!”他尖声道。 江南只看着他笑,你说呢。 这书是高考考生必备,现在距高考可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她怎么可能没有。 而且她拥有这套书的时间更早,原主前几年自学高中知识时就买了,去年底因身体原因参加不了高考,这套书还借给过程怡心,高考一结束,原主就要回来了,江南离婚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李旭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江南却低头就着捆扎的样式翻看了几页,发现虽然是旧书,但里面很干净,比她那套强。 原主借给程怡心,程怡心可不见外,直接在上面写写画画,再加上原主本来的解题过程和笔记,有些题目都被盖住了,而且原主和程怡心的解题思路也会干扰她。 再有考试大纲,江南现在用的是复印件的复印件,有些地方油墨不清晰,尤其是一些数学公式,经常需要用第一份复印件比对,有时候她和朱老师撞到一起,挺不方便的。 总而言之,李旭送的这套书和考试大纲对她来说,都是有用的。 所以江南开心地收下,解释了一番又道了谢,问他花了多少钱,跟她上宿舍拿,她出来时没带钱。 李旭还在失落好心办了没用的事儿,声音闷闷的,“没花钱,瑞哥和老板有交情,直接送我们的。” 江南沉默,那是用的人情,更难还了,不过钱还是要给的。 第19节 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套将近二十块,比她现在的工资都多,不能不给,于是叫上李旭往宿舍走。 李旭不去,“姐,真没花钱!” 江南不依,“那你在这等我,不许走,我去拿来。” 在她转身的瞬间,李旭想跑,江南早有预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无奈道,“这钱又不是给你的,你没资格替人拒绝。” 李旭立刻道,“瑞哥也不要!” 说着,就要转头喊人来问意见。 江南忙拦住,算了,今天给不成了,等高考过后,她亲自送家里去。 不纠缠钱,江南问起李旭别的,“自留地不都种了西红柿?又买种子种哪里?” 说起这个,李旭来了精神,神秘一笑,凑近江南耳边道,“中药种子,种山里。” 他姐能劝动他妈跟着瑞哥种西红柿,李旭自然相信她的眼光,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同。 自留地始终太小了,光靠种西红柿累积不起资本,赵瑞便想了点儿除此之外的法子,将中药种植撒到山里,到时间去收成。 江南却皱眉,“这能行吗?” 李旭又道,“所以我们才去买书来研究呀。”研究撒在什么环境最宜发芽生长,怎么省时省力打理又能出产量。 原主虽说以前采集药材挣钱,但她对药材的认识是极为有限的,所有知识都来自村里的药贩子,药贩子不可能让她学到核心机密,所以她一直都只是挖蒲公英、衣、葛根,捉蜈蚣、蛇,收集蝉蜕、蛇蜕,其他一概不知,即使人参长在脚下,也认不出来。 江南实在不知赵瑞这种想法可不可行。 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如果真能种出来,你们送到收购站时小心一些,毕竟野生药材和人工养殖的还是有区别的,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而且种植出来,量肯定比采集的大,市场还没开放,谨慎一些好。” 李旭听了,虽然感谢他姐,但没太放心上,因为他们可以不走收购站就将东西销出去。 江南不知他的想法,见人点头,又问起他家里其他人的近况,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也不到吃饭时间,江南想请他们吃顿饭都不行。 只能看着李旭小跑两步,跳上赵瑞的车,遥遥远去。 路上,李旭将江南的话给赵瑞复述了一遍,感慨他姐真是爱操心。 却不知骑车的赵瑞听到“市场还没开放”这几个字时,眼神闪了闪。 李旭的表姐真的有问题。 首先是她不同于上辈子轨迹的离婚,李旭曾偶然透露过他的猜测,他姐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丈夫的出轨对象,眼里揉不得沙子才离的婚。 那么上辈子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却隐忍了下来?这辈子又是因为什么而爆发? 他曾怀疑过这是个平行世界,也许在某些方面与本来世界不同,但他研究报纸、研究政策,接触、试探过或普通或重要的人,并无异样。 也就是说,就他观察的范围而言,除了他、岑静秋和江南,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江南在他和岑静秋重生后离婚,他可能不会在意,只会认为是因他们一些不经意的行为引起的蝴蝶效应。 偏偏江南离婚在前,他们重生在后。 而现在李旭脱口而出的“市场、开放”等词,让他更加确认江南知晓未来的政策,很有可能跟他和岑静秋一样重生了。 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思考,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重生?又为何不是别人而是他们三个人? 要说三人共性,就赵瑞目前所知,只有认识并与陆笑笑有联系这一条。 那陆笑笑又有什么特别? 赵瑞越想越深,路上李旭跟他说话也听不见,一径回了家,才回过神,敲开岑静秋的门,将书放到她面前。 “你参加过两次高考,即使没有记忆也该有经验,听说头两年试题并不难,努力一下,就能把握住的机会,否则,你打算在村里蹉跎一辈子吗?” 岑静秋正惊喜赵瑞的靠近,又被他的话语刺伤,望着这摞书怔了几秒,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 是她不想考吗? 她上辈子努力过了,高考这条路她不行!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二十年没接触过这些知识,重生后又完全抛下书本放弃高考,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可能考得上! 岑静秋这般想着,怨恨地盯着赵瑞,“夫妻一场,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 忽略那些未发生的事儿,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要逼她离婚、逼她离开! 赵瑞冷漠地无视她的一切反应。 岑静秋心寒又生恨意,但又无可奈何。 她在赵家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周老太婆来闹过事儿后,婆婆对她不再心软。前段时间儿子偷偷端婆婆做的饭菜给她,婆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论儿子说什么,婆婆也不许了。 村里满是看她笑话的人,她不想下地也下不了地,不下地就没有工分,她的粮食虽然一时半会儿见不了底,但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赵瑞一直这么漠视她、不管她,她真的可能饿死在赵家。 但如果选择离开,以后赵瑞数不尽的家产就真跟她彻底没关系了! 岑静秋激烈地思考着,半晌,似下定了决心,咬牙道,“给我一万块,我就答应离婚!” 第20章 赵瑞听到金额, 笑出了声,嘲讽道,“岑静秋, 你以为你生活在什么年代?” 岑静秋垂眸, 缓声道,“我当然知道,否则, 我该找你要一亿、十亿,甚至你的一半资产!” 赵瑞哂笑, “没有。” 他那个鱼塘加挣的工分, 一年下来也就五六百块钱, 怎么可能有一万块。 岑静秋猜到了他没有,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她以前根本不关心赵瑞在外头做什么,只要赵瑞交钱给她就行,导致她现在都不知道赵瑞究竟在做什么又有多少存款。 于是,她往下降了一点儿, “八千不能再少了,不管你是借是偷还是抢,只要能把钱给我, 我立马离开。” 赵瑞不耐烦, “一千块,要就拿钱走人, 不要就等两年, 反正我等得起, 你就不知道了。” 他手上存款也就一千八出头, 分她一半,对得起这几年的夫妻了。 说完, 转身就走,独留岑静秋咬牙切齿。 而后岑静秋安静了两三天,坐等赵瑞跟她重新谈条件,她不信赵瑞会轻易放弃赶她走的机会。 只出乎她的预料,赵瑞真将她晾在一旁不管了,前几天偶尔还会回家吃饭,这几天连家门都不进了。 岑静秋慌了,但认为这是赵瑞的心理战,所以强作镇定,又等了几天,才意识到赵瑞真不管她了。 她悄悄去李家探头探脑打探情况,被江大姑撞见过一回,江大姑告诉她,“不在,地里干活呢,地里找去。” 岑静秋气急败坏,干活干活,真要当一辈子泥腿子不成! 回来后,她开始思考一千块的可能性,说实话,这笔钱在这个年代不算少,省着点,她一个人够用三四年,但要发家致富根本不够! 于是,晚上,她让赵川泽把赵瑞叫了回来,说出她的底价,“两千,你给我两千就行。” 这话一出,赵瑞都气笑了,“岑静秋你买菜呢!” 后又正色道,“一千块,多一分都没有。同意,咱们就去派出所登记;不同意,你就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养活你自己。” 岑静秋还想讨价还价,赵瑞作势要走。 “好!” 岑静秋吸了口气,闭眼应下。 今天,赵家从自留地里收回来的菜吃完了,赵母去前头赵大伯家换了两把,却没给她分一点儿,岑静秋就知道,即使再待在乡下也是坐吃山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到更舒适的地方去! 她要回城! 说实话,赵瑞对于她的果决有些意外。 不过,答应了就是好事。 第二天,两人迅速到大队委开了介绍信,到派出所先领结婚证,再领离婚证,离婚协议上各项条款清晰明了,让岑静秋再无找事可能。 岑静秋捏着手上的离婚证忿忿,原本她还想钻空子,占着事实婚姻的名头,日后或威胁、或找赵瑞帮忙要好处,不想,赵瑞直接绝了她的后路! 离婚过程中,二人默契地没提儿子赵川泽,默认由赵瑞抚养。 岑静秋选择再一次抛弃儿子,她自想着儿子足够爱她,也能理解她,日后肯定会再次接纳她。而且儿子留下,赵瑞庞大的财产才不会全落在外人手上! 办好手续回到家后,岑静秋将她分到的粮食卖掉,和赵川泽抱在一起亲亲热热说尽了离别的话,才带着全部衣服和日用品,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瑞将她住过的房间、用过的东西彻底清理了一遍才从李家搬回来。 看到桌上纹丝未动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赵瑞自嘲笑了笑,他到底高估了岑静秋。 然后提起,径直去了知青点,知青点的知青们欣喜若狂,几人拼拼凑凑才拿出二十块给赵瑞,千恩万谢。 赵瑞摆摆手走了,到远处且能听见他们的欢呼。 而上了火车的岑静秋,并未回宁城,她要去找程怡心。 亲家上辈子白手起家,如果这辈子加上她的先知,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她要提前投资,和亲家携手做出一番事业来,好叫赵瑞后悔,她的人生,一定不会再如上辈子那样穷困潦倒了。 岑静秋离开后,村里人都知道赵瑞离婚成功了。 赵家只有赵川泽难过了许久,牢记着母亲会来看他的约定,赵母和赵瑞态度冷漠,行事如常。 赵瑞和李旭每天下工后便到山上转悠,已经找了好几处适宜撒种的环境,只等对比确认后动作,一直比较忙碌。 而赵母在家,突如其来地迎来媒婆上门。 赵母招呼媒婆坐下,又倒了杯水,局促不安道,“我家赵瑞才刚离婚,考虑这个怕是有点儿早……”说出去也不好听呐! 媒婆不赞同道,“这有什么的,前头那个是离了又不是死了,还得等她一年丧期?赵瑞大好小伙儿一个,长得好又能干,还打算栽那个女人身上一辈子?” 赵母想想,也是。 儿子又不是过错方,为什么不能找? 于是,应下媒婆,让她先帮忙看着有无合适的。 晚上,赵母跟赵瑞说了这回事儿。 赵瑞头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他暂时没这个心情,但又回想他上辈子,不找好像挺傻的,还被亲儿子那么编排,想了想就应了下来,又告诉赵母慢慢找,他不着急。 赵母一听,高兴极了,保证一定给他寻个合心意的。 时间进入五月,江南抽空去看了趟程皓。 第20节 听说程登临狠抓他学习,又奖励他好吃好玩的,程皓一直在痛苦和快乐中反复转换,江南幸灾乐祸。 至于他和陆鸣声陆笑笑的关系,江南没问,那也是程登临该处理的事儿。 她照例带着程皓去下了馆子,又带他去动物园看狮子和老虎。 这年头的老虎狮子都是圈养,活动范围不大,粪便味道和体味实在熏人,饶是这样,程皓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下午,半点儿挪不动步。 江南从门卫室大爷那儿借了两张报纸,远远坐着陪他。 临走时,江南通知程皓六月不会来看他,并买了一个铁皮摩托车玩具作为补偿。 越临近高考,江南越不想靠近程家,生怕出现意外。 程皓初时还不高兴,玩具到手转瞬就忘了,欢天喜地抱着摩托车回了家。 江南回到学校继续复习,随着高考日期临近,学习氛围越来越紧张,江南因知识点掌握得越多,心态越轻松,朱老师则与她相反。 倒不是对自己学习成果的不自信,而是担心出现意外。 据老师们私下八卦,其实去年考走的那位知青成绩并不如朱老师,但去年朱老师因天气寒冷手冻僵了,进入考场后又紧张,政治题没写完,第二天早上出考场后又在紧张之余误喝了冷水,导致下午肚子疼,又没写完,否则,去年他就该考走了。 江南看着自己忙乱出错,还要叮嘱她不要喝冷水生水的朱老师,提议道,“朱老师,高考那几天,我们可以到考场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招待所有热水,午间又可以休息,最重要是不用每天往返公社和考场,既不用担心早上迟到,晚上也有更多的复习时间,你看这样行吗?” 这套现代考试的常规操作,让朱老师一听,眼睛都亮了。 于是到了高考前两天,他们两人找杨校长开了介绍信,并且提前一天大早上去招待所登记入住。 因为这年头不兴预定,即使有预定,也轮不上他们。两人担心有和他们一样想法的考生,去晚了没房间,或者招待所本身满员,住不了,时间早一些,两人还能再想其他办法。 所幸招待所有空房,前台虽然对他们介绍信上的考察学习理由表示疑惑,但看了他们的工作证后,还是开了房间。 两人拿到钥匙后,分别扎进房间开始最后的冲刺。 次日,便是高考。 第一场政治考试交卷出来,江南无比庆幸这段时间没少看报纸和伟人著作,否则,今天一半以上题目她都答不上来! 后面的数学,和第二天的物理、化学对江南来说就比较简单了。 她上辈子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成绩排名前5%,本身就有基础在,再加上近几个月的复习刷题,正确率保证不成问题。 江南和朱老师在高考这三天都没碰头,直至第三天考试结束,两人如释重负、一身轻松,才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对起答案。 对各自的成绩也有了初步估算,二人皆是信心满满。 回到学校,杨校长带头对他们表示了祝贺,虽然距离出成绩还早,但杨校长笃定他们一定能考上。 并且用实际行动作为支持——学校次日便挂起了招聘教师的公告。 江南和朱老师还没休息两天,又投入学校的招聘工作中。 因为年初改革了学制,将中学改为五年制,初中三年,高中两年,所以红山中学将增加一个年级,除去招聘三个年级的英语老师外,其他科目老师也要酌情增加。 杨校长采用的依旧是笔试加试讲的招聘方式,江南年初因为有人介绍,省了笔试流程,这一回,她先参与了笔试监考、批卷,然后跟着杨校长、朱老师一起给来应聘英语教师的老师们打分。 直至七月最后一天,没有英语老师试讲,她才去看了程皓。 带他吃饭时看他狼吞虎咽的,问了原因,竟然是因为程母烫伤了手,他已经吃半个月食堂了。 第21章 “……笑笑要喝红糖水, 奶奶给她泡的时候,厨房里有声音响了,奶奶就把水壶放桌上进厨房了, 笑笑想自己倒水, 就去够水壶,拿不稳,水壶就倒了,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赶紧去帮笑笑扶, 热水就浇在奶奶胳膊上了。” 程皓一边说, 一边用左手比划了一下拿筷子的右手, 从大臂中央一直到手背,“都烫红了,还有水泡,爷爷说要留疤的。” 江南听得沉默一秒,点了点程皓的右手, “确认是这只手吗?” 程皓点头,江南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皓不假思索地答, “拿成绩通知单的第二天!” 因为他成绩进步, 爸爸特意买了鸡蛋糕回来奖励他,程皓记忆深刻。 江南算了算时间, 心有余悸。 全市小学生放假时间是统一的, 一周后拿成绩通知单并开家长会, 就在高考前几天。 也许这就是“大嫂”没有参加高考的原因。 以原主的为人, 即便因为女儿掉了迁怒陆笑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在她面前被烫伤, 她一定会帮忙,手就一定会受伤。 看来剧情确实是固定会发生的,只是经历事情的人随着她的离婚而改变了…… 江南正思考着,却听吃饱饭的程皓吵着要去工人俱乐部公园的湖上划船,因为他有几个同学都去过了,他也想去。 江南回神,犹豫道,“你会游泳吗?”她不会。 程皓摇头,他爸说假期带他去学,但是眼下还没学。 江南就问他,“如果我们划船的时候掉水里怎么办?或者在湖上桨掉水里了,捞不回来,咱俩不会游泳,一直停在湖面上,没人来救我们怎么办?” 这都是需要提前考虑的安全问题,尤其在程皓是个熊孩子的情况下。 但不论怎么说,程皓都要去,江南只答应带他去公园转转。 但到租船点的时候,发现今天工作日,没人来划船,江南想了想,就邀请了会游泳的工作人员陪他们划了两圈,程皓心满意足了。 江南送他到院子门口,将六七月没来得及给的生活费,并后两个月的一起让他带回家,这才回了红山公社。 回到学校继续忙碌了一周左右,招聘工作结束,学校也要关门了,江南无法继续住在宿舍,又兼如果她要去上大学,大部分物品也要寄放在大姑家,索性就到大姑家借住。 于是,江大姑让李旭借了一辆驴车,帮江南把全部行李都拉回了家。 午后,江南正在房间里铺床、整理东西,转眼就见江大姑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盯着她,手里还提了个瓦罐,吓了江南一跳! “大姑,怎么了?”江南小心问道。 江大姑举了举手里的瓦罐,反问她,“你病了?” 她清洗瓦罐的时候,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且罐子里头有一圈浅浅的黑色印子,那是长期熬药才会浸上去的。 江南眼神闪了闪,见躲不过,便含糊其辞道,“流产手术后,我一直觉着身上不太好,就去农场老于大夫那里开了些调养的药,吃了两个月,老于大夫说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停药一个多月了。”虽然后续还需要通过食补疗养。 江大姑显然不信,沉着脸,“说实话!” 她活这么大年纪,还能听不出来真话假话? 江南沉默,她不想让江大姑担心。 却听江大姑说,“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三儿套车,咱们就去农场,让大夫告诉我!” 江南无奈,暗自叹息一声,接过她手上的瓦罐放下,又请她坐下,“真没事!” 又轻描淡写地补充,“就是以后大概率不能生了。” 江大姑愣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江南的后心,低声急道,“这还叫没事!” 江南笑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没孩子。再说生孩子又疼,养孩子费钱费力,不能生,我高兴着呢。” 江大姑咬了咬牙,强忍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生怕说出来伤了侄女儿的心。 不能生和不想生,那是一回事儿吗?! 唉,小南的姻缘又难上了一层! 江大姑沉默坐了会儿,又出去了。 江南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也没挽留,她接受良好,但深受时代思想影响的江大姑可能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晚上,江大姑准备了一大桌好菜,算是江南的接风宴,大家吃得眼眯肚圆,舒服满足的很。 饭后,江南和李旭一起收拾了碗筷,一家子才坐到一起聊天。 江南拿出了五十五块钱,三十放到江大姑面前,“大姑,这是我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 这下,轮不到江大姑说话,大姑父就拒绝了,“小南,收回去,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 江南却笑,“姑父,你们不收,这家我可不住!明儿我就让李旭送我回公社,租个房子,天天到国营饭店下馆子,这么算算,一个月三十怕是打不住。” 大姑夫知道江南性子犟,她真做得出这种事儿,一时不好说话了。 江大姑没说话,默默将钱收了起来,自打算着拿去买点鸡鸭鱼肉,换着给江南补补身体。 江南不知她的想法,见她收了就高兴,转而将剩下的二十五块给李旭,“这是那套书和考试大纲的钱,赵瑞用的人情我可能还不上,但钱一定要给的。” 李家人不明所以,江南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江大姑当即正色道,“三儿,给人送过去!咱一是一、二是二,你姐确实用了那书,就算你跟赵瑞关系好,也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江大姑向来恩怨是非分明,即便心疼江南一下子拿出那么钱,但也觉这是该出的。 李旭看了一圈家人,发现人人都是一个想法,竟然没一个站他这边,只得低头,拿起钱到赵家去了。 进赵家后,赵母先发现了他,招呼道,“李旭来找赵瑞啊,堂屋里头听新闻呢!” 李旭知道他瑞哥前段时间有了这个习惯,每天固定听半小时新闻,才将收音机让给赵婶和小泽听歌或听评书,所以应了赵母一声,就往堂屋走。 进堂屋时,赵瑞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见他来,分心问了句,“有事?” 李旭将那二十五块钱放到桌上,“我姐给的买书钱,我说不要,她非给,说还不了你的人情,钱起码要给。” 赵瑞没说什么,点头收下,递给跟在李旭后面进来的赵母。 收下也好,省得人一直惦记着怎么还,他当时不过顺手的事儿,不值记这么久。 等李旭说完事儿,赵瑞继续听新闻,手下不停。 李旭也没打扰,跟他说了一声“回去了”就要走,倒是赵母叫住了他,问道,“李旭,我看你白天去接你姐,从哪儿接回来呀?” 李旭没设防,只当跟赵母闲聊,回道,“公社,我姐在公社中学当老师。” 说着,似想到什么,笑着补充道,“瑞哥也知道的。我姐报道那天,瑞哥帮忙拿过东西,后来还跟我一起去送过一次书,这不,您手上拿着钱就是我姐让我送来的买书钱。” “这样啊……”赵母一面听,一面思绪飘远。 她给赵旭寻了几个月的对象,赵旭年纪太小的不要,年纪相仿或稍大些的又说不行,她都不知道怎么找。 其实赵瑞也挺无奈的,年纪相仿的人他大多认识,不是人品不行就是家里有问题,没问题他也知道这些人后来的结婚对象是谁,甚至跟有些人关系还不错。 让他跟这部分人相亲,即使这辈子她们还未婚,也让赵瑞有种背徳感,所以他一听母亲提起人就拒绝。 从媒婆初次上门至今好几个月,赵瑞愣是一个相亲对象没见过。 第21节 赵母也头疼,直到今天再次见到江南,她豁然开朗:小南,不也离婚了吗? 而且知根知底,年纪正合适! 所以她多找李旭问了几句,弄清江南的近况后,明天好找李旭妈问问江南有没有相亲的意愿。 次日,江大姑忽被赵母偷偷摸摸喊出门,又问她觉得赵瑞人怎么样,和江南配不配时,人都懵了。 她虽然经常上媒婆那里打听情况,却从没将赵瑞列入过备选,毕竟邻居几十年,赵瑞从小带着她家三儿玩,两人跟亲兄弟似的,人太熟了,自然被她过滤掉了。 不过仔细想想,赵瑞确实不错,人生得好长得高大,干活、挣钱都是一把好手,离婚也在全村人眼皮子底下,虽然闹了笑话,但断得干净,最重要的是他有孩子! 江大姑自从昨天知道江南不能生后,这个心就没放下去过。 一心想着给江南找对象得找个有孩子,这样婆家才不会因为她的身体原因挑剔她,日子也能过得顺心。 赵瑞不正合适吗? 而且赵母早就不下地了,人也勤快,如果小南和赵瑞真成了,她不用带孩子,正好去上学。 但也有问题…… 江大姑迟疑道,“如果我家小南考上了大学,那她得去上学,长时间不在家,你家怕是受不了。” 赵母听了也犹豫,但又看好江南,所以道,“咱们各自回家,问问孩子的意见再说。” 第22章 江大姑跟江南说这事儿的时候, 她正在研究从邮局购买的各类期刊杂志的文风。 今年三月底稿费制度恢复,停滞十年的各类期刊杂志陆续复刊,又兼随着大批知识分子平反、第一届大学生入学, 诗歌、十年革命的伤痕文学渐渐兴起, 文坛百花齐放,方兴未艾。 大学虽有补贴,但大部分在饭菜伙食上, 现金并不多,江南自身花销少, 却要支付程皓的抚养费, 不能四年坐吃山空, 便想着投稿试一试。 她打算以旁观者的角度将原主从蒙昧到艰难求学的过程写下来,既想通过这些内容让人记住原主,也想鼓励更多处于同样困境的女孩子们坚持求学,改变命运。 陡然听见江大姑咨询她的意见,江南大脑都当机了。 谁?赵瑞? 那可是陆笑笑的未来公公, 她将要从陆笑笑的“刻薄”前舅妈,变成她未来的“恶毒”后婆婆预备役了吗? 江南觉得不可行,远离剧情人物保安宁! 江大姑可不知她的想法, 还在给她分析赵瑞的各种好处, “……赵瑞虽然在村里,没正经工作, 但挣的可不比城里人少。 就说咱们家那二分地西红柿, 两个月出头就挣了小三十, 虽说听着不是什么大钱, 但是家里出的力少啊,八.九天浇一次水、施过两三次肥, 最麻烦也就是从山上砍细竹回来立架子固定树苗。我原本还愁卖不出去烂地里,没想到,赵瑞带着三儿,转头就七分钱一斤卖给了单位食堂…… 那可是七分钱,比青菜萝卜贵三倍还多,我都担心他们被逮起来!” 江南的思绪逐渐被江大姑带歪,怎么可能卖给单位食堂呢?这年头公家单位不允许向私人采购的。 又想想赵瑞和李旭轻而易举拿到的丛书和大纲,应该是有别的渠道,江南没戳破他们。 只听江大姑话不停,说道,“这还只是小头,三儿每年给我三百块钱,手里还剩不少,说是赵瑞带他赚的,那赵瑞赚的肯定更多,而且赵家人口简单,离咱家又近,如果你受了委屈只管往家里来,大姑就能帮你打上门去,不像前头那家,白白委屈两三年……” “大姑!”江南听江大姑逐渐跑题,无奈打断她,笑道,“无论这人怎么好,我都跟您前头介绍那位军人时一样的态度,不合适!” 见江大姑还想说什么,江南急忙按住她,“您想想谁家愿意媳妇一年里十个月不着家,如果我假期再有点儿事回不来,那可是一年接一年见不着面,等以后分配了工作不在本地,更是两地分居,那这婚结了跟没结一样,人家能愿意吗?” 至于日后改革开放,人员允许自由流动,这位电视剧大佬完全有能力到全国各地生活,这样的未来江南觉得就没必要提前告知大姑了。 现下让江大姑放弃给她相亲才最要紧,无论是赵瑞,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要是人家乐意呢?”江大姑固执道。 普通人和被限定活动范围的军人不一样,白得一个大学生媳妇儿,漂亮又能干,不过分别几年,媒人那里不知多少男青年打听呢! 要不是她看不上那些人待价而沽的贪婪嘴脸,江南又正在备考关键时期,她的相亲对象能从家门口排到村口。 再说赵家,赵母没有当面否决,就说明她能接受,只差赵瑞的意思。 所以,江南的拒绝理由并不能让江大姑信服,且转变主意。 江南着急,她又不能告诉江大姑赵瑞以后跟程家是亲家,只能憋闷。 而后,她想到大姑既然说要问双方意见,那对方估计不会乐意,她就坐等对面拒绝就行。 而赵瑞这头,听说母亲要给他介绍江南也很意外。 只听赵母感叹道,“小南初中毕业回来那年我就想给你说回来作媳妇儿,哪知道你没这根筋儿……” 赵瑞跟着赵母回忆起陌生而久远的记忆。 当时,他刚能下地干活,一心只想将母亲抚育他这些年打下的饥荒还上,改善家徒四壁的境况,哪有心思娶妻谈恋爱,他连母亲有没有在他耳边提起过江南都没印象。 “她大姑担心小南上学长期不在家的问题,别人也许会介意,但我知道你不会,不然,去年你不会送静秋去高考。” 别人家都怕知青媳妇高考回城后飞走了,只有她儿子为前儿媳高考忙前忙后,大冬天顶着寒风来回接送。 所以江大姑一提,赵母根本没觉得是事儿。 听着母亲展望江南成为她儿媳妇的美好未来,赵瑞忍不住泼冷水,“您确定人家愿意跟我相亲?” 赵母被扰了兴致,不高兴道,“这不是正问你们的意见吗!” 赵瑞笑道,“人家头婚嫁到城里,自己有工作,还参加了高考,说明是个极有上进心的人,一路都在往高处走,凭什么回头俯就我一个泥腿子?” 赵瑞很有自知之明,在他没有功成名就之前,离异带一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好对象。 李旭的表姐重来一次,离婚、高考……一直在积极努力地改变自己的人生,变得比上辈子更好,这样的人大概率不会愿意回到村里生活的。 母亲却不相信,“她大姑都张罗起来了,你说人家不愿意,就不愿意了?” 总之,赵母只要听不到赵瑞说一句江南不好的话,这事儿就不容他拒绝。 赵瑞无奈,他笃信江南会拒绝,所以也坐等起来。 于是,两人相亲这事儿,在赵母和江大姑无视本人意见的情况下,成了。 两人面对面,尴尬地坐在了李家的堂屋里。 内心想的都是:你怎么没拒绝。 而后,人精.子似的两人瞬间从对方的眼中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几乎同时放松下心情,又察觉二人的所思所想所为太过默契又同步后,江南和赵瑞相视一笑,已将这次相亲当作了一次普通朋友的见面。 然后闲适地聊起天儿。 江南问起赵瑞,他和李旭的中药种植事业。 赵瑞答道,“好些种子没发芽,长起来的长势也不一,壮的壮、弱的弱,毕竟我们没有专门的农药和化肥,也不能日日上山去精心照料,头一年就只能这样摸索着来,等过两年有经验了,土地又能承包,就可以大规模种植了。” 江南点头,其实她对他们能种出来都感到意外。 “你好像对土地能承包并不意外?” 赵瑞冷不丁地提问,打得江南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瞳孔瞬间放大。 是了,小岗村还没事发,外界根本不知道消息,“土地承包”这个概念也还未提出! 江南收敛起方才的闲适,警惕地望着赵瑞,他又是从哪里听来了的? 赵瑞看着江南满身戒备的模样,笑了笑,主动坦诚道,“你放心,我没有要探寻你秘密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我是怎么回来的,会不会又突然到别的地方去。” 他有幸能回到母亲身体健康的时候,还未为母亲颐养天年,不想再出任何意外。 江南听了,暗吸一口气,完全可以肯定:赵瑞重生了! 这算什么,玛丽苏“大女主”年代剧变大佬重生复仇剧吗?破狗血剧居然出系列! 而且听赵瑞的意思,他似乎以为她也是重生的,还是试探? 江南不确定,只道,“什么‘回来’?我怎么能知道你怎么回家的?” 赵瑞见她不愿暴露,也不介意,换了个问题,“你觉得陆笑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是赵瑞能找到的唯一切入点。 江南面上不显,只能在心里感慨:好家伙,“世界核心”都差点儿让你摸到了。 不过看赵瑞的模样,一时半会儿联想不到程怡心身上去,江南不介意帮他一把,“陆笑笑和她的母亲运气都很好,遇事总能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运气好? 赵瑞望着江南脸上的笑,陷入沉思。 确实很好!lk小说独家整理 岑静秋逃离宁城到了广市,只是有人偶然见过她,并将消息告知了她兄嫂而已,赵川泽利用他的关系网都没找到的人,陆笑笑却轻轻松松从几百万人里找了出来。 还有他的车祸,对于陆笑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心想事成”! 至于陆笑笑的母亲…… 从江南的话中不难听出,这人才是重点,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赵瑞看着江南的眸色越来越暗,她肯定掌握着他所不知道的信息,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南见赵瑞身上突然冒出来的气势,忽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特别想知道赵瑞此刻在想什么,上辈子到死都没同意陆笑笑和赵川泽的婚事,这辈子会有变化吗? 但好奇心害死猫,大佬的事情不能管,江南礼貌地管住了嘴。 然后,两人又看似闲聊一般,交换了信息。 结束时,两人对这场谈话都很满意。 李家人和赵母远远瞧两人相谈甚欢,以为成了,都是一脸欢喜,没想到,赵瑞出门告诉他们:没成! 李旭扼腕,追着赵瑞出门问,“为什么不成?我姐那么好、那么厉害,瑞哥你走狗屎……哎呸,不是,你占大便宜了知道吗?!从我瑞哥变成我姐夫,咱俩亲上加亲不好吗!” 随着李旭咋咋呼呼的声音远去,赵母惋惜地看了眼堂屋里没出来的江南,摇摇头遗憾走了。 江大姑深吸一口气进屋,耐着性子问江南,“哪里聊得不合适?”她得总结经验教训。 江南好笑,告诉她实情,“赵瑞也觉得我们不合适,是赵婶跟您一样不放弃,他才不得不来的。” 解释完,江南又劝江大姑道,“相亲这事儿,您就别再操心了,我跟您保证我一定会找对象,不会孤独终老的。” 江大姑心急,又见江南神色正经,不容拒绝,只得叹了口气,“那可得快点儿!趁年轻找的都是年轻人,年纪上来了都是些剩下的歪瓜裂枣,那我可瞧不上!” 江南笑着应下了,接下来的日子江大姑果然消停了。 李旭却不放弃,不停在江南耳边念叨赵瑞的好,江南无奈拿出了杀手锏,“我不让大姑给我相亲都一直没拿你当挡箭牌,你现在是不是想试试?我跟大姑说你想结婚了怎么样?” 第22节 李旭听得狠吸一口气,“您可真是我的好姐姐!”而后再不敢在她耳边提一句。 江南的小说终于有空下笔。 第23章 原主出生在交远公社下辖的一个小山村, 取名“江南”,并非取自“烟雨江南”这样水乡朦胧之美,而是期望江家一举得男, 实为江男。 可惜, 原主是个女孩儿,江家上下失望至极,并且接下来几年, 无论江父江母怎么努力都没再生下一个孩子,原主在江家如野草一般长到了七岁。 村里有上学的孩子, 但不上学和上不了学的仍占大多数, 原主本没有上学的渴望, 直至有一天,她将晒干后的蒲公英和衣送去药贩子家换糖吃时,看到药贩子教训他逃学的两个孩子。 拇指粗的棍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两个孩子的屁股上,“不上学,你们想一辈子待在这山窝子里?!” 原主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也不懂上学的意义,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儿,药贩子是全村最聪明、最出息的人, 他说的一定不会错! 于是, 她第一次萌生了上学的想法。 她向村里上学的孩子们请教怎么才能上学。 得知每年学费竟要两块钱,还不算书本费时, 原主没有退缩, 她知道江家不会为她出这笔钱, 于是, 从那天后,她挖来蒲公英、衣后, 不再换糖吃,她要钱。 药贩子在村里收药,打的是帮村里人顺带去收购站的名头,本来就是算钱的,只是孩子们换了钱花不出去,他才购置了糖果和玩具,专换给他们。 原主就这样一厘一厘地攒起了钱,直到九岁才攒了三块钱,勉强够一年的学费,她央着父母带她去报名。 父母一面惊喜小小年纪的她竟然能攒这么多钱,一面要挟她将钱拿出来以作家用。 这是原主第一次反抗父母。 她拿刀架在了刚满周岁弟弟的二两肉上,威胁他们不让她上学,就剁了弟弟的二两肉。 这样,他和她就一样了。 “她们”不用上学,天天干活。 父母爷奶要上工,不可能时时刻刻带着弟弟,她有的是下手机会。 江家人被她的狠戾吓到了,当即应下,后来,原主被父母毒打一顿,鼻青脸肿,江家又遍寻不见她攒的钱,原主才获得了上学的机会。 江南将原主蒙昧时的内容润色一番,落在纸上,活动活动手腕,才往后写:原主一边上学,逐渐发现上学的意义与乐趣;一边攒学费,过程中遭遇的困难、趣事,以及她求学路上遇到的好人。 江南用质朴又不失风趣的语言,描述了原主怎么偷师药贩子,发现蛇蜕、蜈蚣等更挣钱;第一次捕捉蜈蚣时的紧张、被咬时的体感,怎么遇上可怜她又看不过眼的独眼婆婆帮她解毒,教她捉蜈蚣、捕蛇,炮制蜈蚣、蛇胆;好心的江大姑如何将她带出小山村,避免她被重男轻女的父母用来给弟弟换彩礼…… 最后,江南刨除了原主结婚的经历,只讲她如何自学高中知识,获得高中毕业证,并参加高考、展望未来的美好结局。 文章中还夹杂着一些被蜈蚣、毒蛇咬到时急救小贴士;独眼婆婆给她讲过的蛇类神鬼传说;以及符合时代潮流的内容:身为远近闻名巫婆的独眼婆婆和倒买倒卖药贩子的不幸结局。 全文写下来两万多字,江南修改了几天,认真誊抄一遍,打算投到一家看好的杂志去。 看着手上的稿子,江南心怀忐忑,她非文科生,笔力有限,不知能不能过稿,以防万一,她又誊抄了一遍,如果杂志退稿,她再投到另一家报纸上去。 江南准备就绪,让李旭帮她借辆自行车去邮局投递,顺便去城里看程皓。 却听李旭道,“这不是赶巧了么?姐,你收拾好东西,去村口等着,大队长和知青点的点长也要进城,他们赶驴车去,你跟着一起,省的费劲吧啦骑车,再给我个回家的大概时间,我去接你!” 江南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但她不懂李旭身上怎么一股子兴奋劲儿。 于是,就问了他。 李旭神神秘秘地靠近江南,低声道,“岑静秋被抓了,公安局打电话到大队,让大队长和知青办去保释,大队长嫌丢人,就找瑞哥,瑞哥说俩人已经离婚了,岑静秋怎么着轮不到他管,他不去。大队长就只能自己去了,还硬拉上了知青点的点长。” 李旭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 江南感慨他跟赵瑞感情真深啊,岑静秋倒霉,他都替赵瑞高兴,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大佬身边有李旭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感慨归感慨,不能耽误她的正事。 两人急匆匆出了门,李旭咧着大白牙,挥手送别了面色黑沉的大队长、知青,以及尴尬的江南。 一路上,江南都能察觉大队上正处在暴怒的边缘,仿佛一点就炸,她跟着沉默了一路,直到上了途经邮局的公交车才松了口气。 到邮局寄了稿子,她又买了一本儿童文学杂志给程皓作读物,才往农机厂去。 只一到家属区,就被人围住,被迫吃了一口瓜:程怡心也被抓了! 据说今年暑假开始后,程怡心带了她一个朋友回家住,两人身上带了些布料,说同学喜欢她们的衣服款式,托她们做衣服。 但两人做不完,就想着带回来,请家属区的阿姨大妈们帮忙裁剪、缝合,跟糊火柴盒等零工一样,算手工费。 之后,便有人举报了她们,说她们投机倒把、雇工剥削,因为俩人都不是农机厂的人,保卫科就没插手,直接让公安局抓走了。 好在两人咬死了是帮同学和自己做衣服,并不是用来买卖,公安局看她们衣服量确实不大,又有程登临出面跑上跑下,这才没定性,教育了一顿,就让家人领回家了。 程怡心是昨天被程登临领回来。 江南想想今天来领人的大队长,不会这么巧合吧? 于是,她问其中一个八卦的人道,“程怡心的哪个朋友?” 不过,遗憾的是,今天的知青人中没人认识另一位当事人是谁。 江南吃够了瓜,才往程家院子去,找了个小朋友帮忙去叫程皓,省的她招程家人的眼,这家人把火气冲她发可怎么办,她可不想打这种不关己身的战。 此时的程家,气氛低靡,程母仍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程怡心的“朋友”,“都怪她带坏了怡心,否则我们怡心不缺身份不缺钱的,怎么能去干这种事!上回她来,我瞧着就不对劲儿,原来是个盲流……” 今日休息的程登临在一旁听了,沉默不语。 妹妹带了单身女性回家,他不好靠太近,便没过问她们最近在做什么,谁知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而母亲,她真的不知道此事的性质吗?不过是原先没出事儿,又有钱赚,就没作声,如今出了事,又何必将事儿全推到他人头上,怡心真就无辜吗?她不想做,别人还能逼她拿钱、出力吗? 程怡心顶着哥哥冷漠责备的眼神,眼泪止不住的流,不知第几次解释道,“哥,这事儿真不是我主导的,是岑静秋来找我。她说我衣着打扮好看,问我怎么做的,她想买我衣服的图样儿,又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做衣服,我才做的……” 她们起初只是做一身衣服让程怡心穿着在校园里走一圈,吸引女同学注意,然后帮有意愿的女同学们做衣服,赚赚手工费。 但那样太累了,仿款出现得很快又比她们便宜,岑静秋就提议她们趁假期做一笔大的,直接做一批新款成衣,一口吃个饱,后面即使有人仿制,她们该赚的钱也赚到手了。 这样做需要人手,程怡心才想到家属区有不少大妈会做衣服,将人带回了家,谁知道会有人举报她! 程登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道,“现在事情解决了,就不用说这些了。那个女知青也不要再联系了,还有陆霖的战友也帮了忙,你抽空去谢谢人家。” 程怡心流着泪点了点头。 江南找的小朋友就是在这些话,结束好一大时间后,敲响了程家的门,“程皓,你妈来了!” 屋里玩玩具的程皓,一听这声音,完全不顾屋里的悲伤与低靡,欢快地冲出门,一点儿不带回头。 陆笑笑和陆鸣声也从房间里出来,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靠近程怡心问,“妈妈,我们可以出去玩吗?” 跟程皓一样,去看电影、去看老虎、去划船…… 程皓跟人吹嘘这些的时候,他们表面不屑一顾,其实心里很羡慕,一直想着等妈妈上学回来就好了,他们的妈妈一定会带他们去的。 程怡心抹了抹泪,搂住两个孩子,她根本不想出门,但还是安抚孩子道,“过几天,过几天咱们就去。” 抬眼间,却见哥哥眼神透着渴望地望向门外,人却不动作,程怡心低头垂眸,掩住眼中的愤恨。 她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不顺的呢? 是江南! 从那天踏入江南的房间起,她辛苦维持的形象、竭力隐藏的秘密一点点崩塌、暴露,她和谐的家庭关系被这个离婚的嫂子搅得支离破碎,她的人生也一路向着下坡而去。 程怡心怨恨、不甘,不能轻易算了,她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而此时的江南正带着程皓逛书店,程皓只对小人书感兴趣,拿起一本就挪不动步,白费她带人来熏陶文气的心思。 江南索性给他买了几册三国演义,让他回家好好看,好歹能认识几个历史人物。 因而今天结束得很快,江南把他和书杂志送回家,自己也坐车回去了。 到红山公社时,天色还早,她就没等李旭来接,自己慢慢走回去。 走到村里,发现村里很热闹,人们都在议论岑静秋的事儿。 她果然是程怡心那个朋友。 江南在外头听了一路大队长的惨状。 岑静秋是村里的知青,长期不在村里,流窜到城里做投机倒把的事儿,大队长居然不管、不知,在公安局被狠狠教育了一顿。 这还不算完,他们大队因这件事儿在公社出了名,大队长还要定期到公社学习、受批评。 大队长觉得委屈,主要是岑静秋和赵瑞以前结婚了,相当于在农村扎根,属于本地人了,他自然管得宽松。 岑静秋来了又走,没到大队开介绍信、没打招呼,他以为赵瑞帮着办妥了,就懒得管,谁知道她连老家都不回,四处流窜,险些还被打成投机倒把,要不是另外那个家里有关系,她俩都得去劳改! 岑静秋倒是脸皮厚,回村后往知青点房间一扎,躲了起来,万事不管,独留他收拾烂摊子,大队长气呀! 岑静秋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想抢先吃第一口蛋糕而已,怎么就能闹出那么多事! 现在灰头土脸的回来,大队长跟看犯人一样看着她,她的事业算是戛然而止了。 她拿出存折看了看,这几个月还是赚了一些的,这可比下地轻松多了,岑静秋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江南走到大姑家门口,碰见赵母拉住往外跑得赵川泽,嘴里劝说道,“咱们快吃饭了,等明天再去!” 显然,这小男孩想去找他妈妈。 赵母看到江南回来,笑着打招呼,“小南回来了。” 江南也笑了笑,回道,“是啊。” 然后,就见赵川泽朝她扔了什么东西,气鼓鼓地瞪着她,“坏女人!我妈妈回来了,你当不成我后妈了!” 第24章 江南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弹弓, 笑着反问他,“谁说我要当你后妈了?” 赵川泽见江南停下脚跟他说话,也不挣扎往外跑了, 哼了一声别过脸, 似乎不屑跟江南说话。 赵母见状,颇为不好意思,连忙跟江南道歉道, “小南,这孩子不懂事, 听风就是雨的, 你别介意, 我教训他!” 说着,往赵川泽后心拍了一把,又推搡着赵川泽给她道歉。 赵母一直对她挺客气的,江南不好让她难做,于是, 只对赵川泽道,“你弄错了,我跟你爸爸只是相亲, 并不是要做你的后妈, 如果跟你爸爸相过亲的都算你后妈的话,那可真数不过来, 你可是会比地里黄的小白菜还可怜。” 说完, 故意“啧啧”可怜着他转身, 准备进家。 第23节 转头却见赵瑞和李旭扛着锄头, 卷着裤脚出现在不远处。 走近后,赵瑞冲她说了一声“抱歉”, 就过去揽着赵母回家,边走边劝她,“不是跟您说了,只要他不饿着不冻着不生病,就少操心吗?” 赵母被推着走,不停回头看赵川泽,不高兴道,“小泽是你儿子,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而且他还没吃饭呢,不是饿着吗!” 而被独自留在原地的赵川泽,怯怯地望了会儿赵瑞的背影,委屈的小步小步跟在父亲奶奶身后,挪回了家。 江南这头,也和李旭进了家门,李旭且在絮叨赵川泽,“这孩子平时挺懂事儿的呀,今天怎么这么熊?姐,你别怪他,下次我帮你教训他。” 江南可不信他这鬼话,李旭和那小子关系好着呢,所以只笑了笑,没附和他,她还在思考这对父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电视剧里的赵川泽可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爷,如果赵瑞不喜欢他,他不可能有那么稳固的地位,但眼下赵瑞看赵川泽的眼神冷漠得还不如普通父子。 是这对父子之间本来如此,还是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剧情未知的事情,导致赵瑞对赵川泽改变了看法?江南实在好奇。 赵家,赵瑞还在劝说赵母转移对赵川泽的关心爱护和注意力,“既然他那么喜欢他妈,就随他去,想跟岑静秋一起住都行,您帮他收拾东西送去知青点。” 也好让赵川泽瞧瞧他心心念念的好妈妈能不能照顾得了他! 此时,躲在知青点的岑静秋正在发愁今晚怎么过七俄羣八咦死吧乙6九流伞追更最新完杰文,她跟程怡心回来,除了衣服雪花膏牙刷牙膏,什么都没带。 岑静秋下乡早,结婚也早,在知青点住的时间短,跟她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已经回城不剩下几个了,她和那几位情谊也没多深,更何况她折腾了那么多事,且到公安局走了一趟,更叫知青们不想靠近她,也不愿接济她,她连床被褥都没有。 她想了想,顶着可能被赵瑞嘲笑的可能,去了赵家,找赵瑞把她以前的生活用品要回来。 可惜,赵瑞连门都不让她进,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用过的东西我都扔了。” 岑静秋气忿地喘息,又强忍住,“那你照样赔我!” 却听赵瑞冷笑,“那都是我出钱买的东西,为什么要赔?” 说完,“嘭”一声,关门进屋。 留下精神恍惚的岑静秋。 是了,她下乡时带的行李本来就是家里的旧物,和赵瑞结婚时,赵家添置了全新的,所以她将那些东西丢的丢,送人的送人,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早都不在了。 岑静秋回过神,再拍门,赵家却不再开门了,她听着里头儿子的哭声许久,无奈回了知青点。 然后找到曾经收过她东西的人,软硬兼施让这些人支援了她一部分生活用品,好歹把这一夜应付过去了。 睡前,想的都是她在江城布置的出租房,里头的生活用品、厨具及粮食等,她都没办法去拿回来,不知便宜了谁,她开始后悔跟程怡心一起回来了。 而程怡心,在家躲了几日,等闲话散去不少,缓过神又觉公安局都没定她的罪,她有什么好躲的? 于是,开始在外头走动,头一件事儿,就是买了谢礼,去向陆霖的战友致谢。 见到哥哥口中的那位战友时,程怡心再次体验到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这些年,她的追求者不断,但能挑起她情绪的人少之又少,她将这些人当作备胎,柔情软语地吊着,偶尔请他们帮些小忙,但时间久了,也会感到厌烦,她曾以为自己的心脏再不会悸动,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这人留着寸头,长相冷硬,身姿挺拔,走进时,浓浓的荷尔蒙扑面而来,程怡心微微红了脸,正羞涩地准备开口道谢,却听人拒绝道,“东西就不用了,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不要再给陆霖的功勋和英名抹黑!” 程怡心的心仿佛被冻住,脸上的潮红褪去,眼中划过一丝怒意,但很快换了主意,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你以为我想做这样违法犯纪的事儿吗?还不是怪陆霖,他是英勇牺牲了,人人称赞,我们母子呢?如果他还在,我犯得着为了孩子的那丁点儿学费营养费铤而走险吗?!” 男人一听,冷硬的面容果然出现丝丝裂痕。 程怡心再接再厉,诉说着她这些年的不容易、孩子们对父亲的渴望…… 最终,以男人答应带陆笑笑和陆鸣声去划船结束了今天这一场对话。 程怡心转身便眼含欢喜,大胜而归。 直至几日后,再见男人满身柔情地带着两个孩子游湖,给他们讲陆霖的英雄事迹,而两个孩子也对他一脸孺慕后,程怡心对这个男人势在必得。 相比程怡心精彩的感情生活,江南的日常就略显平淡。 在江大姑家住下,她摸清了各种用具的位置后,便主动为每日上工的李家人做起中、晚两顿饭,其余时间就带着小侄女一起看小人书、给她讲故事,等待杂志社回信之余,构思下一份文章的内容。 这日,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在院里吃饭,门口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呦,大姐、大姐夫吃着呢?” 众人转头,只见一对身形干瘦的中年夫妻,带着一个略显壮硕的青年进了门。 来人大咧咧地朝饭桌走来,够头瞧了一眼菜色,惊叹道,“吃得不错呀!” 而后支使孙秀珍道,“侄媳妇儿快给我们拿碗筷,走了一早上,饿死了!” 孙秀珍环视了一圈面色难看的李家人,正准备起身,却被江南按住,“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的脸一下就难看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道,“死丫头片子,反了天了,敢这么跟你亲爹说话!” 没错,来人正是原主的亲生父母和弟弟。 江南冷眼看他,“我还敢打得你说不出话,你信吗?” 江父显然不信,捋着袖子,绕过桌子就要来扇江南,江大姑站起身,扯了他一把,冷声道,“怎么?大老远来我家就为了欺负我侄女,当我是死的?” 江父向来畏惧这个彪悍的大姐,又一下子被打断了气势,不觉软了口气道,“这是我闺女!” “到底什么事?” 江父被金大姑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 身后的江母瞪了江南一眼,才向江大姑陪笑道,“大姐你看,我们赶了一路,还没吃饭,能不能等吃了饭再说?” 不待江大姑说话,江南就不许,“不能!这个家没你们的口粮!” 江母也被激怒,尖声道,“我是你妈!” 江南嘲笑道,“我记得结婚的时候,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当年原主跟程登临结婚,江父江母向程家开口要两百块钱彩礼,原主给过他们两个选择:两百块钱彩礼将她“卖”出去,就此断绝关系,或者按农村里平均彩礼二十八块算,他们还是她的亲爹妈,她以后还孝敬他们。 江父江母一点不带犹豫,脱口就是二百块,原主便用自己攒的所有钱,又跟程登临要了六十八的彩礼,将自己买下了。 她也因此身无分文,只带着江大姑准备的一床新被子进了程家门,被程母私底下嫌弃了很久。 江大姑不想跟这对无赖夫妻纠缠,“不说是吧,那就从我家滚出去!” 当即便叫李旭李昶起身,“请”他们出去。 江父知道大姐说一不二,忙道,“别别别,大姐,你大侄儿自己寻摸了个公社的对象,正商议婚事呢,人姑娘家要三大件并二百块钱彩礼,我们没办法,这不,才来找小南想想办法。” 说着,又转向江南,“小南,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兄弟撑腰就会像你这样被人随意休回家,你要是这回帮了你弟弟,下次嫁了人家,你弟一定会帮你出头的,不会再叫你落得这副下场,是吧,远志?” 跟在父母身后的江远志闻言,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 “你怎么知道小南离婚了?”江大姑反应很快,一下子抓住症结。 江南离婚,从没往老家送过消息。 江父一把扯回江大姑手里的衣服,掸了掸,吊儿郎当仰头道,“我不单知道她离婚了,我还知道程家分了她七百块钱!现在她兄弟要结婚,让她帮衬一把不过分吧?” 江南这回真真生气了,江家知道她离婚不奇怪,毕竟十里八乡八卦流言就那么些,有人到过交远公社,将消息带过去很正常,但是知道她分了七百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程家! 江南眯了眯眼。 “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我没有弟弟。”她站起身,再次强调道,“你们现在滚出大姑家,我们就当你们没来过,今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父的怒火再次被激起,“大姐,你听听,这是一个闺女对当爹的说的话?我不教训她,还算她老子吗?!” 话毕,劈手就向江南打来,李家人一惊,慌忙去拉。 江南脑袋往后仰,抬胳膊挡住江父的巴掌,脚下一踢长凳,撞到江父的小腿,等人吃疼弯腰,又冲他的肚子踹了一脚。 只见江父后退几步,屁股一摔,坐到了地上。 李家人见状愣住了,没想到江南真敢反手打她亲爹。 江母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慌忙去扶江父,又尖声呼喊,“快来人看看呐,闺女打亲爹了!” 江远志见亲爹被打,立马就虎了脸,要上来打江南。 李旭和李昶这才回过神,立马上前挡在江南面前,一人一边按住了他。 江南瞥了一眼,一言不发,转头进了厨房,转眼又出来,手上已拎了一把柴刀,靠近江远志。 江母吓住了,也不管地上的江父,冲过去保护她的宝贝儿子。 江南转头跟江大姑、孙秀珍道,“大姑,二嫂,你们来帮我按住她。” 江大姑看看江南手上的刀,又看她面露狠戾,担心她做傻事,正想劝,又见她眼神冷静,于是咬咬牙,拉了一把儿媳妇,两人上去把江母也扭住了。 江父一边对江南怒骂着“小表子”之类的脏话,一边撑地起身,却也被人按回了地上,脸贴地那种。 不是江大姑父,而是听到动静赶来帮忙的赵瑞。 江南只瞄了一眼,就回过头,继续看向江远志道,“你们这家人真的是记吃不记打。你父母没告诉过你吧,要不是他们识相,你小时候就被‘我’阉了,现在还敢仗着这二两肉来谋算我的钱,吃雄心豹子胆了?不过,没关系,” 江南用手指刮了刮柴刀的刀刃,试试锋利程度,笑道,“现在也来得及,我帮你把这二两肉剁了,你就不用发愁彩礼从哪里来、以后能不能生儿子……” 江远志看江南说得煞有其事,原本还嚷嚷着“让她试试”的嘴唇也跟着颤起来。 江南笑了笑,让李旭和李昶将他放倒。 江远志挣扎地跟条打挺的鱼一般,双腿乱蹬,江南蹲下身,用刀背用力砸了一下他的大腿骨,江远志吃疼停顿了一瞬,江南就按住他一条腿,单膝跪在他的膝盖骨上,又让李旭跪住另外一条。 江远志疼得直嗷嗷叫唤,他感受到了江南手下的狠劲和力度,李旭和李昶按住他的力气也越来越重。 当他裤子被拉下的一瞬,他恐惧了,江南来真的! 冰冷的柴刀贴着大腿,江远志忽觉一疼,就看见他姐举起的柴刀上有血迹,又听他妈叫唤,“杀人了,快来人呐,杀人了!” 感觉到锋利的刀刃重重贴着他的命根子,江远志怕了,奋力想挣扎又怕挣扎太过怼到刀口上,只得无助地求饶,“姐,不是我!是爸、是爸非要找你要钱的,跟我关系!” 而江父,臭嘴正被赵瑞怼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江南看着江远志笑了笑,“别担心,你姐从小剁猪食、剥蛇皮,手法利落的很,一定帮你剃得干净,一点儿茬都不剩!” 说完,江南面色阴狠,柴刀高高举起,往下一剁。 江远志尿了。 江南和李旭及时闪身躲过一劫,而后嫌弃地起身,退开好几步远。 江母仿佛被堵了嗓子眼的公鸡,在江南刀落下的一瞬间,彻底不叫唤了。 江大姑一放开她,立马扑倒江远志身上,用衣服按住江远志的伤口,转头咒骂江南,“天杀的小娼妇!” 江南不理,她回到江父身边,用沾了江远志尿液的柴刀拍拍江父的脸蛋,嬉笑着警告他道,“别以为我是唬你们玩,逼急了,我真的敢。我剁江远志的二两肉,顶多算故意伤害,劳改几年就放出来了。 你江家可是要断子绝孙的,你儿子要当一辈子太监,被人笑话一辈子,‘新时代的太监’这个称呼怎么样,我可以联系报纸来采访他,让江远志的大名扬名全国,用我的几年,换他一辈子,我觉得很值,你觉得呢?” 值个屁! 第24节 江南一边演,一边吐槽,谁要为一个怂货赔上一辈子。 赵瑞在她身边看见她的眼神变化,差点儿笑出声。 江南发现了,强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示意他将让人放开。 又对江父道,“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你怎么知道我分了七百块这件事了。” 第25章 江父被赵瑞松开, 坐在地上“呸呸呸”吐了几口灰土渣,又恶心地抹了一把脸,恶狠狠瞪着江南, 意欲动手再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 却畏惧于一旁盯着他的赵瑞,终是忍下了。 这个男人按住他的时候,他是一点儿动弹不得, 可想而知力气有多大,打人会有多疼。 于是他略过男人, 冲江南颐指气使道, “告诉你, 你给多少钱?” 江南好笑蹲下,手上的柴刀点了点地,“放过你儿子还不算?” 说着,就喊李旭道,“小旭, ‘送’江远志两脚,让江老同志瞧瞧咱们的‘诚意’。” 不远处的李旭险些被他姐这混黑大姐的口吻逗笑。 不过听了话,立即上前几步, 走到江远志身侧, 正准备给他长着肥肉的肚子来两下,江母就扑倒在江远志身上护着他。 李旭迅速转了方向, 踢了两脚江远志的大腿骨。 江远志疼得想抱大腿, 但方才江南和李旭跪他的膝盖骨真的疼, 到现在都不能打弯, 他只能龇牙咧嘴地在地上小幅度翻滚,身上又有他妈死死压着, 江远志差点儿没喘上气儿。 江父见状,又气又心疼,立马想起身去看,却被那个男人按住肩膀,手上的劲儿捏得他肩胛骨生疼。 “那是你亲弟弟!”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 江父一边疼得“嘶嘶”吸气,一边咒骂江南。 江南笑了笑,“所以我说你们这家人没记性,我强调过几次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们都不是我爹妈,你儿子怎么可能是我弟弟。 也别浪费时间了,你痛快说出来,我利落送你们一家出门,要是不愿意也行,那就让江远志多受点儿罪,你们夫妻抬他回家。” “大姐,你就眼睁睁看着这死丫头没大没小,欺负你亲弟弟!”江父无奈,只能向江大姑求救道。 江大姑冷哼一声,“现在知道你是我弟弟了?在我家耍威风大打出手、欺负我侄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识相点儿,告诉小南,你儿子少受点罪,否则也别喊我,我跟我侄女站一边,哪管你们不相干人的死活!” 江父听了,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细数起江大姑那些年不回娘家不给爹娘养老送终,这几年不肯帮衬他、抢他的女儿的事儿。 江南听他颠倒黑白污蔑江大姑,忍无可忍,举刀也砸了一下他的大腿骨,江父“嗷”一声,终于停下了他的脏话。 江南冷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提刀转身,再次冲着江远志而去。 这回,江母可算逮着机会了,扑上来就要抓挠江南,江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掰,江母立时没了狠毒的气势,疼得直叫唤。 江南笑,她花大价钱学的自由搏击,如果连一个只会挠脸扯头花的中年妇女都对付不了,那不是白花钱了。 体弱时,她只能动动嘴皮子和脑力,身体恢复了,还让人欺负到头上就怪了。 眼见江南一手擒着她妈,面露狰狞,砍刀毫不犹豫地对着江远志挥下,尽管只是刀背和刀面,那股狠劲儿也吓得江父体软冒汗,又听儿子惨叫求饶,让他快把东西拿出来救救他,江父终于憋不住了,“给你!是有人写信到家里!” 说着,手忙脚乱将信从口袋里翻了出来。 江父担心江南对这笔钱矢口否认,才将信带了来当面对质的,谁想到江南这狼崽子根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上来就赶人、动刀! 赵瑞离得近,他帮江南把信接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信封上的邮票邮戳和信里的内容,才向江南点了点头,“是真的。” 江南这才嘲讽地对着江父笑笑,“早这样不就好了。” 然后,扭着江母的胳膊,将人拖到门口,巧劲儿一使,甩了出去。 李旭和赵瑞见状,也默契地一人提起江远志的领子,勒着人起身,一人抓着江父的肩膀,强迫人站起来,一起带到门口,将人推出去,“啪”一声关上门。 将江家一家三口和端着午饭来看热闹的乡里乡亲一起关在门外。 江南接过赵瑞手中的信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招呼李家人继续吃饭。 只闹了这么一场,全程胆战心惊又痛快,一家子尚在兴奋之中,食欲完全没了。 连两个孩子也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南,仿佛她是什么打败坏人的大英雄。 江南笑了,她还担心今天这突发的血腥场面,和她的狰狞面目会吓到小孩子呢,没想到都是胆儿大的。 “大姑,饭还是要吃的。”她劝道。 江大姑手指点点她,今天过后,侄女凶悍不孝的名声,时隔多年又要重新开始传播了。她无奈叹了口气,端起菜回厨房准备重新热一热,又招呼来帮忙的赵瑞留下一起吃。 赵瑞拒绝了,他在家吃了一半放下碗过来的,赵母会帮他热着,现在回去也不晚。 然后,在李家人的不断挽留声中出了门。 门外,江家一家三口正向吃瓜的村里人哭诉江南的狠毒,见他出来,吓得瑟缩,一时不敢开口,赵瑞冷冷看了一眼,拨开人群回了家。 赵家,赵母和赵川泽也去瞧了情况,赵母年轻守寡,最清楚女人不硬气彪悍些,就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对江南的表现没多大反应,甚至还有些赞赏、喜欢。 倒是赵川泽,不由对江南心生畏惧,尤其江南举刀挥向他弟弟下.身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浮现,赵川泽悄悄捂了捂他的小唧唧,心想:他得罪了那个坏女人,坏女人不会来剁他的吧?又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躲坏女人远远的。 李家,江大姑和孙秀珍在厨房里忙活,江南去冲洗柴刀、洗手,李旭则用铲猪屎的铲子,将江远志尿液浸湿的土皮铲到厕所里去。 各人忙活后,又吃了饭,江南才打开了那封信。 信上字体张牙舞爪,虚浮无力,一看就是用不擅长的手写的,根本看不出书写习惯,倒是里面明确写了她从程家离开时带走了七百块钱。 李旭凑过来跟江南一起瞧,江南索性将信纸递给他,自己专心研究起信封,没有寄件地址,但是寄件邮编是城里的。 李旭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瞧不出名堂,便问江南,“姐,这什么都看不出来呀,你有眉目吗?到底是谁要整你?” 江南没说话,把玩着手上的信封,眼神沉了沉,左右不过是程家人。 几天后,江南挑了个休息日出门,江大姑问她去哪儿,一听说她要去程家,猜到她要去处理信的事儿,让她一定带着李旭去,好有个帮手。 于是,江南和李旭一起进了城,在客运站开往农机厂的公交车上,遇见一个男人带着陆笑笑和陆鸣声上了车。 车上拥挤没有座位,男人带着他们恰巧站到了江南和李旭的座位旁,江南可没有给孩子让座的美好品德,于是不动如山。 两小孩也发现了她,脸上欢快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抱着男人的大腿,气鼓鼓地瞪着她。 江南故意冲他们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这一幕落在男人眼中,就是江南吓唬两个孩子,眼神不善地警告了她一眼。 江南好笑,不知这位又是程怡心的哪一号追求者。 电视剧演员和真人不同脸就是这点麻烦,不说名字都对不上号。 下了公交车后,江南故意带着李旭跟在男人和陆家兄妹后面走,尽管男人配合着两个孩子走得很慢,也没超过他们。 李旭不理解,但知道他姐这样做一定有目的,所以老实跟着,也不催促。 而男人虽然没回头,却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两个孩子也不断朝后面做鬼脸,男人有些不悦,不清楚这一男一女究竟想做什么。 好在程家很快到了,将孩子送回家后,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盘问这两人。 程怡心算了算孩子到家的时间,不停对镜打理着妆容。 她不能打扮太过明显,让男人看出她为了见他特意打扮过,进而意识到她的心意而远离她;也不能太过随意,露出她的缺点,那样会毫无闪光点和吸引力。 想到这,程怡心不觉看着镜中红霞上脸的自己,嗔怪起男人太有原则,让她头疼。 他对笑笑和鸣声柔情到了极致,对她却不假辞色,始终保持距离,第一次带孩子们一起游湖被人误会,调侃他们一家人长得好后,男人再带孩子出门,就拒绝自己跟着。 程怡心不好表现太明显,担心将人逼走,只得无奈答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男人到家接送孩子时,给他留个好印象,好找机会进一步接触。 现下也如此,只是出门来迎人的她,见到跟在男人和孩子身后的前大嫂时,嘴角的笑容险些没挂住。 “今天也麻烦你了。”程怡心先对男人致谢道,又让孩子们跟男人道谢。 看着孩子们拉着男人的手开心地蹦蹦跳跳又叽叽喳喳诉说着不舍,程怡心的心沉了沉,虽然她也想和男人多一些相处时间,但江南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告诉她,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蒋绍一向不和战友的遗孀过多接触,每次将孩子送达后,都会立马回家,这次也不例外,尤其今天,他后面还坠了两个麻烦。 谁知,江南却主动打了招呼,“怡心,不给我介绍这位同志吗?” 程怡心闻言,心生警惕,两个孩子也死死抱住男人的大腿,眼神里仿佛在说“这是我们的,不给你!” 江南见状好笑,不待程怡心回答,就直接向男人问道,“同志贵姓?在哪个单位工作?” 蒋绍依旧冷着脸,眼神不善地看着她,“蒋绍,公安局。” 谁知这不怀好意的女人竟不怕,眼睛还稀奇地亮了亮。 江南能不稀奇吗! 原本瞧陆笑笑陆鸣声对这男人的依赖、喜欢程度,她还以为这人是程怡心的二婚丈夫呢,也就是电视剧男主,谁知不是,并且程怡心好像没有姓蒋的追求者吧?且职业还是公安? 江南拿出包里的信件,暗笑道,这不就巧了! “蒋同志,你和程怡心是朋友,能不能帮我——她的前大嫂,一个小忙呢”江南笑问。 程怡心看见信的一瞬间,瞳孔缩了缩,喉头滑动,声音尽量保持平静道,“江同志,我和蒋同志并不是朋友,请不要打着我的名义麻烦人,另外蒋同志工作很忙,请你不要占用他的私人时间。” 说着,又向蒋绍道,“最近两个孩子多亏你照顾,原本还打算今天招待你的,但家里临时来了人,不太方便,只能等下次。” 蒋绍这才弄清楚了奇怪女人的身份,原来是笑笑鸣声的前舅妈,难怪两个孩子会是那种表现,毕竟舅妈和外甥关系不佳的不在少数,他能理解。 见程怡心不想他掺合,蒋绍也就顺势告辞。 谁知,江南却右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别着急嘛蒋同志,我这人找人算账最喜欢有人旁观了,现在动静没闹起来,左邻右舍也没出来,您留下给我当个观众呗!” 蒋绍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这是什么混蛋理由,不过,“你要找我战友遗孀的麻烦?” 如果是这样,他确实不能走。 他和陆霖提干前在同一支部队服役,几次任务同生共死,情谊深厚,后来他们分属不同的部队,联系逐渐变少。 陆霖牺牲后,他知道陆霖的家中经济情况不错,又打听过他妻子的娘家家境也不差,两个孩子能得到妥善照顾,就没有同其他家中贫困的牺牲战友、下属那般事事关心,月月寄生活费。 没想到他今年因伤转业到安城,处理的第一件案子就是陆霖的遗孀。 说实话,程怡心的案子并不算严重,查获了十几件衣服,她们又坚称是帮同学的忙。他家中有关系,知道上层近期都在关注研究经济问题,经济开放只是时间问题,程怡心这样的行径在以后一定会合法,甚至受到鼓励。 为了不让陆霖的孩子有个罪犯母亲,影响前途。他和程怡心的哥哥一起联手,保了下程怡心。 眼下有人宣称要找程怡心麻烦,他不能坐视不管。 江南见他眼神变化,不在意道,“这事儿目前还不知道是程家谁做的,不过您这位战友遗孀的可能性最大。” 江南话音落下,程怡心不淡定了,“江同志,你和我哥离婚大半年,不止一次上门找麻烦,你究竟想让我们怎么做才甘心?” 第25节 江南好笑,“程怡心,瞧你这话说的,我哪一次是无故上门?不都是你们先撩者贱,我才找回来的吗?” 这锅,她可不背。 程怡心眼见江南要抖落以前的旧事,忙对蒋绍道,“蒋同志你先回吧,这是我们家的私事,我能处理,多谢你愿意帮忙。” 江南却不愿意,李旭主动挡在男人身前。 虽然一脸嚣张,但李旭心里怯得很!瞧瞧这肌肉、这体型,他可干不过,早知道连瑞哥一起拉来了! 几人僵持了这么久,程家终于有人出来了。 程母程母先跟蒋绍打了招呼,又见江南,都是一脸疲惫,内心只一个想法:她又来闹什么?! 程登临倒是惊讶,“小南,有事?” 江南这个月已经来看过程皓了,今天来只能是有事上门。 江南二话不说,将手上的信递给他。 程登临疑惑地打开看后,一脸严肃,关心道,“你没事吧?” 他深知这双岳父岳母有多难缠,小南独自带着那么多钱,在他们眼中就宛如一块肥肉,怎么可能不咬上一口! “没事儿,打了一架而已。”江南漫不经心道。 环视程家人一圈,又问程登临,“你说,这信会是谁寄到我老家的?” 程怡心心头一凛。 程登临沉默,江南上门,就说明她怀疑这信是从程家出去的。 程母听着他们打哑谜,心里不耐烦,只想快些将江南赶走,省的坏了他们一家、尤其是怡心,在蒋绍心中的形象。 于是,一把抽过程登临手中的信,看了看后,莫名其妙地看向江南,“小南,你就凭这鬼画符一眼的东西就怀疑我们家?” 信封和信纸都是普通款,没有任何标识,这笔迹也不属于他们家任何一个人,为什么找他们家,就不能是江南在外头惹了人、露了财被人算计了? 江南冷笑,“这封信的重点是‘七百块’,知道我存款数额的人,除去我,只有五个人。” “邮局的办事人员,”江南伸出的手掌,弯下大拇指,“还有你们家四位!” “那……那也不能说明是我们呀!”程母还想狡辩。 江南却道,“先不说我跟那位工作人员不认识,也无冤无仇。就算是她,那她不至于寄封信都不在自家邮局寄,专门跑到城里的邮局吧?想排除她的嫌疑也很简单,去邮局问问寄件那天她上不上班就行。 那么,您家几位呢?” 程家人都沉下脸。 程父没好气道,“小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们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下作的人!” 程父话音落下,江南忽然拍了下手,“好了,根据您、程大妈和程登临一无所知又气愤的反应,我几乎肯定排除你们的嫌疑,那么,你呢?程怡心……” 所有人都看向程怡心,程怡心仍旧面不改色撒谎,“说到底,这都是江同志你的无端揣测。我们家人本来就没做过的事儿,怎么能证明自己没做过?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江南笑着上前,程怡心不惧地直视她。 江南忽然动手,一把抓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将她高高昂起的脑袋按了下来。 众人震惊。 程怡心吃疼,尖叫了一声。 程母惊呼又大骇,忙上前帮忙,江南却扯着程怡心后退,程怡心再次疼得出声,程母不敢再上前。 程父程登临和蒋绍靠近,却不好上前拉扯江南,只能劝她,“小江小南,你这是干什么?!” 而陆笑笑陆鸣声已经冲向江南,准备拯救他们的妈妈,却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程皓推开,要不是蒋绍在后头扶了一把,都得后仰摔倒。 江南看得欣慰,没白费她这几个月好吃好玩的。 她低下头,跟抓着她手腕,试图将她的手拉开的程怡心道,“怡心呀,你被举报进公安局,是我造成的吗?” 程怡心不答,江南手上就用劲儿,程怡心不想疼,只能摇头。 江南又柔声问她,“那你怎么能拉着我一起不痛快呢?你是公主吗,我跟你哥离婚半年多,我特意选了个离你家那么远的地方工作、生活,你怎么还能让我从你的吸血包变成你的出气包呢?这不合理,对不对?” “小南,你这是胡说什么呀?!”程母看着蒋绍,又看看围过来的街坊四邻,尖声责难道。 江南抬起头,见蒋绍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们,程登临倒是意料之中,只是表情有些颓丧。 江南这才扯着程怡心的头发,将她往前推了一把,撞到程母怀里,好笑道,“下次贴邮票记得去邮局用胶水,别用你家的浆糊,你妈熬的浆糊为了给孩子吃,里面放了糖。” 程母闻言顿住了。 而程皓一把抢过他爸手里的信封,将邮票撕开,舔了舔,“真的是甜的!” 第26章 程皓的动作和江南的话语两厢验证, 邻居们和蒋绍基本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眼色复杂地看着程怡心。 人群中几位看着程怡心长大的大爷大妈忍不住叹息,“怡心这心性怎么越长越歪?” 寡妇带孩子白吃亲哥亲嫂子, 情理上还能说得过去, 但搞这种背后算计人的手段,就是纯坏了。 却听有年轻小媳妇小声反驳,“也许她本来就这样!” 接着, 又有不少人附和点头。 这都是或羡慕、或嫉妒程怡心在娘家日子好过,或不爽自家男人总是帮程怡心忙、总盯着程怡心看, 自认看透程怡心的女人们。 程怡心听得这些议论声, 眼角瞥过眼蒋绍, 见他面露失望,心痛又憎恨。 这事儿,她绝不能认! 此时,程母已走到程皓身边,又将他手中信封夺了过来, 教训程皓道,“什么脏东西也往嘴里塞!而且甜什么甜!浆糊本来就有甜味,又不止我们一家加糖熬!” 这也算变相为程怡心辩解了。 江南讽刺地笑了笑。 程怡心已然振作, 直起身, 理了理狼狈的头发,冷脸厉色道, “江同志, 你只凭我知道你有七百块钱、我家的浆糊是甜的, 就胡乱猜测写信人是我,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自导自演?” 程怡心的话音落下,院里安静了片刻, 大家似乎都在等反转。 只听程怡心又道,“你故意用甜浆糊和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信息伪造了这封信,来诬陷我,顺便上门找我们家的麻烦! 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猜测!” “你放屁!” 江南还没说什么,李旭怒不可遏地站了出来,“你自己心思龌龊、小伎俩多,别胡乱套在别人身上!你知道我姐是提着柴刀才将那家豺狼一样的人赶走的吗?你家自导自演这么真实? 我陪你演一场?进门就找你要三大件加两百块钱,你不给,我上来就是一巴掌,你试试?!” 说着,李旭脸上带着狠意,靠近程怡心。 程怡心惊得连连后退,程父适时上前,挡住了李旭。 “这事究竟是真是假,欢迎你们到红山公社石栗生产大队调查,村里不少人都是我的人证!”江南向众人扬声道,然后又看向程怡心,“那你敢配合我验证吗?用你的左手写字,让公安局痕迹鉴定或笔迹鉴定的专业人员进行比对……” 江南看了看蒋绍,又直直盯着程怡心的眼睛,“你敢吗?” 程怡心害怕,又偷偷看向蒋绍,她胡乱写的字也能验证吗? “够了!”程父感受到身后女儿的颤抖,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小江,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南闻言笑,“您这是替程怡心认下了吗?” 程父沉默,装死到底,就是不口头承认。 江南好笑,“我大老远来,让她给我斟茶道歉,买上三斤糕点一刀肉的道歉礼不过分吧?” 这是本地上门道歉必带的两样礼。 她本打算要钱作精神赔偿的,哪承想有公安在场,她担心要钱会让程怡心反告她敲诈勒索,只能算了。 “不可能!”程怡心仍然死鸭子嘴硬,“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道歉!” “道歉!” 沉默许久的程登临忽然出声,厉声对程怡心要求道。 他见过江父江母的贪婪丑恶嘴脸,所以相信李旭的话,小南真的遭受过了那样的事儿,怡心这个始作俑者必须道歉。 程家人不可置信地看向程登临,程母说,“登临,你说什么呢?小妹都说了不是她!” 儿子这不是拆女儿的台吗?! 程登临却不理,只对着一脸痛心望着他的程怡心,沉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道歉!” 程怡心不道,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江南,都是这个女人抢走了疼她爱她的哥哥。 江南觉莫名其妙,程登临让她道歉,瞪她做什么?柿子专挑软的捏? 转而又暗自好笑,她哪里让程怡心觉得好欺负了? 程登临见程怡心不动作,甚至可能恨上了江南,失望地闭了闭眼,低声让程皓回家拿东西。 等程皓出来,他将手上的钱票给江南,“小南,我替怡心道歉,对不起。” 然后又道,“歉礼来不及去买,就用钱票抵,可以吗?” 江南看了看,半晌后,笑了,“程登临,你可真是个冤大头啊!” 此时,极有眼色的李旭,跟江南的小跟班似的,上前去接过程登临手上的钱票,还偷偷用手捻了捻,心里感叹:呦,小二十,不少! 程怡心哭了。 程登临一替她道歉,等于将这件事儿钉死在了她身上,她都不敢看蒋绍看她的眼神,只能捂脸蹲下哭泣。 只蒋绍哪有时间关注她,他一直在控制着两个孩子,不准他们上前被大人之间的矛盾波及。 程登临看着父母手忙脚乱地将程怡心揽在怀里,跟个孩子一样的哄,又冷声道,“怡心,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收拾烂摊子。 妈,这钱从下个月的生活费里扣。” 程家母女听了这话,一时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而后,就看程登临事不关己一般,叫上程皓就要回屋,“你该写作业了。” 第26节 江南笑,没想到还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程皓却来到他妈面前,期望地问,“今天去玩吗?” 江南扶额,就不能期望熊孩子能读懂气氛,然后摇头,“今天来不及了,下个月吧。你今天表现很好,我下次来会给你带玩具的。” 得到江南的夸赞和许诺,程皓高兴又失望地跟着他爸回屋了。 随着程登临的离去,安静了一会子的院里又重新开始热闹起来,纷纷感慨着程家这兄妹离心的场面。 江南出手教训了程怡心一顿,又让她名声败坏一层,可能还坏了她一朵未萌芽的桃花,程登临也断了他的供养,虽然听不到程怡心的道歉与认错有些遗憾,但这一趟已经很值了! 江南带着大获全胜的喜悦,垂眸看了一眼程怡心,最后警告道,“程怡心,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就不只找上你们家门,我还会去你的学校,让你的老师同学瞧一瞧他们的好学生、好同窗,是一个怎样人品有瑕又爱搞小人行径的人。” 程怡心听了,气得哭泣都打嗝,脸也不捂了,咬牙瞪眼地盯着她,满是恨意。 江南根本不惧,招招手,连个告别都没有,带着李旭走了。 蒋绍看了看他们远去的背影,跟无事发生一般,安抚好两个孩子,面不改色地同程父程母道别,至于程怡心,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年,他见过各色各样的军属。优秀的军人,其家属不一定人品道德都高尚,但只要不侵犯国家利益,他觉得都能包容。 对陆霖的遗孀也一样,即使知道程怡心的一些传闻,他想不过是人自私了一些,且已经补救过,念在她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疼爱,他可以忽略过去。 但没想到程怡心竟会主动害人,这样的品性实在不适合抚养烈士遗孤。 蒋绍出了程家院门,这回,成了他坠在江南姐弟身后。 只听那个男人惊奇地问道,“姐,你早发现那浆糊是甜的?怎么不告诉我!” 又听那个名叫江南的女人口气无语地回,“怎么可能,我诈她的。” 蒋绍震惊得跟男人一样吸了一口冷气。 只听江南解释,“程家的浆糊确实是甜的,如果程怡心用了,那就是甜的,尝一尝就知道真假;如果她没用,我先给这么一个肯定条件,大家都先入为主默认邮票是甜浆糊贴的,如果程怡心信誓旦旦的要求验证或者反驳,我就可以质问她,又抓她的马脚。” 而后是江南停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所以,看到程皓这傻小子把邮票撕下来舔的时候,我心都快吓出来了,万一程怡心真是用的胶水,程皓又没眼色说出来,我不就露馅儿了!” 程皓这傻小子日常坑妈! “噗嗤!” 不止是李旭,就连蒋绍都跟着笑了出来。 江南听见声儿,转头看人忍俊不禁,被她发现又急忙正色的模样,阴阳怪气打了声招呼,“蒋同志呀,我看你跟程家关系不错,我们都走了,他家没请你留下吃个便饭啊?” 蒋绍无言,你看程家被你闹过之后,还有胃口吗? 而后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回单位。”就越过姐弟俩,公交车也不等,匆匆跑走了。 蒋绍确实去了单位,用办公室的电话,联系邻城陆家,问候陆父的情况,得知人最近不太好,有点着凉,今天还到医院挂水后,他关心了几句,没多说什么就挂了。 蒋绍认为笑笑和鸣声不能再跟着程怡心这样的母亲了,但陆霖的父亲年纪大了,如今且靠陆霖的大哥大姐照顾,怎么可能照顾得了两个孩子。 他烦闷地捋了捋自己的寸短,心想日后只能由他多看顾一些,唯一庆幸的是程怡心要上大学,不会长久留在家中,对孩子的影响会小很多,待孩子大一点儿,三观定型,再跟母亲一起住,应该就不会长歪了吧? 蒋绍只能这样祈望着。 又说江南和李旭,先到城里的糕饼铺子用道歉款买了三斤糕点,又回公社买了三斤肉,收获满满地回了家。 路过道路两旁田地后,队上上工的男男女女对着江南的背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江南不用听,也知道说的她拿刀砍亲弟弟的事儿。 江家一家三口可是在李家门口哭了好久,江远志腿上那条血线也展示给不少人瞧过,且三人还哭着喊着到大队长家告状,又蹭了一顿饭才走。 事后,大队长也没找江南麻烦什么的,毕竟江南不是大队的人,李家人又没动刀子,他听听八卦就算了,根本管不着。 岑静秋也在人群中望着江南。 现在大队长天天让点长监督她上工,她跟劳改犯的待遇没什么两样。 她已从赵川泽口中得知江南和赵瑞相过亲的事,一边希望两人不成,她虽然没机会,但只要她儿子在,总有翻盘的那一天,一边又想如果赵瑞真要再婚,找江南也好。 她以前跟程怡心提过在她家遇上江南的事儿,程怡心很不喜欢这个前大嫂,两人聊起来,她知道了江南不能生育的事儿。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对赵川泽和她的威胁是最小的,虽然很不甘,但江南是最好的人选。 岑静秋低下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大姑一家下工后回到家,只见两个孩子一人捧着一块脸大的鸡蛋糕,吃得满嘴油。 紧接着李旭就手舞足蹈地给家里人描述起江南的英勇身姿,末了还感慨了一句,“我除了给我姐充场子,好像一点儿用处没派上。” 江大姑闻言,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把全家人都逗笑了。 杂志社的过稿信件和稿费是一起寄来的,信上说江南的两万多字小说将分四期刊登,稿费千字两元,一共四十元。 这可惊喜到江南的,她没想到真能过稿,当下就去借自行车,带着大侄子小侄女,一个坐后面一个坐前杠,到公社买好吃好玩的,又买了两斤五花肉回来做红烧肉庆祝。 江大姑下工回家见了,一面不由分说嗔怪江南乱花钱,一面又感慨这几天跟过年似的,天天吃肉。 饭桌上听江南说是写稿子赚的钱,一挣还四十,感慨完文化人真挣钱,又拍桌教训起两个儿子早年不好好学习,不然也能轻轻松松挣钱。 两人听得脑袋疼,只埋头吃饭,倒是把孙秀珍和两个孩子逗得哈哈直笑。 一家人就这么平静和乐地过着日子。 时间进入九月,江南的录取通知书一直没到,大姑偶尔会问问她,但又怕江南没考上失望难受,也不敢多问,江南倒是不急,她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 一日,邮递员上门,江大姑大喜,以为是录取通知书到了,哪知不是。 江南拆开信一瞧,竟然是电影制片厂的导演询问她是否有意将小说授权给制片厂做成动画电影。 如果有意,想请江南在文章中增加几位个性鲜明的同学和小伙伴,让观众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校园生活的快乐和美好,让孩子们更向学。 江南惊喜之余又有些为难。 她和原主的放学时间都很忙碌,她干农活、做家务,原主做家务、挣学费,她们都没朋友,也没多少校园里的快乐记忆。 考虑了许久,江南决定杜撰几位。 一位责任感强的小班长、一位家里宠爱的娇娇女和一个喜欢欺负人的小胖子。 故事就从小主人公入学后,村里的小朋友将她拿刀威胁弟弟的事儿告诉了同学们,这件事儿传来传去,变成了小主人公脾气暴躁、喜欢拿刀伤人,班上的同学们不敢靠近她,娇娇女也是其中一员。 小班长无意中发现小主人公在校园的墙角处挖蒲公英,好奇之下询问,才得知了小主人公的困境。 然后主动提出帮她融入班集体,娇娇女得知情况后,为小主人公心疼地哭了一场,她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没见过这样艰难的女孩子,然后积极要求加入。 就这样,在两位小同学的努力下,解除了小主人公伤人的流言,小主人公和同学们一起学习、课间玩游戏。 但班上仍有不喜欢小主人公的人,比如爱欺负人的小胖子一行。 他们嘲笑小主人公年纪大、身上衣服破烂又不合身,虽然有班长和娇娇女等人的仗义执言,但是小胖子仍不改初衷。 直到小主人公帮小胖子捉住了一只爬到他身上的蜈蚣,又给他急救。 从这一天起,小胖子将小主人公视作“救命恩人”,崇拜小主人公,并在小主人公和班长的教育下痛改前非,不再欺负人。 然后四人组成了一个小队,集思广益、身体力行帮助班上的同学解决了几个小故事的问题。 因此受到学校和老师的嘉奖,四人一起上讲台拿奖状、戴红领巾。 这些经历,很激励每当挣学费疲累时的小主人公。 江南写完,又觉这些小故事非常套路化、理想化,与原主求学的残酷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且有些割裂感,但她真的尽力了。 将稿子放进信封后,江南附上了一封信,告诉电影厂如果觉得这些故事不合适可弃用。 但意外的,这些内容又被采用了。 导演觉得这些小故事有冲突、有反转,也有教育意义,放在小说中与立意冲突,确实不合适,但放到电影里正好。 随之而来的还有二百块钱的版权费汇款单。 江南举着汇款单激动跳了起来,引得江大姑都啧啧称奇,多少年没见过江南这么活泼的样子了,然后又被汇款单的金额震惊。 她轻轻地揉搓着汇款单的边边角角,总觉得这钱来得不真实。 江南当即想去公社买肉来庆祝,却被江大姑按住,“我看你是钱多烧的慌!” 然后,就带着她去给西红柿树苗绑架子冷静冷静。 实则是江大姑想亲自看着她,防止江南偷偷摸摸去乱花钱,家里这段时间伙食够好了,不需要再加餐,且江南一旦上了大学,就没了收入来源,这钱能省则省,不能都花在他们身上。 江南叹息,她确实有些飘了,上辈子赚两百万都没庆祝过,只会更节省,这辈子突然有了可以分享的亲人,她有些高兴过头了。 这样不好,江南拍拍脸,提醒自己克制。 几天后,她终于收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是朱老师送来的。 江南意外地邀请他进门,倒了茶水招待。 朱老师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等得着急,隔三差五就到邮局问,今天终于问到了!” 然后,郑重地将邮件双手递给江南。 江南见他这般,心情也跟着郑重又激荡起来。 “恭喜你,江老师!” “也恭喜你,朱老师!” 两人又郑重肃穆地互相道喜,江南真切地从朱老师身上感受到这个年代知识青年对大学的尊重与渴望。 她对自己高考只为文凭和户口的计划惭愧了一瞬。 一旁的李家人早对江南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期待不已,江南笑了笑,连忙打开。 f大中文系。 上辈子,江南为了挣钱,学的财经类,这辈子为退休而来,她想试试不一样的路。 江大姑珍重地接过江南手上的单页,眼角含泪,她在这页简单的纸上,看到了区别她和妹妹一生的未来,她真心为侄女感到高兴,小南苦了二十多年,终于拼出了一条坦途。 她又将录取通知书拿给扯着她裤腿也要看的两个孩子看,教育他们好好读书,跟姑姑一样考大学,出去见世面。 江大姑让孩子看,却不让他们碰江南的录取通知书,生怕弄坏了。 待李家人激动过后,轮着看过江南的录取通知书,让她小心收起来,才正式招待起朱老师。 朱老师被忽视了好一会儿也不在意,他能理解这份心情,相信他回到家时,家里人也是相差无几的反应。 江大姑和朱老师闲聊起来,才知道他是来告别的。 第27节 只听朱老师说,“我已经找杨校长办好了手续,打算先回家探亲,再从家中去学校报道。想着将来可能难有再聚首的机会,所以借着送通知书的机会,冒昧上门来道个别,打扰了。” 江南摇头,调笑道,“怎么会是打扰,欢迎之至,我还要多谢朱老师记得我!” 朱老师也笑了,跟李家人感激了一番这半年来江南对他学习上的帮助,才在李家人要留饭时告辞,“我已经和贵队上的知青们约好了一起吃饯别酒,就不打扰了。” 江南知道大队知青也有一位考上了大学,两位考上了大专,最近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所以并不留他,远远送了他一段才返身回家。 一到家,就听江大姑嘀咕朱老师是个好小伙,可惜家太远,和江南也不在一处上学。 江南好笑地摇摇头,这才消停几天,大姑又寻思给她找对象,她直接不搭茬,让江大姑自己遗憾一会子就过去。 而知青点的岑静秋得知江南竟然考上了f大,暗叹老天爷对她何其不公。 江南脾气暴躁、性格刻薄,这样的人肯定无法静心学习的,可连她都考上了,自己上辈子那么努力却两遭落榜! 岑静秋越想气越不顺,又想到江南的前夫,程怡心的哥哥。 那个男人在她和程怡心都关在公安局的时候,明明可以将她们一起保释出来的,但他没有,只将她的行李包扔在她面前,警告她不要再联系程怡心,然后就带着程怡心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公安局担惊受怕地度过了一夜。 所以,她当即写了封信,让朱老师帮她带去公社邮局寄给程怡心,她要告诉程家:江南考上大学了,后悔死程怡心的哥哥。 同时也跟程怡心重新联络联络感情,寻求复起之机。 不得不说,她和程怡心能混在一处,思维模式是有一定程度共鸣的,这恶心人的小手段,殊途同归。 而收到信件的程家,被气到不是程登临,而是程怡心。 第27章 要说后悔, 在江南的几次折腾大闹后,程家是绝不可能后悔,唯一的感受就是心塞。 一来“仇人”越过越好, 他们心气儿怎么可能顺畅;二则江南是离开他们家后才往高处走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是什么囚笼,困住了人家前进的进步呢! 程怡心捏着信, 气极又不敢置信,“妈, 江南成绩很好吗?” 她怎么考上的f大!程怡心自认成绩不错, 也不敢填报的志愿, 江南一个事事不如她的人居然考上了? 程怡心借过江南的书,上头笔记很多、答题规整,再结合江南以前的性格,程怡心以为她是个勤能补拙的类型,即使今年复习更充分, 有机率考上大学,也绝不可能考多好的学校。 谁知现实竟这样打脸! 程母表情扭捏,不愿多谈, “也就那样吧……” 能当英语老师, 虽然只是公社中学的民办教师,但水平终归是有一点的吧, 不然郭婶口中那个要求严厉的校长也不能招她进去。 程怡心沉默, 她从母亲的态度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这才发现好像不是很了解这个曾经轻易被她拿捏的大嫂。 而程皓, 是从陆笑笑和陆鸣声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你妈妈也要去上学了, 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去玩,不像我们, 妈妈不在,还有蒋叔叔!” 这话对程皓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等程登临下班回家后,就追着他带他去打电话,他要亲自找他妈确认。 程登临对于江南能考上大学是从不怀疑的,他只是意外程怡心的消息来源,又有程皓被陆笑笑陆鸣声话语刺激的无语。 “你妈去上学,我也可以每月带你出去玩,而且你妈妈留的电话是学校的,学校还没开学,她接不到。” 程皓仿佛天生抓不住重点,指责程登临道,“那你以前怎么不带我去玩?” 程登临愣了一下,心里顿生愧疚,他这个父亲确实失职,于是道歉道,“是爸爸疏忽了,以后会改正的。” 程皓一听以后还能出去玩就开心,至于谁带他都没区别,但也有少许对江南失约的失落。 臭妈妈,明明说好的每月要给他带好吃好玩的。 失落之余,他又苦着脸嘀咕,“怎么大人都喜欢上学,奇奇怪怪的!” 他每天都想快点长大就不用上学写作业了,实在不能理解他姑和他妈这些大人的想法。 程皓就这样被程登临安抚好了,江南九月来看他并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原以为他会撒泼耍赖,没想到接受良好,只是凶着脸谴责了一番她的不守信。 而后在江南承诺会给他寄沪市的最新款玩具后,人轻松被哄好了。 江南松了口气,让程皓带着半年生活费回了家。 江大姑对江南上大学的事儿非常上心,一边催促她早些打点行李,一边琢磨着要不要给她置办几桌席面庆祝庆祝。 江南知道她这想法后,忙将人拦住了。 她在大队就大姑一家亲人,其他人不过混个脸熟,实在不需要这些人大费周章为她庆贺。 江大姑无奈作罢,但还是做了一桌好菜,邀请隔壁赵家一起来大吃了一顿。 对此,江南是能接受的,毕竟江家找来那天,赵瑞二话不说就仗义出手,她后来买鸡蛋糕的时候让李旭送了一些过去,但没正面感谢过人家,正好趁着这席面还情了。 赵瑞倒没太在意,这些年李旭也没少帮他,有人到李家闹事,他肯定要管的。 而跟李建设挤在一起的赵川泽,听说江南要去外地上学了,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这个坏女人终于要走了,他以后就不用躲着她才能来找建设玩儿,也不用经过她家门口,就怕得飞快冲过去。 他妈岑静秋就比较着急了。 江南和赵瑞的事儿还没定下来,江南就要上大学去了,见识了花花世界,就更看不上眼下一副老农样儿的赵瑞。 岑静秋还想过让赵川泽打助攻,教赵川泽亲近江南,并且给他爸拉红线。 但一向听她话的赵川泽怎么都不愿意,岑静秋也头疼,她总不能自己去催赵瑞追求江南吧,依赵瑞那个精明的脑子一定会识破她的想法,肯定会弄巧成拙的。 江南对于岑静秋来找她,询问她对赵瑞是什么看法,并且主动撮合他们两人的做法,大感震撼,表情差点儿扭曲! 她起初只以为岑静秋作为余情未了的前妻,介意她和赵瑞相过亲的事,所以好心解释了一遍,她和赵瑞不合适,相亲也没成。 不想,岑静秋随后就给江南推销起了赵瑞的各种好处,话术与江大姑极为相似,并且不停称赞江南是一个好女人,她把儿子交给江南很放心。 江南听得寒毛直立,立马从岑静秋手中抽出她的手,嫌弃地擦了擦,又不客气扬声道,“岑知青,你跟程怡心合作过,居然能觉得我是个好人? 不见得吧!否则,那天你在从程家回来的公交车上,就不会对帮助过你的我冷脸了!” 岑静秋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满腔的虚伪话术都被强行堵了回去。 江南这个女人好歹是个文化人,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懂吗,说话非得这么直白、非要将人的脸皮揭下来才算?! 江南可不想给这个明摆着来算计自己的人面子,再次警告她道,“我和赵瑞什么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信谣传谣。如果村里出现一点儿我和赵瑞的流言,不论是不是你,我都会找你麻烦,你应该见识过我的战斗力。” 拿柴刀剁人的战斗力。 江南见她害怕得眼神忽闪,才扭头走了。 跟脑子不清醒的人就不能多接触,否则,会影响智商! 回到李家,她深呼吸多次后,才忍耐住冲到赵家,指着赵瑞鼻子让他管管前妻的冲动。 平静下来后,江南找到李旭,让李旭转告赵瑞一声,岑静秋应该在谋划什么,就甩手不管了。 反正岑静秋的目的肯定跟赵瑞有关,让“罪魁祸首”自行解决就行。 赵瑞得知这件事后,也被岑静秋这举动震得精神恍惚,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向李旭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你姐真是这么说的?” 李旭也觉不可思议,但斩钉截铁道,“我绝对没听错!” 江南的报到日在十月九日,从安城坐火车到沪市需要四天五夜,江大姑生怕江南知道或者路上出现意外,九月底就催促她跟李旭上路。 李旭跃跃欲试,对沪市期待已久。 在江南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就强烈要求送她去上学,江南原本不想麻烦人的,她觉得来回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真的太折腾人了,她可以算着时间,先将被褥邮寄到学校,然后自己带着衣服和盆盆罐罐坐火车。 谁知李旭坚持要去见世面。 于是,这一天,李旭左肩扛着她的被褥,右手提着一兜盆盆罐罐和自己的小行李包,江南左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右手提着江大姑准备的大饼鸡蛋和装满热水的水壶,告别大姑一家后,上了火车。 因着安城是这列车停靠的第二站,火车上并不挤,空位也多。 李旭对着票找到了座位,回头喊江南,“姐,这里!” 江南过来就见两个小女孩从他们的座位跑回了对面,依偎在父母身边,偷偷打量他们,那是一对斯文有礼的夫妻,见到他们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男人还主动起身,帮李旭卸了肩上的大包,李旭爽朗道了声谢,拒绝了他帮忙将东西放上行李架的动作。 江南也是,他们姐弟力气都不小,倒是看着男人文文弱弱的,生怕闪了人的腰。 坐下后,双方只礼貌地互问了下到哪里下车,发现目的地都是沪市后,才交换了名字,都很有分寸地没有打探对方的隐私。 江南觉得很幸运,在长途火车上能遇上如此令人舒心的对座,接下来的五天可想而知能少很多麻烦。 只对座省心了,邻座却不是。 一位长得脸圆圆、身材也圆圆的矮个大妈,突然摸上了江南的肩膀,“姑娘,有对象了吗?” 江南吓了一跳,猛地往里靠向李旭,躲开她的手,笑道,“大妈,我儿子都七岁了。” 出门在外,只要有人问江南结婚了没,她就这样回答,能省很多不必要的口舌和麻烦。 大妈果然失了兴趣,连笑脸都没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嫌弃地转身回了座位。 江南觉莫名其妙。 对面岁数大一些的小女孩双手在嘴边捂了个小喇叭,用小气音告诉江南,“这个奶奶问过车上所有年轻漂亮的姐姐和阿姨这个问题。” “是吗?谢谢你夸我年轻漂亮。”江南摸了摸她的头发,也用气音回她道。 见小姑娘羞涩地往父母怀里钻,江南笑笑没再逗她。 经过这几个月调养,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脸上也长了点儿肉,看着年轻了几岁,也不像以前那般显凶相了,但身型依旧纤瘦,实在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可能是这个原因,才让这大妈看错了。 她们这边其乐融融,大妈那边可算不上好。 一个同行的大妈抱怨道,“你差不多行了,有我们这仨姑娘还不够,还得寻摸多少!” 前排的几人应该也是一起的,一个年轻男人站起来附和道,“就是!” 江南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原来圆胖大妈真是个媒婆,带了三个姑娘及他们的家人去异地相亲,但上了火车,三家人才知道相亲对象只有一个是城里人,另外两个是公社镇上的。 大妈还与其中一家谈妥了,城里那家就配他家,另外两家炸了,凭什么这家就能配城里的? 拉扯一番后,媒婆大妈妥协了,三家轮着和城里那家相亲,对方看上谁就是谁。 第28节 “我去,皇帝选妃呢?!”李旭睁大了眼,跟江南吐槽道。 对面宋家夫妻都被这话逗得忍俊不禁。 江南却觉得怪异,她仔细打量了这三家人,看他们的穿着和被风吹日晒出来的皮肤,一看就是农户,怎么舍得一家两三个人的坐火车去相亲,这年头火车票价相对农家收入来说,不低的。 而且,媒婆大妈手里的相亲对象很优质吗?值得大老远跑一趟? 只听对面的妻子吴慧似看出了江南的疑惑,跟他们姐弟,似是而非道,“也差不多了。” 然后,小声说起三位带了女儿的大妈在路上已经夸耀过了,是相亲对象家出来回的车费。 李旭感慨,“那确实是差不多。” 官家出车马费送到京城,皇帝看对眼就留下,看不上就打发回家,自行婚嫁。 第28章 长途旅行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聊, 江南一边听着宋家夫妻给孩子念书、讲故事,一边观察圆脸媒婆,发现她除了询问未婚女孩子有对象了没, 就是和同行的三家人嗑瓜子聊天打屁, 真的跟个普通媒人一般。 四五个小时后,列车到达下一站,又有不少旅客上车, 大妈又开始行动了,江南和李旭打了声招呼, 跟在她身后活动了一圈回来。 大妈似乎发现了她这个“跟屁虫”, 落座后, 白了江南一眼,又别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江南站在座位旁笑了笑,毫不介意道,“大妈, 我发现你做媒人还搞性别歧视,怎么能光问女同志有没有对象,也得为广大男同胞们谋谋幸福不是? 您看看我弟, 身强力壮、眉清目秀, 干活儿挣工分可是一把好手,您也帮他介绍个对象呗?” 李旭一听江南托人给他找对象的话, 明知是开玩笑, 也浑身难受, 一脸幽怨地盯着他姐看。 李旭不愿意, 媒婆大妈更不乐意,一脸嫌弃地看了李旭一眼, 撇嘴不屑道,“我做媒是让乡下姑娘嫁进城里享福,怎么能让城里姑娘嫁到乡下吃苦!” 江南听了这话只觉好笑,听大妈这口气,她好像能轻松让乡下姑娘嫁进城里。 这是很容易的事儿吗?江南依照原主的记忆来看并不是。 这年头乡下姑娘嫁到城里是没有城市户口的,自然没有口粮分配,且孩子户口得随母亲,吃不饱又影响孩子前途,无论哪一条,都能让大多数城里人对乡下姑娘望而却步。 原主没工作那两年在程家也不好过。 于是,她故作遗憾问,“那还不兴城里姑娘招赘?” 江南这话一出,媒婆话一哽。 看江南和李旭的眼神仿佛在瞧什么没骨气的软骨头,更嫌弃了,不耐地摆手打发江南道,“我手上没这样的人,你找别的媒婆吧。” 江南却不放过她,追问道,“大妈,你的谢媒礼收多少?” 此时,车上人都竖起了耳朵,八卦秘密嘛,谁不爱听,尤其坐火车真的无聊。 大妈觉得被冒犯,生气道,“关你屁事!” 江南忙退后两步,躲开大妈的唾沫,这场景在别人眼里就像江南被大妈的火气吓到了。 于是,有人帮腔道,“大妈,这位女同志不过好奇问问,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谢媒礼那不是公开的事儿嘛,有什么好藏的?” 大妈不乐意了,站起来大嗓门呵斥道,“那我还说工资、工分都是透明的,我问你‘你有多少存款’,你乐意告诉我?” 见人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大妈啐了一口,下结论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南适时右跨一步,挡住大妈的视线,阻止大妈的怒火蔓延向他人,笑道,“大妈,我只是想帮您跟别的媒婆对比对比,万一您收少了,那不是吃亏了!” 大妈又白了她一眼,中气十足道,“用不着!” 江南只得一副无奈的模样坐下,声音不小地跟对面宋家夫妻道,“我从前也听说过像大妈这样异地带人相亲的媒人,不过相的不是城里或镇上人,而是村里的……” 她这一起头,跟媒婆同行的一位大妈就不解问,“姑娘,这都相农村人了,哪儿用得着像我们这样跑大老远,本地人知根知底儿的,不比远嫁到外地好?” 江南笑,“大妈,这情况不一样嘛,你先听我说,” 大妈安静下里,江南才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有些地方重男轻女的情况很严重,女婴生下来不是被遗弃,就是被溺毙、活埋……” “这都是建国前的事儿了吧?”没见过黑暗面的人小声反驳道。 但更多的人沉默。 因为不止建国前,即便现在女性地位有所提高,到处宣传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种情况也屡禁不止。 江南没接这话,自顾继续讲道,“久而久之,男女比例开始失调,这些地方的男人开始娶不上媳妇了。 怎么办?只能往外地找媳妇,于是像大妈这样异地带人相亲的媒婆就应运而生,一口价二百块,就包媳妇。” “嘶——” 车厢里不少人震惊地吸气,显然不少人在听江南讲故事。 有人羡慕,“我滴乖乖,一人二百,那不赚翻了!” 也有人眼红,“那不跟人贩子差不多,这不到革委会和公安局举报他们!” 还有人喊话媒婆大妈,“大妈,您不会也一家挣二百吧?” 同行的三家人也狐疑地打量着媒婆大妈。 媒婆大妈目光闪烁,大声驳斥道,“胡说八道!我可是正经媒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 江南笑,不管大妈盯着她吃人一般的眼神,继续道,“这二百块单是给媒人的钱,还不算给女方的彩礼,村里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能有几家?没办法,这些人家只能借。 媒婆拿了钱,就到自己的家乡,或者一些穷困山区寻摸姑娘,带着姑娘一家到男方家去相亲。女方这边,到了陌生的地界,哪里能探听到真实消息,父母实打实拿到了彩礼,只会认为新姑爷家境确实不错,办完婚礼就回家了。 等这些姑娘们适应了婆家生活,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那些借款都是要让她们跟着男人一起干不知多少年农活才能还清,相当于姑娘们自己挣钱娶了自己,却给婆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这是江南在现代亲眼见证的真实故事,谢媒礼也不是二百块,而是二十万,当时,江南老家的平均家庭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而已。 满怀期待到异地相亲的三个姑娘突然害怕了,她们不会也被骗去干活吧?不觉拉紧了身旁父母或兄弟的衣服。 江南看着三个姑娘,笑容淡了许多,“这些姑娘们人生地不熟,想跑跑不了,即使真跑回了家,父母兄弟因为她们和男人入了洞房、甚至怀了孩子,只会劝姑娘‘忍一忍’、‘已经这样了就将就一下’,然后,要么把姑娘交给追来的男人,要么亲自给人送回去,少数留在家里的,也被兄弟嫌弃,很快随意找人再嫁了。” 三位大妈听了,也警惕地问媒婆大妈,“你不会也是骗我们的吧?” 真像这姑娘说的,入了洞房后,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媒婆大妈涨红了脸,拍桌怒道,“你们听她胡扯!我带你们相亲可都要去男方家里的,那可是楼房电灯自来水,都长了两窟窿,到时候睁大了眼好好瞧瞧人家过的什么好日子,你们有什么值得骗的!” 三位大妈面面相觑,想了想,也是。 他们一行八.九个人,总不能都被骗了吧? 因此放下心来,一面不满江南的挑拨,瞥了她一眼,一面反劝媒婆道,“你瞧你生什么气?我们不过听了故事随口问问嘛,来来,喝口水消消气儿……” 江南见效果达到了,这三家人都有了警惕心,就没再多管,毕竟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忽然,她想到自己的下一个故事写什么了。 就写这样一个被骗婚的女人,从意识到被骗后的抗争,到被父母亲人逼迫妥协后的绝望,然后麻木地被同化,直到她的女儿长大后,也面临相同境况时,女人重新活了过来,通过不断奔走努力后,利用不同于当年的完善法律,为自己、也为女儿拼出了一条新道路。 江南正在脑海中补全着女中人公的人设时,身边的李旭忽然站了起来,惊呼道,“姐!” 江南只觉耳旁一股风,李旭用胳膊护住她的脑袋,呵斥对方,“你干什么?!” 江南这才反应过来,李旭放在她脑袋上的手也快速拿走了,抓住大妈另一只伸来抓挠他的手。 大妈两只手都被抓住,想是李旭力气用得很大,大妈表情都扭曲了,双臂不断挣扎,且边喊道,“打人了,非礼啦!” 车厢里的人且在讨论江南的故事,有惊骇的,也有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还有不停感叹竟有二百块谢媒钱的,谁都没想到媒婆大妈会突然动手。 江南站起身,接过媒婆的一条胳膊,冷笑道,“大妈,您都说了您本人和我这故事里的媒婆不一样,您‘招呼’我想干什么呀?” 媒婆大妈感觉手上的疼轻松了不少,也有心情说话了,“小蹄子你指桑骂槐污蔑我,我教训你怎么了?!” 江南笑了笑,示意李旭松手退后,同时手下快速用力向上一拧,将大妈的胳膊反手朝车顶立了起来,逼得人弯腰直叫唤。 她笑道,“那我面对您的‘教训’,正当防卫应该也没什么的,对吧?” 这形式转变太快,车上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回神后,纷纷围过来,劝起江南,“放过她吧,这么大年纪,要是有个好歹,还不赖你身上?” 江南不为所动,僵持了一会儿,叫人吃够了教训,才放过她。 媒婆一脚跌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耍赖,“我胳膊断了、断了!都来瞧瞧啊,年轻人欺负人了!” 江南被吵得掏了掏耳朵,笑眯眯道,“大妈,我还会接骨,您要不要试试?” 说着,就要俯身去拉媒婆的胳膊,媒婆吓得抱着胳膊往后缩,边缩边喊,“杀人啦!” 这场闹剧引来了乘务员和乘警,两位听完事情全经过后。 乘务员一脸头疼的拉起媒婆,“大妈,差不多行了。您先动的手,您理亏,这胳膊也没事儿,别揪着不放了啊!” 乘警则是在一旁批评江南,“这位同志,好意提醒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江南笑着应下了。 完事儿后,乘务员和乘警在车厢待了好一会儿,见双方没有再起纠纷的趋势,方才离开。 江南和大妈互相看了一眼,媒婆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江南仍然笑眯眯的,抬起手,活动活动了手腕,媒婆吓得背过身去。 次日一早,媒婆一行到了目的地,“哼”了江南一声走了。 江南暗自好笑。 这时,一位满头银丝,打理的齐齐整整的老太太路过江南身边,低头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我儿子去查一查的。” 说完,看了一眼身后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 男人冲江南点了点头。 江南站起身,目送二人下车离开。 李旭等她坐下后,才仔细问起江南那个媒婆故事,“姐,你说的那个媒婆不就是个人贩子,怎么没人抓她?” 宋家夫妻也好奇地看着她。 江南叹气道,“因为界限很模糊,他们没有违背妇女同志的意愿,女方家长亲人也知情,该有的礼节都有,顶多算骗婚、诈骗,而村里人没有法律意识,对执法机关很畏惧,被骗了也不会向公安局或者派出所求助,只会要么忍下,要么纠结人找上门打一顿要点儿赔偿就算了,公安都不知情,又怎么会有人抓他们。” “那些被骗的姑娘也太可怜了。”吴慧跟着叹气。 毫无容身之处,只能再回到那个泥潭,或者跨进另一个泥潭。 五天四夜的火车除了这一件事儿,再未起波澜。 江南和李旭一身气味儿地下了火车,半刻等不得,直奔距离学校最近的招待所,开房、洗澡。 第29节 因为不到报道时间,两人休整好,江南就陪着兴奋的李旭开始逛起沪市。 国际饭店、市政大楼、外滩街景、百货商场…… 李旭一路都在遗憾没有相机,否则,就可以拍下来带回去给家里人瞧瞧了。 江南想了想,跟一位在外滩拍照的游客,高价买了一卷胶卷,又出了劳务费,带着李旭重转了这些地方,专门拍照。 到江南报名那一天,李旭已经累得对沪市没有一丝留恋了。 而江城,老太太从满身怒气的儿子手中接过媒婆的资料。 只听儿子道,“确实是骗婚,但跟那个姑娘说的情况不太相同。” 老太太看完后,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媒婆是专帮城里、公社身有残疾或缺陷的人家保媒拉纤的,但跟农村姑娘相亲的人,却是这些残疾人的健全兄弟,没有兄弟或兄弟不适合的,媒婆会另外找俊秀的男青年来顶替。 两人新婚夜也不同房,美其名曰岳父岳母还在不合适,直至送走女方娘家人,才会将对象换回来。 这时候的姑娘们才知道真相,有人认命,有人反抗。 但路太远了,反抗的姑娘们回不去,加之这些人家过年过节都会往姑娘的老家汇款,所以娘家人从没来找过。 这些姑娘极个别过得不错,其他都很苦。 其中一个甚至已经被酗酒残疾的丈夫家暴死了,对外谎称是起夜时没开灯摔了,后脑勺正撞到了床柱上,摔死了。这次的三个姑娘中之一就是相给他家的。 而媒婆的“谢媒礼”比火车上的姑娘说的还高,五百块钱一个人。 “人都抓了吗?”媒婆和那些协助作恶的男青年。 老太太问儿子。 儿子答,“抓了。那三家人也都买票送回去了。也是运气好,碰上火车上那姑娘,又遇上您好管事儿,不然还不知这好好的女孩子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儿,这种毒瘤也不知还要在宁城长多大!” “不过,这些女同志的安置也成了问题,”儿子补充道,“那姑娘说的无处容身并不是空话。有几位女同志甚至不愿离开婆家,观念里认为离了婆家会被人笑话、也无法独立生活,送她们回家更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淹死…… 唉,只能慢慢做思想工作了。” 老太太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然后,抬头看了眼座钟时间,起身跟儿子笑道,“梁孟不是要带一位女同志回来吃饭吗?快准备准备吧。” 第29章 开学前, 江南已经预料到报到日会很热闹,但没想到如此拥挤,放眼望去, 人头攒动, 她和李旭加入其中后,仿佛汇入了一片蓝灰色海洋。 江南被挤得无法,只得找个地方让李旭留下守行李, 自己去排队报名,然后两人汇合, 根据指引前往宿舍楼。 宿舍楼同样拥挤, 上下楼梯都是或扛或拎行李的学生及家长, 稍不注意,行李就要碰头或撞人。 江南住在305室,她一路走来略扫过几眼,每间寝室布局大致相似。 左边两张上下铺,中间竖放两张背对的课桌, 右边一张上下铺,床旁一张横放课桌,门口空余地方一人一个小柜子及一个放置洗漱用品的架子。 宿舍面积看起来只有她在红山中学两人间的一半。 江南和李旭到305室门口时, 狭小的空间里已挤满了人, 转身都困难,姐弟俩索性将行李就地放下, 等人出来再进去。 只瞧着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 三张下铺, 两张已经铺好了床, 剩下六人各两家三口正在“争夺”最后一张下铺, 倒是没起争执,双方家长都在掰着手指头数落自家女儿的各种身体“缺陷”及“陋习”, 非那张下铺不可。 江南正看得热闹,还未来得及结识新同学,先从双方家中口中大致了解了其为人。 一个名叫徐馨馨的十六岁应届生,一个叫沈悦之的前百货商场售货员。 忽然,她的衣角被人拉住,稚嫩的童声高兴地喊她道,“江阿姨!” 江南低头,惊喜唤道,“妙妙!” 原来是车上宋明阳吴慧夫妻的小女儿,她抬头一瞧,果然见夫妻二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走来,看了一眼宿舍内,也将行李放下,选择跟着他们一起在外等候。 吴慧笑道,“报名排队时,我就看见了你了,但周围太吵,不好喊你,我特意跟排在前面的一个女同学换了宿舍,专跟你一间。” 火车上的五天时间虽然很短,但吴慧也算了解些许江南的为人处事,是个行事大方又恩怨分明的人,虽与她性格相差很大,但相处起来投契又舒服,做室友估计会很有意思,她对未来的四年很期待。 江南略意外,在火车上她只大概了解到两人是沪市的下乡知青,因双双考上大学而带着两个女儿回城,两人都是极谦虚之人,没说学校,江南出于礼貌也没多问,没想到竟是同班同学! 江南一面说着“荣幸之至”,一面问宋家夫妻,“宋同志也跟我们同班吗?” 吴慧摇头笑回,“不,他是历史系,他喜欢考古学。” 宋明阳含蓄地推了推眼镜。 “那也挺好,文史不分家嘛。”江南听了,调侃他们夫妻道。 两人聊着天儿,又顾着两个孩子,李旭和宋明阳也在寒暄,不知何时,里面终于决出了胜负。 沈悦之获得了左边靠门的下铺,右边已铺好床、身穿列宁装的短发女同学,让出了她的下铺,徐家父母正在帮短发女同学将床上用品转移到上铺。 “你能睡上铺吧?”江南问吴慧,她倒是无所谓。 吴慧斯文又随意道,“我下乡才到农场时也睡的上铺,都习惯了,不挑的。” 里面的人这时也才有空注意到她们,纷纷让开一条细道,让他们能进屋安置行李。 宿舍就剩两张左边儿的上铺,江南吴慧各自谦让,一时没完没了,江南索性拍板让吴慧睡靠窗那一张,两人才得开始铺床。 江南正打算让李旭先帮她把被褥拿出来,自己去楼梯口洗漱间打盆水来擦一擦,就见宋明阳已经踩着楼梯上了上铺,惊讶道,“干净的!” 江南也伸手摸了摸床板,确实没有灰尘。 只听对面的短发女同学道,“我来得早,都擦过一遍,你们要是觉得不干净,可以再擦一擦。” 江南和吴慧对视一眼后,都开口道谢。 三人互交换了名字,短发女同学名叫苏丹。 “我叫徐馨馨!”年纪最小的同学紧接着举手,兴奋地自我介绍道。 江南三人没有因为她娇憨的中学生长相和性格而忽视她,都认真地打了招呼。 倒是沈悦之和靠窗下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低头看书的女同学,这二位成年人没出声。 几人也不介意,只听徐馨馨的母亲跟江南三人托付道,“我家馨馨年纪小,没离开过家也没住过校,往后有什么不懂事儿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 江南看着只有三十五六岁的徐母,不禁唏嘘,这要搁上辈子,她们该是同龄人,因此,江南看徐馨馨不觉小了一辈,对她的心态变得跟对程皓一样。 但她回徐母还是将徐馨馨当成同学,只道,“包涵当不起,应当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几人又客气了几句,才开始动作。 苏丹将床板擦得很干净,江南觉得没有再擦一遍的必要,于是准备上去铺床。 却听沈悦之的母亲嘟囔道,“也不知道来快点儿,一会儿这帐子上要落多少灰……” 江南置若罔闻直接上去,让李旭给她递东西,挂完蚊帐,铺床褥,又见下头沈母一边扇手,一边假装咳嗽道,“麻烦你动作小点儿,这灰太大了。” 江南看了眼沈母面前连粉尘和飞絮都不见的空气,又看了看手上轻柔的动作,扯着嘴角好笑道,“要不您家先将东西收起来,人也出去候着,等我收拾完再放出来,这样就不会落灰了,或者直接跟我换床,上头空气好。”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她不想在开学第一天闹不愉快,但有些人你不点出来,她就会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李家好不容易抢到的下铺,换自然是不可能换的,沈母看都不看江南,只一脸不高兴跟沈父道,“我就说大学生也有素质不一的。” “是啊,确实不一。”江南应道。 而后故作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沈家父母,及万事不开口、闲得无聊低头磨指甲的沈悦之,用眼神告诉他们素质在下的人究竟是谁。 “你!”沈母显然看懂了,她生气出声,又看了眼女儿后闭了嘴。 她不愿在大学里跟人争执,让女儿没脸。 江南见人没了后续,才重新铺床,十分钟搞定。 下床后,江南没有立刻打开行李箱,她不想当众展示私人物品,只将洗漱用品和饭盒拿到洗漱间冲洗了一番,放回宿舍的置物架上。 吴慧的床也铺好了,不过他们还要去宋明阳的宿舍布置,所以两家就此分别。 江南和李旭转了一圈校园,吃过饭后,江南和李旭一起回招待所,又在第二天送他上了火车,才回学校,参加下午的班会。 班会上,各人做了自我介绍后,辅导员张老师直接按照个人履历指定了班委,并言半学期后,大家互相了解性格能力后,再行选举。 305室只有苏丹一人,凭借在万人工厂做政工干部的经历,成了团支书,其余人等都是小虾米。 又公布了一份各科老师列出的必读书单。 江南看着密密麻麻一黑板的书目,只觉任重道远,而身边的吴慧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边抄边勾选,看来很大一部分都已经看过了,周围同学也大差不差,只有江南这个现代应试教育下的理科生,显得格格不入。 班会结束后,班上大部分人直奔图书馆,抢书! 江南跟吴慧沟通好,她要占吴慧便宜。她只借吴慧看过的,然后又蹭吴慧借到的没看过的。 吴慧欣然同意,又感慨,“你居然是用理科分数报的文科志愿!”难怪那么多当代流行小说都没看过。 说实话,从国家人才资源的角度来看,江南太浪费才能了,但吴慧作为中文系的坚实拥护者,非常欢迎她的加入! 两人从图书馆挤出来时,江南手里五本,而吴慧只有两本。 倒不是吴慧战斗力不行,而是她的书单才是大多数同学没看过的,等她好容易找到这两本后,其他都被借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的步伐缓了下来,终于有心情闲聊,吴慧说明明才离开家半天,她就开始想念女儿了,又问起程皓,她还记得江南在火车上说过儿子七岁了。 江南笑道,“我家那个傻小子只知道憨吃憨玩,没有我寄回去的玩具,能想起我才怪。” 李旭来时一个小小的行李包,回家可是满载而归。 江南不止给程皓买了玩具,她还给大姐二哥小妹家的孩子都买了,还有李旭和她一人一半购买的沪市特产,给李家各人的礼物等等,跟江南来时的行李也不差多少。 回到宿舍,江南和吴慧发现四人都比她们先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苏丹因为辅导员留班委开会耽误了,她估计去晚了借不到书,就直接回来了; 徐馨馨则是家学渊源,家中藏书多,她说连她都没看过书,别人肯定也没看过,又自认自己的小身板挤不过别人,就回了宿舍,过两天再去看看,实在不行,她可以让家里长辈联系别的大学给她借; 那位一直低头看书的杨玲同学,报道后就想办法借到了书,还没看完,没去凑热闹; 而最后一位…… 是伸手党。 沈悦之的手已经放在了江南才放下的书上,江南一把按住,表情淡淡地略过她。 沈悦之“切”一声,垂眸甩手,好像摸到了什么脏东西,坐回床上,拉下帐子,与世隔绝起来。 第30节 江南先打开行李箱,将一些日用品和常穿的衣服取出来归置好,便打算开始看书。 苏丹见她和吴慧都将东西往抽屉里放,提醒道,“贵重的东西别放外面,宿舍里人来人往的,损坏了或丢了都麻烦。” “被人用过更恶心!” 苏丹话音才落下,就听沈悦之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 江南和吴慧莫名其妙,苏丹解释道,“昨天沈悦之的面霜被人偷用了。” “活该!”这是低头看书,头也没抬的杨玲。 “你有完没完!”沈悦之拉开帐子。 苏丹连忙劝和,原来昨天这二人已经吵过一架了。 沈悦之的名贵面霜摆着桌面儿上,被来串门的一位同学认出后,一个羡慕一个故作不在意的炫耀,让人知道了面霜的价值,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中心挖了一坨。 沈悦之睡前搽脸时才发现,大闹一通,直骂恶心,杨玲就讽刺她要不是她爱吹嘘,怎么会被人偷用。 两人大吵了一架。 江南挑起眉头,和吴慧对视一眼后,看了看她俩手上的大众款面霜,虽然四块多,但不至于吧? 吴慧显然也是这个想法,两人默契地将东西随手放进抽屉里,坐下看书、写读书笔记。 接下来就是正式上课,中文系每一科的课外阅读量需求都非常大,江南基础差,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直到十月底,她的阅读量才勉强赶上其他同学,然后着手撰写她在火车上构思好的故事。 但修改、誊写寄出后,没多久就收到了退稿信。 江南没有气馁,修改文风后又寄到另一家杂志社,也遭退稿,她这才意识到问题。 这天,江南趁吴慧有时间,约她到一处安静的草坪,请这位才女帮她看稿子。 吴慧仔仔细细研读了两遍,才抬头问江南,“姑且问一句,女主人公有原型吗?” 江南想摇头,但又想起她见过的远嫁到老家那个小山村的女人们,和曾看过的几个纪录片,回道,“算有吧。” 吴慧笑了笑,用手指在文稿第十一页某一行字下划了一条线,道,“我猜你所知道的原型,她的人生轨迹至多到这里吧?” 江南自己的文,她扫一眼就知道进度。 那是女主人公的儿子长到六岁,她才第一次被允许到镇上逛集市。 江南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这是一个纪录片女主的真实经历,她被骗婚后想回家,但夫家看管了她,而她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到她的丈夫人还算不错,慢慢改变了想法,愿意和那个男人共度余生。 然而,这个她认为还不错的男人,直到他们的儿子长到六岁,确认她不会跑了,才陪同她第一次回了娘家。 纪录片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记者问女主怎么想的,她说:有孩子了,走不掉了,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而在女主认命之时,不论她的寿命还剩多少,她的人生也到此为止了。 江南的女主人公早在被父母送回男人家时,便对亲人失望了。所以,江南没有写娘家,而写了一个开放、人员密集的地方,作为解禁场所,这也是女主人公在所有人眼中被彻底同化的时间节点和标志。 吴慧又笑,“因为在这之前,你的主人公血肉丰满、情感充沛,能让人真切感受到她身上的抗争、她的绝望、恐惧和茫然, 在此之后便是女儿面临出嫁、她的突然醒悟,我个人认为这是不符合人物行为逻辑的,她已经麻木、认命了十多年,在她女儿尚未受到真实伤害,或未重复她痛苦的经历、成功唤醒她的记忆时,是很难将她敲醒的。 还有女主人公利用法律保护自己和女儿的行为,太理想化、太空洞了。我猜你期望你的原型能如你的小说结尾一般得到救赎, 但对于写作,我觉得真实的惨烈,虽然意难平,但更能发人深省。” 江南听完受教,深吸一口气后,真诚地感谢了一番吴慧,并允诺包她一周早点。 吴慧忙摆手拒绝,笑道,“我不信你想不到这一层,不过是你不愿意修改这个结局而已。” 江南抿嘴笑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稿子,决定听从吴慧的建议,将女儿的经历、结局改为悲剧,成为敲醒女人的榔头,但利用法律这一点是坚持不改的,只是结局会更现实一些,她只能讨回丁点儿公义。 “好了!”吴慧抚掌道,“正事完毕,我们快走吧!” “去哪儿?”江南奇怪。 吴慧激动道,“礼堂放电影,宋明阳他们宿舍早早去占座了,快走,一起去看高仓健!” 江南好笑,“你跟老公一起去看别的男人,这样好吗?” 吴慧含蓄扭捏道,“我也没拦着他看真由美呀……” 江南大笑,两人一起去了礼堂,被震撼了,这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追捕》真的好火。 吴慧带着江南一路往里挤,遭了不少白眼才找到宋明阳。 还在不远处看到了宿舍其他几人,不过瞧着氛围不对劲,江南看了看杨玲和沈悦之之间遥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出这俩是一起来的。 “又吵架了?”江南指了指舍友那边儿,靠近吴慧耳边问。 吴慧无奈点头,“沈悦之在宿舍试她新买的裙子,这不又吵起来了。” 江南不常在宿舍所以见得不多,杨玲平时不声不响的,感觉天塌了都能低头看书,但就是见不惯沈悦之,一言一行都要怼。 还好她也常回家看孩子,眼不见心不烦,但她估计每天都要为她们调解好多回的苏丹,快受不了了。 这不,电影结束后回到宿舍,又闹起来了。 沈悦之舍不得穿的新裙子被剪了个口子,她怀疑是杨玲。 第30章 江南一回宿舍就放下包, 拿出稿纸开始重写小说后半部分的大纲。 只听沈悦之大吵大闹后,杨玲讽刺道,“沈悦之, 我有时候真怀疑凭你这个脑子是怎么跟我们考到一个学校的!” 沈悦之一听就会意, 但还是反射性地生气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偏徐馨馨这个小孩儿不懂事,举手给人翻译, “就是你脑子不怎么聪明的意思。” 几人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下,险些笑出来。 苏丹适时跟沈悦之道, “沈悦之, 我们一起出的门, 中间一直呆在一处,现在又一起回来,杨玲怎么可能有时间剪你的衣服!” 沈悦之沉默,又看向江南的背影,冷冷道, “你们呢?” 江南没听人说话,抬头一看,见四人都静静等她说话, 江南复低头继续, 边写边道,“我一早去了图书馆就没回来过, 吴慧也比你们先出门, 我刚刚跟在你们后面到宿舍, 吴慧更是和她丈夫约会还没回来, 为什么问我们?” 沈悦之却不依不饶,“你有证人吗?万一是你们趁我们看电影中途回来过呢?这宿舍门可就我们和生活老师有钥匙!” 江南这才停下笔, 转头看她,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杨玲哼了一声,又嘲讽道,“江南和吴慧有没有中途回来过,你不是最清楚吗!” 江南、苏丹、徐馨馨三人闻言,摸不着头脑,却见沈悦之咬着嘴唇,脸色胀红,眼神羞怯。 “杨玲,这是什么意思?”苏丹问道。 杨玲斜眼鄙夷地瞥过沈悦之,“她看个屁的电影,那双眼珠子就没从历史系大才子身上离开过,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和大才子同一排的江南和吴慧!” 江南好笑,“那沈悦之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故意找茬儿?还是想让我把历史系那大才子找来给我们作证?杨玲可说错了,你这脑子转得挺快的。” 沈悦之闻言,恼羞成怒,“胡说什么呢!我没一直盯着看,而且大家都在专心看电影,哪里能注意到身边人有没有离开!” 不用明示,说的就是历史系的大才子不会注意到江南。 “这么说,你是咬定是我和吴慧,或者我们其中之一?”江南冷冷看了她一眼,见人默认和她对峙。 江南哂笑,低头将钢笔笔盖合上,又将稿纸收好,站起身道,“那带上你的证物走着吧,我们去找老师或公安,好证明我的清白。在路上,你可以提前思考好诬陷我们,要怎么给我们道歉。 事先提醒你,简单一句‘对不起’,我不接受,就这事而言,我可以代表吴慧,她也不接受。” 沈悦之见她如此笃定,眼神闪烁,又不确认了。 苏丹过来拉住江南,“你这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江南笑笑,跟她道,“支书,你这样太累了。我们的学习本来就紧张,你在团委有工作、又要顾着班级正事,哪有时间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破案这种事儿就交给专业的人吧。 而且,这样得出的结果才能最让人信服,也好洗刷我和吴慧的嫌疑。省得一出宿舍门,同学们就拿看犯人的眼光盯着我们瞧!” “我的裙子三十多块,怎么算鸡毛蒜皮的小事?!”沈悦之不悦反驳。 “你别闹了!”苏丹转头,忍无可忍地呵斥沈悦之,“三十多块怎么了?咱们宿舍根本没人正眼瞧,谁稀得搞破坏!” 这是实话。 江南学习刻苦,经常不在宿舍;吴慧学习之余,一得空就回家看孩子;徐馨馨年纪小,虽然到了爱美的年纪,但她欣赏不来沈悦之的成熟审美;杨玲从来只盯着书看,根本不重吃穿; 而苏丹自己,说实话,她觉得沈悦之身上就是一股子资本主义的腐败作风,但时代不一样了,她得顺应时代发展,所以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用老眼光看待问题,索性忽视。 沈悦之的虚荣心得不到满足,总是到别的宿舍展示炫耀,苏丹觉得杨玲说的很对,就是活该,要不是她老爱出去现眼,怎么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沈悦之听了,更恼火,一把将衣服摔到床上,“宿舍钥匙就咱们有,不是本宿舍的人,生活老师根本不借钥匙,不是你们,难道是我自己吗?!” 江南想到什么,看了眼门锁,忽然问,“你们今天出门,没反锁吗?”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杨玲大声嘲笑道,“沈悦之走最后一个,柜子不锁、大门不反锁,谁说她不活该!” 沈悦之出门前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穿那身新裙子,既想美美的亮相人前,又怕礼堂人多把她裙子挤脏、扯坏了,直到出门前几人连环催促,她才匆匆换的衣服,随手合上柜门,宿舍门也只一拉,听到锁上就跑走了。 江南冷笑,“我说过这种门不反锁,很容易被打开,你是不是从来没放心上?” 江南上辈子高中宿舍就是这种门锁,用饭卡或银行卡之类的薄硬卡片,顺着缝隙一使劲儿就能刷开,所以她提醒过所有人,出门要反锁,只是因为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从没给她们展示过而已。 “你说能打开就能打开?!”沈悦之眼下怒火伤透,已听不进任何话去,只一味呛声道。 江南彻底没了耐心,冷下脸,“走吧,找老师顺便报警!” 苏丹不想将事情闹大,还想拦,江南却拉下她的手,“你别管了,省得浪费心思,不值得。” 说着,江南一把拉开门,才跨出去一步,就见吴慧一面回头看,一面走近,见她们表情都不是很好,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徐馨馨闻言,在后头探头出来将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吴慧听说主要怀疑对象是她和江南,淡下了脸上的笑意,“确实该找老师,那边316室和二楼几间宿舍也有人被剪了。” 众人惊讶,忙出门去看,果然见316门外围了好多人,吵吵闹闹的。 众人立马回头,既然别的宿舍也有人遭殃,那就不关他们宿舍的事儿! 沈悦之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脸色难看。 杨玲抱胸一笑,“现在好了,找老师找公安都有伴儿了。” 江南则冷淡看着她,“道歉吧。” 第31节 沈悦之一言不发,扬着高傲的脑袋就要往316去。 江南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令她被迫站住,“虽然你的事儿很急,但我想道个歉的时间应该不耽误什么。” 沈悦之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严肃看着她,仿佛她不道歉就不让她走,她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误会你们了。” 这高昂紧绷的下颌、斜视别处不敢正视人的眼睛,都昭示着这声道歉没什么诚意。 江南还是松了手,放她走了。 只是宿舍里所有人对她态度都冷了下来。 “回去吧。”苏丹看着沈悦之远去的背影,招呼所有人道。 众人才进门,又见吴慧一拍脑门儿,道,“差点儿忘了,江南,你的信。我和明阳散步到传达室那儿,看到就帮你带回来了。” 江南意外,大姑给她的信才收到不久,还有谁会给她写信? 她打开一瞧,是程登临,信上说程皓的胳膊摔断了。 吴慧见她面色不好,忙问,“怎么,发生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吗?” 江南摇头道,“不要紧,已经解决了。” 程皓把她给买的火车玩具带学校去了,有人跟他抢了玩,他护着不给,被人推下了楼,胳膊摔断了,程登临说为了惩罚程皓偷偷带玩具去学校,让江南两个月内不要再寄玩具了。 “吴慧,你们回来时传达室排队打电话的人多吗?”江南问道。 吴慧回忆了下,“四五个吧,不算多。” “那我去打个电话。”江南说着,就拿着包往外走。 宿舍里剩下的人则各自干着自己的事儿,但没想到沈悦之这事儿还没完,没过多长时间,几位辅导员带着沈悦之等一干受害者,齐聚305室,说要找江南。 苏丹看着几个被剪了衣服的漂亮女同学气势汹汹,不觉冷了脸道,“江南打电话去了,老师你们找她做什么?” 张老师解释道,“这不沈悦之讲江南说宿舍门不用钥匙也能打开,我们来问问是怎么个事儿。” 苏丹眼神凌厉地扫了眼站在老师身后的沈悦之,才得体道,“那老师和同学们都进来坐吧,我给大家倒水。” 说着,招呼徐馨馨等人去别的宿舍借凳子。 张老师忙摆手,“不用了,江南打电话有急事儿吗?没有的话,能不能把她叫回来一趟。” 吴慧正要去,却被苏丹拉住,拒绝道,“她家里有事儿,麻烦老师同学们等等吧。” 305所有人一见苏丹这态度,又看后头那些受害者面露急色,再迟钝,也知道来者不善了。 江南排了一会儿队,又等电话那头去喊程登临,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刚拐上楼梯,就见一群女同学各自抱着自己被剪坏的衣服,紧紧盯着她。 江南一脸莫名,走近后,只听张老师说明情况:想让她试试怎么不用钥匙打开宿舍门。 江南反应了一瞬,又看了一眼始终侧着脸的沈悦之,似笑非笑问辅导员,“老师,我想确认一下,我只是协助调查,而不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还原作案现场吧?” 张老师尴尬,“那是当然。”证据不足,他不能误会任何一个同学。 其他系的女同学闻言却不忿,想说什么,却被她们的辅导员按住,只能气愤地转过脸去。 江南又环视一圈,问张老师道,“没有保卫科的老师吗?如果没有,我可不敢开,万一被当作罪犯怎么办?” 这年头正规单位的保卫科可不是看门的老大爷,都是专业军人,公正性有保证。 “而且我也没有工具,如果要展示,老师你们得提供工具才行。”江南补充道。 张老师明白江南这是生气了,故意为难他们。但没办法,他们得先确认这门是不是真的能不用钥匙就能打开。 他只能让本班的沈悦之跑一趟保卫科,又请生活老师按照江南的要求找一片薄片。 哪知沈悦之不肯动,撒娇道,“老师,保卫科太远,我走不动了。” 张老师被拒绝得猝不及防,懵了一瞬,正打算换人,却见所有人都别开脸,显然不愿意去。 而唯一看他的江南,气定神闲拉了把椅子坐下,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看着他。 徐馨馨个逗比,赶忙倒了杯水,双手捧着,弯腰送到江南手中。 要她去,也是不可能的。 张老师抹了一脸,自个儿去了。 305室所有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十多分钟后,张老师带着保卫科科长来了。 科长张口就先批评几位辅导员老师道,“出了这样的恶劣事件,应该早通知我们!” 又根据江南的要求找来了一片黄铜片,递给她。 江南摸了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零件,薄厚合适,正好能卡到缝隙里,她试了两下。 “咔嗒”一声,门真的打开了。 众人惊讶出声。 保卫科科长看了江南一眼,接过铜片试了一下,开得更快更容易,因为他手上劲儿更巧更大。 受害的几个女同学早就议论纷纷,如今更是直指江南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不是她还有谁?!” 其他几人也点头应和。 江南冷冷看着她们,后才看向沈悦之,“你怎么说?” 沈悦之别过脸,“什么怎么说?” 苏丹愤怒地拍桌起身,江南抬手拦了一下,朗声再解释了一遍,“张老师,我今天上完课后一直在图书馆,班上在图书馆的同学可以为我作证,下午四点五十左右,我约了吴慧请她帮忙,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到了礼堂,跟历史系的同学一起看电影,他们也可以为我作证。全程,我都有证人,请问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不等张老师反应,江南又向后面的女同学们,“这事儿,我跟沈悦之解释过一遍,在去找老师之前,她还为误会我的事,给我道过歉,如今跟着不明经过的同学们一起指认我,是什么意思?” 现场瞬间静默,方才指认江南的女同学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悦之,“你没跟我们说!” 所有人看向沈悦之,沈悦之理直气壮地扬脸,全当没这回事儿,“我有说过凶手是她吗?” 她只说江南说宿舍门能不用钥匙打开。 张老师气得深吸气,感觉被愚弄了。 一看这情况就是两人有矛盾,沈悦之故意误导他们的! 而他们居然在这儿等江南、又来回找人找东西,忙活了近一个小时,白费时间! “沈悦之,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吗,任由你儿戏!”张老师指着沈悦之的鼻子怒斥道。 其他几位辅导员忙拦住他,又请保卫科去询问了历史系的几位同学,得到和江南一样的证词,都失望望着沈悦之,责难之意显而易见。 最后,由张老师带头,所有人都道了歉,包括不情不愿的沈悦之。 江南接受了,并起身郑重警告她们,“既然事情清楚了,那我不希望自己跟这件事儿再扯上任何关系,麻烦各位同学听到有人误会了,跟人解释一声,如果我听到一点儿污蔑我的信息,我强烈要求各位联名写情况说明书,放在公告栏里公示一学期,否则,我将到公安局、法院起诉在场的几位,侵犯我的名誉权!” 受害者们原本还对误会江南有些愧疚,没想到她这样小题大做、上纲上线,纷纷又义愤填膺起来。 江南视若无睹,只对几位辅导员道,“还请各位老师帮我作个见证。” 几人对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是他们先入为主误会了人,应该如此。 所有人气势汹汹来,垂头丧气走,白折腾一场,此事转为保卫科接手调查。 路上,保卫处处长感叹江南道,“现在的学生可真不得了!” 沈悦之没有跟着其他人走,低头不看一人进了宿舍。 苏丹拍桌,开学来第一次冲舍友发火,“你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幸亏数字帮被打倒了,不然江南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拉走批.斗!” 革命期间这样的似是而非、过度解读的诬陷事件屡见不鲜。 “那不正是她的拿手好戏吗?!”杨玲在后面冷声道。 沈悦之心一惊,慌张皱眉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杨玲笑,“你当h小兵那些年,不是最拿手这种事儿了吗?哦,还有!顺手牵羊也很厉害!” 杨玲说完,拿着书本径直出了宿舍,“我去教室晚自习。” 众人沉默下来,杨玲是怎么知道沈悦之过往的? 徐馨馨好奇地问,“沈悦之你曾经居然是h小兵?” 沈悦之一直瞪着门口不说话,表情晦涩不明。 宿舍内,江南三人则若有所思,沈悦之与杨玲以前显然不认识,甚至二人籍贯、常住地都不一样,杨玲怎么知道沈悦之以前做过h小兵。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针对沈悦之的吗? 第31章 好几天过去, 几位爱美同学衣服被剪之事的调查毫无进度。 生活老师坚持当天钥匙没有外借与失窃,保卫科确认几位受害同学的宿舍门锁有磨损痕迹,开锁方式应与江南展示的一样, 但那天礼堂放电影, 情况混乱,根本无从验证许多同学的行踪,因此, 调查陷入停滞状态。 沈悦之很不高兴,每天在宿舍摔摔打打, 发泄不满, 还多了一个习惯——偷偷观察杨玲。 而杨玲依旧我行我素, 学习、看书、写作,以及怼沈悦之。 苏丹每日都因她二人头疼,后来干脆如江南所说不管不劝不浪费心思,果然感觉生活轻松又美好。 江南的新稿子已经寄出,没多久传达室的黑板上写有她的汇款单和信件, 她就知道稿子通过了。 她将信件取回宿舍,吴慧看了眼厚度,惊奇道, “这么厚的样刊?” 江南好笑, 将里面四本杂志拿出,解释道, “开学前我投过一篇, 分了四期刊载, 杂志社只给我发了第一期的样刊, 后面忙忘了,就连同这次的一起寄给我。” 骗婚小说同样分了四期, 稿费四十三块多。 吴慧与宿舍其他人都惊讶她入学前就发表过文章,忙围过来一人拿了一本,笑言要欣赏她的大作。 “江南,哪一篇是你的?”苏丹一边翻杂志一边问。 江南给她们一说,几人看到了题目下方的笔名——烟雨,均是大笑,吴慧道,“你这也太省事了。” 江南笑,“这样不好吗?朦胧的山水画意扑面而来。” 第32节 其实,是她取名废。 徐馨馨想也不想就道,“寓意确实很好,但跟江姐你很不搭!” 吴慧、苏丹、杨玲闻言,都赞同点头。 这二个月同宿相处以来,几人也算摸清了江南的性子,恩怨分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个大方爽利之人,与江南婉约之美实在不搭。 江南笑笑,几人也没再说话,专心看起文章。 没一会子,徐馨馨发出啜泣声。 江南看了一眼封面,发现她看的是骗婚那篇,暗道失误,这样残酷惨烈的现实,并不适合生活在象牙塔中的未成年小公主。 “要不别看了?”江南试探性问,等她成年再看也不迟,可以警惕被骗婚。 徐馨馨摇头,很快看完杂志,红着眼睛鼻子找她要原稿看下文,不给还不行,江南无奈给了她。 她拿了就回床上捂着被子看去了,时不时丢团晕湿卫生纸出来。 另外三人交换着,又让江南拿了第一期样刊,将求学篇的内容看完了。 杨玲沉默发呆半晌,才问江南,“这是你的真实经历吗?” 因为主人公的名字就叫“江南”。 江南摇头,道,“是另一个也叫‘江南’的女孩儿。” 杨玲听完垂眸,不知想了什么,然后郑重地将杂志还给江南,并道了一声“谢谢”。 江南不明所以,不知她谢什么。 一周后,新一期校园报上刊载的一篇名为《魔鬼》的伤痕文学大爆。 文章以一个九岁女孩儿的视角,讲诉了她亲眼目睹母亲和父亲的学生,如何从一个个温柔可亲的大哥哥大姐姐化身为噬人的魔鬼,导致她的母亲不堪受辱自杀,父亲下放牛棚,因小小的肺炎病逝在异地他乡。 因孩童懵懂视角下的童话魔鬼描写,与真实残酷现实的鲜明对比所形成的强烈反差,引起全校师生震动。 许多老师、教授及同学纷纷写书评投到广播站,校园内一时日日播报。 听说学校原打算请作者给全校师生开个讲座作报告的,但作者拒绝了。 同学们遗憾的同时,开始打听这位名为“欧阳林林”的原作者到底是哪一届哪个系的同学,却发现f大查无此人。 只听闻已有大出版社通过校园报联系人,打算出版这篇小说。 这日,因天气越来越冷,图书馆冻得慌,江南早早借了两本书就回宿舍写作业。 正写得入神,忽听“哐”的一声,宿舍门被大力推开,反弹在墙上颤了颤,又被人“嘭”一声关上。 她回头,只见沈悦之拿着一份报纸大步流星进来,摔到杨玲桌上,面色阴沉质问道,“这是你写的?”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 杨玲抬眼,苏丹皱眉,“这是又怎么了?” 而后苏丹取过校园报一看,正是《魔鬼》的版面,惊讶地看向杨玲。 这是杨玲写的? 杨玲这才站起身,取下眼镜,掀起厚重的刘海,露出清秀漂亮的脸蛋,直视沈悦之,讥笑道,“是呀,珍珍姐姐,我一直很惊讶你居然认不出我,不像我,即使你改了名字、模样变得比以前时尚又漂亮,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杨玲向前一步,眼神冷,声音更似坚冰一般刺向沈悦之,“我家的钱好用吗?” 沈悦之既震惊杨玲的真实身份又慌乱,连忙看向江南几人,仿佛害怕她们听到什么。 杨玲可不如她所愿,继续道,“你知道我每天看你炫耀这炫耀那,有多可笑吗?我很早就想问你了,抢来、偷来的钱,你怎么能用得如此心安理得?” “你胡说!”沈悦之面目狰狞,“那是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杨玲好笑,眼圈逐渐泛红,“那你的工作又是从哪儿来的?百货商场的售货员,多体面多抢手的工作,是那些让你往我家塞所谓罪证、构陷我爸爸妈妈的人帮你安排的吧?” 沈悦之张口想否认。 杨玲却突然情绪爆发,环视江南等一圈后,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指着她道,“我亲眼看着她把那些诬陷信藏到我家,在她的哄骗下帮她欺瞒我妈妈,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妈妈!” 杨玲呜咽一声,捂脸蹲了下去,哭得撕心裂肺。 苏丹忙放下报纸,绕过桌子去安慰杨玲。 杨玲的哭声引得隔壁两位班委来敲门询问情况。 沈悦之眼见事情闹大,心生恐惧,扬声回了一声“没事儿”,就想把人打发走。 江南则站起身,就要去开门。 沈悦之忙拉住她,愤怒低喝道,“你想干什么!” 江南笑笑,扼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摔到一旁的柜子上,“既然敢做,为什么怕人听呢?” 杨玲愿意将自身痛苦的经历写下并发表出来,那就说明她不惧人听,甚至期望让更多人知晓真相,既然如此,江南愿意帮她。 她打开门,将两位面带忧色的班委迎进来。 而后,徐馨馨搬来凳子,吴慧给二人倒了水。 沈悦之只能干瞪着她们又气又怒。 听了杨玲的称呼与控诉,305诸人已大致了解了情况。 杨玲就是《魔鬼》的作者兼主角欧阳林林,而沈悦之,则是小说中的“魔鬼”之一,沈珍。 沈珍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小主人公欧阳林林的母亲发现她吃不饱穿不暖后,经常带她回家吃饭,顺带辅导功课,甚至给她做衣服,教她弹钢琴、跳舞。 而沈珍却恩将仇报。 革命之初,她将一盒英文信件藏到欧阳家,被欧阳林林发现后,她哄骗欧阳林林那是给老师的惊喜,要求欧阳林林保密,等到某一个特殊的日子再告知她的母亲。 欧阳林林信了,并且因为有了共同秘密,同沈珍更加亲密。 直至“事发”,欧阳林林亲眼看着沈珍变了一个人,跟随一群人疯狂地打砸她们家,借着搜寻所谓罪证时,悄悄将大量现金、银元及一些值钱的物件儿藏起来,事后又来偷偷拿走。 母亲被拉上台那天,欧阳林林亲眼看着目光凶狠、表情畅快的沈珍用刀将妈妈精心保养的头发割的乱七八糟、划伤妈妈漂亮的脸,宛如魔鬼降世。 说实话,得知沈悦之就是改名后的沈珍,几人很震惊。 她们眼中的沈悦之,骄矜爱美、虚荣高傲,原以为是家庭环境耳濡目染所致,没想到,竟然是用杨玲家的家财和苦难堆砌而成,何等令人作呕。 “究竟怎么了?”两位班委很负责,满心焦急看着杨玲和苏丹,水喝不下,也坐不住。 江南关了门,道,“您二位坐会儿,等杨玲缓一缓,让她亲自告诉你们吧。” 而沈悦之听着杨玲的哭声,感受着几人鄙夷的视线,心内暗恨开门的江南又害怕惶恐,她不敢多说话,生怕暴露她的过往,也不能还击江南同她厮打,害怕引来更多关注,只低头沉默,一心期盼着杨玲就这样哭下去,哭到天荒地老,再无话说。 十多分钟后,杨玲擦干泪,吸了吸鼻子,收拾好情绪,站起身,不向任何人解释,只看向沈悦之,“这篇小说,我已经答应出版了,里面每一个迫害过我家的人都是实名。 沈悦之、沈珍,苍天无眼,你们一句‘时代的错误’就一点儿责任没有,个个活得人生如意,我不服,更为我无辜丧命的父母叫屈! 老天爷不收你们、法律管不到,那就由我亲自来报复,我要让全国每一个读过这本书的人,都知道你们这群魔鬼、白眼狼的真面目!” 沈悦之闻言,转头就见两个班委不可置信的眼神,她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但缓过神后,杨玲说她要出版,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沈悦之慌了,她连忙快步行至杨玲面前,拉住她的手,颤着声哀求道,“林林,是我错了、我该死!别出版好不好,我愿意补偿,只要你不出版,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赎罪!林林——” 她勤学苦读,好不容易才考上的f大,她的辉煌人生才刚刚开始,但书一出版,她的前途就全毁了! 杨玲不为所动,冷漠地抬手甩开她。 沈悦之见杨玲油盐不进,心生绝望,只得转向苏丹和两位班委,“支书,你们帮帮我,帮我劝劝林林,这件事儿传出去对学校影响也不好,对不对?” 苏丹被这话气笑了,“沈悦之,你这是威胁学校吗?” 徐馨馨是305室看过《魔鬼》后,最愤怒、情绪最外放的人,听了沈悦之的话,她出声道,“杨玲,如果学校不让你出版,你把稿子给我,我让我外公、我爷爷找人出!” 吴慧也帮声道,“我家里也可以帮忙。” 江南在门口笑道,“我没有那么大能量,只能帮你介绍一位电影厂的导演,看看他那边有无路子。” 她跟买她版权的史导演一直有通信往来,交情不算多深,所以只是介绍,后面的事儿只能靠杨玲自己。 两位班委也安慰杨玲道,“你放心,学校不是是非不分的地方,即使真有什么顾虑,不准你出这本书,我们班委会集体为你向学校抗议的,我们绝不允许真相被埋没。” 苏丹抬手一挥,嫌弃道,“都去去去,学校有说反对吗?且用不着你们操这心。” 沈悦之见所有人都不帮她,一想到小说扩散出去后,对她学业、工作的影响,沈悦之目光呆滞,情急之下,她拉开抽屉,拿出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威胁道,“杨玲,你不撤销出版,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噗嗤——”江南笑了出来。 所有人惊讶地看向她,这种时候怎么能笑得出来。 江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单手撑着椅子好笑看向沈悦之,“沈悦之,我发现你这人脑回路有时候真挺奇怪的,你是杨玲的仇人,却拿自己的命威胁杨玲,杨玲凭什么要在乎?” 说着,她又看向其他人,招手道,“都坐,站着干什么呀?有人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居然指望讨厌和恨她的人来珍惜,真是太可笑了。” 第32章 苏丹和两个班委都不赞同江南的说法, 极为紧张地盯着沈悦之手上的剪刀,生怕人在她们眼皮子受伤,那就是她们的失职。 吴慧、徐馨馨和江南一样的态度, 万事不管地坐下。 杨玲也拿挂在床头的毛巾抹了一把脸, 嘲笑地看了一眼沈悦之,重新戴上眼镜冷漠坐下,仿佛事不关己。 苏丹三人实在头疼, 连声劝着沈悦之,“你先把剪刀放下来, 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沈悦之只紧紧盯着杨玲, 等她的回应, 但杨玲根本不理。 她专心写起她的小说后续,她要将沈珍改名为沈悦之的事儿写进去,沈悦之要自杀随她,杨玲笃信她不敢,否则, 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宿舍内笔尖书写的沙沙声与苏丹三人的劝说声、沈悦之的过激威胁声交织。 几人不知僵持了多久,苏丹悄悄示意一个班委去找老师,却被不想这件事再扩散出去的沈悦之要挟住, 剪刀尖儿往皮肤上划了一条红痕, 吓得苏丹等一动不敢动。 江南一边写作业,一边笑出了声。 沈悦之这种行为, 真像现代网上所说的大学辅导员最恐惧的场面, 听说只要给辅导员发一条信息说觉得某一幢楼的天台风景真好, 辅导员就能对你言听计从。 “江南!”苏丹警告道。 江南头都没抬, 对沈悦之道,“你的剪刀可对准自己拿稳了, 但凡敢擦破三位领导一点儿油皮,你都不用担心在学校社会性死亡、影响工作前途的问题,故意伤害罪直接送你退学劳改。” 沈悦之闻言,气得发抖,三位班委震惊地看向江南。 第33节 她们知道江南是为她们好,但这态度实在太冷漠了些。 三位班委重视生命,沈悦之自认拿捏了几人的软肋,就这样拿剪子比划着自己到快熄灯。见杨玲要去洗漱,便堵着杨玲,不答应撤销出版决定就哪都不让她去。 杨玲担心碰到她被赖上,直接让江南等帮她倒水,脸盆放在书桌上洗漱完,又麻烦她们倒水。 几人配合默契,把三个班委看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眼睁睁看着几人若无其事地各自上床休息。 大冬天的,苏丹三人肯定不能陪沈悦之熬夜在这儿干等,也试探着离开,洗漱睡觉了。 只留沈悦之一个人。 没人知道她大晚上坚持了多久,只第二天一早,等所有人醒来,杨玲已经出门了,将她的续稿给校园报和出版社各交了一份。 沈悦之得知后,绝望地在宿舍砸东西发疯,而后又陷入无限的魔怔,苏丹喊她上课也不应。 而杨玲不再拒绝学校作报告的邀请,一场讲座后,她将“沈悦之”这三个字成功钉在耻辱柱上。 f大学生一面折服于杨玲的文笔,一面感触颇深,尤其七七级与七八级的学生中,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不少,杨玲的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留洋教授,更让他们感同身受,对沈悦之之流更加唾弃。 不过在学校和老师的约束下,没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杨玲也屡屡在讲座上劝诫他人,“不值为那些人渣赔上我们等了十年才等来的光明未来。” 之后,杨玲又受到沪市许多大学的讲座邀请,她都去了。 她的书再版了两次依旧供不应求,书中大部分人都因此遭到了报应。据说最严重的一位副教授,职称被取消了,学校要求他停职反省,以观后效。 但此事同时在社会上引起一波热议,一些人认为杨玲的这种实名制写法,是否属于一种打击报复,他们主张那段疯狂的过往是时代的错误,需要的是愈合,而不是翻旧账。 如此发声的人,想掩盖什么可想而知。 杨玲态度坚如磐石,在一次次讲座上对这些找事之人进行一一驳斥,又一次打响了小说的知名度,产生了不小的连锁反应,让更多“魔鬼”受到了惩罚。 自此,沈悦之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课也不敢上了,辅导员和系主任来劝过不少次都无效果,学校建议她休学一年留级,她又不愿意。 曾经经常与沈悦之讨论衣服化妆品的同学,被沈悦之的金钱来源恶心得不行,亲自到305指着她鼻子臭骂了一顿,也是唯一一个提出让沈悦之将钱还给杨玲的人。 那本是杨玲都不抱希望之事。 沈悦之自知她现在的处境,前途什么的全没了,但大学毕业证她一定要有,钱也一定要握在手里!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大放厥词:“想要我还钱,拿出证据来!” 这种有恃无恐的话传出宿舍后,看不过眼又背景深厚的同学在背后推了一把,随着杨玲父母及姑姑冤案的再调查与平反,沈悦之被带走调查。 杨玲终于等到她想要的结果,又在宿舍撕心裂肺大哭了一场。 江南几人安慰了许久,她才带着哭腔道,“其实,这篇小说我早就写好了,但我家没平反,我害怕身份暴露,家庭成分会影响学业,我姑姑用离婚才给我换来的根正苗红出身,我不能冒险,所以我一直不敢拿出来。 那天,我看沈悦之死性不改,又误导人陷害江南就有些控制不住。后来,又看了江南的小说,我就想在我忍不住将沈悦之捅了之前,赌一把,我赌赢了!” 杨玲说完,又开始哭。 几面对视一眼,无声叹息,公道与正义来得太晚了些。 等杨玲平复好心情,苏丹想了想,还是给她打预防针道,“你很大概率只能追回沈悦之从你家拿走的财物,沈悦之本人……” “她会没事的。”杨玲接话道,“我知道的。” “为什么?!”徐馨馨拍案而起,义愤填膺。 杨玲含泪苦笑,“她当年只有十三岁,时代的疯狂、年幼无知受到煽动、被裹挟,都可以成为她脱罪的理由。” 苏丹叹息一声,“最主要是她没有致使你父母的身体受到严重伤害。” 杨玲点点头,没说话。 一旁没说话的江南想到未来的经济开放,虽然这件事儿对沈悦之的工作分配会产生重大影响,甚至让她被工作单位拒绝接收,但这影响是短期的,改革开放后,她完全可以凭借f大的学历找别的工作,甚至自己做生意。 所以,江南同杨玲道,“沈悦之用过的钱,你可千万别嫌脏,一定要一分不少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都说猪站在经济风口上都能飞起来,但也是需要本金支持的。就像人人都知道房价会涨,但重回那个房价便宜的年代,能买得起房的人又有多少。 沈悦之家其实只有她父亲一人工作养家,杨玲只要每月定期向沈家追讨,在重视履历的未来十年内,沈悦之绝无崛起之机。 往后就要看平反后站据上位的欧阳家如何报复反击了。 只江南想的久远,却没想到沈悦之实在不争气。 十二月底,沈悦之回来后,整个人形销骨立,辅导员安排她换了宿舍。 而后,各科老师都组织了一次期末摸底考试,沈悦之一科都没通过,如果她不振奋起来,绝对会因为学业问题被劝退。 只自从沈家搜出的赃物归还杨玲后,沈悦之的学习环境、生活条件都与她之前有了偌大落差。 沈悦之虚荣好胜,脾气也不好,与新室友相处不来,吵闹是常态,又经常为着维持从前的体面,在吃穿上煞费苦心,哪能静心专注学习,期末考试只及格了两门。 当然这是后话。 十二月还有一件大事发生,改革开放了。 班里组织了一次班会,辅导员要求大家紧跟时代发展,英语要学起来。 因为中文系没有开设英语课,所以辅导员提议由江南给基础差的同学补补课,当然不白让江南出力,会给她加德育分。 江南举手起立道,“老师,我教的可是初中英语。” 张老师笑着让她坐下,“我知道,但据我了解班上大多同学也就是初中水平,有几位甚至没怎么接触过英语,正适合做你的学生。” 既然辅导员都这样说,江南自然乐意,毕竟轻松又能赚表现分的机会可不多。 于是,经过班上同学的共同商议,定下每周三周四晚上七点,加设一节英语课。 江南周三晚带着教案前往教室时,发现全宿舍与她同行。 江南看着她们笑,“你们也去,那我不是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吴慧、徐馨馨和杨玲都算家学渊源,只有苏丹她不是很了解。 苏丹笑道,“对她们可能是,我可不行,我因为工作关系会俄语和一点德语,英语可能连初中水平都没有。” 杨玲也道,“我小时候躲在小山村里,害怕有人怀疑出身,所以从没开口说过英语,初高中学校不重视英语科目,也不敢特意去学,我爸妈教的都快忘光了。” 至于吴慧和徐馨馨,“我们当然是去围观江老师的教学风采。” 这话一出,把大家都逗笑了。 江南到教室一瞧,发现除了沈悦之外,同学们都来了。 江南很意外,毕竟这其中十位左右可是系里知名的全才,英语自然不在话下。 只听这些人笑着起哄道,“江老师让我们一块儿听听呗,我们也需要温故知新呀。” 江南笑,感谢他们的捧场,放下教案,正式开始教学。 虽然同是初中知识,但高材生与初中生相比,理解能力、自律性和刻苦程度都有着质的飞跃,初中生需要花一两周才能完全消化的知识,江南的同学只用一节课时间就差不多了。 他们欠缺的更多是词汇积累和口语练习。 次日,江南根据这些情况,将教学重点转移到音标和语法上,她认为班上同学掌握这两项后,就可借助英汉词典之类的工具书进行词汇积累和自学提升。 这是最效率的学习方式。 同学们也觉这种方式更适合他们,大赞江南之后,学习进度更快了。 转眼已是一月中旬,即将进入考试周,英语课也到了最后一节,江南将时间改到周末,计划用一早上时间为同学查缺补漏、答疑解惑。 这一天就不如平时上课那般正式,需要学习知识点的继续学习,但更多同学选择围坐在一处,任意抛出一个议题,用英文交流讨论,检验所学。 江南没有参与,给一位同学纠正语法之后,班上一位男同学又带着莎士比亚的原文诗来请教她了。 江南头疼,这些名人诗明明有那么多著名译者的译作,偏要来问她的见解,头几回江南还同他认真讨论,后来回过味儿,她才明白这位男同学是在向她示爱。 但他不明说,又不越界,江南不好自作多情直接拒绝,只能他一来,就转头寻了一位英语好的男同学给他解释。 如此几回,江南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但这位男同学仿若不知,行动依旧腻歪。 江南不解,班上同学都知道她离异,作为同学,并无人介意。但作为恋爱对象来说,即使江南模样身材都不错,也被大多数人排除在外。 这位男同学以前也只当她是普通同学的,怎么忽然找上了她? 江南想不通,难道是她上课时有什么特殊魅力? “江南,外面有人找你。”坐在门口的同学突然大声道。 江南如遇救星,让这位男同学找别人去,自己快步离开了教室。 出门一瞧,竟然是李旭和赵瑞。 “你们怎么来沪市了?!”江南瞪大了眼睛。 李旭笑嘻嘻,“来看你呀!” 江南可不信,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除了那位男同学也没人再找江南讨论学习,她进教室问了一声。 班上几位英语好的同学见她有人找,让她直接走,“我们虽然教学水平不如江老师,但是答疑解惑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南笑着感谢他们,又跟吴慧等人说了一声,就拎包先走了。 她出来后,反倒是李旭操心起来,“姐,你要是忙,我们可以等的,今天就是来找你吃顿饭而已,不急。” 江南却急,拉上他的手,叫上赵瑞,“我不忙,快走!” 赵瑞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手握一卷书,伸头看着江南的背影。 赵瑞再看江南的态度,笑了笑,落后两步,替她挡了挡。 到了外头国营饭店,江南已从李旭口中得知了他们到沪市的目的。 他们洒在山上的中药收成了,但收药材的人笃定他们出不了大宗,所以故意压价,赵瑞出了一半刚挖出来的给他们,其余自己炮制好了,带到沪市出手,还联系好了往后的买家,带李旭来,主要是教他如何与这些人对接。 另外还与人谈了一批大棚材料,打算用在自留地上,提前实验一年。 江南听李旭说他们跑着一趟竟然挣了两千多,惊讶道,“不是说有不少没发芽吗?”怎么就成了大宗货物。 李旭得意,“那也架不住我们撒下去的种子更多!” 江南沉默地看了一眼赵瑞,想想当初两人的对话,这位也谦虚太过了。 赵瑞笑笑没说话,给姐弟俩人倒了茶水。 吃过饭后,李旭和赵瑞准备回招待所,他们明天一早的火车。 李旭一个劲儿遗憾江南还没考试,否则,就能一起回家。 第34节 江南倒是高兴,当下拉着李旭逛了一圈,将要带回家的年礼什么的一起买了,让这俩壮劳力帮忙捎回去,能省她不少事儿。 送走大把小包挂满身的李旭和赵瑞,她才心情不错回了学校。 才进校门,那位男同学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挡在江南身前,问江南来找她的是什么人? 江南只觉莫名其妙,好心情也荡然无存,没好气道,“耿介同学,我想我们的同学关系,并没有熟到可以探听对方隐私的程度,请你不要越界!” 说完,江南转身就想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还有,耿介同学,请你不用再找我讨论外国诗了,我真的不擅长。” 这次是真走了,只她不知那人在后面看了多久。 江南进入紧迫的考试周时,赵瑞和李旭已乘火车到了江城站。 列车进站后,赵瑞下车抽了根烟,回车厢时,就见李旭正跟一位满头银丝的优雅老太太说话。 而老太太身边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人他不认识,倒是这女人…… 是陆笑笑的母亲。 她显然认识李旭,笑容中带着勉强。 第33章 赵瑞走近, 只听李旭喊了他一声,又转向老太太,惊讶道, “……真是骗子?” 老太太也看了他一眼, 笑着冲他点了下头算打招呼,才回李旭道,“媒婆和打死人的残疾男人已经执行死刑了, 报纸上也有报道,我特意留了一份, 就想着哪天能再遇上你姐姐, 告诉她这个喜讯, 没有她,那天火车上的三个姑娘可就遭殃了。” 赵瑞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儿,李旭给他讲过他和江南在火车上这段经历。 只见李旭摆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别的我不敢保证, 但您说是我姐的功劳,她可不会认。我姐这人较真儿,她没实际出过力, 不会居功。倒是您, 巾帼不让须眉、老当益壮,还有善心, 只听我姐讲个故事也愿意调查, 您才是积大德了。” 夸完老太太, 李旭又可惜道, “我姐还没考完试,不然也能亲耳听您说一说这些人的下场了。” 老太太好奇问, “你姐姐在哪里上学?” 李旭骄傲挺胸,“沪市f大!”仿佛考上f大的是他自己。 老太太有些惊讶,又赞叹道,“f大是名校,看来你姐姐成绩不错。” 李旭笑夸道,“那是,我姐从小到大成绩都好。” “那你呢,在哪所学校?”老太太问李旭。 现在正是大学生放假时间,老太太以为在火车上的李旭也是返乡的学生。 李旭闻言,知道老太太误会了,忙抓抓脑袋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读书这块料,从小坐不住,要不是跟我姐同届,有她监督,我估计连初中毕业证都拿不到。能在这儿遇上您,是去外地办事回来。” 老太太闻言自觉失礼,又安慰李旭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不是只读书一条出路。”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又闲聊了会儿,火车启动了,年轻男人提醒老太太回床位去,担心她年纪大了在摇晃的车上站不稳摔了。 老太太听劝点头,转头跟李旭要了一个联系地址,自己也给李旭留了一个,“我跟你姐姐投缘,希望能再见面,你们如果遇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也可以找我。” 李旭意外,原本想推拒,不过又想这是给他姐的,给他姐留条后路也好,就接下了。 老太太接过李旭的地址一瞧,竟然是安城的。 回头看了一眼孙子的对象,这才发现她神色有异,却不露声色,笑着同李旭介绍道,“你们也是安城的,那不是巧了,我们小程也是安城的。” 李旭早就发现程怡心了,只是没空理她,听滋源七饿峮叭咦死拔一陆9柳仨更新po文海棠废文老太太这么一说,不怀好意道,“确实巧,我跟这位程同志以前还是亲戚呢!” 他特别乐意给算计过他姐的程怡心找点小麻烦。 “以前?”男人不解出声,越过老太太问道。 亲戚怎么会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李旭朗声笑道,“我姐跟她亲哥离婚了,现在不就没关系了?” 男人闻言尴尬,没想到牵扯到别人的隐私。 老太太看了一眼程怡心,暗道难怪瞧着她不自在,原来是有这样的内情,想来从前姑嫂有些矛盾,因此不再停留,同李旭告了别,就走了。 李旭看着他们拐进一出软卧隔间,才跟赵瑞可惜道,“老太太是个好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孙媳妇。” 程怡心和老太太的孙子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赵瑞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别胡说。” 李旭惊讶回头,没想到赵瑞居然会跟他聊八卦,他瑞哥不是最不喜欢碎嘴了吗? 赵瑞没理他,回到床上,头枕双手,闭眼休息。 陆笑笑的继父姓韩,不姓梁。 不过瞧老太太那一身气度,来历定是不凡,陆笑笑的母亲确实如江南所说,运道极好。 而找到床位坐下休息的老太太,看着孙子归置行李,把准备跟着帮忙的程怡心拉坐下,笑道,“小程,让梁孟来吧,你别动手。” 又问她,“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能问问你哥哥嫂子为什么离的婚吗?” 程怡心紧张,担心梁家打听到以前的事儿,对她有意见。心里又恨江南,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真是阴魂不散。 但她从梁孟口中得知老太太对那位火车上的“姑娘”印象极好,因此不敢像跟别人交流那般避重就轻误导、在这位精明的老太太面前耍小心眼,只将她知道的事情如实说出来,“家里也不清楚,哥哥嫂子突然就通知我们要离婚,然后两人很快办了手续,嫂子也马上换了工作,搬离了我们家。” 程家确实至今不清楚江南为什么和程登临离婚。 老太太听了,沉默一瞬,笑着点点头,并没再追问什么,似不再感兴趣。 程怡心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老太太内里思绪万千,小程这几句话可透露出来不少问题。 她的哥哥是公职人员,草率离婚可是会影响前途的,即使小夫妻俩商议好了要离婚,但小程的父母呢?为什么没有阻拦劝解,而让他们轻易、快速地办成了手续,这可不正常。 在她看来,江南愿意为几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得罪人,人品一定是过硬的,那么她离开的程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不动声色打量着和梁孟说话的程怡心。 梁孟自小养的娇惯,下乡几年吃不好又饥一顿饱一顿,坏了胃,回城后虽然看了大夫、小心调养,但总不见好,去年九月去学校办事儿,犯了胃溃疡倒在半路上。 多亏遇上了提前返校的小程,小程把他送到校医室,又在校医帮助下一起送到了医院,因为不知梁孟的名姓,联系不上他们家人,她就在医院照顾了梁孟两天,直到梁孟醒来。 梁孟也因她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顾生了情,两人走到了一起。 梁家知道她是烈属有两个孩子,但只要梁孟喜欢,小程品性没问题,他们家就不反对。 如今看来,可能是有些问题。 老太太将目光转向梁孟,需得好好跟梁孟谈一谈才行。 这一切,在学校紧迫复习的江南暂且不知。 考试周,图书馆的座位越来越难抢,江南和吴慧等人选择到教室自习。 这天也是,因为好几门课没有课本和讲义,同学们只能组了学习小组,将各自的笔记合在一处,查缺补漏,305寝室也如此,还有同学担心自己与小组成员的笔记有疏漏,对完自己的,又轮着转到别的小组身后核对。 江南只觉身后的人来来往往,就没停过,但不知从何时起,身后就没再换过人。 她也没太在意,甚至没回头,只想也许这位同学笔记差得比较多? 直到—— “奸夫淫.妇!”一道中气十足又尖利的声音在教室外响起。 所有人且未来得及反应,就是一阵推桌子摔椅子的混乱动静,以及同学们的惊呼声。 江南回头,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又是那位耿介同学,而从后门进入后,一副捉奸模样的妇女同志,直冲他们而来,劈头盖脸打了耿介两下,大骂几声“不要脸”,就朝江南扑过去。 此刻,她口中的“奸夫”是谁,“淫.妇”又是谁,已经有了定论。 同学们俱是一脸震惊,只来不及互相交流,就见江南被打了。 江南身边坐了吴慧,左右都是桌子,退无可退,只得用手挡脸,生受了这位女同志两下。 中文系的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男同志忙围上来拉人,女同学劝这位女同志,“同志,有话好好说!” 但显然这位女同志已怒火冲顶,完全听不见人话,“奸夫淫.妇”地喊着,看那架势是要生撕了江南和耿介,力气也大得很,男同学都被推倒了好几个。 幸运的是,江南身边很快被腾开了位置,她被苏丹、吴慧护着,暂时拉离了“战场”,女同志虽然没被制住,但被其他同学缠住了。 江南这才回过神,四处扫了一圈,只见耿介瑟缩在人群后,根本不敢上前,注意到江南看他时,还露出一脸愧疚,仿佛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眼下这局面,他觉得对不起江南一般。 江南被他这表现恶心得不行,又看了眼毫无理智的女同志,拨开苏丹保护她的手,径直冲着耿介走过去。 在耿介的惊讶与期待中,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追上去冲着他的大腿骨和膝盖骨一直踢。 她打人从不打肚子,因为内脏脆弱,容易出人命,腿骨就不一样了,断就断了,能接回来,她顶多赔医药费,她赔得起! “啊啊——” 耿介倒在地上,又疼又震惊,连连发出哀嚎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南和打滚的耿介。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江南和耿介是“奸夫淫.妇”吗?江南这是……恼羞成怒?原来她是这么凶悍的人吗? 中文系所有同学仿佛陷入了头脑风暴,问题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而江南,听着混乱的教室彻底安静下来,才停下脚,转头看向那位女同志,微喘着气儿问道,“冷静了吗?” 显然,打人打累了。 女同志不说话,江南就当她冷静了,又问,“谁告诉你我跟这种垃圾有关系的?” 说着,又鄙夷地重踢了耿介一脚。 耿介疼得闷哼,所有人才回过神,苏丹忙上前将江南拉退几步。 可不能打了,再打要出事儿了! 那位女同志则震惊地看看江南又看看耿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江南又问了她一遍,她才喃喃道,“没、没谁……” “没谁?!”江南怒目扬声,“没谁,你上来就打我,还往我头上扣帽子!” 女同志迟迟说不出话,眼看周围人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理喻地用眼神谴责她,才委屈哭道,“耿老三写信回家要跟我离婚,我一来就瞧见他一直盯着你看,我就、我就……” 江南听完闭了闭眼,轻呼一口气,才道,“首先,我跟耿介同学没有任何关系!在一个半月前,我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半月前班上临时开了英语课,他请教过我几次问题,我们才有了交集,但英语班结束后,我们再没说过话!” 她看向女同志,“我说得够清楚吗?” 第35节 女同志点头,这么说是她误会了。 其实江南不解释,她也信的,毕竟没见过下手这么狠打相好的女人。 “其次,他要跟你离婚的理由是什么?”江南又问。 女同志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耿老三这个陈世美,他说我们是包办婚姻,强行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他希望我去追寻自己的感情,呸,说的好听,明明是他有了二心,他想追求别人……” 江南闻言,越发看不上那团垃圾,甩开苏丹的手,又打算上去踹耿介,一旁的几位男同学赶忙上前将耿介拖起来,班长也连忙上前,拦住江南,低声劝道,“江老师,差不多行了,再打你就有麻烦了。” 江南气不过,只能扬手将手上的钢笔冲耿介砸过去,指着他鼻子骂道,“上床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包办婚姻?考个大学,自以为跨越阶层了,就看不上糟糠之妻,凭你也配!”还敢勾搭她,坏她名誉! “!” 江南的话语再次震得所有人脑袋发晕。 “江南,说什么呢!”苏丹低声警告道。 江南回头,就见双手堵耳朵的徐馨馨和一圈面色发红低下头的未婚女同学,暗恼自个儿嘴快,于是,招手道,“小朋友们先出去吧,等事情处理好再进来。” 这话一出,原本紧张严肃的氛围瞬间消失不再,同学们差点没憋住笑。 江南这口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转向女同志道,“我建议你找学校,去年学校就处理过不少你这样的案例,校领导有经验,不会让你吃亏的。” 女同志震惊地看着江南。 自己打了她,她还帮忙出主意? “还有问题吗?”江南见她没反应,问道。 女同志愣愣摇头。 而后,男女班委各带着耿介和女同志去找辅导员和校领导。 女同志离开教室前,惊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江南。 而教室中剩下的人,不约而同给江南鼓起掌。 江南好笑,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鞠了一躬,“感谢大家捧场。” 然后招呼大家整理好教室,继续学习。 徐馨馨看着拉桌子的江南,不住跟杨玲感慨,“沈悦之真是幸运啊,没把江姐惹急,不然就她那小身板,怎么扛得起江姐的揍。” 第34章 傍晚, 江南吴慧等到食堂吃过饭,又帮去处理耿介夫妻之事的苏丹打了一份才回的宿舍。 苏丹回来,不消她们多问, 主动就说起了事件始末。 原来耿介的家庭成分是富农, 他父亲早早预料到可能会出事,就让耿介到那位名叫杨秀兰的贫农女同志家上门,今年初, 才传出富农及其子女可以摘帽,耿介的花花心思就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江南…… “今天结束后, 他们宿舍几个男同学猜测可能是你露财了!”苏丹咽下嘴里的饭菜, 同江南道。 “露财?”江南低头看了一圈自个儿的衣着, “我这可都是旧衣服,用的也都是旧物件儿。” 她穿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除了内衣裤,几乎没购置过新东西。 苏丹点她,“你的汇款单。” 耿介的舍友不止一次发现过他会特别关注传达室的黑板。 众人恍然大悟, 是了。 汇款单到了,传达室的大爷会统一写在黑板上,让人去领, 光她们知道的, 江南就有三回。 骗婚篇过稿以后,江南又试着写了一些民间故事投给小人书出版社作脚本, 但只通过了两篇, 稿酬金额并不大, 没想到这样也能被盯上。 江南越发不解, “学校里那么多才子才女,在外投稿通过的不少, 怎么专盯上我?” 杨玲闻言“哼”了一声,“自视甚高呗,觉得你离婚了,他还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一定会追着他、捧着他、把钱给他花,呸,什么玩意儿!” 江南震撼皱眉,“可能吗?我看起来像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吴慧发笑,“你这一天天不是上课就是泡图书馆,人家一准儿以为你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正好拿捏呢。” 苏丹也赞同道,“可能性极大的。” 耿介不可能对着老师班委吐露心声,但是他的表现将他的想法显露无遗。 居然敢在老师办公室颠倒黑白说是江南先向他表露心迹,他才动心的,当场就有男班委将他找江南讨论诗歌的小把戏,和江南的拒绝态度一一说明了,把耿介撅了回去。 他又向老师告状江南殴打他,要求学校严厉处分江南,并赔偿他。 只没想到,不等他们班委为江南辩白,那位杨秀兰同志就站出来,将这事儿顶了过去,说耿介是她气不过打的,跟别人没关系。 “老师能信?”徐馨馨好奇道。 苏丹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想笑,一本正经道,“秀兰同志自己都承认了,又有我们班委‘亲眼所见’,老师为什么不信?夫妻打架没见血、没出人命的,公安且不着,有老师和校领导什么事儿?” 江南几人一听他们班委集体说瞎话,都笑出了声。 “杨秀兰同志也是好人啊。”吴慧感叹道。 “可惜好人没好报,遇上这么个渣滓!”杨玲也感慨,不由又想到她的父母。 徐馨馨见她们话题扯远,忙拉回来,追问苏丹道,“后来呢?” 苏丹叹了口气道,“离了。他们还有两个孩子,耿介都不要,学校做主让他给抚养费,他也给不出,就按之前的案例处理,将他每月的补助分一半出来直接汇给杨秀兰同志。” 学校每月的饭菜票加补助合计二十一块,至于分出一半后,耿介能不能吃饱,就没人关心了。 “杨秀兰同志呢?”江南问。 “送招待所了,胡蕊她们给她送了饭菜,她已经打算买明天的车票回家了。” 几人听了,沉默半晌后,重新投入复习。 只江南没想到,杨秀兰会来找她。 “我是来道歉和感谢你的。”杨秀兰局促道。 江南笑,“没关系,也不用谢。你打我那两下,我在耿介身上找回来了,再说我没帮到你什么,都是校领导处理有方,倒是你帮我顶了罪,帮我大忙了,是我该谢谢你。” 杨秀兰听她这样说,搓着手,更不好意思了。 江南赶时间,也不好跟她在这一直耽误,就带她到食堂买了一兜馒头和鸡蛋,让她路上吃。 杨秀兰不要,江南严肃道,“如果让老师知道我打了耿介,一定会处分我,也会影响我以后工作,这是我的谢礼,你一定得收下。” 说着,江南又一边看表,一边说她赶时间,丢下杨秀兰跑了。 晚上再回来,就听苏丹说杨秀兰送走了,临别前一直让她们谢谢江南。 江南笑了笑。 这件事在耿介背了一个警告后,就算过去了。 而江南,一战成名。 什么“奸夫淫.妇”跟她没沾上一点边儿,同时,她本性暴露后,异性缘比以前更差了。 江南对此乐见其成,一笑了之。 而后,紧张密集的考试周转瞬即逝,虽然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结束很激动人心,但临近过年,同学们归家心切,也没多少心思在学校停留。 江南也一样,早早买了车票,一考完试就带上行李直奔火车站,回了安城。 到站后,站台上人挤又乱,江南花了好长时间才钻出来,找了许久才看见来接她的李旭。 江南奇怪问李旭,“这离大年三十都没两天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李旭一面接过她的行李,一面道,“滇省知青上京告状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咱们这儿离得近,本地知青们也是群情激愤,各大队担心闹出事来,都放松了探亲许可,这不,今儿这些都是前几天没买上票的,宁愿在火车上过年也要回家。” 江南听着,回头看了一眼攒动的人头,感叹一声,上了李旭的车后座。 路上,李旭同江南说起他再次遇上那老太太的事儿,又感慨程怡心的狗屎运,“还真让她遇上好人家了。” 江南意外,没想到那位老太太居然是梁家人。 电视剧里,除去那些不知名的追求者,程怡心一共有三段正式感情。 按时间来算,第一位是她的第一任丈夫——陆霖,最后一位是她的二婚丈夫。 而第二位就是这个梁孟。 这人家庭背景不错,与程怡心大学相识交往,大学毕业后,程怡心打算创业,这个男人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家里的关系,帮她搞定了厂房、机器、布料等大部分问题,搭起了基本架子。 可以说程怡心先期能创业成功,大半靠的这个男人。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梁家不赞同程怡心从商,希望她能换一份工作。 程怡心不肯放弃自己的事业,两人就散了。 程怡心也就是在两人分手后,少了梁孟的支持,厂子一下子就出了问题,才回家找程家人,打着扩大生产的名义,借走了“大嫂”计划换房子的资金。 从电视剧播出的内容来看,仿佛是梁家担心程怡心经商会影响梁孟的仕途。 江南当时觉得这个剧情转变很生硬,因为梁孟帮了程怡心好几年,梁家不可能不知道的,为什么在梁孟付出那么多后、程怡心也小有成就,才逼迫两人,如果不接受儿媳妇从商,梁家一开始不帮忙不就好了吗? 上辈子,江南猜测是编剧为了剧集长度,也为了换cp,才写出这样的剧情发展,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她听着李旭的忿忿不平,好笑道,“放心,成不了的。” 李旭闻言,突然刹车,江南猝不及防,撞到他背上。 李旭这才回过头说,“姐,你怎么跟瑞哥一个看法,你们都是从哪儿看出来他俩成不了的?” 江南好笑,唬他道,“算出来的。” 知晓各人未来命运轨迹,怎么不是算命的一种? 李旭不信,还想追根究底,江南只问他,“那位老太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能轻易让程怡心蒙了。” 事实确实也如此。 那日,梁孟送程怡心下车后,梁老太太便同梁孟谈起了这件事。 “你对小程真的了解吗?”老太太问。 梁孟沉吟一会儿,知道老太太怎来的这一问,只道,“奶奶,您不能因为怡心的前嫂子是个好人,就反推论怡心及他家里有问题吧?” 第36节 老太太闻言,笑看着他不说话。 梁孟反沉默下来。 只听老太太又道,“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喜欢,我和你爸妈他们不会反对,但前提是对方的人品不能有问题。” 梁孟迟疑,他眼中的程怡心美丽聪慧、善良大方,但他也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他们之间情浓意切,他的看法难免不全面,他奶奶是老革命了,一双火眼金睛很少看错人。 于是,在将奶奶平安送达兴城二叔家后,梁孟想了想,返回了安城,找到一个在安城公安局任职的发小,想调查程怡心的事儿。 他知道奶奶告知他而非动用家中的关系私下查,是尊重他,也是给他选择权,如果他查出一些东西,自觉无伤大雅,认为他们可以继续交往,家里就默许他们交往,不会干涉。 但让家里来查,如果查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梁孟又坚持认定程怡心,因此与家里反目,反而弄得不好看。 发小对他大老远来查人,还查的程怡心,略感惊讶,在帮忙前,先问了个问题,“我能问问原因吗?” 毕竟梁孟与程怡心怎么瞧都是八杆子打不着边儿的人,梁孟如今也没有公职在身,调查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梁孟满怀情意一笑,发小会意,神色不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到公安局,将去年八月程怡心的案件资料调出来给他。 然后就坐在一旁,跷脚等梁孟自己看资料,只见人脸色越来越沉。 等人看完,发小给他倒了一杯茶,才吊儿郎当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又说疏不间亲,但我想凭咱俩在一个大院光屁股长大的情谊,应该有资格劝你一句的,这个女人不行。” 梁孟不说话,发小知道他听进去了,坐直身子,指着桌上的一些走访纪录,正色道,“这上头说的男女关系混乱什么的,多是捕风捉影,可信度不高;有人说是她致使她兄嫂离婚,不论真假,也跟你关系也不大;但唯有一点,她投机倒把是事实,顶风作案,这事儿出格了。”尤其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 梁孟能在革命那几年为了不让有人攻讦他父亲不支持国家政策,而主动下乡,落一身病,通过高考才名正言顺回来,如今正是梁叔叔往上走的关键时期,他不可能也不该接纳一个可能会犯错误、成为突破口的对象。 梁孟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去年倒是隐约听身边的男同学说女同学们的着装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相似,没想到是程怡心和一个女知青弄出来的。 确实,程怡心的胆子太大了,做事也太出格了。 这事儿但凡发生在改革开放提出后的这一个假期,都不是问题。 她结过婚、有孩子,家境相对他们家一般,这些在梁孟和梁家看来都无所谓,最低的要求就是遵纪守法。 但程怡心可能会越线…… 得出这个结论后,梁孟搓了搓脸。 沉默许久之后,他让发小带他去认认程家的门。 于是,两人一路到了农机厂家属区。 正遇上蒋绍带两个孩子出去玩回来。 发小指着不远处一大二小给梁孟介绍,“那是我们副局,程怡心前夫的战友,那两个孩子就是程怡心的儿女。” 梁孟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孩子长得很漂亮,跟发小的领导关系也不错,梁孟虽对他和程怡心的感情动摇了,但看到此情此景,仍被激起地盘被侵占的雄性本能,对蒋绍有些看不顺眼。 两人跟在身后慢慢走,身边一群小孩手里举着纸枪、木枪玩具,喊着冲锋号,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很快追上了蒋绍和两个孩子。 忽然,跑在后面一个胳膊打着石膏又兜在胸前的小男孩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蒋绍一个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才让小男孩免遭一难。 梁孟和发小在后头也松了口气,幸亏被抓住了,否则,那小子的手可能要二次遭罪了。 发小却突然和梁孟说,“你看那两个孩子。” 梁孟不解,“看什么?”不是好好站在一边儿吗? 发小似笑非笑,“我记得这个男孩是这两个孩子的表哥。” 梁孟闻言再看,表情淡了下来。 这两个孩子对表哥险些受伤无动于衷,且对蒋绍关心他,隐隐有些敌意。 虽说许多受到偏爱的孩子都会如此反应,此乃常态,但梁孟今天偏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态,就是看不惯,又觉这两个孩子家教有问题。 两人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见人走远才离开。 梁孟没有联系程怡心,直接返回兴城,准备好好冷静思考一番,再决定是否继续这段感情。 此时的江南尚且不知,她的离婚之举、岑静秋的野心宛如一只蝴蝶的两边翅膀,直接将程怡心未开启的事业扇瘸了一条腿。 又说江南回家后,赵瑞也过来问了一句上辈子有没有梁孟这么个人,在江南回答“有”后,便没再多问。 心想只要不是变数就好。 第35章 大年三十晚, 爆竹喧阗,江南与江大姑一家围坐,望着面前辛苦忙碌出来的一大桌年夜饭, 有些恍惚, 到明天大年初一,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整年了,江南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过去的一年也很充实。 离婚、高考、到沪市上大学、写稿子攒资金,一步一步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前进, 与江大姑一家感情更好, 结交了新朋友、同学, 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加深。 随着江大姑举杯,共祝明年会更好,江南跟着畅饮一杯,眼中闪着光。 是的,今年她过得很好, 明年会更好。 饭后,江南同江大姑一家守了夜,伴随着村里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入睡。 次日, 她一大早起来跟着江大姑、二嫂一起忙活给祖宗烧香供饭。 这两年环境好多了, 逐渐有黄纸香烛等物悄悄售卖,从大年三十起, 村里就弥漫着一股香火味儿。 江南忙活完, 又将回来那天瞒着江大姑偷偷买回来的鞭炮分给大侄子和小侄女, 让贴完门神对联的李旭带着他俩出去玩。 这一天就在开门迎客拜年中度过了。 大年初二, 出嫁女回娘家。江大姑翘首以盼,大姐李春和大姐夫带着三个孩子一早就来了, 江南给孩子们发了红包,又让他们跟着建设、爱红一起去放鞭炮,孩子们围着她欢呼后,一窝蜂出了门。 只直至午饭准备好,小妹一家仍没到家。 江大姑着急,让李昶和李旭借了自行车,去迎一迎。 但半个小时后,只带回了小妹李晴和两个孩子,及一个大包袱。 李昶和李旭面色都不太好,家里人一瞧就有问题,不及问,江大姑就招呼所有人,“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只见小妹红了眼圈,悄声问江大姑,“妈,家里有米布吗?我没奶了,孩子没吃的……” 江大姑一见她这模样,心头一酸,起身就要去给她蒸,却被二嫂孙秀珍及时拉住,问小妹道,“炼乳和奶粉孩子能吃吗?小南买回来的给建设爱红的还有,吃这些有营养,也方便。” 孙秀珍见小妹点了头,又问她带奶瓶没有,如果没带,用爱红的也成。 只见小妹用手胡乱抹了抹眼角,把孩子递到江大姑怀里,自个儿去包袱里取了奶瓶,给孩子泡了奶吃上了,一家子才开始吃饭。 饭桌上气氛沉闷,所有人都是匆匆扒完碗里的饭,就等着小妹解释。 江大姑大手一挥,让建设带着兄弟姐妹们进屋去看小人书,只留大人及小妹怀里离不开人的七月大娃娃。 李晴一时沉默,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江南就听江大姑道,“怎么?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一个个大了,主意也大了,在外头受了委屈都不往家里说,那还回来干什么!” 江南听着江大姑意有所指的话,不禁绷直了身子,再看李晴,身子一抖,已经开始落泪。 “妈,你看你急什么,让小妹慢慢说。”大姐见状,忙站起来给小妹拍后背,江南也起身接过李晴手里的孩子,好让她歇歇手。 又听大姐问小妹道,“丁勇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丁勇是小妹的丈夫。 “他妈身上不好,送我到半路,见二哥三哥来接我,就回家照顾去了。”李晴带着哭腔,声音含糊回道。 “哪儿不好?也好叫我们这亲家去探探!”江大姑一把拍在桌上,生气道,“你是不是跟你婆婆干仗了?他们家欺负你了?” 任谁看小妹这副模样,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听她妈这么问,李晴眼泪更大滴地掉下来,许久,擦干才道,“年前,妞妞咳嗽,我挖了草根熬水给她喝总不见好,我就想带她上卫生所看,丁勇他妈不让,说浪费钱,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还是带着妞妞去了,趁妞妞挂水的时候,我就去问大夫,囡囡才七个月,怎么我的奶水就越来越少,我想开点药下奶, 但大夫问了我最近吃的什么后,我才知道,原来丁勇他妈天天给我吃回奶的东西,老母鸡、猪肝、韭菜鸡蛋……我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 “这、为什么呀?”李春不解,孩子有母乳喝不好吗? “还能为什么?!”江大姑愤怒道,“早点回奶好生儿子呗!” “你和丁勇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他家有那么急吗?!”李春不解。 小妹三年两胎,已经很伤身体了,怎么能在哺乳期就备孕! 江南却了然,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计划生育吧。” 计划生育政策从一九七一年提出,前些年只是宣传倡导,但这两年政策逐渐收紧,明年即将定为国策强制执行,想必宣传力度更大了。 李晴看了看江南,又开始落泪道,“是啊,因为我生妞妞和囡囡间隔时间太短,妇女主任以为我们不懂政策,经常到家里宣讲,丁勇他妈听了,总担心以后不让生了,就催着我们赶紧怀,我不愿意,哪承想,她竟然用这种法子, 囡囡没奶吃,饿得哇哇直哭,她根本不在乎,只想着孙子、孙子!我哪里敢生,我要是真生个儿子出来,我的女儿还不知道要被搓磨成什么样!” 江大姑听到现在,面色反而平静了,“现在知道那不是好人家了?我早告诉你丁勇上头两个姐姐,单他一个独儿子,他们家重男轻女,你嫁过去会受苦,你不信,说丁勇不是那样人,偏要嫁,现在怎么说!丁勇呢,他妈这么对你,他一句话没有?” 李晴沉默。 江大姑见她这模样,以为她还想维护丁勇,气又不打一处来,抄起笤帚就要教训人。 江南忙抱着孩子挡到小妹身前。 却听小妹道,“我跟丁勇说了,我这辈子就妞妞、囡囡两个孩子,再不生了,他要是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找能给他生儿子的去,我们趁早离了好。” 这话让丁勇他妈听见了,这不,就“病”了,估计想治一治她呢。李晴哼了一声,眼神变冷,她偏不如那老虔婆的愿。 江大姑一听这话,才冷静下来。 李晴又看了一圈家人,道,“爸妈,二哥二嫂、三哥、姐,我要是离婚带着孩子回家了,你们别嫌弃我……” “哐!” 只听一声响,李旭踢倒长凳就要出门,一瞧就知道要上丁家揍丁勇去。 李家谁也没拦。 江大姑父跟着出声,“老二,你也跟着去,看着老三,别打出个好歹。” 敢让他的女儿受委屈,教训是一定要教训的,老三一个人怎么够! 李昶“哎”了一声跟上,李春见状,也喊了丈夫一声,大姐夫也跟着去了。 江大姑见人出了门,才向李晴没好气道,“都是一家人,没人嫌弃你!再说离婚回家怎么了,不见你姐也好好的,还越过越好了,你再这样受了委屈自己撑着,不往家里说,我才抽你!” 说完,江大姑自顾自低头收拾碗筷和残羹剩菜,大姐和二嫂连忙帮忙。 江大姑父也拿着旱烟袋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江南和李晴,并一个孩子。 第37节 “妹夫是不是也想要儿子?”江南问李晴道。 原主跟这个小妹感情很好,当年两人同一间房住了三四年,所以她跟李晴说话也不怎么客套。 李晴一听江南这么问,抿着唇,倔强地看向别处落泪,“不知道,我没问。” 江南沉默,小妹和丁勇是自由恋爱,不顾家里反对硬要嫁过去,如今瞧这模样,想必感情还不错,但是生儿子这道坎是过不去了。 下午,李旭李昶和大姐夫回来了,后面跟着鼻青脸肿的丁勇。 丁勇一进门,先挨个跟脸色不好的李家人都打了招呼,才抱起向他扑过来的妞妞,劝李晴跟他回去。 家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就等李晴怎么回复。 只听李晴道,“我要去上环,以后不生了。你能答应,我就带着孩子跟你回去,要是不答应,咱们就离婚,孩子归我,你每年给钱给粮,东西也给我收拾好,过两天,我让我三哥去拉。” 丁勇一听老婆能跟他回家,什么都能答应,直道,“都听你的,咱不生就不生了。” 江南打量了这对小夫妻一眼,插嘴道,“妹夫,女同志上节育环容易感染,还会得妇科病,但男同志的结扎手术就不一样了,风险很小,手术也简单,术后几天就能恢复,小妹三年给你生两个孩子已经很辛苦了,这一次,你体谅她一回,这手术由你来做吧。” 江南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哑然看向江南。 结扎手术是什么?不会要把丁勇阉了吧? 江南见他们这副模样,好笑解释道,“做了这手术,不会影响夫妻生活的,只是不能生了而已。” 见丁勇一脸害怕又犹疑,江南又道,“妹夫可以到医院咨询,瞧瞧我说的真不真,如果能接受,那就直接做了手术后再来接小妹吧,也让她在家享几天清福。” 李家人又被江南的话震住了,看向丁勇。 是啊,你说不生就不生?得拿出点实际的来才行! 于是,江大姑接住江南的话道,“丁勇,你如果愿意做这手术,也不用急着回家,就搁家养,妈跟坐月子一样伺候你,你家的活儿,让老二老三轮着去给你干,保证不让你们老丁家少半点儿工分!” 丁勇看着丈母娘和二姨姐,咽了咽口水,又看向自家媳妇。 李晴原本瞧丁勇满身伤,只顾心疼的脑子也清醒了,“对,你要是愿意,咱们明天就进城去医院问,问了再回家,要是不愿意,你自己回去吧。” 丁勇看向李家的男人们,见他们都一脸赞同,根本不能从男人的角度理解同情他,丁勇慌了,他怕二姨姐真想阉了他! 李晴见他不说话,将手上的囡囡递给江南,自己去丁勇怀里将妞妞抽抱出来,一副赶人的模样。 丁勇急了,“晴晴,我没说不做!” 只李晴问他什么时候去做,丁勇又支支吾吾的。 李旭见状,直接将人提着丢出去关了门。 回来见李晴一脸失望,李旭拍着胸脯保证道,“想离就离,回家来三哥养你!” 几日后,丁勇又来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小夫妻俩关上门说了会儿话,把孩子留在家里,就出门去了,去干什么也没告诉家里人。 回来时,江南和李旭带着孩子们在门外放鞭炮,远远就见小妹费力蹬着自行车载丁勇回来。 李旭看她那摇摇晃晃的模样,赶忙将囡囡递到江南手里,跑过去接他们,然后换了他载着丁勇回来,小妹小跑到家门口,高兴地喊了江南一声“姐”,就小心翼翼扶着龇牙咧嘴的丁勇进家门去了。 李旭扶着自行车在他们身后,无声笑得直不起腰,冲江南挤眉弄眼道,“他做了!” 江南看着两人相偕慢慢往屋里挪的背影,笑了笑,同李旭道,“这才对得起小妹一意孤行嫁给他。” 看来,小妹的眼光还是没问题的,她原先还以为原主记忆中敢爱敢恨的李晴变成恋爱脑呢。 只这事儿朝着李家人期望的方向发展,丁家又怎么可能乐意。 丁勇去了丈母娘家,好几天不回来,丁母不禁跟丁父嘀咕儿子是不是给人做上门女婿去了、早知道就不该娶李晴云云。 老两口耐着性子在家又等了两天,眼瞅着这年都快过完了,儿子还不见回来,急了。 叫上两个女儿就急匆匆往李家来,一进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天抢地说李家抢她儿子。 江南见江大姑捏着锅铲的手不停收紧,打算拿锅铲去敲丁家老太太的头,连忙给她拉住。 锅铲还要做饭呢,打人多脏! 于是,她堵着一只耳走到丁母面前蹲下,凑过去小声道,“大妈,您再闹,全大队都该知道丁勇不能生了!” 丁母仿佛被突然割了声带的打鸣公鸡,嘴且张着,发不出任何声响,瞪着江南的眼睛如同鼓胀的鱼目。 第36章 “你胡说, 我家丁勇不能生,妞妞和囡囡是打哪儿来的?!”丁母反应了会子,立刻反驳道。 不过这老太太也精明, 声音不大, 她知道“丁勇不能生”这事儿不论真假,都不能单说出来,否则, 别人只会捕风捉影,拿去碎嘴子, 哪管她儿子的名声和死活。 江南好笑, “合着您知道妞妞和囡囡是丁勇的骨肉啊, 那我怎么听晴晴说她下地干活儿,您闲在家也不愿意帮她照顾孩子,她在家带孩子,您又嫌她懒,我以为这俩孩子跟你们老丁家没关系呢, 所以您老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 重男轻女的丁母一听这话,毫不在意撇嘴道,“村里谁家不是这么养孩子的?偏你家要搂着抱着哄着, 养千金小姐呢?!” “啧, ”江南嗤笑,“你说那不用抱不用哄的孩子都是能跑能跳的, 囡囡才多大?她连爬都不会爬, 没人能看着能行?如果您真是这么养孩子的, 那丁勇他们姐弟仨能平安长这么大, 命真大,是吧, 两位姐姐?” 江南说着,抬头看向丁勇的两个姐姐。 可惜,让江南失望了,丁勇的这俩姐姐被驯化得很彻底,大姐是翻版的丁母,二姐看着略明些事理,但性子软和,见江南这样讽刺他们家,只讪讪移开目光,不发一言。 丁大姐不屑道,“谁家六七个月的孩子不是带到田间地头,干活儿的时候远远看着就行,哪用得着劳动婆婆!” 江南闻言,看了丁大姐一眼,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既然如此,您几位就带着您家不能生的儿子家去吧,我们家孩子金贵,就不跟着您家去吃这份苦了!” 她转头,向李晴道,“小妹,送客吧。” 李晴被丁大姐的话气得发抖,她没带孩子下过地吗? 但妞妞半天就被晒得脱皮直哭,她才不敢带去了,但凡已经不下地的婆婆肯搭把手,孩子至于受这份罪吗?! 她狠狠地推了一把身边的丁勇,冷声喝道,“滚!” 丁母一瞧李晴居然敢这么推搡她的宝贝儿子,立马翻身起来,过来拉住丁勇就要往外走,“走,谁稀罕这不会下蛋的母鸡!” 丁勇一动不动。 丁母生气回头,却听儿子面色为难道,“妈,不会下蛋的是我。” 丁母错愕又恼怒,“胡说什么呢!”哪儿有男人这么说自个儿的! 丁勇低头示意了自己的下.身一眼,跟他妈轻声道,“我生病了,医生说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晴晴不嫌弃我,我这几天没回家,就是搁丈母娘家治病。” 丁勇不能跟他妈实话实说是岳家要求他结扎,否则,只会激化两家矛盾,让晴晴处境更艰难。 但显然他妈不怎么相信他的瞎话,动手就要扒拉他的裤子,想亲自瞧瞧情况。 丁勇忙动作变扭地躲开,然后尴尬地看了一圈岳家人。 丁母见他这副不灵便又龇牙咧嘴的样子,惊疑不定,心里信了两三分,拉过他,小声道,“是不是他们家弄的你?!” 否则,怎么李晴才说不要孩子,她儿子就不行了! 这也太狠了!这是要绝他们老丁家的根呐! 丁母仇恨地盯着李家人,一副要跟他们家拼命的模样。 丁勇忙道,“不是!我前段时间就不行了,怕在家被人看出来,一直没敢声张,也不敢治。这不晴晴才帮我打圆场,说是她不想要孩子,大闹了一场,带着孩子回娘家来,好让我去做手术,丈夫娘又天天鸡鸭鱼肉,好吃好喝地照顾我。” 说着,丁勇指了指厨房,丁母这才注意到满院子的鸡汤味儿。 丁母面上存疑,还是不信。 丁勇再接再厉道,“我这还有手术后的伤口呢,等回家让我爸瞧瞧,您就知道真假了!我求您别闹了,晴晴要真跟我离了,您再找个儿媳妇,因为我不行闹开来,我还怎么活?!” 丁母听儿子说他敢让他爸检查,又见儿子一脸着急与难堪,这才抖着声音问,“真的?”眼睛总控制不住往儿子岔开的两条腿看去。 见丁勇点头,丁母“嗷”的一声,又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江南在一旁听着丁勇自圆其说忽悠他妈,方才因丁母丁大姐而生的怒气平息下来,不由对这个妹夫高看了两分。 又见丁母开始闹,江南一脸促狭,决定帮这妹夫一把,于是佯作伸头观察外面,着急道,“大妈,快起来,有人来了!” 丁母一惊,忙拽着丁勇的胳膊借势起身,瘪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引人注意,只能靠在丁勇的肩膀上,颤抖着身子,无声地捶打他。 丁勇见状,不觉松了一口气,看向李晴的眼中划过幸福与笑意。 这场闹剧,就这样无声地结束了。 丁大姐离得远,没听清母亲弟弟的交流,但一瞧母子俩这模样,就知道江南说的弟弟不能生多半是真的,也不敢闹腾了。 于是,丁家母女三人在李家吃了个饭饱肚圆,接了李晴母女三人就家去。 丁母依旧重男轻女,只如今看着妞妞囡囡儿子的这两根独苗苗,好歹能僵硬地扯个嘴角了,而丁二姐,一直紧紧搂着李晴的一条胳膊,生怕弟媳妇跑了。 尤其,李家送他们出门时,李旭那句,“受了委屈就回家,三哥养你!” 吓得丁母三人更战战兢兢了,走路步伐都不觉加快了。 江南笑着冲回头看的小妹挥了挥手。 李晴临走前收拾东西时,江南找了她,问她愿不愿意让江南将她的故事写下来,如果过稿,江南会将稿酬的一半分给她。 当然,江南不会将她和丁勇的故事原样照搬,毕竟不能撕破丁勇的谎言。 她的主要目的是在计划生育政策全面执行后,宣传男子结扎手术,让大部分女性免受上环的辛苦病痛,所以交稿时间也会延后,绝对不会让丁家人联想到她和丁勇身上。 李晴欣然同意,她早听她妈说过二姐的文章有多值钱,分她一半也有不少呢! 李晴同丁家人走在路上,不由庆幸这事儿出在二姐在家时,否则,肯定是两败俱伤或者她一人吃苦受累的下场。 正月十五后,这个年就算过完了。 正月十六,江南进城去看程皓。 四个月过去,程皓的石膏已经拆了,只是可能胳膊长时间吊着成了习惯,手老是会不自觉弯起来蜷缩在胸前,江南一路给他纠正了好几回都不行。 程皓也很烦躁,比了个立正的姿势,手指贴着裤缝,跟江南道,“要不你把它捆起来吧。” 那口气,好像说的不是他的胳膊,而是什么不听话的物件。 江南被逗得发笑,“我把它捆起来,你走路不协调,再摔了,想把另一条胳膊也吊起来?” 程皓只能无奈用力甩了两下胳膊,仿佛要驯服它一样。 江南好笑,也就不再管他,按计划带他看了电影,又去吃饭。 只是跟往常不一样的是程皓居然主动要求去一家西餐厅,要吃里面的冰淇淋。 江南没意见,只程皓领她到了地点后,略感意外,这家西餐厅从店外往里瞧,浅绿色的墙纸,黑线条格子桌布,每张桌上都有玻璃花瓶和一支向日葵假花,她还不知道安城竟然有这样的西餐厅。 第38节 进门后,她好奇问程皓,“你同学告诉你的,还是你来这儿吃过?” 程皓道,“过年的时候,我爸带我来过。” 这时候,一个服务员过来引导他们就坐,江南正一路打量着环境,转眼又见熟人。 是赵瑞。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单手撑桌、随意地搅弄着面前的咖啡,正跟赵瑞说话,赵瑞仿佛一个大佬,闲适地倚靠在椅背上,仿佛听人作工作报告一般。 这两人的气质与这小清新西餐厅格格不入。 江南看过去时,赵瑞也发现了她,对她点了点头,对面的男人似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江南,挑眉打量了她一眼,也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江南也对他礼貌微笑点了下头,因不想打扰人家交流,她扶着程皓的肩膀便走。 偏程皓这熊孩子抽疯,回头指着赵瑞就道,“那是你给我找的后爹吗?” 声音不算小,起码赵瑞那边听见了,那个没见过面的男人惊奇地转过头,而后戏谑地在她和赵瑞之间来回打量。 江南闭了闭眼,强忍住打孩子的冲动,咬牙道,“你从哪儿听说我给你找后爹了!” 程皓无所谓的耸肩,“如果我爸找了后妈,你不找,你不就亏了,我看那个人长得还不错,给我当后爹也行,不过他不能打人,会打人就算了。” “噗哈哈哈——” 那头的男人听了这话,笑出轰鸣声,整个人都笑伏在桌面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 江南听着这笑声又看了眼憋不住笑的服务员,根本不敢回头看人,只觉脸都被这日常坑妈崽丢光了。 待程皓坐下后,才教育他道,“你这是什么逻辑,我跟你爸又不比赛,他给你找后妈就找了,只要不欺负你,我都无所谓,有什么好亏的,为什么要赛着给你找后爹?!” “哦。”程皓被凶了,但听到江南不给他找后爹还是开心的。 只他高兴了,那头的男人不乐意了,“别呀,小朋友,我保证这个叔叔只打不听话的人,绝对不打你,给他个机会给你当后爸呗!” “别胡说!” 江南看过去,只见赵瑞顺手拿起桌上的东西砸向男人,制止人继续拿他们开玩笑。 江南见赵瑞抱歉地冲她示意,她也就没多计较,毕竟是程皓这小子引出的话头。 江南点了餐后,才问程皓,“你怎么知道你爸找后妈了?” 只见程皓垂头丧气,说起他爸带他来这里吃饭时,遇上一个阿姨和一个小妹妹。 “我爸和那个阿姨对上眼,老半天都没说话,后来我爸问她怎么到安城来了,那个阿姨说她离婚了,申请调到安城工作,爸爸就说有困难可以找他……” 程皓回忆着,突然问江南,“妈,你说他俩是不是看对眼了。” 江南好笑,听这描述,你爸不是现在看对眼,早就看对眼了。 那个女人多半就是瞿思君了,就是不知道程登临和她多久能成,不然她就有姑嫂大战的好戏瞧了。 江南品尝了一口程皓极力推荐的冰淇淋,甜眯了眼。 第37章 (捉虫) 男人一边听着江南和程皓母子的神奇对话, 一边笑着调侃赵瑞道,“真不考虑给那小子当后爹,还挺有意思的。” 他是知道赵瑞离了婚的, 恰巧那位长相气质都上佳的女同志也离婚了, 又兼两人见面时的默契,看起来交情不浅的样子,既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为何不能考虑一下? “你要改行当媒人?”赵瑞闻言,挑眉问他, “我可以帮你介绍客源。” “别!”男人抬手拒绝。 赵瑞说一不二, 真给他弄了人来, 他可遭不住。 “说正事、说正事!”男人这才正经道,“……虽说报纸上天天批评什么靡靡之音、精神污染,但又没明令禁止,这生意确实做得,你真不打算掺一股?” 男人名叫卓守诚, 卖中药种子给赵瑞的老板,明明是个公子哥儿,有正经工作, 却“不务正业”, 悄悄鼓捣了个店面,只要你找上门, 他又能弄到的东西, 他都敢卖。 这回找上赵瑞, 是改革开放后, 日本、港台的新鲜事物随机流进来不少,如今收录机磁带、邓丽君正是流行, 他想趁机赚笔大的,念着同赵瑞的交情,又格外看重赵瑞这个人,想让他跟着喝口汤。 但赵瑞拒绝了。 他现阶段不急用钱,不需要以身犯险。 如今的南方治安混乱,出货人本就是走私团伙,很容易黑吃黑,且他手上本金少,即使去了也倒不了多少货,就不跑这一趟了。 不过,卓守诚记着他,赵瑞也愿意回报一二。 上辈子卓守诚也找过他,他同样拒绝了,只听人说卓守诚在南方吃了大亏,他老爹亲自去才把他接回来,遣送回祖籍去了,两人自此再没见过面。 这一次,他希望卓守诚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当即写了一个联系人和模糊的地址给他。 那是上辈子跟他一起包火车皮去苏联倒货的一个倒爷,赵瑞曾听他吹嘘过当年是靠卖磁带起家的,他手上应该有货,卓守诚如果执意要去,找这人能保险些,只不过那人以前的地址只在两人的聊天中含糊提起过,就看卓守诚能不能找到。 赵瑞又叮嘱卓守诚道,“多带些可信的人手,切记不要招摇,万事小心。” 卓守诚稀奇地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又打量赵瑞道,“我说你究竟打哪儿认识的这么些人?” 上次到沪市出的那批药材也是。 赵瑞笑而不语。 “得。”卓守诚也不细究,仔细将纸条收好,又提醒赵瑞道,“我不在,你小心点儿黑二。” 黑二是安城黑市的管理者之一,压赵瑞药价的就是他,没想到反被赵瑞摆了一道,早寻思报复回去呢,不过前头有卓守诚居中调和,又有另一个管理者帮忙,才相安无事,过几天他不在,不好说那小子会不会耍小手段。 赵瑞点头,他知道的,早防着呢。 正事话毕,两人开始闲聊。 忽然就听一阵刀叉划餐盘的声音,紧接着又闻男孩的抱怨声,“你就不能直接帮我切吗?” “不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说你这手好几个月不使了吧,我猜作业也没写过吧?正好多活动活动,好恢复灵活度,省得写字难看,污染老师的眼睛。” 赵瑞又听江南教育她儿子道。 说实话,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还真没想到江南和她的儿子是这样相处的,平等的像两个同龄人在交流,实在不同于这个年代的亲子关系。 要说是重生的缘故,又不像。 赵瑞不由联想到岑静秋和赵川泽。 岑静秋重生前基本依靠赵川泽而活,按理说她更应该将赵川泽当作一个可以征询意见的成年人来交流,但她重生回来后,见到幼时的赵川泽,仍旧当他是个不知事体的孩子,做任何决定都会无意识忽视赵川泽的存在及想法。 而上辈子的江南长时间困于家庭,在赵瑞的刻板印象中,她与儿子相处应当是传统的母亲说教、儿子叛逆模式,没想到……这么肆无忌惮! 两人居然能事不关己地研究亲爹前夫和另一个女人是否看对眼? 确实是他刻板了,赵瑞感慨。 现在又听江南给她儿子科普西餐用餐礼仪,措辞令赵瑞非常熟悉,很像他上辈子花大价钱请的外教。 毕竟要出席一些重要场合,如果失仪,他自身无所谓,但会给国家丢脸,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所以当初他学得格外认真,江南如今讲的好些内容,他还能原模原样复述出来…… “啧!” 赵瑞闻声回神,只见卓守诚一脸戏谑看着他,“你魂儿都跟人跑了,还一副‘我跟人清清白白、你别胡说’的模样,骗鬼呢!” 赵瑞无奈,怎么他干什么都能让人往男女之事上想,“跟你闲话太无聊,不许我走神?” 卓守诚又见他反驳,敷衍道,“行行行,你没想,是我多心,行了吧?” 随后,两人点餐,胡乱吃了点儿。 跟着江南母子,一前一后去结账。 卓守诚不缺钱又手松,本打算连同江南那桌一起结账的。 不想才掏钱包,就被了解他的赵瑞一把按住,生生等江南结了账,又一口气买了十二个瑞士卷,才松开他。 赵瑞跟江南打过交道,知道她是个不喜欢欠人的,先不说她知道卓守诚的意图后会拒绝,即便卓守诚真结成了账,她也会还回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平白占她人情。 卓守诚哪知内情,只暗自脑补赵瑞不愿别的男人给江南花钱,自个儿又畏手畏脚,于是,嫌弃地看了赵瑞一眼。 赵瑞只觉莫名其妙,然后掏钱付了他们的账,也买了几个瑞士卷,带回家给母亲尝尝。 江南将程皓送回家,又将买的瑞士卷分了两个给他带回去慢慢吃。 她没想到安城的西餐厅居然还有这类型的蛋糕卖。 只程皓一直没走,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南手上剩下的大头,江南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这是给你姑婆姑公舅舅舅妈表弟表妹的!” 程皓一听那么多人分,而他独得两个,立即喜笑颜开,挥别江南,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江南叹了口气,咒了一声“小混蛋”,转身时,忽然见程家窗前一闪而过的程怡心。 见人主动避开,江南也没上赶着招惹,一径往公交车站走。 而看着她走远的程怡心,一脸纠结焦躁。 她既想警告江南,别跟梁家说道她以前那些事儿,又担心江南经她这么一提醒,抓住她的软肋,为了报复她而故意去告诉梁家。 因此,进退两难,只能任江南走远。 而根本不打算再联系梁老太太的江南,对此一无所知,照旧换了两趟车回了红山公社。 才从客运站出来,就见赵瑞大长腿撑着自行车看她,好像在等她? 江南犹豫着走近,只听人道,“上车。” 江南惊讶,“你在等我?” 赵瑞点头,“总不能顺路的事儿,我不做。回家告诉李旭一声,让干了一天活儿的李旭,蹬好几十分钟车来接了你,又花好几十分钟回去吧?” 避嫌也不是这个避法。 江南笑道,“那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她送程皓回家,又从机械厂回红山公社,这得多长时间,赵瑞如果在离开餐厅后就回了红山公社,那他起码在这儿等了她一两个小时! 贴心好兄弟贴到这份上,江南都替李旭感动。 赵瑞却道,“我请了一天假,回家不也闲着,都一样。” 话都到这份上了,江南除了“感谢”,好像也没别的好说了,于是上了车,让赵瑞载她回去。 路上,两人聊天,赵瑞说起程皓,觉得他挺活泼和善解人意的。 毕竟这么小的孩子能坦然接受并“鼓励”父母再婚的,还是少见的,如赵川泽那般,只是知道他跟江南相过亲,就冲江南恶语相向,才是大多数。 第39节 江南被他夸得一脸迷茫,看着男人的宽厚挺直的背,疑惑道,“你确认夸的是我儿子?你今天见到的那个?” 程皓在外人眼里有这么多优点吗?是她瞎,还是这个男人瞎? 赵瑞意外,“难道不是吗?” 江南深吸一口气,努力中肯的评价道,“他如今还没成长为一块完全的叉烧,是我最庆幸的事儿。” 赵瑞闻言惊讶,没注意骑进了一个小坑,自行车跟着一颠。 江南因此惯性向前,心一慌,为了护住瑞士卷,手一时离开了车后座,在即将掉下车去的一瞬间,手又松开瑞士卷,慌乱一抓。 这下,不光她没坐稳掉下车去,险些踉跄摔倒,赵瑞也被她拉扯着衣服,连人带车侧翻,要不是赵瑞腿长支住了,估计就摔地上了。 江南险些扑地,心脏且砰砰直跳,本来挺生气的,但回头一瞧,赵瑞衣衫不整、脚踏刮腿的狼狈模样,好像比她更惨,一时有气不能发,又有些好笑。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她问。 赵瑞也没想到骑自行车载女同志居然能翻车,还险些把人摔地上,尴尬又抱歉地轻“咳”一声,强行挽尊道,“这不是觉得你的形容很贴切,嗯,也很适合赵川泽……” 赵瑞说着,对上江南的“你接着编”的眼神,说不下去了,两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而后,尴尬散去,两人重新上车上路,继续聊天。 从各自的叉烧儿子到自留地的蔬菜大棚,又到国家政策、未来几年的经济形势分析…… 好像共同经历了方才的狼狈后,两人说话都放开了一些,对一些时政问题聊得更深入,江南没再有意避讳她知晓未来的事情。 聊得越多,赵瑞越觉上辈子作为陆笑笑舅妈的江南可惜,她的学识见地、杀伐果断的脾性手腕,像极了他遇见过的女强人、女高管,这样的女性实在不该隐于人后,只做个家庭主妇。 好在她有了重新抉择的机会…… 赵瑞为江南庆幸之余,又从二人的对话中意识到,也许江南是母亲为他介绍的人中,唯一能和他说得上话、所思所想都在同一个维度的对象了。 第38章 赵瑞载江南到村口,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江南下了车,自己走回家, 赵瑞则在原地抽了根烟, 等江南进村后,才骑行一段,拐上另一条道儿去还车。 江南到家时, 还不到下工时间,家里只两个孩子, 并平日里见到她就一溜烟儿跑远的赵川泽, 三人正凑在一处看小人书, 建设、爱红见她回来,高兴地围过来,连声喊她“姑姑”。 江南“铛铛铛”将散了形状的瑞士卷展示出来,虽然模样不好看,但味道是一样的, 她招呼三个孩子先去洗手,再过来一块儿吃。 虽然赵瑞说他儿子也会长成叉烧,长大后要踢出家门, 但眼下毕竟还小, 赵瑞今天又是等又载了她,请他儿子吃块蛋糕也是应该的。 赵川泽顺从地跟建设兄妹一起去洗了手, 并没有如往常见到江南那样害怕避开, 而是悄悄打量她。 他今天才知道这个可怕的女儿有儿子, 而且建设告诉他只要他姑在家, 每个月都会去看他表哥,带他表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每次回来也会给建设爱红带好吃好玩的。 建设的小人书、玩具都是这么来的。 他当时不喜欢建设那么夸江南,就刺他道,“既然是好吃好玩的,怎么不带你和爱红一起去?!” 建设却摇头说,“姑姑说,这一天是专门去看表哥的,如果带了我们,表哥会不高兴,那样不好。她可以换另外的时间带我和爱红去,但这样我奶奶又不许,说让我爸妈有空再带我们去。” 赵川泽听了,联想到自己的妈妈,有些失落和沮丧,原来别人家离婚后的妈妈会专门去看孩子,只带他一个人开心快乐地玩耍吗? 妈妈回村里后,爸爸不禁止他去看妈妈,妈妈却从没主动来找过他,而且—— 妈妈又要走了。 虽然她没明说,但赵川泽发现他妈妈早早收拾好了东西,每天都开心地期待着,这两天尤为明显。 妈妈离开后,会像这个坏女人一样,每个月回来看他吗? 赵川泽一边吃着美味的蛋糕,一边期待着,不觉又偷看江南。 “我好看吗?” 赵川泽冷不丁听那个坏女人这样问他,吓得埋头苦吃,用蛋糕堵住自己的嘴,他才不要夸她好看,他的妈妈最好看! 江南见状笑了,这小屁孩一直躲着她,原先江南还以为是他讨厌她,不想看见她,后来,她才发现他是怕的,只要她在家,这小孩儿根本不敢进门来找建设玩儿。 没想到,今天被她“堵”在家里,只不过没立即离开,也不敢多待,吃完蛋糕洗了手,就带着建设借他的小人书回家了。 赵川泽才跑回家里,进了堂屋,就看见桌上熟悉的包装和一模一样不成形的蛋糕,委屈地直冒眼泪。 骗子,都是骗子! 建设是骗子,骗他今天坏女人是去看儿子;爸爸也是骗子,骗他今天进城有事,他俩明明是去的同一个地方,买的同样的东西。 赵母见到大孙子,还没来得及招呼他吃好吃的,人就哭了,着急道,“这是怎么了?” 一听奶奶问,赵川泽更委屈了,大哭道,“爸爸是不是要和建设姑姑结婚了?” 赵母一面哄人,一面不解,“没这事啊,这是怎么说的?” 只见赵川泽指着桌上的蛋糕,道,“建设姑姑买了一样的,爸爸跟她一起出门玩了!” 赵母惊讶,看了眼蛋糕,又看向进屋来瞧情况的赵瑞,“真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喜悦。 赵瑞揉揉太阳穴,“您听他瞎说。” 而后把和人谈正事时遇上江南母子的事儿说了,蛋糕倒是照着人家买的。 赵母复失望,拍了拍孙子的后背,“听见你爸说了吧?”白高兴一场! 赵川泽这才抽抽噎噎止了眼泪,赵母见状叹息,“臭小子,好赖不分,建设他姑姑好着呢,你爸要真能娶上人家才是交大运了!” “妈!”赵瑞制止道,怎么又来? 赵母没好气地起身,“你以为你比小泽好多少,更好赖不分!” 赵瑞无奈,他分得清。 江南回来没几天,村里突然热闹了起来,一则自卫反击战开始了,大队广播天天播送报纸上的最新消息,村民们群情激愤,日日唾骂白眼狼;二来知青大规模返城开始了。 年前回家探亲的知青们直接没回来,委托留在村里的知青帮忙办理手续,即便城里没有工作单位接收,回家可能会饿肚子,知青们依旧情绪高涨,谁也不能让他们错过这唯一的无条件返城机会。 村里看了好一阵热闹,待大队送走了所有知青,才平静下来。 岑静秋也走了,走前她来跟赵川泽告别,当赵川泽问她能不能每月来看他时,岑静秋沉默了,她没有回答,只跟赵川泽道,“你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长大后就能和妈妈一起生活了。” 然后就走了,赵川泽又哭成了泪人。 二月下旬,江南即将开学,也踏上返程。 只她没想到,在火车站候车时,意外突发。 两个男人突然靠近她,亮出刀尖,比划着她的肾脏位置,低声威胁她,“别说话,跟我们走!” 江南绷紧身子,惊吓又茫然。 找错人了?还是她在什么时候跟这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刀子的人结了仇怨? 至于跟人走? 那是不可能走的。 一旦离开了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台,她再想求救就难了。 于是,她只看着两人,一动不动。 二人担心引人注意,一人抢过她的手里的行李包,一人一手擒住她的肩膀,一手用刀抵着她,要挟道,“我们已经拿住了李三儿,不想他出事儿,就乖乖跟我们走!” 江南一听李旭可能也被抓了,担忧又惊心,这究竟是什么人? 于是,她直接开口问道,“同志,你们为什么找我?我思来想去,没得罪过你们这样的人物。” 两人不答,只一径抓着江南往车站外走,江南却挣扎道,“你们不说,我可喊了!” “你不想要李三儿命了?”拿刀男人又威胁道。 “我跟你们走,我们就能没事?”江南讽刺反问。 只见拎包男人左右看了一圈周围的动静,不想江南真闹起来,简要道,“只要赵老二拿钱赎人,又给我们黑爷磕头认错,你们就能走了。” 赵老二?谁,赵瑞吗?江南思索。 只是赵瑞的事儿为什么找上她? 所以她道,“谁是赵老二,我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却听拎包男人哼笑,“别狡辩了,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发现你的?” 赵老二一直“龟缩”在生产大队轻易不出门,他们不敢靠近他的大本营,只能派人在外头盯着,好容易才发现他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个女人很长时间,又盯了许久,才等到赵老二的小弟李三儿送这女人到火车站,这势单力薄的,能让人跑了才怪! 江南没想到这场无妄之灾竟是因当日赵瑞等她而起。 她深吸了口气,被二人逼着走的同时,暗暗观察两人,从他们的眼神交流、肢体动作上看,人群中有接应的人。 江南思绪急转,在考虑要不要就地闹大,也许抓不住所有人,但只要能按住一两个,扭送公安局,撬开他们的嘴,就能救李旭,但这样李旭可能会因她受牵累,受伤吃苦,也不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若跟他们走了,那就是坐以待毙,谁知这些人说话算不算数,万一赵瑞给了钱,不放他们平安离开呢? 眼看就离进站口越来越近,江南觉不能再犹豫了,于是当机立断,挣扎叫嚷道,“抓人贩子,这里有人贩子,有人要拐卖我!” “人贩子?人贩子在哪儿?” 站台上的人左顾右盼,寻找着江南的声音。 离得近的人,有人慌忙退开,生怕受到波及,有人当即放下手里的行李,将江南三人围住。 两个男人大惊,没想到江南被刀威胁下还敢大闹。 擒住江南的男人眼神慌乱,手上不觉用力,刀尖隔着衣服已陷进了江南的皮肉里,只要一用力,就能捅进去。 提包的男人慌忙对看过来的人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兄弟、弟媳妇吵架,闹着玩儿呢!” 他说着,拿刀男人抬起擒住江南肩膀的手,准备去捂江南还在叫嚷的嘴,一面动作,一面解释道,“对对对,这娘们儿闹着回娘家呢。” 江南扭着脸不配合,趁机肘击男人的肋骨,趁男人吃疼弯腰,脱离了男人的控制,快速退后远离两人,又冲周围人道,“大家小心,他们有刀,还有同伙!” 男人的刀没有江南的遮挡,露了出来,围观之人惊骇,两人这才不装了。 脸色一变就准备跑,尤其手持刀子的男人,挥舞起来,无人敢靠近,人群里接应的人见事情败露,车站实在人多,也不敢久留,准备悄悄溜走。 江南早早看好了一个身形瘦弱的,指给帮忙的热心群众,那人三两下就被按住了。 又配合着人,去抓拎包的男人,火车站的公安同志来得不慢,但还是让持刀那人用刀开路跑了。 江南这才在众人安抚下,跟着公安到车站派出所说明情况。 “公安同志,我弟弟也被他们抓走了!”江南着急道,“能不能先问我弟弟的下落,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伤害我弟弟……” 第40节 “你先别急,”一位女公安给江南倒了水,安慰她道,“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里头还在审,一问出地址,我们就出警,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再需要再确认一些细节,你真的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他们口中这个叫‘赵老二’的人吗?” 江南面不改色地点头。 在她看来,眼下“赵老二”是谁并不是关键,只要知道这伙人是谁、据点在哪儿就行。 她虽然不知道赵瑞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些人,但他和李旭的生意一定见不得光,为了李旭,她也得咬死了不认识这“赵老二”。 只不过派出所的进度实在太慢了,已经一个小时过去,她的火车也走了,还是一点儿进展没有。 江南频频看手表,忍不住起来踱步,眼睛不停往审讯室门口看。 又过了十多分钟,才见那位女公安一脸喜色出来,江南以为出结果了,不想是告诉她,她的案件和另一起投机倒把的案件并案了,让她跟着一起到公安局做口供。 “你弟弟已经被解救出来了。”女公安道。 江南听得这消息,才彻底放下心,跟着押送的人一起到了公安局。 只到了公安局不见李旭,迎接她的还是位“熟人”,蒋绍。 两人没有寒暄,互.点了下头,蒋绍便坐在一旁,听另一位公安给江南录口供。 江南照着在派出所说的复述了一遍,见人记录完,她正想问李旭情况怎么样,却听蒋绍问她,“你知道今年一月十三号到十六号,‘赵老二’和你弟弟去沪市做什么吗?” 江南心头一凛,佯作不解,“赵老二是谁?” 后又接道,“一月中旬,我弟弟确实和一位姓赵的同志到沪市看我,小住了几天。但那位赵姓同志是家中独子,并不行二。” “你的意思是他们到沪市,是为了看你?”蒋绍又问。 江南点头,“那当然,他们在沪市就只认识我一个人。” 蒋绍闻言笑了,“你弟弟看你勉强说得通,这位赵同志呢?” “不许他去观光旅游吗?”江南也笑道。 “江同志,你在沪市上学,不会不知道往返一趟沪市和在沪市居住几日的花销有多大,你觉得旅游这种理由对于一个‘普通农民同志’来说,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有谁规定农民同志不能到大城市观光旅游涨见识……” “请你端正态度!” 蒋绍且未说话,另一位同志听不下去,呵斥江南道。 于是,江南笑道,“好吧,他是我对象,这下他到沪市看我是否名正言顺?” 第39章 蒋绍见识过江南的伶牙俐齿与才思敏捷, 眼下见她这般为赵瑞遮掩,越发怀疑赵瑞有问题。 但江南作为报案的受害者,履历干净、身家清白, 如果他们拿不出证据, 也不能贸然否定她的话。 于是蒋绍最后一问,“挟持你的人说你是赵老二的相好,你又自认是那位赵同志的对象, 对这二者,你怎么解释?” 江南好笑, “那我说蒋同志你是程怡心的相好, 程怡心的两个孩子又非常乐意管你叫爹, 那你和程怡心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蒋绍闻言无言以对,另一位公安同志则一脸呆滞,而后低下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江南摊手道,“你也觉得这种推论很可笑不是吗?” 蒋绍沉默一瞬, 又问另一人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在得到没有的答案后,告诉江南李旭在医院, 并让人送她过去。 江南才再顾不上其他, 忙忙地拎着行李去了。 蒋绍和问话的公安同志目送江南远去,公安同志拍着手上的笔录道, “看来, 这个赵瑞也是条大鱼。” 蒋绍点头, 又觉这案件太过巧合了。 大约在李旭被抓的半个多小时后, 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和公安局就分别接到了举报电话,得到了嫌疑人黑二确切的仓库和窝点地址, 两头一起出动,一举将黑二一伙十多人拿下,也救出了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李旭。 黑二和几个心腹经验老道,审不出什么,但他们底下的小喽啰心理素质不好,一听前头有个案例,投机倒把获利两千块就判了二十年劳改,一个个吓得直哆嗦,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黑二的计划抖落了个干净。 但他们知晓黑二要抓赵老二的相好、小弟威胁人,却不清楚赵老二真名叫什么,又是哪里人,只知今年一月,赵老二拿一批刚挖出来的药材坑了黑二,自己则去了一趟沪市赚大钱。 “赵瑞”这个名字,还是他们从李旭口中问出来的。 李旭和赵瑞确实去了一趟沪市,他们在大队的请假记录和介绍信做不了假。 但李旭也同江南一般,咬死了不认识什么“赵老二”,他和赵瑞去沪市是为村里引进蔬菜大棚技术,顺道看望江南。 而今天,则是他在送完姐姐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被打被抓,到现在且摸不清缘由。 “等人带回来审了就知道了。”蒋绍道,“现在继续磨黑二几个重点人员。” 公安同志应了一声“是”,两人又忙去了。 去石栗大队的两位同事午后才回来,将赵瑞带进一间办公室坐下,给人倒了杯水,出来汇报情况。 二人中的老同志取下帽子、松了松风纪扣,才一脸疲惫把走访记录递给蒋绍,“这人身家清白到我都以为找错了人!” 蒋绍闻言,低下头仔细翻阅起来。 许久后,他蹙眉抬头,只听老同志道,“我们到时,他还在下地干活儿。那群小子说的养鱼、种中药,连影子都不见,石栗大队没有河流经过、也没有水塘,灌溉全靠机井抽地下水,根本不具备养鱼条件,附近几个大队也如此。 我们在赵家自留地倒是见到了李旭口中的大棚,但没有中药,只种了西红柿, 重点是这赵瑞是队上出了名的能干人,上工很少缺席,我们查验过工分记录,生产大队的队长、支书等也能为他证明。 少有的几次请假是带他母亲到农场卫生室看病或进城办事,我们都去核实过了,他母亲确实有心脏病,会定期去开药调养,农场的卫生员能作证。lk小说独家整理 他也确实去过沪市,如李旭所说,为了蔬菜增产,他找了农学院和工厂,请人家批下了两亩地的大棚材料作为安城的实验试点,自家留了二分地的量,其余让大队分给了村里几户人家,手续齐全。” “也就是说,他没有时间投机倒把。”蒋绍总结道。 老同志点头,“虽然很不可置信,但确实如此。唯一违规的是他去年种的西红柿供给了政府食堂,嗯……咱们应该也分了一点儿。” 在场的同志沉默了,去年确实都吃过,大家伙还稀奇了一阵,没想到…… 但这也追究不到农民同志头上,违规的是单位的后勤部门。 “有人去找过他吗?”蒋绍追问,如果他的推测正确,这场举报由赵瑞而起,应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才是。 老同志摇头,“据我们走访,没有,但不排除村里人隐瞒的可能性。” 农村大多这样,即使互相之间不对付,但应对外人时,仍会相互帮着遮掩。 “那他今天离开过大队吗?”蒋绍又问。 老同志还是摇头。 蒋绍沉吟,又招过门外的一位公安来问,“小洪,怎么样,指认了吗?” 他特意让人带了黑二等人在窗口处认人。 小洪表情一言难尽,“黑二和他的三个心腹情绪激动、言之凿凿,赵瑞就是赵老二,但其他人不能确定……” 太坑了,现在见过赵老二的黑二手下才说,其实赵老二每次交易都全副武装,不露真容的,他们只能目测两人的身高差不多。 黑二能认出人,是因为近距离跟赵老二打过几次交道,且知道赵老二跟另一人相熟,偶然发现两人来往,才认出的赵老二,又顺藤摸瓜摸到了赵老二的老家,这回要报复,就用上了。 和蒋绍一起问话的公安同志喃喃道,“又是这个推导过程。” 蒋绍置若罔闻,只问小洪,“这人又是谁?” 小洪答,“说是叫卓守诚,卓越的卓、诚实守信的守诚。” 蒋绍正要安排让人去调查,却被人叫住,正是梁孟的发小,姓许,叫许夏年。 他说,“副局,这人我认识,卓守诚在安城日报工作,前两天刚出差,他爹市委的。” 市委,姓卓……众人沉默。 蒋绍将手上的记录本合起,道,“走,先去会会这个赵瑞。” 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跟一个公子哥儿混在一起,本身也很离奇不是吗?而这个公子哥儿又被投机倒把的人熟知…… 蒋绍推开门进去,见人抬眸看了他一眼,才从容起身,而后又泰然自若随他一起坐下,完全没有普通人被带到警察局审问的局促与紧张。 蒋绍打量着他,除了那双粗糙的手和身上沾着泥土的衣服,这人还真瞧不出来是个农民。 他按照条例,一一询问相关问题,赵瑞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蒋绍问他怎么和卓守诚认识的。 赵瑞答卓守诚去采访,得罪了人,险些让人把相机砸了,他帮了一把就认识了。 又问去上海的理由,他们三人的回答各不相同,怎么解释。 赵瑞忽听江南的回答,微微错愕,又很快反应过来,江南并不知道他们手续齐全才说这样的话为他掩饰,于是顺着她的话道,“公事里混杂私事本就不合适,何况我们还没结婚,让人知道了,对她影响不好,所以我选择了隐瞒,李旭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 蒋绍后续又问了许多问题,赵瑞依旧从容不迫,回答得有理有据,甚至能提供不同的证人。 仿佛黑二真的认错了人,公安也抓错了人,此案中与他有关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蒋绍头疼,照此下去,拿不到证据,仅凭黑二等人模糊不清的口供,他们就只能放人了。 且还没到时间,就有人打电话到局长那里保人。 “谁?”蒋绍问,“卓家人?” 来人摇头,“说是交通局那边。” 蒋绍沉思后,放了人,又派人继续盯着。 这人不简单,不能轻易放跑了。 赵瑞也没走远,径直去了医院。 他进病房时,姐弟俩正在聊天,见他平安无事过来,都高兴地笑了笑。 赵瑞走近,先问了李旭的伤势。 李旭不在意笑道,“皮肉伤而已,不过医生担心我内脏出血,得住院观察两天。” 赵瑞闻言,愧疚地拍了拍李旭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医院里有盯着李旭的公安,也有盯他的。 赵瑞实在没想到黑二的手段会如此低级粗暴,他预料到黑二会报复,早早联合了想吞掉黑二份额的一个黑市管理者,也就是与交通局有关系那人,那人派人帮他盯着,只等黑二出手,就能对付他。 谁知早先预备的陷井没用上,黑二光查到江南坐了他的车,就断定他们二人有关系,盯上了江南,还捎带上了李旭。 等那人打电话到公社让人通知他,李旭已经被抓了,他只得提供地址,让那人紧急举报了黑二,自己却不能动。 第41节 好在江南机警,有惊无险,就是李旭遭罪了。 赵瑞看着鼻青脸肿、却眉飞色舞给他讲述自己如何抬着自行车大战五六个人的李旭,愧疚难当,是他疏忽大意了,如果多小心一点,今天这场祸事就能避免了。 赵瑞听完,又问江南有没有受伤。 江南看着他难看的神色,笑了笑,用手指比划,“衣服破了个小口子,还破了丁点儿皮。” 那刀很锋利,她到医院见到李旭后完全放松下来,才察觉疼,去厕所掀开衣服一瞧,才发现衣服破了,腰上也伤了个小口子,出了点血,好在已经凝血了,她也到急诊室找医生给她消毒、涂了药。 赵瑞听了越发难受,李旭见状,笑道,“瑞哥,我姐的火车错过了,你去帮她买张票呗,还有我,我可不敢通知我妈,这几天住院得你伺候我了!” 赵瑞哪有不答应的,出去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家里报平安,一通托人给江南买票。 而后,送江南到附近招待所住了一晚,次日,亲自送她去火车站。 公交车人挤,赵瑞给江南占了座位,又瞧着跟他的人被挤远,才小声道歉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江南虽然也觉得是无妄之灾,不过—— “你干这些给李旭分钱的吧?”她仰头凑近赵瑞问道。 赵瑞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不觉微微抬头保持距离,那股香气却依旧萦绕在他鼻间,赵瑞眼神微晃,神色却平静道,“对半分的。” “那就不用‘对不起’了,”他只听江南道,“你们两个人合伙,光你一个人冒头顶雷,钱平分,别人还只当他是个小弟,没特意针对他。李旭已经占大便宜了,我身为他姐,为他分担一点儿也是应该的,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就好吃好喝照顾李旭,我大姑收拾他的时候,帮着拦一拦。” 赵瑞听得她这番安慰他的歪理,笑了,又道,“在公安局谢谢你了。” 江南摆手,“不用,早知道你们手续齐全,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对于她来说,对象什么的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头而已,说说又不影响什么,能帮到他们就行。 赵瑞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火车站后,他带着江南去取了一张卧铺票。 江南挑眉道,“看来是我赚了。”她本来只是硬座而已。 赵瑞只道,“以后要买票告诉我。”他可以弄到卧铺票。 “好啊。”江南一口答应,能舒服躺着,她也不想坐着。 这回,赵瑞不敢放江南独自一人候车,他一直陪着,临上车时,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给她。 一瓶医院用的碘伏、一把小镊子、几张大团结。 碘伏里泡了棉花,镊子夹起来就能用,很贴心,江南收下了,但是…… “这钱是什么意思?”她问。 赵瑞低头看她道,“你衣服不是坏了吗?安城的衣服款式不如沪市的多,也不如沪市的好看,不然我就直接买了赔你。” 江南看得出来赵瑞真的很想弥补,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点,那也行,她收下了。 江南接过钱,上了车,站在车窗前和他招手再见,一直看着他变成黑点才回了车厢。 五天后,江南到了学校。 因为晚了一天,她没有晒洗的时间,只能简单清理了下,就在忙乱中开学了。 一周后,有个好消息传来,由她的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制作了半年多,要上映了! 第40章 史导演联系了沪市的放映公司, 给她送了十张距离f大最近电影院的电影票,江南十分惊喜,吃过晚饭回宿舍后, 对吴慧几人道, “我请你们看电影吧。” 众人惊讶又稀奇,问她,“有什么喜事儿吗?” 江南扬起脸, 笑了笑,“先保密。” 然后, 拿出电影票一人一张, 剩下的五张, 直接给了吴慧三张,“这是给宋同志、娜娜和妙妙的,”又问徐馨馨、苏丹和杨玲,“还剩两张,你们有特别想邀请的人吗?” 杨玲直接摇头, 她没有熟到能约着一起看电影的朋友;苏丹则觉得只有一两张不太好分,索性不要,推到徐馨馨面前, 都让给她了。 徐馨馨见状欣喜, 眼神带着小心翼翼,嘴角早已高高扬起, “那我都拿了, 谢谢姐姐们!” 她年纪小又活泼, 别说跟班上不少人玩得好, 别的系也有朋友,这不, 已经拿起票蹦蹦跳跳找朋友去了。 江南几人对视后,摇头笑笑,真是个孩子。 电影票是周六的,还不太急,正巧徐馨馨出去了,吴慧忙拉过江南问,“你那篇新小说里的手术可行吗?” 江南闻言惊讶,“你家里也催生男孩?” 这一周,江南抽空将小妹的故事打了个初稿,吴慧可能无意中看见了。 却见吴慧红着脸摇头,“不是,我和宋明阳也不想要孩子了,但每月去医院领那个……很麻烦,如果这个手术没有后遗症,我想让他去做。” 江南好笑,原来是甜蜜的烦恼,便道,“你要是存疑,咱们可以去校医室或者医院问问,正好我需要一些专业的医学理论作支持。不过,我提前告诉你,即使做了这手术,套也是需要的,不然对你的身体不好。” 吴慧张了张嘴,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能省事儿呢。 苏丹和杨玲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你俩偷摸说什么呢?” 江南笑了笑,将她的初稿递给两人,吴慧忙拦住杨玲,“你就别看了。” 杨玲还是大姑娘呢。 江南却说,“看啊,为什么不看,以后计划生育会越来越严格,杨玲用得上。”早接受教育,早有意识,不能在她的宣传之下,还有舍友委屈自己去上环。 苏丹和杨玲被她俩弄得一脸莫名,接过后,坐下一起看起来。 故事很通俗简单。 讲述了两个年轻人如何相识相知相爱,过程青涩而甜蜜,通过文字就能让人会心一笑。而后两人在双方家庭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坚持结了婚。 婚后虽矛盾重重,但在二人的相互体谅、扶持下,问题得到一一解决,眼看这个小家庭就要幸福快乐地走下去,却险些破裂在男主角父母的重男轻女观念下。 女主角为了女儿提出离婚,男主角不同意,毅然决然去做了结扎手术,彻底断了父母的念想,又为了减少家庭矛盾,选择与父母分开居住,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 江南在小说中,通过旁人之口,高度赞扬男主的结扎行为,将其定义为爱妻的表现,隐隐还有些引导倾向,让女同志一瞧,就会产生“你不做这手术,让我去上环,就是不爱我”的感觉。 “你、你改风格了?”杨玲看完手上的文稿,惊讶地说话都打结。 她很难相信这是写文章鞭辟近里的江南写出来的东西。 江南好笑,这篇小说内容确实很像二十年后的家庭伦理剧,狗血抓马。 她只道,“这篇和之前两篇的受众不一样。” 她特意关注了复刊的女性杂志,打算明年才投到某一家去,且会将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打磨得更甜,家庭矛盾也会写得鸡飞狗跳,主打就是抓人眼球,让女性读者欲罢不能,最后点睛之笔落在怎么整治重男轻女的长辈,和结扎手术上。 “你……换个笔名再发表吧。”苏丹这样建议道,否则她们都无法直视江南了。 “还有稍微注意下尺度,我看你的男女主的恋爱过程和手术描写,都有些出格,革命虽然结束了,但老思想的人还很多,如果被打成黄.色小说就麻烦了。” “不至于吧?”江南惊讶,接过她的文稿仔细检查,她有注意没有特别描写亲热,手术也都是生理卫生知识而已,就算谈“性”色变,也不到这个地步吧? 苏丹却摇头,“革命期间的‘黄.色’手抄本尺度也没有超过《赤脚医生手册》,结果呢?” 江南茫然,却还是受教地点点头,那她写得再朦胧一些…… “苏丹你居然知道手抄本的尺度?”吴慧忽然惊讶道。 她以为手抄本只在他们这些娱乐贫瘠的知青手上流传,没想到苏丹做政工工作也看过。 苏丹尴尬地轻咳一声,“不了解怎么做工作?” 吴慧和杨玲闻言,相视闷笑。 江南莫名,她才是真没看过。 吴慧瞧她这副模样,笑道,“我也只传看过别人的,自己没敢抄,不然可以借你看看。” 几人聊过就过了,毕竟江南的小说还没定稿,投递时间也还很久远。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六,他们一行十个人进了电影院,开始观影后,在片头看到江南的名字与两位编剧并列,吴慧等才知道江南为什么请他们看电影。 俱是一脸惊喜又谴责地望着她,不早告诉他们! 江南在黑暗中,透过屏幕上的光瞧着几人明明灭灭的眼神,面上好笑,心里甜丝丝的,而后小声让他们别看她了,专注电影。 吴慧几人才转回头,他们都看过江南的原作,知道剧情发展,不过电影与小说始终是不同的。 电影为了观赏性,将小说中的一些情节删改了,比如小主人公用刀威胁弟弟才得到的上学机会,换成了小主人公向大队求助,大队威逼、说服了她的家人。 还有江南补充的人物与小故事,原本以为会很套路,没想到,经过导演和工作人员充满童趣的演绎后,变得吸引人又富有教育意义。 大人什么看法暂且不谈,反正娜娜和妙妙喜欢得目不转睛。 婆婆和药贩子带有时代烙印的结局,在小主人公扑过去抱着两人痛哭时,别说孩子,大人都跟着落泪。 电影共计一小时十多分钟,没有一秒钟是多余的,看完后,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出了电影院后,徐馨馨悄悄抹了抹眼角,冲着江南“啊啊”叫,“江姐,你好过分,作品拍成电影这样的大事,居然藏着不告诉我们!” 徐馨馨声音不小,吸引了不少往外走的观众回头看。 江南忙比了个“嘘”的动作,叫上所有人快速离开。 路上,娜娜和妙妙知道动画里故事是江南写的后,皆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江南,稚声稚语和江南讨论四个小主人公好厉害,她们也想和他们做朋友、一起帮助人云云。 再加上吴慧等大人的补充,江南被夸得晕乎乎、飘飘然,趁飘到天上去前,她忙道,“你们都看过我的小说,区别有多大都是清楚的,电影好看是制作组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还有各位也很厉害,你们可别再夸了,再夸我就成班门弄斧了!” 江南这可不是谦虚,宿舍里也就徐馨馨对于名利还不太有概念,所以对写作并热衷,苏丹打算往仕途上走,志不在此,可吴慧是有名的才女,主攻诗歌、散文类,也过了不少稿子,杨玲更不用说了,去年一篇《魔鬼》,名利双收。 还有今天一起的宋明阳、徐馨馨的两个朋友都是学校里数得上号的才子才女,也各有成就。 相比起来,如果没有这部电影,江南可算是籍籍无名。 “你就是太谦虚!”苏丹却是一脸不赞同。 “你没发现最近一年电影特别多吗?革命时期被禁的国内外电影都重新审核上映了,好几百部呢,一天轮一部都得一两年,偏你的小说能被选中拍成新的电影,这不厉害?” “是呀!”杨玲点头。 徐馨馨也道,“而且改编的部分不也是江姐你写的?” 吴慧道,“再谦虚可就是自满了。” 江南又被这连连夸得心花怒放,叹口气后,开玩笑道,“那我可光明正大骄傲了啊!” 第42节 说着,故意昂首挺胸走路。 逗得娜娜和妙妙哈哈大笑。 回学校后,没过几天,徐馨馨就帮江南把小说动画电影化的事儿宣传得全班皆知。 班上人人稀奇,又兼上学期的英语课与江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大家得了空便来找江南或夸或调侃,说一定会去捧场。 而后,班上同学去看电影了回来,又给其他系的同学安利。 就这样人传人,江南彻底出名了,她的求学原作和骗婚小说也被翻了出来,因其真实惨烈,又为女性的教育、婚姻等问题发声,极具意义,引得不少女同学共鸣,引发不少讨论并评述,江南一时间被捧得很高。 就连辅导老师都在班会上询问她的下一部作品什么时候出,下次不许再默不作声,一定要告诉大家。 江南觉压力倍增。 但看着手上改过的初稿,又觉是个机会。 于是,江南带着稿子找到了校园报的编辑之一,中文系七七级的一位学姐。 学姐看完稿子后,劝江南,“说实话,这篇小说作为打发时间的读物很合适,但是……” “深度不够,也不够格在校园报上发表是吗?”江南接道。 学姐点头,“相比你的前两篇,这篇显得会有些……肤浅,而且风格转变太大,让人接受不能,即使发表出来,对你往后的写作道路也不好。” 别人只会觉得江南江郎才尽了,前头能写出那两篇文也许是运气、巧合。 江南知道的,她指着结扎手术道,“我写这篇文的目的是为了宣传这个。” 而且她也需要通过这篇小说把自身热度降下去,再这么被捧下去,她以后写不了文,写什么都会被指责名不副实。 江南道,“学姐,我也不让你为难,这篇小说不用出现在校园报的正刊上,我自费印刷,只需要你们附在校园报后赠送一份就好。” 学姐听了,叹了口气,“值得吗?” “值。”江南微笑。 学姐也没直接应下江南,只说回去讨论后再告诉她决定。 果然,校园报办公室炸开了锅,大部分人一听就觉不能开这个头,否则人人都会通过这个渠道来扬名,校园报的口碑就坏了。 “如果不以校园报的名义呢?”学姐突然道。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学姐没有多说,转身出了办公室找到江南,问她有没有兴趣创办一份报纸。 江南愣住了。 只听学姐道,“反正你也要自费,现想一个刊名报头,就拿你的这篇文章来做第一期,瞧瞧反响如何,如果可行,那就向学校申请创刊,如果不行,即使是校园报的赠品,又不顶着校园报的名儿,也影响不到什么。” 江南没想到原本只是想发表一篇文章,现在居然搞出一份报纸来,不过,这似乎是一条有趣的道路。 于是,她笑道,“好啊,学姐愿意当这份报纸的主编吗?” 第41章 “我做主编?”学姐惊讶地瞪大了眼。 江南笑道, “当然,我对做报纸一窍不通,需要您的指导。” 学姐愿意为她跑这一趟, 又出主意, 想来是支持她发表这篇文章,既然如此,当然要拉她入伙! 莫敏看着江南, 无比心动,但也要考虑实际问题, “你觉得这份报纸能走得长远吗?”值得她出走校园报吗? 江南此时已重拾上辈子身为管理者的自信, 画饼道, “能不能成功,看的是我们的努力,学姐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吗?” 自然自信。 能考入f大,他们已走在大多数人前列,莫敏又在上百人竞争中进入校园报任职, 更说明她的本事。 她为进入校园报自豪,只校园报却让她感到桎梏,身为校园内的主流媒体, 重视文章性质无可厚非, 但大量优秀作品因此无法刊载也令人惋惜,她想改变这种现状。 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 莫敏深吸了一口气, 对江南道, “学妹, 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了吗?” 江南笑着伸出手, 自信道,“学姐, 我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莫敏回握,合作达成。 而后,两人坐下商讨报纸的名字,江南起名废,便由学姐提议,学姐直接道,“就叫‘瞽言’如何?” 瞽,眼瞎。瞽言,不达事理的议论,常用作自谦。【1】 江南闻言一笑,学姐这是早有准备,才能脱口而出,因道,“既想用瞽言,不如更夺目一些,‘狂瞽’如何?” 使得尽狂瞽之说,披肝胆之诚。【2】 莫敏眼睛亮了亮,她原也想的这个名字,不过不好太过狂妄,没想到江南这学妹如此张扬自信,如此,就更得她心意了!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便定下这名字,又兼江南笔风锋利遒劲,正合她们想表达之意,报头就用她的字。 不过,第一期内容只用一篇小说,是否太过单调?江南问。 莫敏却道,“确实。但这一期本就是借着你的名头,宣传反重男轻女及结扎手术,若是将你的小说分期刊载,就没效果了。 所以我们先排版,空出来的位置……我看中文系同学的文章被校园报刷下来的不少,其中一部分确实很不错,可以向他们征稿。 不过,咱们不是校园报,需要付稿酬。另外,做好被拒的准备,毕竟咱们眼下没知名度,传播范围也不大,人家不一定看得上。” 江南点头,稿费是应当的;只要不是全拒,问题就不大,这一期版面少,并不需要多少稿件。 至于知名度…… 江南与学姐将大致事情都商定后,便带着她和小说稿子去找了杨玲。 “我想请你写一篇批评我、批评这篇小说的文章。”江南对杨玲道。 杨玲手握钢笔抬头,不解地看看江南,又看看莫敏。 江南笑解释道,“你看到我写这篇小说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我不务正业、江郎才尽?这篇小说肤浅、庸俗……” 杨玲听了,忙咳嗽两声掩饰她的尴尬,她确实有过这些想法来着。 江南却无所谓,只道,“没关系,就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写下来,抨击我也好、骂醒我也行,写好后投到校园报,以你的名气一定能够发表……” “你到底想做什么?”杨玲越发迷惑。 江南神秘一笑,“想借您这位名人为我们的小报炒一炒名气,当然,我们坚决维护您的名誉和利益。” 虚心接受批评,绝不反驳;最高档次的稿费,一分不少。 杨玲听说江南和莫敏竟要办报,还打算用如此激烈的方式炒作,目瞪口呆之后,想也不想一口应下,“你可得做好准备,我不会笔下留情的。”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极致,效果才最佳。 “另外,我要加入!”杨玲扬脸,这么有意思又有意义之事,她绝不能错过。 江南和莫敏闻言,顿感惊喜,三呼“欢迎”。 她们正愁人手不足,何况杨玲这样的“名人”,有她文章发表的那一期,已经可以预期卖爆了! 三人又欢欢喜喜计划了一番,本来由江南创办、莫敏主编的报纸,变成了三人合伙。 莫敏回了校园报办公室,和负责人关上门,进行一番利益交换后,获得了打字机和油印机的租借权,以及《狂瞽》第一期附在校园报后同期发行的便利。 江南和杨玲找到团委老师,打听办报创刊需要的手续,既然决定要办,必不能让她们的第一期报纸名不正言不顺。 申请递交后,团委也很开明,立即开会讨论研究,两个小时便出结果。 为了校园文化的多元化,同意她们创刊,但有一点,盈利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否则将视做投机倒把,学校有权勒令她们停刊。 三人哪有不答应的,得到刊号后,欢欣鼓舞。 而后,就开始为排版做准备,只没想到,第一步就难住了。 江南和杨玲都不会使用中文机械打字机,莫敏从头开始教她们,两人因不熟悉,打字进度缓慢。 江南觉不能浪费时间,打算花钱请人。 莫敏也同意,便询问了校园报会打字的同学。 但都不愿意来,一则打字费眼费脖颈,做校园报已经很累了,不想为自己增加额外工作,二来不太看得上她们这“无名”报,不肯屈就,更将莫敏当叛徒,不愿帮忙。 三人无奈,只能一边打听会打字的同学,一边自己进行。 苏丹整日见她们早出晚归,这才知道她们办报遇上困难了,没好气道,“要得急不早开口!” 然后,就带江南和杨玲见识了一番她的打字速度。 那“嗒嗒嗒”的声音实在美妙,江南和杨玲没忍住围在一旁,不停拍马屁,只没两分钟,就被苏丹嫌弃地赶走了。 吴慧和徐馨馨也跟来凑热闹,顺便瞧瞧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可惜,现阶段着实没有,这小报社没开始盈利,也不需要招聘工作人员,二人只得先报了个名,笑话了一番江南和杨玲的狗腿模样,就走了。 几人忙碌一周多后,才将一份完整的报纸油印出来,江南三人激动地手抖。 报纸上除去江南的大篇幅小说,和两篇千字三元征来的稿子,就是吴慧专门去医院咨询来的结扎手术与上环手术的利弊对比,以及宋明阳同志匿名提供的手术前后感受,江南接到吴慧递来的稿子时震惊又感动。 审阅过后,三人均是八百米厚的亲妈滤镜,觉哪儿哪儿都不错,互夸了一阵,又开始紧张机械的印刷工作。 花了一整日的功夫,才印出两百份,前期工作准备完成,只等引爆。 这一日,校园报发行。 同学们听说这一期竟有欧阳林林的文章,争相购买,好一睹为快,对于报纸不同平日的厚度也没太在意。 直至众人翻找到欧阳林林的名字时,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的新作,而是一篇批判兼讨论的文章。 文中记事件起因乃欧阳林林发现近期小有名气的同学江南,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只为创作一篇狗血的家庭伦理小说,她感到深深不解与痛惜。 因此在文中,引经据典、言辞辛辣指责江南虚度光阴、浪费才华,进行如此无意义的创作,又质问江南是否为江郎才尽,此番打算躺在成绩上吃烂钱云云,共计好几百字。 之后,她又一改态度,心平气和邀全校师生共同探讨、理性分析江南创作这篇小说的目的、意义到底为何,是否为她曲解,如有不同意见,欢迎来辩! 因文章中只透露了江南小说的些许无头无脑的信息,及少许吸引人的狗血桥段,宛如后世的短视频营销号,勾得本就好奇这场论战文章来源的同学们,更加心痒难耐,四顾寻人找原文一看究竟。 只将校园报展开来回翻动之时,才发现竟有两张,后一张,报头张牙舞爪缀着两个大字——狂瞽。 好家伙,狂草犀利,威势摄人,毫无自谦之意。 往下便是江南的小说,仔细一瞧,小说以青涩的少男少女的初相识开头…… 第43节 嗯? 瞧得人皱眉又稀奇,这内容与报头反差也太大了! 再往下细看,前半部分写甜蜜恋爱,女同学瞧得脸红心动、男同学默默学习; 后半部分写家庭矛盾,女同学感同身受,先堵心后畅快,男同学则连连摇头不赞同,男主角身为独子,怎能放任年迈的父母独自居住?还有这手术…… 嘶—— 体感竟由真人亲身经历并提供?男同学们看得面容扭曲,纷纷猜测这是哪一位勇士! 而少部分将传宗接代和大男主主义刻在骨子里的男同学,看到江南在文中“鼓吹”儿子并不必要、结扎手术实乃爱妻的言论,感觉被戳到了肺管子,气得直喘粗气。 爱妻需要用断子绝孙、不孝、丧失男性尊严来表示吗?荒唐!荒唐! 不过,身为新时代的大学生,怎能将这些“糟粕”摆在明面儿上来说。 于是,他们附和欧阳林林的言论,攻击江南浪得虚名、生产垃圾,又剑指校园报,这种水平的文章怎配发表,江南是否挤占了有真才实学同学的资源,校园报是否早有此种现象?! 校园报慌忙抬手三连,我不是、我没有,请看报头,这份报纸与校园报无关! 至此,f大新出了一份名为《狂瞽》的报刊,广为人知。 江南莫敏杨玲三人击掌,报纸广告算是成功打出去了! 在这部分男同学疯狂投稿到校园报、广播站,甚至狂瞽,抨击江南时,这篇小说在女同学之间也掀起了波澜。 未婚同学们羡慕文中女主角的爱情,期待未来的对象也能为她们对抗父母、做手术; 已婚同学仔细阅读过医学科普后,不想再生育的同学已打定主意让丈夫去做手术,她们十月怀胎又经生产之痛,男人凭什么不能为她们分担这十几分钟! 所以,女同学也纷纷投稿维护江南。 论点有二,其一便为言论自由、创作自由,每个人都有权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无所谓深度与意义,这个世界并不只需要单一、沉重、反映现实的作品; 其二便是谁说江南的这篇小说没有意义?它为重男轻女发声,它让多少女同学知道世上还有结扎这种让女人免受罪的手术! 其中一位女同学更是声泪俱下,“控诉”江南这篇小说写得太晚,如果结扎手术广为人知,甚至退一步,科普内容中的上环手术也广为人知,她的母亲、姐姐都不用受罪了。 据她描述,她的母亲与姐姐都是易孕体制,家中孩子不少,生育却停不下来,因为农村中不知这些避孕手段,怀上后就只能生,她的母亲与姐姐因此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上十岁,她会将这份报纸寄回家,并鼓励父亲姐夫都去做结扎手术。 她说,这就是江南这篇小说的意义!而那些跳得高、叫嚣声最大的男人们,针对这篇文章、针对江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位女同学就差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重男轻女,不愿体谅妻子女儿,还不闷声憋着,四处上蹿下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那点儿小心思。 很好,这又激怒了那些男同学,新一轮论战开始了,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此事还惊动了学校,团委的老师们百思不得其解,江南和杨玲前几日才一起来申请创刊,怎么两人就对上了? 找来苏丹一问,才知道炒作内情,团委的老师们听得啧啧称奇,大赞江南杨玲莫敏三人,又嘱咐苏丹提醒她们注意分寸,别闹出事来。 然后,再往上一汇报,江南三人又入了校领导的眼,领导们纷纷叹道,“打舆论战的好苗子呀!” 而此时的江南还在关注女同学的故事,她欣慰地呼了口气,总算见了点子成效。 又趁热将小说投递给一家女性杂志,并附上了一封信,说明此乃f大校内热议话题,告知杂志社以此为噱头进行刊载,吸引更多的人注意。 此次作战,前后耗时半个月,一箭三雕,取得大成功。 即使江南和杨玲如今出了宿舍门,就被不同阵营的同学用或善或恶的视线打量,也有人冲她们恶语相向,但二人混不在意,学习之余便凑在一处商议下一期报纸的主题。 狂瞽打出名声后,莫敏及时发布了征稿公告,已有不少人投了稿件来,但多为或抨击或支持江南的,三人正在讨论下一期是否用这些评论再炒一期,但又担心过犹不及,于是作罢,重新开始讨论和选稿。 江南和杨玲行事如常,倒是吴慧三人多为她们担心,进进出出总是一起,生怕两人被冲动的人袭击。 江南和杨玲心怀感激,多打了几个肉菜,又买了水果,请她们加餐。 在江南的办报事业忙忙碌碌时,她的电影也逐级往下发行放映,江城大学中也有人耳闻最近的新电影是由f大新生写的,互相一传播,纷纷来了兴趣,结伴前往电影院观看。 梁孟也找人弄来了两张电影票,带上给程怡心的分手礼物,邀人前往电影院观看最后一次电影,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此时的程怡心一无所知,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舍友的羡慕和祝福声中出了门。 只开开心心到了电影院,才看片头见到“江南”的两个字,又一联想f大,她的脸沉了下去。 影片播过两分钟,她确认了,这确是江南的过往,电影也是江南写的,程怡心只觉晦气,又觉不忿,江南给她搞出那么多麻烦,凭什么越过越好! 但她不想梁孟看出什么,嘴角带笑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才催促梁孟快些离开,又笑着提醒道,“下次不看动画片了,我不喜欢。” 梁孟“嗯”了一声,他们没有下次了。 两人去了一家常去的餐厅,用过饭后,梁孟不急走,将礼物放到程怡心面前。 程怡心惊喜打开,是一块精致的外国手表,三百多还有外汇券,她上次逛友谊商店就很喜欢,没想到梁孟看出来还给她买了! 程怡心这下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假期知道老太太认识江南后,她就提心吊胆,年都没过好,开学后,梁孟态度也略有些冷淡,她原以为江南真说了些什么,又不敢求证。 眼下见梁孟送了她这么贵重的礼物,说明…… “这是分手礼物。” 正高兴的程怡心忽听梁孟这样说,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她听错了? “我们分手吧,怡心。”梁孟又道。 “为什么?”程怡心追问,“是不是江南,你信她,不信我吗?” 梁孟一时没反应过来“江南”是谁,而后,才定定看着程怡心,“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这位江同志。” 程怡心一慌,知自己反应过度了,“那为什么?” 梁孟看了看她身上的粉色垫肩小外套,“那个女知青又来找你了。” 程怡心惊讶抬眸,“你调查我!” 梁孟点头,直接承认,“年前我去了一趟安城,看过你的卷宗。” 程怡心很聪明,她听出梁孟介意她再做以前的事儿,但是,“改革开放了,梁孟。” 岑静秋带了一本杂志来找她,一个法国的服装设计师在北京相关部门的协助下,举办了一场时装秀,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服装行业开放的信号。 她们的事业又大有可为了,岑静秋说只要抓住机遇,或许她们就能走在时尚的前沿,创造一个时代的传奇。 她心动了,现在这身衣服就是她们的新作品,找她们订做的人不少。 梁孟看着她,点头道,“是的,所以你有更广阔的未来。而我,必须恪守一条有界限的道路,这两条路没有对错之分,只是我们不同路了,所以是时候分道扬镳了。程同志,我祝你前程似锦。” 他一直在犹豫,舍不得这段感情,直到他发现那个女知青来找程怡心,两人又达成了合作…… 但凡程怡心愿意再等一等政策更开放,他们都还有可能,但如今不行了,程怡心禁不住诱惑,她真的不适合他、不适合他的家庭。 程怡心迟迟没有反应,这一回,梁孟没有等她,起身要走。 程怡心急道,“我不同意!” 她好不容易才抓住救人的机会,认识梁孟,和他交往,又花那么长时间得到了梁家人的认可,怎么能轻易放弃! 梁孟却只坚定地重复一次分手后,走了。 程怡心失魂落魄地独自回了学校,却不敢让舍友看出来她和梁孟分手了,强颜欢笑。 后面几天,她多次找梁孟挽回,但梁孟退而不见,她到梁家也是一样的结果。 偏偏岑静秋还来找她商量衣服的事儿,程怡心心烦意乱,脸色不好地说她现在没心情搞这些。 岑静秋问了缘由后,随口道,“分了就分了呗,你后来的丈夫也不是他。” 程怡心闻言顿住,“这是……什么意思?” 第42章 程怡心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岑静秋的异常。 去年暑假, 从母亲口中得知岑静秋在认识她之前,就找到家里去了,当时她们正忙着赚钱, 程怡心只将这件事按在心底, 轻易相信了岑静秋解释的“不过想早些找她合作”的话,而后遭人举报,岑静秋被遣返回农村, 她们联系少了,程怡心便没深究这件事儿。 但岑静秋又来找她合作了。 说实话, 程怡心知道自己有资金、有审美, 是个不错的合伙人, 但像她这样的人,岑静秋找不到替代的吗?为什么非她不可?当初哥哥那么冷漠对她,岑静秋为什么还能心无芥蒂地来找她合作,并且一副很信任她的样子。 这要是换到她身上,她绝做不到。 且岑静秋与她相处总有一种奇怪的熟稔感, 说了解她,却又不知她的真性情;说不了解,又知道一些不可对外人道的私事儿。 还有她随口而出的一些言论, 程怡心原只当她异想天开, 但和梁孟交往后,她到梁家听梁家人闲聊提起, 才知不是, 程怡心暗暗心惊, 尝试挑拣一些当作自己的看法同梁家人谈论, 梁孟的父亲因此对她大加赞赏。 可以说,她能快速被梁家接受, 岑静秋帮了大忙。 程怡心隐隐有种感觉,岑静秋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原以为是她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程怡心存着利用的心思,从不说破。 现在岑静秋这话是什么意思,仿佛知道她以后的丈夫是谁,这也太诡异离奇了! 难道岑静秋通晓未来吗?认识未来的自己?那她的种种异常就能得到解释了…… 程怡心越想越惊心,但这,真的可能吗? 岑静秋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脸上闪过懊恼,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的丈夫不该是这样的人,在我看来,你应该被对象捧着、疼着,事事以你为先,对你千依百顺,而不是像这个梁孟,你连吃饭都要迁就他的口味,还时不时来我这儿给他煲汤熬粥。” 又故意用调侃的语气,笑道,“程老板,你的时间和精力不该用来做这些,所以我说你们不适合,分了不可惜。” 岑静秋暗叹自己大意了,本来就因儿媳妇的关系,对程怡心异常有好感,再加上这辈子两人合作,她自觉两人有共同秘密,关系更密切,对程怡心防线降低了许多,说话也很随意,没想到会将未来的事儿脱口而出。 不过,也有小泽跟笑笑的继父关系不错,她得知程怡心竟然和别的男人交往很诧异,且又不看好两人,觉得程怡心一心恋爱浪费时间的缘故。 程怡心点头垂眸,掩住其中惊骇,仿佛信了岑静秋的解释,实则在回想她身边有无岑静秋描述中的人,而那人又值不值得她放弃梁孟。 岑静秋只以为话被敷衍过去,又抓着程怡心说起衣服的事,有两样布料不足,她来找程怡心是商量换款式还是换布料的。 程怡心强打精神,和岑静秋改设计。 许久后正事忙完,两人闲聊,程怡心才半真半假地提起江南,生气道,“我和梁孟分手,又有我那个前大嫂的影子,她倒是越过越好,还当电影编剧了,你说这到底什么运道。” 她期望从岑静秋的话中,能套出些有关江南或她的信息,来验证她的猜想。 岑静秋不知情,只一提起江南,就想起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脸色也不好,不设防地和程怡心吐槽起来。 但她对江南的了解,都来自程怡心和自己少数几次的见闻,其他实在有限,翻来覆去都是些说话刻薄、性子彪悍、不识好歹的话,程怡心未获得什么有用信息,但她知道了一个人——岑静秋的前夫。 她能从岑静秋的口气中解读出来,这个人很重要! 而被程怡心不断从岑静秋口中试探的赵瑞,如今还被公安派人监视着,专心在大队上工。 李旭鼻青脸肿的和被公安带走的赵瑞一起回来,江大姑吓得心惊肉跳,关上门勒令两人不许再做以前的事了。 第44节 李旭舍不得,只想着黑二被抓了,他们等这阵儿风声过去了,就能继续,于是跟江大姑打哈哈。 赵瑞则果断点头应下,今年的草鱼育苗和中药本就为了对付黑二打算放弃的,如今被盯上,干脆洗手上岸,等政策开放再做就是了,先安心种菜。 江南的电影上映后,来信告诉过江大姑一家,但因这事儿,黑二的手下有在逃的,黑二等人的家属也恨他们入骨,李旭和赵瑞如今在生产大队,他们不敢靠近,如果出去就不好说了。 因此为了安全,这电影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去看了。 江大姑明白这道理,索性没跟家里人、尤其两个孩子说,省得失望。 李旭倒是跟赵瑞可惜了一番,赵瑞低头“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卓守诚回来后也被公安盯上了,好在有人给他递了消息,人货分开回来,躲过一劫,原本还打算过段时间去感谢赵瑞介绍的货源,没想到赵瑞直接找上门,让他给他们大队安排一场电影放映。 卓守诚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倒不是多的问题,只是,“就这也值你专门找我一趟?!” 外头多危险呐,而且就不怕公安怀疑他俩行为不轨? 赵瑞好笑,“公安‘随身保护’,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找你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倒是。”卓守诚叹气,黑二这小子真是把他们坑惨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也只能老老实实上班了,难受! “不过,这电影有什么特别的?”卓守诚又问。 赵瑞笑了笑,“想支持而已。” 卓守诚猜不透他的谜,但是帮他安排了。 于是,石栗大队不年不节地接到通知说放映队要到大队放电影,大队虽然奇怪,但人人兴奋,小孩们早早到晒谷场占位置。 电影才开始,李旭和江大姑就发现这是江南写的故事,激动地拉着旁边的人给人介绍那是她侄女他姐写的,尤其电影里的人物还有江大姑,更是把她激动坏了! 村里人听了也羡慕,江桃花上电影了呢,他们怎么没有这么能耐的侄女! 只江大姑看着看着开始抹眼泪,原来她在小南心里是救她于水火的人,江大姑感动,江大姑父只能一边感慨江南是个记恩的好孩子,一边安抚江大姑。 而李旭则用手肘捣了捣身边的赵瑞,“瑞哥,你安排的?” 赵瑞盯着屏幕避开,“你管呢,有的看就行。” 李旭嘿嘿一笑,他感觉瑞哥上回送完他姐回来就有点不对劲儿,现在看来,和他姐有戏! 他得打个助攻,写信好好跟他姐说一说瑞哥安排电影这事儿。 这天过后,李家可成了石栗大队的红人,谁见了都得问一问、夸一夸江南,就连建设、爱红出门都带了一连串的小尾巴。 赵川泽则是郁闷,那个坏女人怎么那么厉害,还写电影…… 村里都放映过的电影,城里更少不了,江南也写信通知了程皓,这毕竟是他亲妈的故事,他去看是应该的。 于是程皓去看回来,在班里和家属区一宣传,农机厂也都知道江南写电影了。 程皓也成了小红人。 只有程父程母程登临一出门,就被有心人奚落放走了这么有本事的媳妇儿。 程登临倒是无所谓,还能笑着跟人一起夸江南确实厉害,把人弄得没意思,自己走了,程父程母直接被臊得出不了门。 程母跟程父抱怨道,“江南到底还要让我们被人看多少笑话,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 程父也叹气,“这都一年了,登临的婚事你也上点心儿,赶紧找媒婆张罗起来,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省的三天两头就因为前儿媳闹心! 程皓在门外偷听到了,眼睛转了转,悄悄回屋,拿着程登临给他的零花钱去打电话找江南交流情报去了。 江南正忙呢,就听人说有她的电话,她忙赶过去,才知道程皓就给她说这事儿,顿感无语,又想顺着电话线过去揍这熊孩子。 “这事儿告诉你爸就行,我就不用知道了。还有你们老师邀请我演讲的事儿,可能不太行,等我放假你们也放假了,我开学虽然比你们晚,但我得赶火车回学校,等不了你们。” 程皓一听江南不感兴趣,又没上学校炫耀的机会,不由失望,叮嘱江南别忘了他的玩具,就挂了。 江南拿着电话,被气得不上不下的,调息两下,放下话筒,又去忙了。 北京的时装秀影响的岂止程怡心和岑静秋,沪市走在时尚前沿,各大报纸杂志也纷纷报道,并且附上不少照片,f大校园中也有同学穿起了仿款,高高翘起的垫肩、鲜艳的色彩搭配、各式各样的小皮鞋…… 当然不乏批评、抵制之声。 这让一直头疼下一期主题的江南和莫敏来了灵感,那就针对“时尚”再掀起一场论战吧! “……再介绍这场时装秀没新意了,而且咱们设备简陋,无法印图,”江南道,“不如请这一些喜欢时尚的同学,发表一下他们对于这场秀的看法……” 莫敏也赞同,“好是好,但我担心写出来的稿子不行。”毕竟理解深刻,不一定能完美表达出来。 江南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交给我。” 然后,江南回了宿舍找人。 “你找我约稿?” 江南面前的女同学惊讶出声,此人正是曾和沈悦之一起讨论衣服化妆品的袁雅丽。 江南曾在宿舍听过她评价各品牌的雪花膏和口红,使用感受说得头头是道,堪比几十年后的测评博主,且她也是中文系的,文笔完全不用担心。 江南因笑道,“你现在不理沈悦之了,在系里也找不着人聊这些,就不想让更多人了解你的时尚理念?这么好的才华不能埋没了。” 说实话,袁雅丽很心动,“这些真的能登报纸吗?” “当然能,”江南重重点头,表示肯定。 既然江南都这么说,袁雅丽也不扭捏,“稿费怎么算?” 江南含蓄一笑,“我们现在是正规校报之一,没有稿费。” 袁雅丽瞪大眼睛,“我可听说你们第一期给人千字三元!” “当时不是没上正轨吗?再说一份报纸三分钱,我们如果给稿费,就得自己贴钱了。”江南解释道。 主要第一期是江南的私心,合该她出钱,且她把小说投到女性杂志,过稿后,用稿费冲平了这笔账,剩余部分汇给了小妹,分文不挣。 袁雅丽无语,江南忙一本正经画饼道,“《狂瞽》给你开专栏,到时你可以和全校的爱美人士一起探讨时尚,多好的平台。” 袁雅丽听了,又确实心动,勉勉强强答应了,江南忙和她定下交稿日期。 回去找莫敏的路上,江南也在思考稿费问题,她们毕竟不是主流报纸,长此以往不行。 第43章 除去稿费, 还有人工费。 从第一期经验来看,制作一份报纸所需的纸张、油墨、蜡纸等成本在一分九厘左右,每份报纸卖三分钱, 每月两期、每期两百份, 她们的毛利润仅四块四。 要知道大学生毕业分配工作后,工资将近五十块,即使她们办报纸只利用课余时间, 工时也是不少的,如果一直是义务劳动, 等激情退去, 这份报纸也就走到头了, 这是江南不愿看到的结局。 回到团委批给《狂瞽》的小办公室,莫敏不见了,换了从图书馆回来的杨玲。 只见杨玲手里拿了一份稿件,神秘地朝她招手,“你快来看看这一份。” 江南笑着坐到她身边, 接过来一瞧,没看几行,挑眉稀奇地看了一眼杨玲, 好家伙, 知青版青春疼痛文学! 这篇小说讲的是一群十七八岁的知青下乡后,无聊寂寞, 偶然从别的知青点借到了一本外国名著手抄本, 集体夜读后, 或情窦初开、或偷尝禁果的故事, 其中包含一些有趣的片段,比如想方设法到卫生院偷安全套、偷偷摸摸逃工约会, 还有三角恋、四角恋,怀孕、流产…… 江南看得连连吸气,正到精彩处,准备翻页,没了! 她抬头,见杨玲早有预料地看着她,问道,“吸引人吧?” 江南点头,确实。 作者笔力不俗,并不觉无病呻吟,反而让人看到一群被困农村的少男少女因精神世界贫乏、无人教导,而犯下悔恨终生的错误,令人格外惋惜。 “这是投到咱们报社的文章?”江南疑惑地重新翻了翻,她好像没看过。 杨玲摇头,“是被校园报退稿,又屡被外面的报社拒绝后,封藏起来的作品,学姐对这篇文章印象深刻,让我专门去请来的。” 这篇小说因为思想导向并不积极向上,描写的又是一群耽于情爱的年轻人,下乡生活混乱、堕落、不思进取,估计校园报和外面的报社都不太能接受。 江南不禁唏嘘,其实这样的小说放到十年后拍电视剧都可,只现阶段不被看好。 只听杨玲又道,“学姐说问问你的看法,我们都觉小说类可以定下这一篇和那篇侦探推理。” 江南点头,她无异议。 另一篇侦探小说由七七级物理系的学长提供,这位学长非常喜欢日本的推理小说,革命期间就开始偷偷创作。不过,他小说中的故事均是以乡村灵异事件引入,没有地下工作、也没有反.特内容,不符合当下主流,且作案描写手法太过细致,极易被模仿,所以被拒稿了。 如今学长专注物理研究,倒不在意稿费、出版之类的,只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作品。 《狂瞽》连江南这样引发热议的小说都能登,想他的也没问题,因此这位学长找到莫敏学姐,直接将稿子给了她。 三人阅读后,惊喜连连。 这篇小说悬疑氛围拉满,推理过程层层递进,让人欲罢不能,只要断章断得好,接下来几期都不愁销量! 每每这种捡漏时刻,江南就觉庆幸,在心里不停感谢时代,她们的报纸真是遇上好时候了。 这也让她对解决稿酬问题更迫切了,否则,白嫖这些好作品,她真是过意不去。 莫敏是在江南和杨玲又看了几份来稿后,带着一份影评回来了。 “看看怎么样?”她自信道。 江南接过,和杨玲凑在一块儿看,越看越惊喜,这是美国电影《魂断蓝桥》的影评! 作者从人物动作设计、剧情、音乐、导演的运镜、道具细节等全方位诠释了这场战争背景下的爱情悲剧。 “很专业、很有感染力!”江南评价道。 莫敏笑了,“就知道你喜欢,而且正合咱们这期的主题,既然要讲法国人的衣服,那美国人的电影怎么能少!” 杨玲听了,不禁感慨她俩不嫌事儿大,“我已经可以预见下一期的争议会有多大了。” 如此,下一期的内容大致定下了,两篇小说各登三到四千字,袁雅丽对时装秀的理解、护肤品测评,一篇影评,还有她们近期筛选出的一篇散文、一篇读书心得,以及上一期论战中,双方阵营各一篇妙语连珠、文采斐然的评论。 原本江南三人不打算再拱火的,但好几位同学的文采实在才好了,她们一不忍他们的心血浪费,二则也想让校友们和她们一起见识见识这几位同学精彩高超的骂战水平。 确定好内容,三人开始商量排版,江南提议:在第四版正中央留一块广告招商位。 而后解释道,“有激励才有动力,咱们总不能光靠一腔热忱、饿着肚子工作吧?” 这话把莫敏和杨玲都逗笑了,确实,校园报有团委的劳务费,她们可不是做白工?只是…… “你忘了前段时间文汇报的事儿?”莫敏叹息道。 文汇报和沪市电视台都给瑞士一个品牌手表打了广告,原以为会是经济对外开放的一个象征,不想,热议过后,负责人被双双撤职了。 杨玲也补充道,“而且又有什么产品需要在咱们校内打广告呢?” 第45节 计划经济下,商品不愁卖,大学生购买力又不足,这位置怕是白留。 江南却道,“国家都允许广告公司经营了,咱们也接不到外国广告,不会出问题的,就先留着吧,万一呢?” 莫敏和杨玲见她坚持,也没拒绝,只将位置空了出来,还一起想了招商广告词。 几天后,袁雅丽交稿。 江南三人就跟校园报交错着使用打字机和油印机,这回时间充裕,江南和杨玲经过练习后,打字速度也提高了不少,不需要再请外援,制作时间也比第一期快了两天。 报纸印刷好且不到发行日期,江南三人就分头将多印出的几张,当作样刊给供稿的几位送去,当然也包括抨击江南的那位男同学。 其中,写影评的莫敏同班同学马鹏飞,本人相当自信,笃定他的影评一定会大受好评,拿到报纸,随手拍在宿舍书桌上,看都不看,只顾做自己的事儿,只等结果。 马鹏飞是个电影迷,爱看爱写,还喜欢给同学朋友绘声绘色地演绎,电影讲解能让人身临其境,男生宿舍不少弄不到电影票、或没钱看电影的,都爱来听他讲,他那些影评也都被翻烂了。 一听他的影评发表了,大家也没太大感受,“恭喜”一声便过了。 只他同桌闲得无聊,拿了报纸展开,仰躺在床上看。 眼睛一扫,头版衣服鞋子化妆品看不懂,跳过, 影评不用看,也过, 知青爱情小说,咦——这是哪里的知青点,管理也太混乱了,过! 散文还行,就是文风很眼熟,作者是谁?哦,熟人啊,那看完支持一下。 咦?这是什么?有点儿意思! 同桌看得渐入佳境,无意识咬起了指甲,主角推理完作案过程,即将指认凶手—— 诶?凶手呢? “没了?!” 随着这声惊呼,就是一阵报纸翻动的“哗哗”声。 宿舍中其他人吓了一跳,“干什么呢你,一惊一乍的!” 同桌没理人,确认确实没有后续后,翻身下床,走到支着一条椅子腿后仰看书的马鹏飞面前,急道,“老马,莫敏她们这报纸多长时间出一期?” “半月刊吧。”马鹏飞头也不抬,不确定道。 “你说,我给她供稿,她有可能把下一期的内容提前给我看吗?” 马鹏飞这才惊讶抬头,“想什么呢?同学一年多,莫敏什么性子你不清楚?这点儿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再说,你什么水平,她凭什么交换?” 后半句明显是调侃,同桌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去你的!” 然后,抓着报纸出门找莫敏去了。今天看不着这后续,他心痒得啥也干不了了。 只留马鹏飞和一众舍友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相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宿舍。 “雅丽,你说接吻前真是这感觉吗?离那么近不会闻到对方嘴里的味道吗?” 袁雅丽的舍友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脸红心跳地问袁雅丽,袁雅丽也差不多模样,“我、我怎么知道!” 还有,怎么就没了?他俩到底亲上没有?! 袁雅丽也翻看了一圈,确实没了。 她站起身,用手冰冰滚烫的脸颊,抽出舍友手上的报纸,换了个脸色,气势汹汹去找江南。 专栏作家有点儿特权没有,她要看后面的! 江南哭笑不得地看着前后脚进门的袁雅丽和散文作者,“怎么能提前看呢,那我们下一期的销量怎么办?” 两人一听,齐刷刷开始掏钱,不就是钱,跟谁没有似的! 江南好笑,忙给她们推回去,“别这样,等我们下一期印刷出来,也提前给你们送样刊好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行! 但江南恪守底线,两人退而求其次,“那你告诉我们作者的真名叫什么,我们自己找人去。” “这就过分了啊。”江南警告道。 说着,她收起书桌上的笔记本,招呼徐馨馨道,“馨馨,你不是想找雅丽问时装秀上,那件无袖a字连衣裙怎么改才能穿出门吗?正好她来了,快问吧!” 然后,徐馨馨默契地帮江南拖住袁雅丽,江南拿起包躲了出去。 只余两人在原地咬牙跺脚。 莫敏和杨玲也差不多情况。 杨玲被马鹏飞的同桌张重山堵在教室,“莫敏,你凭良心说,我的文章是不是比马鹏飞写得好,你就说这交换值不值?” 七七级中文系的同学们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幕,大致搞清楚状况的人,从张重山手中抽走报纸,坐下展开,身后同学们人叠人,大家一起看起来。 只因位置问题,有人看不清,拿报纸的同学干脆给大家声情并茂读起来。 一时间,教室里只余讲故事的声音,人人听得入神,但—— 精彩戛然而止! 所有人震惊地看向莫敏,“你们报社这么不做人?怎么能断在这里!” 莫敏看着众人的视线,心头一紧,攥紧了书包带,准备绕开人离开,却又被一位女同学拉住,“莫敏,这上面说要按照自己的肤质选择雪花膏,那怎么知道自己的肤质?” 莫敏面上带笑,心道同学这么久,你看我像懂这些的人吗? 她只能建议,“这是七八级的袁雅丽学妹写的,你可以找她问问。” 接着,边说边退出教室,出门直奔办公室。 江南三人在办公室躲了一天,才回宿舍,这回被围堵的人变成了袁雅丽。 袁雅丽的舍友看过报纸后,拿出去一交流,个个被影评中的雨中接吻,和小说中男女主气息交错的描写弄得面红耳赤、春心萌动。 袁雅丽的文章自然也一个传一个,传了出去。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大家看过报纸后,有人来咨询护肤品,有人来找袁雅丽battle。 概因袁雅丽在文章中发表了如何改进时装秀上的衣服,更符合国人审美与身材的看法,上次衣服被剪的几位爱美同学,持不同意见,特地来“交流”。 袁雅丽原本跟人讨论时尚很高兴,但她实在累了! 这都多长时间了,仍没个结论,大家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谁也不服谁。 一见江南和杨玲,袁雅丽忙拉住她们,“想想办法!” 江南扫了一圈,清咳一声道,“各位,个人审美不同,你们找袁雅丽,也是各持己见、互不认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狂瞽》有专栏,欢迎大家来稿,到时只需看一看全校女生怎么选择,不就出结果了吗?” 几人一对视,再一瞧报纸出来后,袁雅丽这受欢迎的程度,自然也是心动的,于是矜持地点点头,走了,回去写文章。 袁雅丽这才得空喝口水歇歇。 江南和杨玲见事情解决,也回了宿舍,吴慧跟着看了场热闹,笑道,“你们的报纸还不准备发吗?再晚点儿,袁雅丽那张就传遍女生宿舍了。” 江南杨玲相视而笑,“明天。” 次日下课后,江南和杨玲去借了张桌子,就摆在主教学楼前,又回办公室将报纸提了来。 此时下课的同学们见她二人来来回回忙活儿,好奇地回头打量了两眼,并未驻足,直到二人竖起牌子——《狂瞽》三分份,落在后头的同学们,才知这是前阵子闹得“腥风血雨”的新报纸。 不过,现在又搞什么?到教学楼前卖报纸? 报纸不都是到图书馆阅览室订的吗?怎么还有现场卖的? 但现在,人还真卖了! 只见江南和杨玲气定神闲坐下,面前两大摞报纸,没人上前询问或订购也不慌,各自拿出书开始看,格外惹人注目。 路过几位女同学,面色看着有些犹豫,前进一段路后,终是返回来买了一份,算是感谢江南那篇小说的提醒。 江南笑着给人收钱拿报纸,将人送走。 之后,苏丹、吴慧和徐馨馨联袂而来,站在桌前就开始掏钱,江南却只卖一份给她们。 苏丹好笑,“这是什么道理!”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 江南却摆手,“你们轮着看就行,我们印得少,待会儿不够卖了怎么办?” 苏丹三人张了张嘴,不好打击她们。 这不是担心你们卖不完,才来照顾的吗? 只瞧江南一副自信的模样,三人不好落她的面子,也不留在这儿打扰她们,拿上报纸走了。 还有七八级中文系的其他同学也要来捧场,江南忙扬声道,“我和杨玲多谢各位的好意,但实在不必,真想订阅的同学就来,不需要的同学不强求。” 众人面面相觑,没打算订的同学们这就准备挪步,但……大家伙儿都不动是个什么意思? 江南也觉莫名其妙,只见前排的女生们手上已经数了钱,面色发红,眼神羞怯,其中一人道,“我要一份。” 江南不确定道,“你确定吗?”难道她的话说得不够清楚? 却听站在一旁的袁雅丽催促道,“让你拿你就拿!” 而她本人眼神飘忽地望着别处,好似心虚一般。 杨玲见状,似乎明白过来,好笑地合上书,站起身让江南收钱,她给人拿报纸。 江南只得摇摇头,开始收钱。 一个接一个都是女生,拿到报纸叠吧叠吧就放包里,好似不好意思拿在手上一样。 而男生们真的是来捧场的,面前的女生走后,他们一脸尴尬。 江南看出来了,不卖他们,挥手让他们快走开,别挡着道儿。 但也有几个男同学上前,坚持要买,江南也卖给他们了。 同班同学走后,购买的人就少了,偶尔一两个,还都是女生,小脸红扑扑的。 江南不解,杨玲好笑。 她猜测江南可能结过婚、有经验,所以对报纸上的吻、牵手这些举动习以为常,反应比较迟钝,完全不了解这些甜蜜的爱恋对于未婚女同学们的吸引力。 江南确实不知,她也的确不觉得这些亲亲碰碰皮肉的举动有什么。 男同学见女同学在买,都在观望,心里好奇,又不知值不值得买。 有人不缺钱,索性上前要了一份,同行的人就围过去一起边走边看。 第46节 热闹过后,同学们逐渐散去,而另一个方向,一群人蜂拥而至,又引人驻足。 “学妹,还有吧?”来人一边问话,一边掏钱。 江南点头,用手拍拍桌上的报纸,多着呢! 只又听这位学长又问,“学妹,如果你们销量好,下一期能早点儿出吗?半个月才一期隔太久了!” 此人正是张重山,才在教室磨完莫敏,又跑来磨江南。 但这事儿是不可能的,她们精力有限,江南自然只能微笑拒绝。 张重山后面的同学等不及,扒开他道,“学妹别管他,给我来一份,你们这报纸做得不错,就是断章太狠了,下次记得改进!” 江南点头一笑,这下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了。 不过,改是不可能改的! 等七七级的学长们带着报纸三三两两交流着离开,莫敏才赶到,她身后又跟了一批女生,也是害害羞羞来买报纸的。 江南送走这些学长学姐后,才跟杨玲莫敏道,“咱们好像自产自销了。”大部分都卖给了本专业的同学。 下午,换成没课的莫敏守着,江南和杨玲去上课。 只是,等他们下课往回赶,桌上的报纸已不剩多少了。 江南惊讶,“这么快?” 她和杨玲不过离开了两个小时而已,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莫敏深吸了口气,笑道,“做好大乱战的准备吧!” 下午固然有许多早上报纸传开吸引来的人,也有一些是冲着抨击江南或支持江南来的,但更多是冲着批判影评、小说中的“亲热”、“搂抱”,“奇装异服”和招商广告来的,他们来买报纸是为了深入研究。 还有几位且没研究,当场看了,就指着莫敏破口大骂这份报纸是资产阶级的报纸,不该出现在校园里,要不是他们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是个有素质的大学生,怕是要冲上来动手了。 江南后怕,忙问她,“没事吧?”下次不能让学姐一个人了。 莫敏只摇头笑道,“学妹,我们要爆了!” 果然,第二天,她们“摆摊”的时候,有人来送“战书”,扔下就走。 三人打开一看,信上言辞激烈地质问:《狂瞽》与资本主义报纸有何区别,你们何配用“狂瞽”二字为名! 江南三人不气反笑,当下决定将这封信刊登在下一期报纸上。 且不抱期望的广告位,也有人找上了门咨询,“租书广告?” 第44章 江南好奇这位名叫沈扬的学长和他朋友, 究竟拥有多少藏书,才有底气在具备图书馆的大学里弄租书摊子。 学长也不见外,当即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红与黑》、一本《茶花女》和一本著名作家的短篇小说集, 封面有些损毁痕迹。 莫敏和杨玲见了惊讶地吸气。 江南则拿起其中一本翻了两页, 并不影响阅读,又问学长二人,“这样的书, 学长还有多少?” 这三本书虽都解禁了,但书店有售的也只那本小说集, 前二者因为其内容尺度原因, 出版社印刷也是很谨慎的。 “两百多本。”学长骄傲道。 “这些都是我们那几年或抢救、或到废品站收回来, 珍藏至今,眼下岩峰回城没工作,国家允许返城知青搞个体劳动,我们就计划支个摊子赚点儿生活费,我想对这些书最渴望的不就是我们这些学生, 不如就在学校门口租。” 客源稳定,根本不愁生意。 江南点头,这生意确实做得, 这些书在图书馆也很紧张, 经常上一个人才还,后面就一堆人排队借, 如今能租, 想很多人都愿意的。 于是, 江南直接问沈扬学长和他的朋友打算怎么租。 只听沈扬道, “每本两毛钱押金,1分钱租三天, 超期按每天三厘收费。” 江南边听边记,又问了摊位的地址和联系人,并让他们提供了几本特别热门又稀缺的书籍名,放在报纸上吸引人。 最后才谈到收费问题,“学长,不瞒你说,我们是第一次打广告,收费标准还没定下,能容我们先商量一下,再告知你们吗?” 沈扬自然同意,只商量道,“学妹手下留情,我们手头也不宽裕。” 其实沈扬并不想多出这份钱,但他哥们儿毕岩峰今天来找他商量这事儿,恰好见到江南一行卖报纸的“热闹”场面,又看了报纸上的招商广告,动了心。 江南不知他的心思,只笑道,“学长,就是我们想多赚,学校也不允许呀。” 沈扬一听,也是! 而后说了声“商量好,尽快通知他们”,二人就走了。 莫敏和杨玲此时才犹豫出声,“真登呀?” 江南肯定,“那当然。” 然后拉她们坐下,一起将卖报纸的钱点出来,她们一共印刷了二百一十张报纸,除去送出的样刊,剩下二百零二张,总收入六块零六分。 因为这一期的油墨纸张都是上一期江南买来用剩下的,莫敏和杨玲想让她将这部分钱拿走,江南没同意,直接将所有钱都入了账。 三人看着这六块多的零票,叹了口气,这钱赚得不容易啊! “所以说,咱们这广告一定得接!”江南道。 莫敏和杨玲想想这一个月来耗费的心神,和因打字、印刷工作酸疼不已的身体,确实需要创收! “广告收费其实你有想法了吧?”杨玲直接道。 江南既然坚持打广告,应当是有了详细计划的。 江南点头,笑问道,“我们每卖出一份报纸,收他们一分钱怎么样?” 杨玲没意见。 莫敏算了算,皱眉道,“会不会太高了?” 报纸成本不到两分钱,相当于沈扬他们直接帮他们负担了一半成本,且她们下个月还打算增印五十份。 江南却摇头,“学姐,生意不是这样算的。只要咱们的报纸能帮他们招揽、或者通知到五十个有经济能力租书的同学,单靠《红与黑》和《茶花女》这两本书,一周时间内,他们就能挣一块钱; 可你们想想他们手上还有多少书,二百! 咱们报纸的号召力、学校里对书籍渴求的同学,又何止五十人,两块五对于生意开张后的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莫敏知道这个道理,但,“你这是理想状态。” 图书馆就在那里,这些书也不是绝版,愿意花钱的人不一定有那么多。 江南无奈一笑,她这收费标准可比后世的广告费便宜多了,她也不同莫敏争,只道,“咱们先用这个价儿跟他们接触试试,也许他们能接受呢?” 杨玲赞同,她也觉这价格并不过分。 二对一,莫敏叹息,只得由她们去试。 只沈扬的态度跟莫敏一样,“学妹,你们一份报纸也才卖三分钱,你觉得收我们一分合适吗?”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江南开玩笑道,“学长,要是看过我们报纸的人都找你租书,这书一气儿全租出去了,你们三天至少进账两块,一个月就是二十块,你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这点儿小钱都舍不得?” 她们的报纸虽说只卖出去两百份,但是传阅的人可不止这点儿,也许他们不舍得买这一份偏娱乐性质的报纸,但看书一定舍得。 沈扬哭笑不得,“哪有这么算的?那些书不一定能得所有人喜欢。”一次全租出去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江南看他确实不愿意,收起笑,正色道,“学长,问问你朋友的意见吧。” 那天她就看出来了,沈扬的那位朋友才是主导、人看上去也更有商业头脑,他也许会懂这其中的价值。 果然,才半天,那位朋友就带了钱来。 江南也不客气,简单问候后,邀他坐下,当下用信笺纸写下两份合同和收据,双方交换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毕岩峰看着这正式又不那么正式的流程,啧啧称奇,又赞叹道,“你们的报纸会越做越大的。” “你也是。”江南也不吝啬夸奖,一个能认识到广告营销重要性的人,肯定能走得长远。 合作达成,两人简单握了个手。 毕岩峰却不急走,问江南道,“你们的报纸对外销售吗?” 见江南惊讶,他解释道,“我看过第二期,那两篇小说很吸引人,至于衣服设计什么的,我不懂,但我想女同志一定喜欢,所以,我想问问你们能不能以成本价卖我几份拿出去试试水。” 租书摊子兼卖报纸,合情合理,且还是f大的报纸,这噱头一打出去,感兴趣的人不会少。 江南惊喜,没想到“代理商”竟自己找上门! 这回,她都不用问莫敏和杨玲的意见,当即应下,“你要多少量?” “这一期先来二十份,下一期视销售情况追加。”毕岩峰也知自己要得少,怕江南拒绝,所以特意强调后面一句。 江南却不在意,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第二期的蜡纸模板保存得很好,二十张只需简单油印就好,不费力。 因此,她直接道,“两分六厘一份出给你,你在外面卖多少只要不怕被抓,都随你,我们不管。” 外头报纸普遍五分钱一份,校园内三分,一是因学生消费能力不足,二则自制报纸的质量比不上机器生产的,确实不值五分钱。 可毕岩峰算过一份报纸的成本,绝对不超过两分钱,他只打算用两分二厘拿下,没想到江南一开口就是五厘,他正准备还价。 却听人道,“不二价。但可以免费赠送你一个主意,租书可以办会员卡或月卡,给予会员少许优惠,比如比别人多看一天书,或者每次优惠一厘钱……你先期就可以聚拢资金来做别的事儿。” 江南看得出这人有野心,绝不会局限于眼下租书这点儿小买卖。 果然,毕岩峰眼睛一亮,当下交钱,又和江南签了第二份合同。 然后,就坐在办公室等她们将二十份报纸印刷出来才离开。 忽然忙碌一通的莫敏,恍然如梦,这就又进账了? 江南好笑,“这才哪儿到儿,可抵不上咱们的人工费!” 随后将钱和合同都收好,商量起下一期的内容。 两篇小说继续连载,爱美女同学们的时尚pk、下一期大论战的特殊版面、租书广告,以及送上门被莫敏薅羊毛的张重山的文章…… 这一算,竟只剩两三个空位了,只需慢慢选稿就行。 三人一时愣怔,对这突然轻松下来的境况还有些不适应。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学习或休息吧。”江南提议道。 二人哪有不同意的,这一个月除了学习就是报纸,她们也有些累。 第47节 只她们轻松了,别人气炸了。 马鹏飞的影评实在太精彩,多少同学被吸引得夜不能寐,偏偏电影院没有《魂断蓝桥》的排片,同学们索性找到学生会和团委申请,请电影院来专门放映。 而学校同意了! 那一日的礼堂,比去年看《追捕》时还拥挤,男女主角在雨中接吻那一刻,礼堂万籁俱寂,同学们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屏幕,既害羞又怕错过,江南被这个年代的“性”禁锢惊讶震撼住了,她也终于明白女同学们买报纸时的反常为哪般。 电影结束后,许多同学尚沉醉其中,犹在回味这场爱情悲剧。 但有人破防了,愤怒地在礼堂门口怒斥学校被资本主义腐蚀,竟堂而皇之放映这种“黄.色”电影,荼毒大学生。 当然,当场便有人驳斥,“这是由电影厂译制、国家审核解禁允许放映的电影,明白吗?它不属于黄色电影范畴,革命已经过去了,睁开眼看看新时代吧!” 这位同学说完,甩手扬长而去,许许多多的人也跟着走了,徒留那人茫然留在原地。 之后,学校也作出回应:如有意见,可向上级部门反应。 这叫这些人更加接受不能,日日发评至广播站,试图“唤醒被腐蚀的师生们”。 后又有人发文驳斥这些观点,论战提前爆发,广播站仿佛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再没和平的一天。 《狂瞽》也收到不少稿子,江南三人将这些来稿分类,挑选出信件中的精彩言论,只等刊登。 除此之外,同学们的衣服也越来越多元化、色彩也越来越鲜艳丰富,又令那些人直叹“伤风败俗,崇洋媚外”。 徐馨馨请袁雅丽提了意见的裙子迟迟还未去做,这一日周末,难得大家都得空,她便邀着所有人一起去买布料做衣服。 她道,“咱们宿舍还没一起出门逛过街呢!” 江南几人闻言一愣,还真是,除了那回江南请她们看电影,305还真没一起出过校门。 吴慧周末就回家陪伴孩子,江南杨玲忙报社,苏丹在团委有工作,周末经常剩徐馨馨一个小朋友独自在宿舍,几人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苏丹拍板道。 几人都应了下来。 江南拉开抽屉准备拿钱,看到角落的碘伏和镊子,才突然想起赵瑞给她买衣服的钱。 她都忙忘了,江南摸了摸脑门。 而后,五人一起去了百货商场。 不过只徐馨馨和吴慧买布料做摩登衣服,江南没有布票,高价买了一身米黄碎花的的确良连衣裙,苏丹和杨玲不缺衣服,买了别的日用品。 去裁缝铺的路上,路过一家照相馆,江南看了一眼,忽然升起一股想穿着新裙子拍张照,寄回去告诉赵瑞她买衣服了的念头。 但转念一想,这是做什么? 害怕赵瑞以为她污了这钱去做别的,没将他的道歉礼物买到位? 江南想想又觉方才那想法好笑,摇摇头,将其抛诸脑后。 说来,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件新衣服竟然是用赵瑞的钱买的…… 裁缝铺子小,江南和杨玲苏丹便在外头边闲聊边等,又见附近有个报刊亭,江南跟杨玲二人打了声招呼,便朝报刊亭走去。 才开口问,“同志……” 就瞥见了其中一本红色封面的杂志上,印着“f大校内热议”几个大字。 第45章 江南将杂志拿起放在台面上, 问道,“同志,这份多少钱。” 报刊亭的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 面前正摊了一本杂志看, 听见声音,瞟了一眼,价格脱口而出, “三毛二。” 江南给了钱,又笑着向人打听道, “大姐, 这杂志好卖吗?” 大姐这时才抬起头, 拉下老花镜,上下打量江南,“怎么,你也是这本杂志的编辑?” 江南闻言摇头否认,又问, “他们编辑常来问吗?” 大姐一脸戒备,“不是编辑,你关心好不好卖干什么?” 江南闻言笑道, “我是作者, 想知道自己的作品受不受人喜欢。” 大姐一听,松了一口气, 又来了精神, 好奇道, “哪篇是你写的?” 江南并不正面回答, 挑眉笑道,“您都看过?” 大姐适时闭了嘴, 这话可不兴说,不然就是她玩忽职守,所以,她转而回答起江南先前的问题,“不好卖,这一期上头印了这几个字才多卖了几本。 这不,前几天还有个男同志头天冲着“f大”企额裙吧乙寺巴衣6酒流三整理上传肉文买了,第二天就来退,让我给撅回去了,如果退成了,那我这么多报刊杂志不都能让人白看了……” 江南听了直皱眉,怎么会呢? 这本杂志她专门买了研究过,做得很好,内容涵盖女性的情感生活、孩子教育、名人趣事,女性小说等,她本想着杂志质量上乘、受众也广,应该对宣传结扎手术有利。 没想到,居然不好卖。 大姐看出她疑惑,解释道,“这杂志里的故事确实好看,大多女同志也都会喜欢。但是太贵了,你想想,三毛二呢,都能买两三天菜了!怎么会有人舍得来买这个一两天翻完就没用的玩意, 这些,我也私底下告诉过他们单位那小编辑,但小伙子不信邪,经常带着去附近的居民区、公园推销……” 大姐说完,闭眼摇了摇头。 江南意会了结果,又闲聊了两句,笑着跟大姐说了声“谢谢”,就告辞回去找杨玲和苏丹。 二人见她买了本杂志,接过一瞧,“嚯”了一声,笑道,“还真听你的劝,把‘f大’印上去了。” 江南给杂志社出主意这事儿,她们是知道的。 但见江南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江南把情况一说,两人认同地点点头,苏丹叹息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温饱问题且解决不了,何谈精神需求。” 杨玲也道是。 三人正聊着,徐馨馨和吴慧出来了,衣服要等几天才能做好,所以她们到国营饭店吃了饭,又等江南寄了给程皓的玩具,就回学校了。 路过传达室时,江南见有她的信件,取了回宿舍。 打开一瞧,是李旭那封为赵瑞邀功并打助攻的信件。 江南看得不禁笑出声,暗叹真是时间久了,李旭竟忘了她的威胁,那得让他长长记性才行! 她当即取了纸笔回信,全文只说自己的近况并问候家里,半点儿不提李旭来信撮合她和赵瑞的事。 然后,又找了个信封,将买衣服剩下的钱放进去,让李旭还给赵瑞,钱里附信一封,让赵瑞提前将李旭的老婆介绍给他,省得他闲得瞎操心。 而收到信的赵瑞,烦恼撸了撸自己的短发,无奈笑了。 李旭上辈子三十出头才结的婚,老婆比他小九岁,先不说他老婆远在天边,就是近在眼前,赵瑞也不能介绍呀,人才十五六,还上学呢。 所以他只得找到李旭,跟他道,“下次给你姐写信的时候,帮我带句话‘年纪太小,无能为力’。” 李旭一头雾水,只以为是两人有了他不知道的新进展,挤眉弄眼地跟赵瑞道,“你自己写呗,让我代劳算个什么意思。” 他夹在中间总觉怪怪的,李旭抖了抖忽然冒起的鸡皮疙瘩。 赵瑞叹息一声,关爱地摸了摸李旭的脑袋,说了一句“只管写”,就走了。 当然,这是半月后的事儿。 眼下的江南,专注学习,等女同学们陆续交稿后,三人合力排版,准备了一个投票拦,鼓励同学们来信互动,下期公布结果,算是一种增加读者粘性的方法。 当前的论战来信也如此,公示精彩言论的同时,也将双方论点的支持人数及占比公布出来,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拱火。 江南三人在办公室做这些时,兴奋又欢乐。 杨玲不由感慨,“好在都是‘君子’,不然动起手来,咱们麻烦就大了。” 江南笑道,“想不做‘君子’也不行呀,校规校纪会教他们做人的。” 杨玲和莫敏被这话逗得笑出了声。 几日后,《狂瞽》发行日,江南她们牌子且没竖起来就被抢购一空。 莫敏缓缓吐了口气,问江南和杨玲,“咱们是不是印少了?” 江南摇头,“差不多了。” 倒不是她想弄什么饥饿营销,而是报纸传阅便利,这二百五十多份足够覆盖整个校园了,她们应该朝校外更广阔的市场使力。 所以,江南将事先留好的二、三期报纸并一封信寄了出去。 莫敏不解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江南只道,“试试能不能解决稿费问题。” 而后,不再多作解释,坐等结果。 这一天,三人正在统计投票数,就听敲门声响起,抬头一瞧,只见一位英气的短发女同志,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弱小伙出现在门口。 “你们好,”女同志有礼貌地打招呼,又接道,“请问江南是哪一位?我是《雅意》的主编,郝玫。” 江南站起身,笑着招呼人道,“我是,请进,这边坐。”总算来了。 莫敏和杨玲虽不知是什么情况,却还是放下手中工作,稍作整理,帮江南拿杯子倒水招待人。 郝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和桌上散乱的稿子,还真看不出引起f大轰动,甚至惊动外界舆论的报纸,竟诞生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没错,反对新潮思想的同学们,经过举报《狂瞽》思想不纯不成、举报沈扬毕岩峰的租书摊子投机倒把不成、针对学校,学校视若无睹等等一系列举动后,将舆论战场扩大至了校外,以期得到更多社会人士的认同。 各大报纸纷纷报道这场高校热议,全民轰动,各家报社杂志社俱是读者来信不断,狠增了一波热度与销量 而引起这场骚动的“罪魁祸首”们,且在这儿安静认真地整理稿件。 看着还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郝玫如此想着,会心一笑。 《雅意》,也就是江南之前投稿的女性杂志,很遗憾没有参与这场论战,销量依旧惨淡,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江南的来信,邀约合作。 于是,就有了郝玫二人走这一趟。 江南请人坐下,笑道,“条件有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郝玫摇头,她不在意这些,只想快点儿进入主题,她想听听江南信中所说的,解决《雅意》眼下困境的法子。 江南了解他们的迫切,也不绕弯子,直接道,“《雅意》内容丰富,涵盖了各个年龄段女性关注的问题,文章质量也很高,能看出来郝主编你们很用心。按理说销量不该差,但结果你们看到了,我想原因你们也知晓。” 郝玫点头,但这是整个国家、整个社会亟待解决的问题,他们也无能为力。 第48节 却听江南道,“《雅意》要想改变现状,只有暂时舍弃它的‘完美’这一个法子。” 郝玫惊讶地睁了睁眼,“何解?” 江南给她分析道,“现阶段有能力消费杂志的,多为有收入、负担轻、重视精神追求的年轻女性,《雅意》不如放弃其他年龄段的读者,专攻这部分人。” 江南取过一张《狂瞽》,展开在郝玫面前,“然后,加上我们。” “郝总编看我们的内容如何,年轻女性会喜欢吗?f大的名头足够吸引人吗?她自信地笑问郝玫。 郝玫不由点头,她承认今天走这一趟,有《狂瞽》内容不错的原因。 《雅意》上一期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采用江南的建议,将f大印在封面上作为噱头,的确比上上一期销量要好一些。 只听江南又道,“如果我们合作,在《雅意》上专门开辟一块属于f大《狂瞽》的专栏,将《狂瞽》每一期热议的话题及文章刊载其中,然后借着心华书店每月到各大高校卖书的机会,将《雅意》一起带去销售。 郝主编,您说别校的同学见到‘f大’的字样会不会感兴趣,愿不愿意买上一本瞧瞧究竟怎么回事?只要《雅意》能紧紧抓住女学生们的心,有一就有二,到时还愁销售吗?” 郝玫听完,暗暗吸了一口气,沪市及附近城市那么多高校,即使每个学校只出十本,也是不小的量,且《狂瞽》的内容何止学生喜欢。 郝玫很是心动。 只是他们这样的单位,跟学校这种满是年轻人的地方到底不一样,江南口中的迎合年轻人、迎合时代,在有些老古板眼中是在迎合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是一种精神腐蚀,想要改变他们的思维,很难! 但只一想报社中不少人奚落她,《雅意》怕是只能由报社补贴过活,直至入不敷出停刊,郝玫又心有不甘。 也许,她可以赌一把! 郝玫的目光陡然变得坚定且锐利,“既然谈合作,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江南见她意动,满意一笑,“第一,稿酬。文章选用后,根据标准给原作者付稿费;第二,《雅意》引用的是《狂瞽》炒起来的话题和热度,需要另付我们一份酬劳,我要求每销出一份,付费一分。” 郝玫头一次听说这种收费名目,惊讶过后,又能理解。 确实,既然要做拾人牙慧的事儿,就该给原创者酬劳。 郝玫在心中默默算了一笔账,如果通过这样的方式销量能起来,那这一分钱就花得值! 因此,她当下拍板答应,只具体合作细节,要等她回去搞定那班老顽固再来详谈。 江南知道公家单位流程麻烦,也不着急,握手后,送走两人。 待郝玫二人走后,莫敏才捂着胸口大喘气,“会不会太多了?” 一本一分钱,一千本就是十块,她们不是躺着拿钱? 江南笑道,“学姐把这想成我们三个人的工资,它还多吗?” 《雅意》虽然复刊几个月了,但销量不佳,这一改革,没准儿先期积累的读者也会流失,下一期还不知能卖出去多少,她们还不知能拿到多少钱。 “而且《雅意》是女性杂志,咱们报纸上的文章只有少数能选上,没选上的部分稿费哪里去找,只能依靠这部分,且不够呢。” 江南说着就头疼,不患寡而患不均,后续才是问题。 “那咱们再找另一家杂志或报纸合作?”杨玲问道。 江南和莫敏直接摇头,“不行!” 多了,“品牌”价值就下降了。 又说回到报社的郝玫,简单将江南的计划写了个报告往上一递,果然闹翻了天。 郝玫看着众人预料中的反应,只问,“都说穷则思变,《雅意》再不变,即使复刊也会成为历史,那就是诸位愿意看到的吗? 精神与饭碗,眼下只能端住一样,待咱们将这碗饭端稳了、吃饱了,再图其他,不行吗?” 众人一时沉默,而后叹息。 第46章 郝玫来得比江南预计中快, 两人你来我往拉扯了一整天才拟定了合作细节。 签下合同后,郝玫挑走了早看好的文章,留下了相应的稿费, 并下一期三千份杂志的酬劳三十块。 江南看着桌上三张薄薄的大团结, 艰难吐息后又向莫敏杨玲面露笑容,拉着二人欢欢喜喜算起她们这两个多月的收入。 二三期的卖报和批发,刨除成本后, 合计收入九块六毛八厘,广告费收入两块五毛, 再加今天的三十块劳务费, 合计收入四十二块一毛八。 江南大手一挥, 直接一人分十块作工资,剩下的十多块留在账上做资金。 莫敏和杨玲听了不赞同,觉得现下收入少,分五块就行,其余留在账上, 以备不时之需。 江南只道,“有激励才用动力,这是咱们应得的!” 而后不给二人任何推拒机会, 直接将工资记了账, 又将资金和账本收好。又找来信封,把各人的稿费分装, 再一分三份, 安排她们分头去送稿费和安抚没有稿费的同学。 江南自己也领了一份出门, 过程比她想象的要顺利, 没有稿费的同学都能理解。 毕竟他们的文章本来就是被退稿的作品,倒是《狂瞽》经过一通疯狂的炒作, 知名度大涨,让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的作品,他们这些作者的知名度并不比外出投稿的人差多少,甚至还有人的作品被老师当做素材在课上讲解、指点,这是多荣幸的事儿,其实他们心里都挺感激《狂瞽》、感谢江南三人的。 且江南也说了她们正在尽力解决稿酬问题,张重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雅意》的主编已经答应帮忙推荐,且大概率能发表,他们也有机会的,本来就只用坐等,又不费事儿,有什么好抱怨的。 江南和几人谈完之后离开,狠狠松了一口气,又不觉露出笑容,感叹这个年代的人真是太可爱了! 回到宿舍后,江南去给袁雅丽送稿费。 袁雅丽得知她的文章居然能上杂志,会被更多人看到,兴奋得抱着江南又笑又跳,对于曾经心心念念的稿酬反倒没那么在意了。 江南被她晃得头晕,赶忙将信封塞到她手里就走了。 回了305室,江南又给电影厂的史导演写信,将物理系学长的推理小说寄了过去。 今年国内工厂引进了日本的电视机生产线,随着电视机推广,电视剧大有可为,学长的小说很适合改编成刑侦剧,她在信中提了建议,看看是否能被电影厂采用,如果能通过,他们报纸最大头的稿费问题就解决了! 就这样,一天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次日,江南和杨玲下课后回到办公室,就见莫敏将两张简谱放到她们面前,“我想,这都不用选。” 江南凑近一瞧,是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和《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们下一期打算讨论“靡靡之音”,莫敏从有了资金后倒腾磁带的毕岩峰那里,买了一盘邓丽君的专辑,送给一位会弹吉他的学长,托人把简谱弄出来了。 《小城故事》除了邓丽君的唱腔缠绵悱恻一些,并无什么冲击力,反倒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歌词直白露骨,极易激起热议。 其实让江南说后世传唱度更广的《甜蜜蜜》会更好一些,居于二者之间,只可惜,这首歌还没有发行。 于是,下一期的主要内容也定下了,除去简谱,还有马鹏飞学长对各大电影中印象深刻的背景音乐评述。 江南三人现在有了经验,对做报纸可以称得上游刃有余,工作轻松了不少。 打字制版的时候,江南还有闲心和余力给莫敏和杨玲畅想未来,“等咱们账上的资金再积累多一些,制作印刷就可以找郝主编他们报社合作的印刷厂,咱们就只用选稿排版就行,到时照片图片什么的就不成问题了,报纸内容也能更丰富。” 报纸印刷有一定的数量要求,她们的量太少了,即使能通过郝玫的关系去找厂子印刷,也要付开机费,她们暂时负担不起。 莫敏和杨玲一听,瞬间振奋,眼睛不花了、肩膀也不疼了,嘴里嚷嚷着“奋斗、攒钱”,江南满意一笑,适时的画饼还是很有激励效果的。 而那天马不停蹄回到报社的郝玫,立马召集人开会,进入下一期的杂志制作,准备大干一场。 几日后,《雅意》的新一期果然在各大高校内打出了名声。 郝玫走了不少路子,才让《雅意》搭着心华书店卖书的卡车进入各大校园,书店工作人员根本没将这“小玩意儿”放在心上,随意往摊子上一摆,就算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了。 只杂志封面上的“与f大校报《狂瞽》联合出品”一行大字实在吸引人,离得近的一位男同学没控制住好奇心,打开翻看起来,只找找到f大报纸专栏后,看得直皱脸,这是什么东西:时装秀、衣服、护肤品、影评、爱情小说…… 而后,男同学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前段时间f大闹得沸沸扬扬的内容吗?原来那报纸叫《狂瞽》……” “确实挺狂的。” 耳边突然有人接声,吓了男同学一跳,回头一瞧,发现不少同学跟着他凑在一起看,见他回头,说话那人露齿一笑。 不过也有人面色难看,转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神色鄙夷道,“f大堂堂名校,居然堂而皇之搞这种东西?!” 还有人想附和,却听旁边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这是女性杂志。” 几人喉头突然一哽,鄙夷那人急不可耐地伸手将男同学手上的杂志合上,果然见封面上印有专为时尚女性打造的字眼。 书摊前一时沉默,拿杂志的男同学更觉烫手,产生了一种窥私的羞耻感,脸都红了,慌忙将杂志放下。 一起围看的男同学们也尴尬干咳,仍有人忿忿不平,“女性杂志又如何,那也是从f大报纸上转载的,就是f大搞出来的!” 发声那位女同学根本不理,拿钱买书走人,临走前哼笑一声,“现在才来发表意见,不觉得晚吗?”报纸上早都议论完两轮了,怎么上头不见他们的高见? 又感慨道,“咱们学校什么时候也有这么有趣的报纸就好了。”说完,呼朋招友扬长而去。 急得几人直跳脚,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也好奇,但男同学们大多不好意思看或买,女同学无所顾忌,喜欢又有经济实力的果断买下。 杂志上说如对时尚理念有不同看法,欢迎来稿,一经采用,他们也会如f大校报一般,面向所有读者进行投票,爱美的女生们怎能放下与人一起讨论美的机会,且还是与f大女生比斗,那更不能错过,她们成绩不如人,不代表其他方面不如人! 还有不少男同学也羡慕道,“f大学生生活真丰富!” 莫名有种又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因此,有人写信到校报,提议自家报纸也搞得多样化一点,别被比下去了。 大家都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上的大学,谁还没有一颗天之骄子的心! 校报人员只觉莫名其妙,没看人家叫《狂瞽》,不是《f大校报》吗?! 不过,好胜心是被激起来了,立马去买了一本回来研究。 类似的情况在不同高校内上演。 于是乎,好奇的、看热闹的、比美的、真心喜欢的、学习研究的……目的不一,每个学校都卖出了两位数的杂志,成果喜人。 而就在各校学生对不断做出创新之举的《狂瞽》心生好奇时,各大校园内突然有人来兜售狂瞽报。 此人正是毕岩峰。 他看到《狂瞽》新一期的广告上刊登着“庆祝和《雅意》达成合作,即将进入各大高校售卖”的信息后,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商机,立马找到江南,将近三期的报纸各订三百张,和沈扬分头顺着心华书店的流动路线开始售卖。 订单突然追加,江南三人幸福又痛苦,印刷出货后,累瘫在办公室什么也不想做,但看着桌上的二十多块钱,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就在江南的报纸事业红红火火时,程怡心和岑静秋屋漏偏逢连夜雨。 先是布料和新衣服被偷。 随着知青大规模回城,工作安置成了老大难,游手好闲的人变多,城市中治安也肉眼可见的变坏。岑程二人生意不错,每日衣服布料进进出出,早惹了人眼。 这一天,岑静秋外出送衣服回来,就见出租屋的门锁被撬了,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稍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偷走了。 而布料是她和程怡心花大价钱从纺织厂工人的手里淘来的,最近她们的生意从学校做到了校外,规模扩大了不少,因此买了不少囤着,一下子全没了! 还有几件价值不菲、布料稀缺的新衣服,那是收了订金又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 两人立刻报了警,却不敢将布料的真实数量和价值说出来,都快气疯了。 第49节 没办法,两人只能再买布料先将订单补上,实在做不出来的就退钱,这一通折腾后,两人赔进去一千多块。 程怡心心灰意败,对岑静秋满是埋怨,怎么这么笨,看点儿东西都看不住! 岑静秋不知情,绞尽脑汁想把这笔钱赚回来,实在没法子了,她就跟程怡心提议道,“咱们把设计稿卖了吧,好歹能回点儿本。” 她和程怡心投一样的钱,程怡心财大气粗,这点钱亏了手上还有不少,她却没资本,再做到这个规模,她的股份占比就得缩小,这是岑静秋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 奈何这是一个对个体户不友好、版权意识薄弱的年代,制衣厂的人一听她们没有工作单位,即使程怡心拿出了她的学生证,也只收获了一脸鄙夷,仿佛笑话她自甘堕落。 两人屈辱地拿着设计稿出了制衣厂,打算再想别的法子时,却发现满大街都是她们的衣服,制衣厂不问自取,盗用了她们的设计! 两人气到发抖,程怡心又去找梁孟,希望梁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她一把,不求制衣厂停产,但是设计费必须给她们。 可惜,梁孟直接拒绝了,他说,“这也是我跟你分手的原因之一。” 即使程怡心占理,但法律不支持,就只能用梁家的权势压人,迟早会出问题的。 程怡心失望又恼怒,而她回到宿舍,听到舍友们还在兴奋又崇拜地讨论江南和她的报纸。 《雅意》的专栏上有编辑江南和另外两人的名字,程怡心早在看见那两个字的瞬间,就知道不是同名,那就是江南! 如今她再次遭遇坎坷,江南却更进一步,程怡心气得不行,宿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去了岑静秋的出租房兼她们二人的工作室。 只见到岑静秋,她又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岑静秋太蠢了、尽出馊主意,白费那些先知,如果是她知晓未来的走向,肯定…… 思及此,程怡心顿住,心想,对啊,为什么不能是她? 她为什么要一点一点试探岑静秋,让岑静秋和盘托出,由她掌控着那些未来信息,带着岑静秋走康庄大道,不好吗? 程怡心打定主意,便开门见山地问岑静秋,“静秋,你能把你知道的未来告诉我吗?” 岑静秋正在计算东山再起需要投入的资金,这回她得精打细算,忽听程怡心这样问她,惊惶了一瞬,才努力平静道,“怡心,说什么呢,我要是能知道未来,不成神仙了?” 程怡心对她的否认置若罔闻,只定定看着她,软声劝道,“静秋,多个人多条思路,你不说,我盲目地跟着你走,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这都两次了,咱们手里的钱还经得起几次意外。” 程怡心真心觉得岑静秋太蠢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把她带沟里去。 还有江南,她实在忍不了江南让她名声尽毁、失去蒋绍、梁孟之后,还能名利双收、步步高升,凭什么?! 她要成功,她要站得更高,报复江南! 岑静秋犹豫,这可是她的底牌,如果程怡心泄露出去,她就完了! 但程怡心说的也有道理,她一个人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而且上辈子程怡心没有这些先知,也成功了,如果她能提前知道一些政策和未来走向,她们会不会成功得更快? 程怡心见岑静秋态度松动,心里着急,也不逼迫,静静等她思考。 岑静秋嘴唇翕动,无声张了好几次嘴,才缓缓给程怡心讲起她知道的一切。 第47章 程怡心捧着记录下未来的笔记本, 手不住颤抖,不是激动,而是气的, 她生吃岑静秋的心都有了! 十多年的未来信息多而杂乱, 程怡心且来不及理顺,只眼下这一事,她看得最清楚。 在岑静秋描述的未来中, 她在毕业后早早拥有了自己的小工厂,虽然规模并不大, 但程怡心略一估算, 就知道以她手上的资金和资源是做不到的。 单说布料这一项, 因为岑静秋上辈子的二婚丈夫是纺织厂的干部,所以她格外清楚政策,现下的布料生产其实已过剩,但群众手中布票量少,所以就出现了工厂卖不出、群众买不到的矛盾情况, 八一年开始,许多工厂开始不收布票促销,但八三年才正式取消布票。 她八二年创办私人工厂, 想要拿到大批量的布料, 必须有关系。 这个关系是谁?以程怡心目前对身边人的了解,有这个能量的, 只有梁孟。 就这, 岑静秋还劝她和梁孟分手! 还有她为什么和梁孟分的手? 因为梁孟查到她和岑静秋被举报的案底, 而岑静秋会找她做生意, 恰恰是因为她知道这些未来。 因果循环、牵一发而动全身,程怡心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两个词的含义。 而这样的坑害她的岑静秋, 在她将其身上最重要的利用价值压榨出来后,程怡心依旧不能踢开她。 不是因为她是笑笑未来的婆婆,而是她是赵瑞儿子的亲生母亲。 岑静秋的前夫果然如她所料,是个十分重要之人,九十年代末资产就有几十亿! 几十亿,不管对于现在的她还是未来的她,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而这样成功的人却不同意笑笑和他儿子的婚事,岑静秋这个蠢货又不知道原因,为了维持这一丁点儿与赵瑞的微弱联系,她暂时不能抛开岑静秋。 而且,程怡心念着赵瑞的巨额资产,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既然赵瑞本身就不同意笑笑进门,那她是不是可以采取别的法子…… “你为什么离婚了?”程怡心垂眸,突然问岑静秋。 在知道赵瑞未来有此成就,为什么能轻易放弃? 只见岑静秋面色怪异,咬牙不甘,许久后才道,“他也知道未来。” 程怡心一听这话,惊得猛站起身,手上的笔记本掉落在地,“什么?!” 为什么、凭什么是他们二人有此奇遇!如果赵瑞知道未来,是不是能获得更大的成就,程怡心忍不住吸气。 岑静秋却只摇头说不知道。 程怡心险些质问出声,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但此时还不能撕破脸,因此她缓缓坐下,平复下心情后,将笔记本捡起,牢牢的护在怀里,仿佛谁也不能抢走的宝贝,“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宿舍了,明天有空再过来。” 她得消化消化,才能找岑静秋询问细节。 路上,程怡心的脑海中不停浮现这些纷杂的信息。 她未来的丈夫居然叫“韩烁”? 如果是她认识的韩烁,那是陆霖的战友,另一个团的营长,几年前和陆霖一起出任务受过伤,两人在一个病房,她抱着广撒网的心态,照顾陆霖的同时,给人送过几次饭和补汤。 她离开部队前,陆霖战友给她凑钱凑票就是他组织的,可当时韩烁已经结婚了,如今有妻有子,尚在部队服役,几年后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如果不是这人,那未来的“韩烁”不知比蒋绍、梁孟如何,甚至……比赵瑞如何? 程怡心胡思乱想着,忽然,面前出现一人,阴影笼罩住她,她抬头看了一眼,侧身避让,不想那人不走,反而右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程怡心瞬间心生警惕,抓着包带退后两步,戒备地看向这个男人。 来人却只勾唇一笑,“程怡心是吧?梁孟的前对象?” 程怡心不说话,打量着这人,半长发、价格不菲的松垮衬衫,单手插兜,一副站不直的二流子模样,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而且是来帮你的。”只听那人吊儿郎当道。 “我不需要帮助。”程怡心如此说着,就准备绕路离开。 不远处就有人,只要这人不是抢劫的,她就不怕。 “梁孟跟你交往大半年,转头把你甩了,你不想报复他?你那么多布料被人偷了,不想找回来?” 程怡心闻言,停住脚步,抬眼盯着来人,问他,“你是谁,想做什么?”为什么知道这些事儿? “我是梁孟的仇人,” 程怡心只听这人神经兮兮笑道,又见他目露阴狠,“找你的目的也很简单,我们合作搞梁孟,你丢的那点儿东西算我的。” 程怡心沉默,能跟梁孟结仇还敢报复的,来头恐怕也不小,她搅合进去了,那就跟游走在大象群里的蚂蚁没两样,轻易就能被踩死,她可不是傻子,不做这种自找死路的事儿。 于是她拒绝,低头要走。 那人却道,“不跟我合作,你的生意可就做不起来了,毕竟现在小偷扒手那么多,被偷被抢挺正常的对吧?” 程怡心被如此威胁,满身怒火,却只咬紧牙根走了。 如果是今天之前,她可能会心动,但现在她知道可以在两年后光明正大重新开始,甚至换地方创业也行,那又何必受人威胁。 进宿舍前,她调整情绪,换了一副面孔,舍友们已不再讨论杂志,而是各做各的事儿,程怡心笑着打了声招呼,小心把包放到安全之处,转头却仍然见到了刊登着江南名字的杂志,眼神一暗。 岑静秋居然没有任何有关江南的信息,她口中的笑笑也没有,江南如今又远在沪市,程怡心且想不出法子对付,只得生闷气。 洗漱后,程怡心放下帐子,躺在床上整理信息。 忽地,猛地坐起身。 她鞭长莫及、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没有! 程怡心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身邪气的男人,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心情瞬间大好,嘴角带着微笑慢慢躺下,一夜好梦。 次日课后,程怡心便在校门口徘徊,正愁怎么找到那人,就发现不远处有人盯着她。 程怡心主动找了过去,让他告诉那人来一趟。 这人只是个盯梢传话的,听了程怡心的话,点了下头就走了。 两个小时,那人果然来了。 程怡心坦言她的条件,“只要能让她身败名裂退学,我就答应合作。” 这人既然不用别的法子报复梁孟,而选择来找她,那就说明梁孟和梁家没有别的空子让他抓,程怡心衡量了她的分量,既然如此,就得付得起她的“价钱”! 这人记下程怡心给的信息,哼笑两声,上下打量了一圈她,笑道,“你这性子,我喜欢,就是年纪大了点儿!”还是梁孟不要的女人,否则,倒是可以留在身边玩玩。 程怡心一听这话,恶心得冷着脸转身就走。 等报复完江南,看我让你怎么死! 而被人算计中的江南,正在和莫敏杨玲一起迎接着疯狂而猛烈的抨击。 《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词被批色.情、低级趣味,听了会腐蚀人的心灵,令人萎靡不振,而传播这类歌曲的江南等人,当判流氓罪云云。 当然,此时的收录机和磁带已在校园里流通,不少人喜欢港湾音乐,反击者不少。 宿舍里,苏丹感慨,“你们真是一期也不消停。” 江南嬉笑道,“谢谢,你这句话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 不消停说明有讨论度有热度,说明她们的报纸很成功。 吴慧等人听得一笑,苏丹摇摇头,又提醒她们道,“你们也注意点儿,不要太过,校园报那边意见不小,已经找到团委,说你们哗众取宠,有损报纸形象,要求团委下发通知勒令你们整改。” 江南闻言沉默,杨玲不满,“凭什么,我们已经绕开时政热点,刻意不与他们相争,文章也多选他们拒稿的内容,这样还针对我们,心眼儿未免太小了!” “所以团委拒绝了。”苏丹接着解释道,“只让我私底下透点消息给你们。” 团委也不过分要求,只要稍稍收敛一些就好。 第50节 江南闻言点头,向苏丹道谢,请她替《狂瞽》向团委的老师们道谢。 杨玲察觉自己态度不好,向苏丹道了歉,“我不是冲你。” 苏丹不在意笑道,“我知道。” 江南也无奈,有竞争意识是好,可你得往内容上使劲儿呀,搞这种小动作算什么? 好在学校明理,没有闹出什么水花。 而这场五月中旬掀起的论战,在一场真人弹唱表白中攀至巅峰。 一日午后,广播如约响起,广播员播完稿之后,没有照例进入音乐环节,而是开了麦,在两声吉他调音和男声起调后,响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词,“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一时间,校园内所有人惊讶地驻足回头,面向广播站的方向,宿舍里的人聚到阳台、窗边、侧耳倾听。 不是所有人都会看简谱,也不是所有人都听过录音磁带,所以大多数同学只知热议的歌词是怎么样的,头一回听曲调,新奇不已。 真是人的心神和身子骨都伴随着曲调徜徉,又软又酥。 进入第二小节后,会唱的同学已经跟唱起来,氛围更为震撼。 歌曲结束后,这位男同学的表白更是惊住所有人,静默之后便是热议。 毕竟学校明令禁止谈恋爱,已婚的不算,没想到还有人明目张胆犯禁。 江南等人时正在办公室选稿,听到也很惊讶,三人俱是停下手上的工作。 还挺浪漫的,尤其是在这种大环境下,也不知是不是两情相悦,如果不是,那对于表白的女生来说,就是灾难了。 “这是给咱们写简谱的学长吗?”江南问莫敏,想了解情况。 莫敏摇头,“听声音不像。” 杨玲则感慨,“咱们学校的人才还挺多。” 吉他才兴起来多久,就有这样高水平的弹唱。 “是啊。”江南笑,八十年代会更多的。 这事儿过后,据说那位弹唱的男同学只遭到了学校口头批评,因为他表白的对象已经去世了。 校园中因这个故事伤感了一阵,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批评之声。 投到《狂瞽》的是稿件越来越多,江南三人筛选后发现,一开始给她们和狂瞽下战书的几位同学,似在评论信件登报后名声大噪,尝到了甜头,俨然成了《狂瞽》的忠实读者,每一期都有来稿,且是分析深刻、妙笔生花,让人弃之不舍。 江南不由感慨,果然黑粉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后世语录诚不欺我。 就在这氛围中,江南忽收到了李旭的电报,原以为是家里有急事,不想是说赵瑞带着他母亲到沪市的大医院检查身体,让江南有时间就去看看。 江南一瞧就知道这小子撮合之心不死,不过,她跟赵瑞也算有点交情,他母亲病了,去探一探是应该的。 因此,她根据李旭提供的时间去了,就在f大附属医院,只不知道赵瑞母亲住院的科室,到处找护士打听才找到病房。 赵瑞的母亲居然有心脏病,江南想起去年她去农场看病遇上这母子二人,她担心大姑知道就没和赵母多聊,没想到这么严重。 江南拎着一网兜水果点心出现在门口时,赵母很惊喜,倒是赵瑞意外后又了然。 动作自然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后,问道,“李旭通知你的?” 江南点头笑笑。 赵母则道,“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江南笑道,“这是应该的。”又问赵母怎么样。 赵母摆手不在意道,“没大碍,本来就在老于神医那儿吃了一年多药调理,好容易停药了,赵瑞不放心,非要上医院检查,这不安城、江城的医院都没查出来,赵瑞说要带我上首都, 我晕车厉害,光到江城坐两天半火车就够够的了,再从江城去首都五天,没病也折腾出病了,哪受的了,我说沪市也是大城市,离得近一些,就让赵瑞带我来这儿了。” 而后又感慨得亏江南年轻,不然一年四趟也累得慌。 江南听得好笑,抬眼看向赵瑞,怎么个说法? “还没出结果。”赵瑞会意答道。 江南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听赵母说把赵川泽留在李家,麻烦她大姑一家了,又高兴又埋怨地诉说赵瑞小题大做云云。 赵母年纪不算大,平时也闲不住,如今在医院里躺着也不自在,关键听不懂当地人说话,跟赵瑞把话说完了,也憋得慌,正好江南来了,能畅快聊天。 江南也了解情况,所以在赵瑞送她下楼的时候,问了具体住院几天,她有空再来。 赵瑞沉默过后,告诉了她时间,又道了声,“谢谢。” 江南摇头,临走前似突然想起一般,拍拍身上裙子,“这就是你买的那件衣服,咱们两清了。” 赵瑞愣了一秒,看了一眼就从她姣好的身材上移开目光,笑道,“好。” 而后几天,江南带着汤来了两趟,医生说赵母保养得很好,只要注意饮食和保持心情,不要过度劳累、大喜大悲,基本没什么问题。 赵瑞终于放下心,和赵母一起请江南吃了一顿饭,就准备返程回家了。 这天,江南大餐一顿回到宿舍,却发现上下楼的女同学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江南只觉莫名其妙,回到宿舍后,见到苏丹,苏丹一脸着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去找辅导员。 “这是去做什么?”江南顺着苏丹的力,边走边挑眉问。 水都不让她坐下喝一口,看来事情非比寻常,她仔细回忆了下,最近好像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有人举报你耍流氓!”苏丹低声靠近她道。 江南震惊,“我怎么能耍流氓,对谁耍流氓?” 到了辅导员办公室,张老师也是一脸严肃,将一张病历单放到她面前,“你怎么说?” 江南拿起一瞧,流产手术,她的?还是近期在附属医院做的? 江南仔细翻了翻那张纸,又凑近看了看上面的收费章,还挺真实的,她好笑道,“哪儿来的?” 第48章 “你严肃点儿!”苏丹警告一声后, 给江南讲起事情经过。 原来是一位女同学在宿舍三楼厕所里,看到了这张折了两折的病历单,见表面干净洁白, 不像垃圾, 便捡起来想物归原主,谁知打开一瞧,被里面的内容震惊出声, 惊动了其他同学,大家就议论起来。 正好江南这几天去过医院, 和病历单上的时间对得上, 又到食堂买鸡汤什么的…… 病历单便被另一位女同学当作证据拿走, 直接举报到了学校。 江南听完后,垂眸思考片刻,问辅导员,“张老师,这位叫何蔚然的同学是专门举报中文系的我, 还是举报了‘江南’这个名字,而学校或者女生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叫江南,所以您才找我了解情况?” 辅导员一愣, 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解释道, “如果是专门举报的我,麻烦您请这位同学和相关校领导到场, 我要求学校严厉处分这位同学, 并公开给我道歉;而如果学校没有一位刚做过流产手术又叫‘江南’的女同志, 我还要报警, 追查这张病历单的来源,有人要害我。” 她现在离异未婚, 先不说校规校纪不允许上学期间恋爱、结婚,未婚先孕在这个年代叫搞破鞋,于道德、舆论所不容,也许法律只会判处让女人怀孕的男人流氓罪,但若未婚先孕的女人有工作单位,一经发现,个人和单位都会受到处分。 江南就属于这一类,一旦她被处分,名声和前途全毁了,可能还会连累学校和她们的报纸。 这怎么可以,她必须采取严厉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这张病历单跟你没关系?”辅导员皱眉,这下听明白了。 江南将单子放下一笑,“我几乎没有生育能力,怎么可能做流产手术。” 她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劈得辅导员和苏丹都怔住了。 “没有……”生育能力? 辅导员轻声呢喃,终是没把后半句戳人伤口的话说出来。 只听江南又道,“是啊,我可以到医院检查自证,现在您可以帮我请人了吗?” 危机公关可是有黄金时间的,一旦错过,即使她清清白白,负面影响已经造成,大多数人只会将信将疑,觉得她在狡辩,那才是真完蛋了。 辅导员重复确认了一遍,见江南神态坚定,对检查之事丝毫不惧,深呼一口气,立马出门打电话请人。 既然他的学生有理,这里头又明显有猫腻,那一定要讨回公道! 苏丹陪江南留在办公室,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南好笑,“我真不在意这个。” 又问苏丹,“这个何蔚然是指名道姓举报的我?” 苏丹点头,表情也不好看,“不止,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了一番言论,说难怪你们的报纸总是弄那些不正经的内容,原来你也……” 剩下不好听的话,苏丹没明说,江南能猜到。 她只笑,“听张老师说她好像是新闻系的吧?连调查取证都不做吗?” 但凡上门问一问她们宿舍的人,稍稍打听下她近期的身体状态,都不能做出这种的事儿,谁家刚做过流产手术能像她一样健步如飞的。 苏丹摇头,不知人怎么想的,她们宿舍知情得晚,等人告诉她们时,何蔚然都举报完了,她紧急去了一趟办公室打听情况,就回宿舍蹲江南了。 眼下,吴慧她们怕是还在宿舍焦急等情况呢。 两人没聊多大会儿,辅导员请来了中文、新闻两系系主任、团委的老师、保卫科科长,和何蔚然及她所在七八级新闻系的辅导员曹老师。 江南和苏丹见人进来,起身相迎。 顺便打量了一眼那位举报人,乍一看很像开学时的杨玲,短发厚刘海、黑框眼镜,但不同于杨玲刻意低调、想将自己的长相藏起来,这位同学微扬着下颔,露出右下颌上的一颗小痣,看向江南的眼神带着不屑和鄙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古板较真的劲儿。 江南等各位老师坐下,将大致情况一说,也解释了她到医院、买汤的原因。 并强硬提出要求,“请何蔚然同学和学校派人作为见证,现在就陪我去一趟医院做检查,如果真实情况确如我所说,回来后,何蔚然必须立即通过校园广播向我道歉,学校下发处罚通知,恢复我的名誉。 此外,如果学校核实没有病历单上这个‘江南’,我要报警!” 两位系主任严肃地对视一眼,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内情,如果真如江南所说,他们很难想象数字帮粉碎三年后的今天,f大内竟再次出现了这样无中生有的诬陷事件,何其荒谬! 只校内的事儿还是自己处理的好,对于江南要报警的事儿,两人自然略过。 两位系主任小声交谈后,与团委老师交代一声,由团委办公室来核查是否还有一位也叫“江南”的女同学或老师校工,至于何蔚然…… 在未出结果前,他们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江南的要求很合理,这也是唯一检验真相的方法,于是几人商议后便同意了,“那就麻烦黄科长、曹老师和张老师,陪同两位同学去一趟医院吧。” 黄科长和两位辅导员没意见,但何蔚然不愿意,“各位老师,证据就摆在眼前,江南去过医院又到食堂小灶买过滋补的汤水,行迹都能佐证,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我看她现在的一切行为,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把戏罢了! 而且,她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什么要求我陪同,这是在浪费我的学习时间,我拒绝!” 第51节 江南冷笑看着她,质问道,“何蔚然同学,你未经调查取证就随意举报我,本来这事儿就该谁主张谁举证,但你除了一张真假不知的病历单和一些胡乱猜测什么也拿不出,现在我主动自证,你凭什么不配合? 再者你的学习时间宝贵,我的时间就可以因你莫名其妙的举报而浪费掉吗?” 而后江南又向各位老师道,“我要求何蔚然同学同去原因有二,其一为了让她全程见证,免得学校有了调查结果,她又以各种理由质疑; 其二,我自认清白,无辜被何蔚然同学诬告,所以我检查产生的所有费用理当由她来出!” “不可能!” 老师们尚未发表意见,何蔚然咬牙拒绝。 江南冷声道,“放心,若我的检查结果有问题,这钱我十倍赔你!” 其实,看到这样底气十足的江南,众人心中已有了偏向。 “何蔚然同学,”只听新闻系的系主任突然点名道,“如果你能保证对学校出具的最终调查结果无异议,你可以不必去,但我想你作为大学生,应当知道一个常识,法庭上,胜诉的一方,除了赔偿外,还有权要求败诉方支付诉讼费用。” 这“诉讼费用”为何,不言而喻。 何蔚然闻言,对系主任明显偏向江南的说法忿忿不满,扫过一圈在场的男老师,鄙夷地想,就凭江南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就轻易相信了这个鼓捣不三不四报纸内容的女人吗? 这样的女人惯会做戏和倒打一耙,让男人心软,她见得多了,今天还非将她的假面揭下来不可! 于是借坡下驴,顺着辅导员曹老师劝导的话答应了。 就这样,江南一行五个人,并自告奋勇陪同的苏丹,一起穿行过校园,往医院而去。 如今,消息经过三四个小时的发酵,已经形成了规模,一路都有同学瞩目指点,讨论猜测。 江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老师的陪同下去医院检查了。 何蔚然看着这样的关注度也很满意,只等江南跌落泥潭。 一个半吊子,居然凭着一张脸和一些不要脸的内容,做成了一份哗众取宠的报纸,简直不知所谓,新闻、报纸这样神圣的东西,是她这种女流氓能玷污的吗? 新闻系的辅导员看着一脸神采飞扬的何蔚然,真不知说什么好,人家都敢上医院,她为什么还能这么自信?且何蔚然也是女同志,怎会不知未婚先孕这种事儿,曝出来对女同学影响有多大,怎么能大张旗鼓去举报? 与这师生两个相比,其他四人氛围比较和谐,毕竟都是上次剪衣服事件的“老相识”了。 上了公交车,还有心思闲聊,何蔚然见状,更觉她来对了,否则,还不知这调查怎么弄虚作假、颠倒黑白。 到了医院,一行人去挂号,江南登记了信息后,就让开,等何蔚然出钱。 只何蔚然咬唇不动,曹老师见了,无奈叹息一声,拿出钱包上前。 却被江南拉住,“老师,如果您垫付了,她不肯出钱,说都是您自愿的,跟她没关系,那怎么办?” 曹老师闻言皱眉,不喜江南这样恶意揣测她的学生,正想反驳。 却听黄科长打圆场道,“这位同学没带钱,先由曹老师垫付也行,回去后我会跟领导们说,从这位同学的助学补助里扣了给曹老师。” 何蔚然终于出声,“凭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利对我的补助作出分配?” 其他人听了都皱眉,没想到她这么不识好歹。 只江南好笑,“凭你做事不过脑子,就该花钱买教训。” 她算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对她有偏见。 江南奇怪,以前也不认识这么个人,更谈不上过节,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恶意?又不禁思考,病历单由她伪造的几率有多少。 窗口后挂号的护士早等得不耐烦,扬声道,“你们到底挂不挂,不挂让开,后面的同志要挂!” 曹老师这才忙忙交了钱,六人直奔妇科,排队等号,而后一起涌入诊疗室,把医生和护士都整懵了,劝他们家属在外面等。 江南忙笑道,“麻烦您通融一下,我们特殊情况,会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其他人的。” 护士皱眉还想拒绝,江南快速跟医生道,“大夫,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想检查我的生育能力恢复了没。” 医生闻言,打量了下她,招手跟护士说算了,然后给她开检查的单子,江南连声说“谢谢”。 而后,曹老师又给江南交了费,几人一块儿陪着江南检查、拍片,然后就是漫长的两个小时等待时间。 何蔚然一个劲儿嘟囔浪费时间,江南忍无可忍站起身,“这怪谁?何同学,你还是趁现在好好想想你的检讨书和道歉词怎么写吧!” “谁给谁道歉还不一定呢!”何蔚然依旧嘴硬,而后又对其他人道,“如果江南不是女流氓,那张病历单怎么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为什么不直接拿单子问医院她有没有来做过手术,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黄科长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耐着性子解释道,“何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也叫江南的女同志、或者有人顶着江南同学的名字来做过手术,所以医院仍然会有记录!” 何蔚然瞬间哑然,瞳孔晃动,她没想过…… 她看向好整以暇讥笑她的江南,心很慌,所以有可能是她误会了吗?不,不会的! 如果不是江南,那病历单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三楼的厕所里,三楼可没有别的“江南”! 何蔚然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儿,不会错的! 曹老师无奈地摇头。 “小南?” 师生几人正沉默,忽然听到有人喊道。 江南抬眼望去,是赵母和赵瑞,她站起身奇怪问道,“赵婶,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们在妇科楼层,跟心外科不在一处。 只听赵母笑道,“我们办出院手续,远远就看见你了,办完过来问问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中午江南才和他们吃了饭离开,怎么没几个小时又回来了,而且还听着有争执声,赵母就叫了赵瑞一起来看看。 江南笑笑,只道是来检查,又给苏丹他们介绍,“这就是我到医院来探望那位婶子,赵婶,这是我的老师和同学。” “哦哦,原来是小南的老师同学呀,那都是高材生、大知识分子呢!”赵婶连连点头,欢喜地看着他们,和几人寒暄了几句,又见江南有事儿不愿说,也没强求,跟江南道了别,走了。 转身后没走出去多远,就嘱咐赵瑞道,“等会儿把我送到招待所,你再回来看看。” 赵瑞点头应下,回头看了一眼江南,见人还在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见他回头,抬手挥了挥。 看架势确实是遇到麻烦了,不过看她游刃有余的模样,处理起来应该不算困难。 而f大几人以另一种方式见到了江南的证人,心下对她更信任了。 两个小时后,江南等人带着检查结果回了诊疗室,又遭了护士白眼,医生见他们在江南身后排排站着,压力也很大,看片子时直皱眉。 一会儿后,才舒眉道,“你这好好调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江南笑,“大夫,您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有孩子了,您实话告诉我,我有没有怀孕的可能。” 医生看了一圈她身后的人,才叹息道,“机会很渺茫了,你伤了子宫,身体能调养到这程度已经很好了。” 苏丹几人闻言,都有几分动容,没想到将江南的秘密和伤痛挖出来。 尤其张老师和黄科长还是男同志,脸色越发尴尬。 只何蔚然不放弃,厉声追问道,“她做过流产手术吗?” 医生不喜欢她这咄咄逼人的口气,再者做没做过流产手术是病人的隐私,她怎么能跟无关人员透露? 却听江南补充道,“有人说我最近一周内做过流产手术,您觉得可不可笑?” 医生这才反应过来,生气道,“这就是你们来检查的目的?!” 几人沉默,江南点头。 医生更生气了,“你们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嘛!”而后,又没好气道,“这位女同志受伤时间一年以上,不可能怀孕,更不可能在一周内流产!”像是急着把他们打发走。 “为什么不可能?”何蔚然又问。 医生忍了忍,仍解释道,“要是早做过流产手术,用b超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是近期会有残留物,这位同志的片子没有,明白吗?” 江南回头,眼神示意他们,都听清、听懂了? 何蔚然脸色骤然灰败又恐慌,仿佛被判了死刑。 张老师两人面色尴尬。 江南给医生道了谢,拿好所有检查单子,带着所有人出了诊疗室,门口,江南问格外嫌弃他们的小护士,“同志,你们医院有一位叫刘慧莲的医生吗?” “刘慧莲”,是那张病历单上的主治医生的签名。 小护士皱眉看着她,“你们找刘医生干什么?” 还真有! 江南笑,“原本有人介绍我们来找刘医生的,没想到她不在。” 小护士不耐烦道,“你们来晚了,刘医生前几天调走了。” 黄科长惊讶,“调走了?”这么巧? 小护士却不想再答,扭头进了办公室。 江南停了会儿,才叫上几人离开,到了医院楼底下,江南跟黄科长道,“黄科长,我要报警。” 黄科长抹了一把脸,这事情还真有点儿邪门,但报警这事儿得先等校领导意见,于是他劝道,“我们先回去看看是不是有另一个‘江南’,另外,你不是急着澄清谣言吗?先把这事处理了再说。” 说着,回头示意了一下被曹老师揽着流泪的何蔚然。 苏丹和张老师也跟着劝了几句,他们都代表学校的立场。 江南理解,抬手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返回学校还能赶上晚饭后的广播。 于是,一行人到公交车站等车,赵瑞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江南意外,跟苏丹打了声招呼,和赵瑞走到一旁说话,“不是回招待所了吗?” 赵瑞回答道,“我妈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又问,“遇到难事儿了?” 江南说,“可能有点儿。” 如果刘慧莲的调走是人为而不是巧合、那张病历单是伪造而不是真的的话。 赵瑞闻言,又问,“好解决吗?”不好解决,他可以留下来帮忙。 可惜,江南点头了,赵瑞只好将包里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拿出来,“有事儿联系这个人,他会帮你的。” 江南没客气,感谢后收下,心里却想着人情难还,尽量不用,如果用到了,再想办法在其他地方还回去。 “江南,车来了!”两人正聊着,苏丹在后面喊道。 江南快速和赵瑞道了别,上车离去。 赵瑞一直在公交车站等车走远,才找了一处邮局打电话,“帮我查个人,f大附属医院妇科大夫刘慧莲……” 而回到学校的江南,直接叫上所有人去找系主任,人证物证俱在,且不论真相如何,何蔚然今天必须给她道歉,立即帮她澄清这事儿。 第52节 而进入办公楼后的何蔚然,坠着曹老师的胳膊蹲在地上摇头落泪,就是不走。 众人见她这副无赖模样都很头疼。 江南只冷笑,“何同学,你去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别以为用这种乞怜的方式就能逃过处罚,我的名誉可比你的眼泪价值高多了!” 趾高气昂地举报她,一心想毁了她,失败后却企图用一场无声的眼泪,连句道歉、认错都没有就想含混过去,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江南又道,“你若是不主动公开道歉,让我满意,由我来说明事情经过,我说话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而江城,等待了许久的程怡心,见到来传话的人,兴奋得难以自抑,却只得到三个字,“再等等。” 脸瞬间黑沉下去。 第49章 黄科长见何蔚然这副耍赖逃避的模样, 想一时半会儿是劝解不了了,索性先回办公室,找领导汇报工作。 江南、苏丹和张老师见状, 也丢下何蔚然, 跟了上去。 两位系主任和团委老师听完几人的口述,又看了江南的检查结果,交流几句后, 告诉江南等团委的调查结果,“校内没有一位名叫‘江南’的适育女性。” 江南早有预料, “也就是说, 这张病历单要么是假的, 有人想栽赃陷害我,要么是有人盗用我的名字,还非常‘不小心’地遗落在卫生间里。 各位老师,我坚持报公安,我无法忍受暗中有这么一个人窥伺着我, 这一次是我侥幸能够自证,下一次呢?我不能拿自己的名誉和前途作赌。” 黄科长也适时说明了病历单上的主治医生真实存在,他赞同江南的做法, 虽然学校可以联合附属医院一起调查病历单的真假, 但那位刘医生调职了,如果对方不配合, 他们毫无办法, 因为学校没有调查的职能和权利。 两位主任也知事情的恶劣性与严重性, 两人对视一眼, 尽管想将事情控制在校内解决,将影响降到最小, 但眼下的情况确实做不到,因此,态度松动,“我们会积极向上级领导反应争取的。” 江南这才放下心,不然她和学校意见冲突,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先解决眼下吧。”中文系主任道,也就是江南坚持让何蔚然公开道歉的事情。 但不见另一位当事人,中文系主任疑惑地看向张老师。 张老师便出门去请,只是老半天才见人拖拖拉拉进来。 而何蔚然哭得抽抽嗒嗒,面对各位老师的问话,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看样子是打算逃避到底。 新闻系主任无声叹息,起立,面向江南缓缓鞠躬,并道,“江南同学,我代表何蔚然同学向你致歉,对不起。” 江南连忙避开。 却见系主任又鞠了一躬,“这一次,代表我个人,没想到我教出的学生,不仅不具备一个新闻人最基本的素养,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是我的失职, 道歉和澄清声明,就由我来进行吧。” 做新闻的,最了解时间的紧要性,江南的名誉等不得缓和情绪的何蔚然。 江南看了一眼呆滞、停止哭泣的何蔚然,无奈道,“您言重了。” 新闻系主任笑笑没应下这话,温文尔雅和众人点头后,起身前往广播室。 何蔚然看着系主任出了门远去,脸上闪过一丝庆幸。 曹老师见状,彻底失望了,手松开了她,也无声地向江南鞠了一躬,主任说的不错,是他们做老师的失职。 而后,校园广播如约响起,没有熟悉的开场音乐,而是新闻系主任自我介绍。 “各位同学、同事、领导们,下午好,今天校园内发生了一件恶劣又令人痛心的事件……” 系主任细致地讲解了事情的起因、何蔚然的举报、江南的自证及结果,为江南澄清真相,又再次向江南道歉,并且宣布了何蔚然的处罚结果。 留校察看处分,一年内如再犯错误,开除处置。 办公室内的何蔚然听到后,反而不哭了,大声质问道,“为什么?她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团委老师听了,头一个忍不住怒气,拍案而起,“为什么?你以为‘举报’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 那十年对f大的打击太过沉重,多少教授、老师深受其害,他们对此等行为深恶痛绝,本来念在学生等了十多年才获得上大学的机会不容易,他们还打算劝江南得饶人处且饶人。 没想到,这何蔚然竟连为自己错误买单的勇气都没有! 团委老师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如果现在在广播站道歉的人是你,不过记大过处分而已!” 这原是他们商量的结果,奈何何蔚然太令人失望! 何蔚然闻言,猛地站起身,但又不知何去何从,去发表道歉弥补吗?好像用不上了…… 她环顾一圈,开始向江南道歉,“江南,我错了,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了你,你帮我求求情,我愿意写检讨、记大过,别留……” 江南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广播的方向。 只听系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同学们,十年革命已结束,不可开历史倒车,万望引以为戒,三思而后行。” 广播结束后,江南才开口反驳道,“我没事,是因为我的努力和幸运,不是你手下留情、也不是你的举报是小打小闹,没翻起浪花。 所以,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以德报怨帮你求情,你不必浪费口舌和感情,另外,何同学你最好能保证那张病历单真的跟你没关系,否则,我就能保证学校一定会开除你!” 江南说完,向几位老师确认了此事的后续处理流程,比如处分通知下发的时间、报警的时间等等,而后向辛苦了一天的所有人道谢,就叫上在团委无事的苏丹告辞回宿舍,准备拿了饭盒到食堂吃饭,折腾了一天,她又饿又累。 苏丹也是,陪了她一天,该休息了。 她们走后,何蔚然也精神恍惚地跟着要走,却被黄科长拦住,“何蔚然同学,你得留下来写检讨书,并配合我们回忆今早捡到病历单时,在场的同学有哪些,当然,你的晚饭,我们会帮你打来的。” 何蔚然急了,求助的目光看向曹老师,曹老师只道,“好好配合,才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又跟众人告了别,也走了。 江南和苏丹一走出办公楼,便被许多人围观,好在这些目光多是同情,和善了不少。回到宿舍楼,情况更甚,中文系的同学纷纷围上来关心,江南和苏丹疲于应付之际,吴慧和杨玲举着盒饭救场。 江南才连声感谢着,送走这些热情的同学,回了305,喝上了水、吃上了饭。 饭后,又同焦心了一天的几人,说起具体情况。 吴慧和杨玲听了,眉头紧锁,“如果只是有人顶着你的名字,单子无意落在厕所,那还好,否则,事情就可怕了。” 这是多大仇,值得耍这么阴狠的手段? “嫌疑人不是那位新闻系的女同学吗?”徐馨馨疑惑问道。 江南摇头笑道,“从她今天的表现来看,不太像。” 主要是何蔚然没那个脑子,比如人人都能想通江南为什么要做检查自证,而不是用单子调查,但她想不到,脑筋可想而知的轴,也正是这样,江南才会用“开除”吓唬她,否则,她那番话就成提醒了。 苏丹也很赞同,何蔚然在江南的体检结果出来之前可丝毫不心虚,不像会造假的样子。 “会不会是咱们报纸招来的人?”杨玲皱眉。 江南叹息,“这就说不清了,只能等调查结果。”她也毫无头绪。 次日,江南照常上课学习、忙报纸工作。 黄科长告诉过她保卫科今日的计划,他们会带着介绍信到附属医院调查病历单的事儿,也会请捡到病历单时的几位同学配合调查。 等结果一出,领导们研究后,再看报警之事,江南只需安心等待就好。 下午课结束后,辅导员便来通知江南和苏丹到办公室 进门后,发现系主任、团委老师和黄科长都在,系主任招呼两人坐下,又道,“黄科长给江南同学讲讲调查情况吧。” 江南便听黄科长道,“附属医院确实有‘江南’的病历,我们带了你的照片去,护士长辨认后,回忆说那位女同志比你小两三岁,做手术时没有家属陪同, 而那位刘慧莲医生,是因为两个月前,她主刀的手术出了意外,病人家属闹了医院一大笔赔偿后,还不满,经常去她家里闹事儿,扰得老人孩子不得安宁,她受不了,就申请调到她丈夫工作的三线城市医院,目前已经举家搬走了。” 江南细细听了,轻舒一口气,也就是说,刘慧莲的调动是巧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阴谋论。 又听黄科长总结道,“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合理地怀疑,有同学冒用了你的名字去做手术,保卫科正用护士们提供的长相特征排查那位同学……” 听到这,江南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系主任道,“江南同学放心,学校不会放弃寻找和惩处这位同学,所以,报警的事情,你可否再考虑一下。” 排除最黑暗的可能性后,学校领导都松了一口气,期望江南能打消报警的念头,毕竟这件事情曝光出去,对学校、对那位女同学都不好。 江南面无表情,只问,“这事儿会和当初衣服被剪的事件一样无疾而终吗?” “不会!”系主任坚定道,“我会亲自跟进这件事情,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事实上,还有老师提议从附属医院借一台b超机器来,进行一次全校体检。 只是那样花费太高,也容易将事情闹大,引起学生的不满情绪,被否决了。 江南无奈,换了公安来也是一样的法子,将手术那日外出或者去过医院的同学找出来,再按照长相进行调查、排除…… 于是,江南便同意了不报警。 回去的路上,接了团委任务的苏丹,也跟着劝了几句,江南虽然点头说理解,但兴致一直不高。 次日,却有一个荒谬的信息,四处传播。 徐馨馨兴奋地回到宿舍,向江南道,“江姐,何蔚然可能要被开除了!” “为什么?”江南惊奇,哪来的这没头没脑的一出。 只听徐馨馨绘声绘色道,“还记得去年沈悦之她们衣服被剪的事儿吗?有人说是何蔚然剪的,她已经被保卫科叫去配合调查了。” 江南和宿舍其他人都不信,笑道,“怕是有人痛打落水狗。” 何蔚然这些日子不好过,她们都知道,毕竟谁也不想身边有一个捕风捉影瞎举报的同学,孤立、嘲讽少不了。 徐馨馨却不停摇头,声音依旧兴奋,“好像是真的,何蔚然总会在宿舍评论哪些同学穿得不正经、长得不正经,还说爱美、奢侈那些女同学是资产阶级,该去挑大粪改造,她们宿舍人都受不了, 听说剪衣服这事儿他们班同学发现了,但是没揭发她,后来每个宿舍出门都会反锁,她也没机会了,她的同学就没再留意, 谁知道何蔚然突然把自己搞得留校察看了,她们就在外头悄悄议论‘得亏没揭发她,不然这次就直接开除了’,但是被人听见了,又告诉其中一个衣服被剪的同学,那位同学就气愤地找了保卫科,把情况一说,保卫科就让她和那几个同学都去协助调查了!” 几人听完,面面相觑。 杨玲将手上的报纸卷了一下敲在徐馨馨脑门上,教训她道,“调查结果出来前,不要发表评论,否则,就会变成下一个‘何蔚然’!” 不想,出乎大家的意料,这事儿是真的。 何蔚然的留校处分通报且没贴一天,就加了一张开除通报。 江南下课后也跟风去看了一眼。 她开心是开心,但仍被不能报警的事儿堵在心口,没有衣服被剪的同学激动 据说几人打算在何蔚然离校前去找她要赔偿。 江南猜她们大概率要不到,何蔚然从衣着来看,看不出经济条件怎么样,但是看重钱是真的,不愿出检查费、不满人动她的补助金,也不知曹老师垫付的钱能不能拿回来。 第53节 如今她被开除了,派是更无所忌惮地耍赖不认账了。 正想着这事儿往回走,抬眼就见正主在不远处恶狠狠盯着她,江南冲她挑衅一笑。 光看着有什么意思,有本事过来呀。 文明人多的地方,有时候烦恼也多,譬如现在,江南憋闷地想出气,却只能被动触发技能,绝不能主动出手。 可惜的是,何蔚然瞪了她一会儿,甩头走了。 江南只能无聊地回了教室,才到门口就听人道,“哎,江南回来了,就是她。” 江南闻声看去,只见一位男同学指着她,给另一个陌生人介绍。 她走近,“找我?” 那人确认道,“中文系七八级江南?” 江南点头,只见那人将一份档案袋递给她,并解释道,“钱哥说,这是赵瑞给你的。” 姓钱,又跟赵瑞有关系,江南立马联想到赵瑞给她那张纸条上的联系人,钱或光。 便将档案袋接过,道了声谢,又让来人给那位钱哥带了声谢。 那人应下,就走了。 江南回到座位上,吴慧好奇问她,“谁呀?” 江南笑着摇摇头,“不认识。” 然后,打开档案袋,只才看几行字,就沉了脸。 这是一份“口供”。 刘慧莲说有人帮她赶走了来闹事的患者家属,又找她买一张假病历单,而当时医院里正好有人偷偷打胎,她就建议那人改了名字、年龄,又将单子要了回来,正好将事儿圆上了,即使后续医院调查也不会有问题。 而下一页是买病历单之人的,这人是个黑中介,给钱就能办事。有人找上他提供了江南的信息,要求让江南身败名裂被学校开除。他就策划了这一出,从刘慧莲手上拿到病历单后,随意在校门口花钱找了个穷困女学生,将病历单带进的学校。 女学生身份信息未知。 找他办事的人,同样身份信息未知,只知道电话是从江城打来的。 江城? 江南面色平静地将看完的资料收好,思考着那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有谁想致她于死地。 程怡心吗?好像也就只有她和她结过怨。 程怡心的手能伸这么长?还是梁家出力了? 江南的眸色越来越深。 “没事吧?”江南忽听吴慧担忧的声音传来。 她笑回道,“没事,能解决。” 下课后,江南先回宿舍拿了李旭给她塞包里的梁家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 又将手上的档案带去找了系主任,这下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报警了。 第50章 系主任看完口供后很是震惊与愤怒, 颤着声音问江南,“这是哪里来的?” 竟有人跨地域、千方百计只为陷害毁掉他们的学生,何其可怕! 江南答道, “朋友帮忙查的。” 也不知赵瑞出了多大力, 又予了那位“钱哥”多少好处。 系主任连连惊呼“匪夷所思”,又向江南确认道,“也就是说这位做手术的女同志, 很可能不是咱们学校的同学?” 江南点头,“是的。” 系主任一脸欣慰, 不断重复道, “不是学生就好、不是学生就好。” 只那位帮忙投放病历单的不知名学生也令人心寒。 地点固定江南所住的楼层, 肯定是冲着江南去的,江南在校内不算什么无名之辈,但她还是做了。 系主任不由想到两天前开会,新闻系主任提出重视大学生德育的问题。 原本七七、七八两届学生多是成年人,三观已然定型了, 学校认为引导作用不大,可从何蔚然和这位不知名的女同学来看,此事刻不容缓且任重道远呐! 对于江南报警的事儿, 系主任先斩后奏同意了, “对方是冲着你来的,你有权报警保护自己, 学校会尽力配合, 我马上电话通知黄科长, 派一位同事陪同你去公安局。” 也会申请学校的行政部门与公安局对接、督促。 居然用这种肮脏手段在他们校园内对付他们的学生, 真是把f大当摆设! 江南闻言欣喜,谢过系主任后, 带着档案袋去保卫科找黄科长。 黄科长了解事情始末,因此不假手他人,亲自送江南去了。 到了公安局,公安登记完案件,又看了江南自带的口供,都震惊了,虽然他们不可能直接采信,但这种操作多少有点儿夸张了。 公安也问了口供的来源,江南照旧说是朋友托人查的,怎么查的不清楚。 公安又问她,“有怀疑对象吗?” 江南直接报了程怡心的大名,“她是我前夫的妹妹,我在江城不认识几个人,只跟她一个人有过节。” 公安记下这个名字,又详细询问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并记录后,最后,告诉江南和黄科长,“我们会尽快调查核实,你们回去等回复吧。” 江南点头,等公安抄录了那份口供,带着原件跟黄科长一起出了门。 公安局门口,黄科长吐了口气,问江南,“你跟那位女同志就那么点儿姑嫂矛盾,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作为一个男人,他不理解,不禁胆寒自家老婆和妹妹会不会也闹到这你死我活的地步。 江南笑,“谁知道呢?”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程怡心没了吸血包兄嫂,助力、后盾少一小半是肯定的。 只是她想不通,距离她上次收拾并警告程怡心过去了大半年,程怡心怎么又突然搞起了小动作,真不怕江南反手搞得她身败名裂、上不了学,还是认为江南查不到她? 还真别说…… 江南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档案袋,这次如果没有赵瑞,事实真相就囫囵混弄过去了,且对于她的污蔑陷害不会停止。 因为在黑中介的叙述中,污蔑江南未婚先孕不成,江城那边并未放弃,还让他继续想法子,江南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过味儿。 她真是险些栽了!江南眸色发冷。 又说梁家老太太初接到江南电话时,很惊喜,待寒暄过后,江南说明来电意图,老太太的喜悦渐渐消散,她冷静严肃地向江南保证程怡心的所作所为,梁家绝对没有帮忙。 电话挂断后,老太太静坐思考了一会儿,又给儿子打去电话,让他派人调查程怡心最近的动作。 电话里江南的分析不无道理,以程怡心的家境、能力怎么能联系到沪市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人相助。 梁父这边接到电话,立刻动作,只不过,两三日过去,并无特别发现。 程怡心近日的行踪比较固定寻常,上课学习、偶尔去找一位校外的女同志做衣服。 这些都是梁家已知的情况,并未发现她接触陌生人。 直到周末梁孟回家,告诉他们杨家找上了程怡心准备对付他。 梁家三代人坐在书房中。 梁父看了一眼不露情绪与想法的母亲,问儿子,“是程怡心主动告诉你的?” 梁孟点头,面上有几分着急,“杨家估计狗急跳墙,打算通过她使些下作手段!” 杨家是通过革命期间“夺权”上位,如今随着大批下放的官员、老革命的平反复职,委员会也即将解散,杨家嚣张了好几年,一朝被打回原形,如何能甘心,且往日与杨家针锋相对的梁家蒸蒸日上,梁父掌握了杨家大量罪证,只等委员会解散后清算,杨家自然要趁势反扑,将梁父拉下马。 只没想到,杨家就打的这不入流的女色手段。 “她想要什么?”梁孟忽听他奶奶出声问道。 梁孟道,“没明说,只道是等毕业的时候帮她一个忙,在我能力范围内,又不违反法律。” 老太太与儿子对视一眼,轻笑感慨,“这是打算两头吃啊。” 梁孟不明所以。 梁父给他解释了一下江南来电中的内容,“利用完杨家小子对付小江同志,又用咱们家对付杨家,把杨家小子送进去,一石二鸟。” 梁孟闻言,目露怒色,没想到程怡心竟打的这主意,“她就不怕杨红刚把她咬出来?”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他记得当时在安城看的笔录中描述的是程怡心导致了她兄嫂离婚,那位江同志尚且没找她麻烦,何至于使这种阴狠手段,江同志倒霉了,她又能得什么好处? 只为图一时畅快,就敢与虎谋皮? 梁孟一时齿冷,与他交往半年的对象,竟是这么一个人吗? 梁父只教他,“有时间多研究研究法律,若是她没留下任何证据,单凭杨小子的口供,法律只会认定她无罪。” 梁孟蹙眉失神后,又问家中的应对计划。 只听他奶奶缓缓道,“先等几天……” 梁孟听了后,在家休息了一天,回到学校,一切如常。 程怡心却等不及,杨红刚第一次算计江南失败后,她就立即将杨红刚找她的事告诉了梁孟,一则杨红刚已经让人开始了第二次,不论结果成与不成,她都不能再等了,时间拖太久,被人察觉会引火烧身,二来怕梁家事后发现她搀合其中。 门风清正的梁家和不择手段的杨红刚,程怡心一开始就知道如何选择,且不说杨红刚能不能算计得了梁家,即便梁家真的倒了,她被心思不正的杨红刚拿住了把柄,又能得什么好。 不如利用他一把,就推他下地狱。 只没想到杨红刚如此不中用,连江南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学生都料理不了,程怡心气得牙痒痒。 而梁孟也如此温吞,她都给他出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怎么一点儿动静不见? 若是叫杨红刚发现她两面三刀,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程怡心焦急地频频找梁孟,梁孟却气定神闲回复她,“还不到时候。” 直至程怡心被公安带走配合调查,也没等来梁孟的“时候”。 梁孟后脚跟着她到了公安局报案:程怡心告诉他,杨红刚找上她要用下作手段对付他。 同时,梁父递交了杨家贪污受贿、侵占国家及他人资产、制造冤假错案的证据。 第54节 而在审讯室的程怡心,先时很镇定。 因为她做过最坏的打算——杨红刚供出她,所以她预设过答案,只听完公安告诉她沪市那边公安局查到的物证、人证,及江南指名道姓地怀疑她,问她怎么解释,程怡心难免有些心慌。 嘴上一边说着不知道江南为什么这样想,一边在心里暗骂杨红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让江南查到她! 而且杨红刚找人做局之前都不打听清楚的吗?居然给一个不孕的人扣未婚先孕的帽子,蠢,太蠢了! 程怡心内里又急又气,却连呼吸频率都不敢变化,憋得心梗。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将一名公安叫了出去,问话暂停,程怡心才得到一会儿喘息之机。 只等那名公安再进来后,表情严肃地问她,“认识杨红刚吗?” 程怡心正打算说不认识,却听人道,“刚刚有一位叫梁孟的同志来报案,说你告诉他……” 梁孟? 程怡心呼吸凝滞,梁孟这是要干什么?! 原本江城大学以为程怡心被带走只是配合调查,不想一天一夜没回来,她的辅导员连忙到公安局问情况。 不想,公安告诉他,“程怡心涉及两个案子,暂时被拘留了。” 辅导员且被这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性格温柔人缘不错的程怡心怎么就涉案了?就听公安请他坐下,顺便做个笔录,说一说程怡心的情况。 岑静秋也被公安找上了门,听说程怡心可能教唆犯罪,她手上端给公安同志的水险些没拿稳。 “她怎么可能犯法呢!”岑静秋大惊出声。 在岑静秋看来,她们去年做生意被举报顶多算不合时宜,并不是违法犯罪行为。 “认识一位叫‘江南’的女同志吗?”公安一人问,一人拿出笔记本记录。 岑静大骇点头,“认识。”怎么还有江南的事儿? 而后在公安的问话中,岑静秋给两人透露了江南和程怡心的关系,“……虽然两人曾经有口角和矛盾,但是姑嫂之间很正常,怎么也不可能闹到犯罪的程度,再者说,江城离沪市那么远,程怡心即使有心,她也没办法,对不对?” 两位公安一听这话,对视一眼,扯了扯嘴角,程怡心还真有。 岑静秋只百般为程怡心开脱,根本不知她透露了什么信息,她不信她亲家那样的人真能去干违法犯罪的事。 公安没有承认或否认,继续问她最近有没有看到程怡心和陌生人接触。 岑静秋刚摇头,就想起有一天她去送衣服,远远看见程怡心和一个中等个子、剃着圆寸的年轻小子说话,后来她随口问过程怡心,程怡心说是问路的。 但眼下,岑静秋坚持说没有,等公安又问了些问题走后,岑静秋才愣愣坐在座位上,脑子里想着如果程怡心真的犯罪坐牢了,她怎么办? 前段时间,她把赵瑞分给她的一半多钱赔进去了,程怡心坐牢了,她不光没了资金支持,和程怡心合作过,她的名声也会变臭,江城大学附近的生意她可能做不成了…… 江城大学内,岑静秋不愿透露的人,还是有学生看见了,尤其杨红刚的半长发和宽大衬衫极具标志性,算是彻底将程怡心捶死了。 而远在沪市的江南也得到了公安的消息,“虽然她拒不交代,但有另一案的犯人和她的同学指认,已经足够定罪了,只是她还牵涉在另一个案件里,最终判决结果要等那边结案才能知道。” 江南的报案已经并到江城去了,公安局这边跑过这一趟后,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他们不用再顶着f大的压力,天天被领导催促了。 江南激动地向两位公安同志道谢。 即使没有结果,但程怡心被绳之以法她就高兴,总算吐了口恶气! 不过程怡心能把自己作到坐牢的地步,也令人唏嘘。 江南欢欢喜喜地送走两位公安同志,然后到各处报喜兼感谢,系主任、黄科长和辅导员张老师都替她高兴,系主任不住道,“威胁彻底消除了就好!” 回来后,江南又给梁家老太太去了电话,感谢梁家出力。 她知道若没有梁家,单凭她的口供和江城的一个邮局电话,调查起来还不知到猴年马月去。 只听那头老太太笑道,“也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契机。” 杨家的案子不能同江南细说,若不是儿子借着江南的案子发力,公安及工作组人员及时抓捕,等一二个月后再行清算,杨家和他们的同盟就完成灭证转脏工作了,到时,可能人财两失。 老太太想想当日儿子话里的后怕,这次缴获赃款赃物合计三十余万元,若是他们再晚上一周,就全运走了! 这一次多亏了江南。 江南不知情,只以为是客套话,又和老太太闲聊几句就挂了。 五月底,江南给家里写信时,也给赵瑞去了一封,郑重感谢了他的帮忙并欠他一个人情,另外给赵母买了一些补品当作谢礼。 六月初,《狂瞽》第五期在江南的一通忙乱中制作发行,这一期的主题讨论的是个体户。 莫敏学姐请沈扬学长写了一篇“创业”感想,将他和毕岩峰摆摊中遇到的问题、旁人的眼光、个体户的社会地位、收入水平等多方面做了剖析。 这也算一种另类的打广告,所以毕岩峰很积极,虽然是沈扬学长执笔,但他提供了很多看法,将他们新增的音像业务也写进文章里。 这一期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虽然大多数同学心里不太看得上个体户,但都知道这是一种解决就业、维护社会秩序的有效方法。 不见近日来,城市里治安差了很多,同学们外出坐公交被偷的也不少。 所以报纸发行后,大家更多讨论的是学校附近出现的个体户类型和收入情况,还有同学看了沈扬和毕岩峰的故事,萌生了做个体户的想法。 总而言之,本期的报纸没有因为江南出岔子。 没过几天,还有好消息传来。 江南寄给电影厂的推理小说,没被采用改编成电视剧或电影,但被史导演推荐给了出版社编辑,出版社来信说可以出版。 江南忙将通信方式给了莫敏,让莫敏给物理系学长,让学长自己联系出版社完成改稿和稿费汇款的事宜。 莫敏也很欣喜,跟江南和杨玲道,“如果下一期的广告位依旧没有人的话,就把这个好消息刊登上去吧!” 江南两人哪有不同意的,这篇推理小说本就受欢迎,能出版肯定有许多人购买,而且这是在发表在《狂瞽》上后得到的出版机会,对她们的征稿工作很有利。 江南这头祸福相依、欢欢喜喜,安城农机厂程家如遭晴天霹雳。 杨家之事证据齐全,多人判处枪毙,其余人十年至二十年有期徒刑不等。程怡心因教唆犯罪未遂,判处六个月有期徒刑,江城大学因其刑事犯罪,做出了开除决定。 消息传到程家的时候,程母眼一翻就晕过去了,程父满脸颓唐,肩膀佝偻了下去,仿佛脊梁被压弯。 程登临叹息一声,不知程怡心为什么非得跟江南过不去,最终自作孽。 程母醒来后,便开始咒骂江南,只江南远在天边,又责怪起眼前的程登临,“都怪你,怪你把那个扫把星娶进门,看看把我们家都祸害成什么样儿了,我的怡心,要去劳改吃苦了,前途也没了!” 程父无声给她顺气,似赞同程母的看法。 程登临沉默良久,才道,“怡心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都是您和爸惯的吗?” 这话仿佛一道利剑扎进程母的胸膛,疼得程母受不了,气急败坏地开始念叨起程登临忘恩负义,如果当初没有程怡心把工作让给他,他能有今天吗? 程登临闻言,看了看屋顶,将眼泪转了回去。 “您是不是忘记了,当年我们本来是要抽签的,您就能肯定抽中的人一定是怡心吗!”为什么他要背着这虚无缥缈的名头,为妹妹不断牺牲! 程父程母哑然。 因为他们当年已经打算好了为程怡心作弊,留在城里的一定会是程怡心,所以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默认是怡心将工作让给了程登临。 来送消息的蒋绍,被迫看了程家这一出闹剧,鸣声和笑笑被吓得抱着他的腿大哭,他只无声地替两个孩子叹了口气,他们的母亲终是成了罪犯,两人的前途要受限了。 等程家人发泄过后,蒋绍才道,“伯父伯母,程同志在看守所没有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江城大学那边也通知家属去收拾行李,您二位尽快收拾好心情,去江城一趟吧。” 程父程母听了,才默默点头。 次日,老两口生怕程怡心受冻受累,将两个孩子留在家中,就去了江城。 到了大学程怡心的宿舍收拾衣服,老两口受尽了白眼,越发伤心难受,他们漂亮优秀的女儿什么时候让他们在外人面前丢过脸,如今…… 程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落泪,打开柜子后见到许多她没见过的贵重手表、手镯、吊坠、没吃完的营养品和新衣服,程母疑惑,便小心翼翼询问宿舍里一位正在看书的同学。 那位同学偏头扫了一眼道,“那些呀,她前头那个对象送给她的。” 程母恍然,对,怡心过年的时候带了很多高档补品和礼物,说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家送的,怡心说梁家家境很好,梁孟的父亲身居高位…… 那为什么怡心的男朋友没有帮她活动?! 但听这位女同学的意思,“他们分手了吗?”落井下石吗?那她要去替怡心要说法! 可惜,女同学嘲笑道,“分了有两三个月了吧。” 程怡心分手了,起初还不告诉她们,继续享受着她们的羡慕和祝福,后来瞒不下去了才哭着坦白,她们可是安慰了好一阵,还一起唾弃过梁孟始乱终弃。 如今回头看,梁孟早早跟程怡心分手,是有先见之明的,而她们,就像一群呆头鹅,被人耍得团团转。 女同学自嘲一声,不再理会程父程母。 程母一听这话,顿时偃旗息鼓,默默地和程父收拾好东西,转车去看程怡心。 在看守所看到憔悴消瘦、眼神无光的程怡心时,程母又哭了,程怡心也哭,“爸、妈,是江南和梁家害我,江南明明没事儿,还有梁孟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程母程母也恨啊,但没有办法,难不成他们也要报复后坐牢吗? 所以,老两口不说别的,只安慰程怡心,“六个月很快的,就是一个学期的时间,你好好改造,等到时间了,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 一家三口隔着窗口,絮絮叨叨说到了探视时间结束,临别前,程怡心问了她记录着未来的笔记本,并嘱咐程母一定帮她保管好,那是她东山再起的资本。 而岑静秋,早被程怡心遗忘在了不知哪个角落,在出租屋里,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第51章 六月后, 随着程怡心、黑中介判刑,刘慧莲免职,江南遭受诬告之事的阴霾逐渐散去。 当然, 这案子也有处理得不完美之处, 那位收了钱将病历单带进宿舍楼的女生,至今没找到。 黑中介当时随意找的人,本身就记不大清, 他所描述的长相又很大众化,随意找十个女同学, 其中三四个人都符合, 学校不希望事情扩大化, 因此不可能让学生们排着队一个个让他辨认,在同江南商议后,这事儿就算了。 但学校组织各系各班召开了一次主题班会,通报了江南案例中这位不知名女同学的助纣为虐行为,劝诫其他同学行事要恪守底线、明辩是非, 又通过各班辅导员之口告诉那位女同学,江南和学校不会再追究,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希望下地再面临同样选择时, 她能站到正确的一方。 此时此刻,全校同学们才知道此次诬告事件的背后有如此阴谋, 俱是哗然的同时, 纷纷猜测那位作恶的女同学是哪一位。 只学校不让寻根究底, 大家也就说说罢了。 这件事就算彻底了结了, 江南的校园生活恢复了平静,继续学习、工作。 原本江南三人定下第六期广告位要用来庆祝物理系学长的推理小说获得出版机会, 不想,有人找上门要登广告。 一位名叫邓芳芳的数学系女同学,她是沪市本地人,看过沈扬和毕岩峰的事迹后,受到启发,和没有工作的母亲妹妹一起在学校附近摆了个馄饨摊子,原以为靠近租书摊,前去租书的同学们饿了,兴许会想来一碗,带动她们的生意。 没想到,她低估了同学们的爱书程度,租一摞书,从肚脐眼顶到下巴颏,眼都不眨,却不舍得花钱买一碗馄饨。 所以,邓芳芳才想来打广告,让校内更多同学知道她家的摊子。 江南没有直接应下这单生意,反而提出,“我们可以先尝尝再决定吗?” 第55节 吃食和租书不一样,她们得对同学们的身体健康和《狂瞽》的名誉负责,需要考察过卫生条件和味道,才能决定要不要刊登。 江南将这想法告诉邓芳芳,邓芳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道,“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江南三人起初听了还没反应过来,一会儿子后,才哭笑不得道,“这是当然!” 她们不是想借机白吃白喝。 于是,下午课后,四人约着出了校门去邓家的摊子,这出来一看,才发现这条街大变样了,多了些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吃食也有两三家。 江南她们到邓家摊子后,邓妈妈和邓妹妹有些局促,生怕让邓芳芳丢人,邓芳芳反而不在意,安慰她们道,“等她们吃完回去,会有更多的人冲着‘数学系邓芳芳’的名头来吃,咱们能藏到什么时候?用不着,妈、二妹,给她们来三碗。” 说着,她自己也放下书包、系上围裙洗手帮忙,又向江南三人道,“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老邓家的独门秘方!” 三人都被她逗笑了,江南仔细看了邓家改装的三轮车摊子,虽然车子破旧,炉子、厨具也看得出来用了些年头,但很干净,摆放也很整齐,邓家母女虽然见到她们有些许紧张,但是手上动作熟练。 很快便端上来三碗,江南三人尝了一口,都睁大了眼睛。 汤很鲜美,馄饨皮薄劲道,虽然馅里肉不多,但馅料调制的味道很好,总的来说,很惊艳。 而且一碗十二个,有粮票就一毛二,没有一毛三,价格也很公道。 江南三人对视一眼,彻底没意见了,当即达成合作。 等她们吃完,邓妈妈不打算收钱,却被邓芳芳拦住,“她们还挣咱们的钱呢!” 江南三人都笑了,帮着劝道,“是啊,阿姨,不能让您亏本了。” 而后几人折返回学校,莫敏看着另外几个吃食摊子道,“还是太少了,不管是这样的摊子,还有饭店都是,否则,咱们下一期可以征一期美食稿。” 杨玲听了,笑道,“学姐忘了,咱们下个月要休刊了。” 七月中旬期末考,所以团委规定必须休刊,一心搞学习。 江南也兴致昂扬地看着两边的摊子,“咱们可以下学期搞,相信到那个时候,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莫敏很是赞同,于是,她们下下一期的主题就定下了。 回到办公室,江南拟了合同,又登记下了广告需要的信息,比如馄饨摊的名字、固定摆摊地址、营业时间、价格等等。 江南写好后,邓芳芳还提出要求,要将馄饨摊属于“数学系七八级邓芳芳”的消息也登上去。 江南惊讶,她以为邓芳芳和她妈妈妹妹那样说是安慰人,不想她来真的。 这个时期个体户的地位别说跟后世比,就是跟仍旧受歧视的八十年代中后期,也是云泥之别,毕岩峰且能说是迫于生计,邓芳芳一个大学生,没经历过后世的好时代,居然不惧别人的眼光。 江南是佩服的。 只听邓芳芳无所谓道,“饭都吃不饱了,哪儿还有心思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掏出了两块五毛钱。 江南给她开了收据。 如今,她们的报纸依旧还是校内只出二百五十份,邓家的摊子就摆在学校门口,《狂瞽》批发给毕岩峰到别的学校卖的量,就不收她的广告费了。 邓芳芳接过收据,郑重地跟江南三人道谢,“没有你们的报纸,我还走不出这一步呢!” 她家里孩子多,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厂里干苦力,每月二十多块工资,母亲天天接零活补贴家用,眼睛都熬花了。 那几年她在乡下给家里寄粮食,如今在学校勒紧裤腰带省补助金,不过杯水车薪,直到她看到了沈扬学长的文章,仔细算过他们的利润后,觉得个体户很有赚头,才决定搏一把。 江南闻言笑道,“这声谢我们可担不起,你谢沈扬学长和毕岩峰吧。” 几人相视一笑,又客套了几句,送走了邓芳芳,然后开始制作第六期。 这一期的主题内容是马鹏飞学长的两篇金庸小说读后感。 也不知毕岩峰从哪儿弄进来这么多港台的新鲜东西,金庸十几部小说,一本不少的弄了两套来,学校里一下子风靡起来,马鹏飞看过之后极为喜欢,主动找上他们供稿,省了江南三人选题选稿好大的事儿。 有耳闻的同学也灵感爆发,投了好几篇来,她们又选了两篇精彩的,凑足一个版面。 这一期报纸制作发行后,又给沈扬和毕岩峰涨了一波生意。 一周后,《雅意》的编辑,也就是上回跟着郝玫一起来过的小年轻,来送下一期的稿酬和劳务费。 江南点稿费的时候发现不止靡靡之音的,个体户和武侠小说两期的文章和评论也选上了! 江南奇怪问道,“这些跟你们杂志主旨不搭吧?” 小年轻笑道,“合作的第一期售完后,我们做过调研,虽然女同志们对于时尚类的话题很感兴趣,但也好奇f大学生的生活和关注的内容,所以不独女性需求也可以。” 江南了解了,没再多问,反正选稿增多,这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而后又点了劳务费,《雅意》这个月居然要增印至五千本,看来是找对方向了。 江南恭喜了他们,又送走小年轻后,照样一人分了十块,而后将这两个多月挣到的钱算了算,有四十多块,开始给不能在外发表的文章分发稿费。 看着这些同学高兴的笑脸,江南不禁感慨,她们的报纸也走上正轨了。 进入七月后,报纸工作暂停,三人专心复习、考试。 然后,收拾行李回家。 这回不用像寒假时赶春节那般,江南慢慢悠悠坐火车回了安城,也没通知李旭来接,在火车站附近吃了饭,自己走路回去。 回到家,大人没下工,建设和爱红也不在家,江南就自己挑了水、烧水洗澡,正准备做饭,就听院里有动静。 她警惕地一把拿起火钳,出门来看,只见是她二嫂。 她二嫂也一脸警惕,估计以为家里进贼了,结果两人一照面,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二嫂惊喜又嗔怪道,“你回来怎么不告诉家里,好让老三去接你!” 江南松了松硌手的火钳,笑道,“没急事,我就慢慢走回来了,省得小旭再跑一趟。” 又奇怪问二嫂,“二嫂,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还不到下工时间。 只见二嫂草帽一摘,开始打水洗手,“今天要摘西红柿,我提前回来做饭,等爸妈你二哥他们下工,一家子吃了,趁天没黑好干活。” 江南点点头,知道情况后跟她一起忙活起来。 大姑一家回来,见到她也很惊喜,边拉着她问在学校里的近况,边教训她不让李旭去接,“再出上回那事儿怎么办?” 说的她是被黑二手下劫持那回。 江南笑道,“那不是已经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了吗?” 李旭在信里告诉过她,就连逃窜的那几个也抓住了,她才敢自己回来的。 江大姑这才没话了,一家人抓紧时间吃了饭,往自留地里去,江南也换了身耐脏的旧衣服要跟着去,江大姑忙拦住,“这么多人,用不着你。” 江南坚持,“大姑,您要让我在这个家闲着吃干饭吗?” 江大姑摇摇头,点点她的脑袋,“有福不会享。” 江南这才高兴跟着去了,其实二分地不大,李家用不了这么多人,江大姑就指挥李昶和李旭去给赵瑞帮忙。 赵母不能劳累,赵瑞肯定不会让她下地,一个人还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去,他们家得了赵瑞的利,不能干看着。 李昶一听没意见,抬腿就准备走,李旭却闹妖了,“妈,让我姐跟我一起去呗,留二哥在这给你们挑担子,不然您看你们这老的老、力气小的力气小,万一……” 李旭还没说完,江大姑就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砸过去,“谁老了?万一什么万一!” 李旭连忙闪开,耍宝道,“好好好,您不老您不老,是我怕你们闪了腰!” 江南跟着一笑,知道大姑不让她去,是怕她不乐意或者被人说闲话,江南无所谓,所以跟江大姑道,“大姑,让二哥留下吧,不然咱们两个人提箩筐也不好走。” 这年头的大棚很矮,人进去都得弯着腰,二分地又小,西红柿树苗种得挤,如果二哥不在,他们两个人提一筐西红柿,确实不好进出。 江大姑见她没意见,也就不再劝,挥手让他们去了。 赵瑞知道李旭会来帮他,但没想到江南也跟来了。 下工的时候,路过李家,他倒是听见她和李家人说话,知道她放暑假了。 “回来了。”他道。 江南回道,“是啊。” 明明是挺普通的对话,但江南总觉得怪怪的。 只天渐渐暗下来,他们没时间浪费,必须抓紧干活了,于是江南不再多想,叫上李旭,开始干活。 她小时候也没少干农活,虽然多年不干了,动作依旧麻利。 三人赶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将西红柿摘完,装在板车上,往回拉。 路上,遇见了在外乘凉闲聊的村里人。 诸人看着这满满一车西红柿,哪有不羡慕的。 去年,村里人还笑话赵瑞和李旭瞎折腾,今年赵瑞弄了大棚回来,送给队上,让大队安排抽签,抽到就安装,有那抽到嫌麻烦的,干脆让给了别人。 没想到,今年跟着赵瑞学种西红柿的人家,第一茬就挣了三十多块,如今,第二茬也丰收了,村里人才知道大棚和种菜这么容易挣钱。 想让赵瑞再去弄一些来,赵瑞却说第一批是人家给的实验材料,第二批就要自个儿掏腰包了。 要钱?那还装什么,村里人挥挥手散了,当然也有脑子不清楚,怨恨赵瑞不肯帮忙。 这不…… “哟,赵瑞,什么时候媳妇都领地里干活了,也不请我们喝杯喜酒,挣那么多钱不花留着生仔吗?” 这是赵瑞一位远房堂叔家的儿媳妇,眼热地嘲讽道。 江南好好走着,不想麻烦突然找上头。 她也不怵,看着那人笑道,“嫂子,我是李旭的表姐,我记得你认识我呀。这天都还没黑透就能把人认错了,我看你这眼睛多少有点儿问题,可得早点去医院瞧瞧,免得哪天看不清,栽我的柴刀上就麻烦了!” 江南不信石栗大队还有人不知道她柴刀的威名。 果然见人讪讪,声音也小了很多,“有本事,你来试试!” 这怂气模样惹得看热闹的人一笑,赵瑞见旁人没误会,也不会给江南造成困扰,就没再说话,继续拉着车回家去。 江南也没放在心上,不过这都是她和赵瑞第几次被凑一起了。 次日一早,赵瑞和李旭要去送西红柿,江南跟他们坐驴车去看程皓。 才上板车,赵瑞给她递了个装着稻草的口袋当坐垫,“车板不光滑,小心衣服勾坏了。” 江南感慨他的细心,真心实意道,“谢谢,也感谢你上次的帮忙。” 昨天忙着干活,她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赵瑞拉着缰绳,垂眸笑道,“小事,不用老记挂着,你买的那些补品尽够了。” 第56节 这话,江南就不信了,只承诺道,“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开口。” 赵瑞无奈,抬眼看她笑说,“好,我记得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一番李旭看不懂的谜语,李旭摆出一副调侃的表情问两人,让江南含糊过去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用说出来让家里人担心了,江南是这样想的。 李旭见她不想说,也不强求,只等事后问他瑞哥。 又继续方才的勾衣服话题,正想给江南夸赞两句赵瑞的细心及贴心,是个好男人时,看见江南洗得发白的蓝色斜条纹半身裙,才意识到,“姐,你是不是好长时间没做新衣服了?好像来来回回就这几身。” 江南低头看了看她自己,笑道,“又没坏,能穿就行。” 上学期,她进得少出得多,更没心思做了。 赵瑞听了姐弟俩的对话,则用眼角瞥了一眼,忽想起那天在医院里见的那条新裙子和窈窕的身影,眼睛一直望着前方的路,没有回头。 到了城里,赵瑞和李旭去送西红柿,江南在公交车站下了车,去接程皓。 到了程家院里,江南还是用糖找了一个小朋友去叫程皓。 抬头却见程母站在窗口,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憎恨毫不掩饰。 江南冲她莞尔一笑,做坏事的是程怡心,她有什么好怕的。 没等两分钟,没心没肺的程皓出来了,拽着她的手、催促她快走,江南又冲程母一笑,转头带着程皓走了。 路上,程皓主动提出他想去工人俱乐部,那边公园里新弄了好多儿童娱乐设施,又有小孩一起玩,程登临带他去过一次,他还想去。 江南自然没意见,看着他玩得满头大汗,才带着他去吃饭,还是上回那家西餐厅。 进门后,又遇熟人,却不是江南,而是程皓。 “皓皓?”只听有人惊讶唤道。 江南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漂亮有气质的女同志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两人惊喜地看着程皓,小女孩也开口唤道,“皓皓哥哥。” 程皓似乎挺无奈的,回了一声,“瞿阿姨、盈盈妹妹。” 江南听到这个姓,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仔细一打量,单看这长相气质,确实有做白月光的潜质。 二人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没有认识的必要,江南就跟人点点头,带着程皓走了。 只听后面的小女孩奇怪问她妈妈,“妈妈,今天皓皓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江南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烦恼的程皓,只听程皓道,“我爸带我出来玩,总会遇上她们。” 没想到今天换了他妈,还能遇上,好烦哦! 江南笑笑没说话,让他点了餐。 只没多大会儿,她的熟人也来了。 李旭、赵瑞和上次那个男人。 男人见到程皓母子也很惊讶,主动过来打招呼,“又是你呀,小伙子,咱们真是有缘呐!” 江南无语地看着李旭和赵瑞,这才分开多久,又遇上了。 两人也意外。 而程皓已经不太记得那个男人,面露迷惑,男人见状,笑出了声,“不记得我,总记得你后爹吧?” 说着,手往后指了指。 那头,瞿思君听到这话,瞳孔缩了缩,直直看向那个所谓的“后爹”。 第52章 “后爹”这个词一出, 程皓想起这俩人是谁了,没理跟他开玩笑这人,只冲着他身后喊了一声, “舅舅。” “舅舅?”卓守诚惊讶回头, 后爹变舅舅了? 却见李旭笑嘻嘻道,“舅舅喊我。”又拍了拍赵瑞的肩膀,“这是后爹!” 介绍完, 自己都笑了,原来他姐和瑞哥在外头被人这样误会吗? 李旭说着, 自顾拉开椅子坐下, 撸了一把程皓的脑袋, 上回甥舅见面还是他去年送她姐去上大学回来时,给程皓送玩具。 而赵瑞则无奈警告,“别胡说八道!” 卓守诚根本不理他,只一脸稀奇地打量着江南,“你居然是李三儿的姐姐, 那咱们也算老相识了,认识一下,卓守诚。” 边说边点了自己两下, 又感慨道赵瑞这小子连窝边草都不会吃! 江南笑笑, 自我介绍了名字,就听李旭赶人, “你们有事去别处聊, 我就跟我姐我外甥在这儿吃了。” 李旭觉他一个听指挥的“小弟”, 就不去听他们那些绕人的政策什么的了。 卓守诚正想说这小子过河拆桥, 就被赵瑞勾着脖子,大力搂走了。 瞿思君失望地收回目光, 原来不是。 她以为那人会是登临前妻的新对象,如果是,登临是不是就能重新考虑和她在一起了。 她申请调到安城,原本不过是想离曾经的美好近一些,但令人惊喜的是,登临也离婚了。 然而,她期待中的旧情复燃并未出现,她能看出登临心中仍旧有她,不过占据更大位置的人却是他的前妻。 瞿思君想不通,当年登临对他前妻的感情明明没有很深,不过出于责任,如今他们离婚,登临的情意反而更深了,且更为克制,从他的言谈中,瞿思君能感受到,他认为和那位江南同志离婚、远离她的生活,对她更好,所以他就这样做了。 瞿思君伤心,只觉物是人非,又恨他们相识太晚,中间偏偏隔着一个江南。 她不愿放弃,所以直白地问登临,他离婚有没有她的原因。 程登临沉默,那就是有! 瞿思君欣喜,只长时间偶遇、接触下来,登临对她和她的女儿在生活上多有照顾,却并未改变想法,仿佛在为他的前妻守身一般。 瞿思君便不觉和江南比较起来,她早年见过江南的照片,知道她生得明艳漂亮,如今见到真人,确实如此。 上学时,她看江南,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因为她是大学生、她腹有诗华,而彼时的江南不过是一个在家奶孩子的村姑,可现在江南考上了国内闻名的大学,她们似乎站到了同等位置,不,或者说江南比她站得更高一些,因为她的大学含金量更高。 而今,江南毫不犹豫抛弃了程登临,可能找了另一个人。 她又不觉比较起二人的眼光,她新看上的人会比程登临更好吗? 瞿思君仔细观察了,那人与登临是不同类型,生得高大、行事也有些粗鲁,经过上一任丈夫的家暴,瞿思君对这种一看体型就无力反抗的男人有些畏惧,她欣赏不来,所以生不出什么心思。 她只惋惜,如果这人真是江南的对象就好了,可以早些让登临死心。 江南不知道她这份心,知道了也只会唾弃程登临,是不是只有失去和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才老是念念不忘,如果将来变成她梗在程登临的新妻子之间,那她会被恶心一辈子! 只她现在一无所知,叫来服务员给李旭点了餐,三人边吃边聊。 程皓突然向江南道,“我爸让我跟你说,他要给我转学到机关小学,你以后就到政府大院这边接我,东西也寄到那里。” 瞿思君听到这话,给女儿擦嘴的动作一顿,分了一抹神过去。 江南意外,“你爸要带你搬出来住?” 程皓点头,表情苦恼又纠结,他舍不得他的兄弟和朋友。 “你们住哪儿?”江南又问,程登临在单位没分到房子,他们怎么住? 只听程皓道,“我爸说他申请了宿舍。” 听他爸描述,好像就跟他妈以前在中学里那个宿舍差不多。 江南倒是没意见,离开程家生活,对程皓的成长更好,只是程登临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难道程怡心坐牢,程父程母迁怒程皓了? “你在家有人欺负你了?”江南沉声问道。 李旭一听这话,也冷下脸。 程皓嘟着嘴,手上的叉子一翘一翘的,“我和笑笑鸣声吵架,奶奶总偏向他们,比以前还过分,爸爸跟奶奶吵了一架,就说带我搬出来住。” 江南不意外,毕竟程母以前就偏疼陆家兄妹俩,如今程怡心坐了牢,怕是更怜爱了。 而且程怡心刑期只有六个月,年底可能就能回家了,程皓搬出来住也好,谁也不能保证程怡心会不会迁怒,甚至伤害程皓。 江南正思考着这事儿,就听程皓小声问她,“妈,我姑是不是成劳改犯了?” “你不知道?”江南挑眉。 程皓答道,“我偷偷听奶奶和爷爷说的,别人都不知道。” 江南了然,想也是,程家不会到处宣扬。 就像程皓这小子,知道了也不敢往外说,在外面还晓得小声保密,估计怕让人知道他有个劳改犯姑姑,别人就会带有色眼光看他、不跟他玩了。 “奶奶还说是你害的姑姑,我问我爸,我爸说是姑姑先害你的。”程皓又道。 江南好笑,对程母这种颠倒黑白的做法丝毫不意外,只教程皓道,“你爸说得对,是你姑先害我的。以后你奶奶再拿这个说事,你就理直气壮怼她。 同时,你要记住你姑的教训,有个词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她不想着害我,就不会坐牢,你以后也绝不能主动去害人,当然,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得让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但是,手段一定要合法,不然即使你是受害者、你吃了亏,坐牢的也是你,懂吗?” 程皓眼睛放光地点头,懂! “就像上次冯小俊抢我玩具、把我推下楼,他家就该赔我医药费和玩具,但是他们家没钱,他爷爷奶奶到家里哭了一顿,就只赔了医药费,我爸说算了,妈,你说是不是该叫他赔我十个百个玩具!” 江南听了,“噗嗤”一笑,“你倒是挺会举一反三!” 李旭原本还为程怡心又针对她姐、她姐出了这么大事儿居然瞒着他而生气,就被外甥的话逗笑了。 江南笑道,“这事儿,你爸处理得确实欠妥当。但他已经处理完了,咱们大度一点,给他留点儿面子,别翻旧账了。 下次你记住了,再遇上这种情况,就看对方是不是故意推的你。如果是意外,又确实拿不出钱,那只出医药费也可以。但如果像这个冯小俊一样恶劣,你告诉你爸,没钱就让他们分期还,他家总有人开工资吧,每个月一块两块,会有还完的时候。” 程皓重重点头,他记下了,下次一定不会吃亏了,可是,“我的火车头摔坏了,修不好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妈,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江南会意,但没表示,只听李旭一拍桌,“摔的是我带回来那个火车?” 程皓沮丧点头。 “下次别找你爸了,告诉你舅,我去收拾他们!”李旭生气道。 那个铁皮火车玩具他姐在沪市百货商场花了十几块买的,那可是他姐当代课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他又千里迢迢坐火车运回来,居然就这么坏了?这事儿还轻描淡写就过去了?程登临真不成器! 瞿思君听得惊讶又皱眉,没想到江南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而且她怎么能这样教孩子! 第57节 还有登临的妹妹……居然坐牢了? 卓守诚和赵瑞就在不远处,也听得津津有味,卓守诚半边身子探过桌冲赵瑞道,“李三儿他姐这性子真不错,你真不考虑吗?” “用不着你管!”赵瑞面色淡定地后仰。 卓守诚一琢磨这话好像有门儿,戏谑地看着他,坐了回去,他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又说回他们的正事儿,“s口工业区开始动工了,这块肥肉,咱们是连点儿油星子都碰不到啊。” 那钱就撒在地上,愣是不能捡! 赵瑞好笑,“那你有什么办法,去铲土搬砖吗?” 工业区现在一切才刚起步,还在建设当中,缺的只是建筑工人,建成后招的也是外商。 卓守诚只能等深市特区建立,先不说他能拿出的钱跟海外投资商相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赵瑞不知道这些年他赚了多少,但是一旦拿出来现了眼,立马就能把他的市委秘书长老爹拉下马。 建筑工人倒是挣钱,工业区和投资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有激励机制,能干的一个月能挣一百多,如果能组织施工队去,也很挣钱,但是眼下组织施工队是剥削、是犯法,一抓一个准。 所以除了等,别无他法。 心痛啊! 卓守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赵瑞劝他,“你正好趁这段时间多积累点儿资金。” s口工业区不允许土地买卖,等后期特区规划得更大,就是下手的时机了。 卓守诚知道是这个道理,也就摆手不谈了,又问赵瑞,“你呢,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种菜吧。” 黑二这一搞,赵瑞这一年怕是废了,盯着他们的公安,好几个月没收获才撤走,赵瑞看样子是打算一年时间都不动弹,听说黑市那边找他合伙做生意,他也不干。 赵瑞闻言沉默一笑,如果之前,他能从容反问卓守诚,“一辈子种菜有什么不好?” 但余光扫过那抹身影,他犹豫了。 赵瑞不说话,卓守诚以为他有什么不能透露的主意,也就没多问。 两人也点了菜,简单吃了两口,差不多和江南他们一起吃完结账,瞿思君也是前后脚。 出门后,李旭打算和江南一起送程皓回去,他知道了他姐把程怡心搞牢里去后,不敢让她单独靠近程家,万一那家人没忍住报复怎么办! 赵瑞也没事,所以还叫上了赵瑞,只想着也许能给他瑞哥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江南却奇怪,“你们不用回去上工吗?” 李旭莫名,“请假了呀。”怎么这么问? 江南不解,既然今天可以请一天假,昨天为什么要赶天黑干活? 赵瑞见到江南这模样,瞬间就知道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单位食堂规定早上九点半收货。” “这样啊。”江南恍然,不过也用不着陪她来回跑,麻烦得很,正想拒绝,却听瞿思君喊她,“江同志,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李旭疑惑,看向江南,“认识?” 江南摇头,不想认识。 但她不答应,人也不走,就这么看着她,江南无奈跟她往一边走了几步。 瞿思君也不耽误她的时间,直抒来意,“江同志,我和登临结婚后,可以请你减少来看皓皓的次数吗?我会照顾好他的。” 即使她和程登临还没有进一步进展,但她相信他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 她觉得江南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太尖锐强硬了,对程皓影响很大,而这种影响会影响她们以后的生活,她不希望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和程登临闹矛盾。 江南闻言一笑,“可以,如果程皓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不用定期来看程皓,省时省力、不用花钱花心思,她有什么不乐意的,但这事得尊重当事人小屁孩的意见,只要瞿思君能哄住了程皓就行。 但这话在瞿思君听来,就是江南的婉拒,因为她认为没有孩子不愿见亲妈。 因此,“被拒”的瞿思君抿了抿唇,不高兴地带着孩子转身走了,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留在原地的江南,一脸莫名其妙。 后又自己走回来,带着推拒不了的李旭赵瑞,一起送程皓回家。 公交车上,程皓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看站在他面前的江南,又看看江南身旁小心又装不经意护着她的赵瑞,“他真的不是我后爹吗?” 江南不想再解释了,自暴自弃道,“你想他是吗?” 赵瑞闻言,面色不变,心跳漏了一拍。 程皓不说话了,转身看着窗外,那态度应该是不想,李旭看得好笑,“你明明不想,非招你妈,是不是活该?” 程皓“哼”了一声,不理李旭,沉默了一路,回到院子外,才别别扭扭地问江南,“你下个月还来吗?” 江南好笑地看着他这递过来的和好台阶,回道,“来的,我在工人俱乐部听人说八月十六公园有灯会,我带你去看灯。” 程皓听了,这才喜笑颜开带着打包的蛋糕回去了。 “走吧。” 江南看着程皓进了门,招呼李旭和赵瑞道。 只没走出去几步,听见有人喊她,江南回头,是程登临。 “有事?”江南远远问他。 程登临边点头,边快步走近,这才发现跟着江南的不是她两个表兄弟,而是李旭和另一个陌生男人,他多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人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程登临看不出这人的情绪,但能感受到他落在江南身上的眼神,带着别样的意味。 程登临内心酸涩,想把江南叫到一旁。 江南不去,只想这两口子都什么毛病,她跟瞿思君两个女人说话,瞿思君想避人她能理解,她跟程登临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不用专门到一旁,叫人误会。 程登临无奈,沉默一瞬才道,“怡心的事儿,对不起。” 江南笑道,“你不是说不再管她了吗?用不着你来道歉,我分得清你和她,而且她坐牢了,我们这桩恩怨就算了了。”程怡心以后再作妖,她还治她就是了。 程登临点点头,他明白了,然后给了江南一个新地址和联系电话,这是他宿舍的地址,以后方便江南联系程皓。 江南拿笔记下,把本子收回包里,又将程皓后半年的生活费给了他。 边给边想,她得快点儿挣钱了,不然就坐吃山空了。 这事儿完了后,江南跟他也无话可说了,招招手就走了。 程登临一直目送他们远去,江南从始至终没有回头,但那个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雄性戒备。 程登临颓丧地苦笑一声,回了家,他问程皓,那个男人是不是他妈妈的新对象。 程皓摇头苦恼道,“我妈说不是。”但他看着像。 程皓又跟程登临说起巧遇瞿思君母子的事儿。 程登临一听急了,忙问程皓,“你妈什么反应?” 程皓心大,随意道,“没反应啊,瞿阿姨还找她说话了,她也没怎么样。”起码没生气。 程登临垂头念叨了一句“没反应”,叹息一声,是该没反应,小南已经有了新生活,对这些前尘往事无所谓了…… 回去的驴车上,李旭才问起江南,“姐,程怡心害你,就是瑞哥帮你忙的事儿吗?” 事情早被程皓暴露了,江南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已经解决了,别跟家里说了。” 李旭仔细问了事情经过,赵瑞也留心跟着听了,他早早得了钱或光寄来的卷宗,知道全情,唯一缺失的是江南的处理过程。 李旭听完,又气又怒,拍了一把车板,“怎么才判六个月!” 江南好笑安抚他道,“她要是判的多了,就说明我受到伤害了。” “那还得感谢她不成?”李旭没好气地扭过头,跟个孩子一样。 江南笑了。 姐弟俩就这样聊了一路,赵瑞多在听,不知在想什么,偶尔才插话。 到村口时,赵瑞停下车,将缰绳让给李旭,让他去还,又叫住江南,说想问她点事儿。 李旭虽不知他们要说什么,但见两人独处就高兴,“嘿嘿”两声笑后,抽着驴快速离开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意撮合两人。 赵瑞见驴车走远,感觉烟瘾犯了,摸了摸裤兜里的烟,终是没拿出来。 转眼只见江南好奇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似在问他到底什么事儿。 赵瑞望着远处暗吸一口气后,才开口问她,“你以后的计划是什么?” 江南莫名,“什么计划?”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瑞回答说,“你的人生计划,你从回来后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我突然想问问。” 江南闻言笑了笑,“怎么,大老板也会对人生迷茫,想听听我们这些小蝼蚁的建议?” 赵瑞也笑,眼神闪了闪,“就当是。” 江南叹了口气,仿佛叹出了上辈子的疲累,才笑道,“当然是挣钱养老啊。” 上大学、上研究生,获得留校资格,进而获得沪市户口,努力攒钱作本金,八八年倒一波国库券,九十年代初全投到股市里,九五年买上十套二十套房收租,就圆满退休了。 赵瑞听了面露喜意,评价道,“除了倒腾国库券,还真是省力。” 国库券需要几个城市来回跑,累人又不安全,其余倒全是轻松的脑力活动。 江南笑,“不轻松些,怎么对得起我‘未卜先知’。” 她上辈子真的很累,这辈子就是来偷懒的。 “养老地选在哪儿?”赵瑞问,“沪市,还是安城?” “这我倒还没考虑过,”江南摸着下巴,“沪市生活便利,安城压力小,大姑也在安城……总之各有各的好,来回住也行。”到那时也不缺这一两套房子和车票、机票。 江南说完,挑眉看向赵瑞,“你呢,大老板,现在可是遍地商机呀,不准备做点儿什么?” 除了种菜种中药,江南还真不知道这位大佬做的什么生意。 赵瑞笑,“你也觉得种地不好吗?” 江南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这辈子想种地?于是稀奇道,“资本家也会累吗?赵老板,这是要回归田园生活?” 赵瑞没回答,只问她,“倒腾国库券要伴儿吗?” “那当然!”江南毫不犹豫,光她一个人,不安全不说,到后期,那么多国库券她也拿不动,她本来也是要找二哥和李旭入伙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赵瑞要加入,当然好了! 第58节 赵瑞见她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不禁笑出了声。 见人一脸莫名其妙,赵瑞稍稍收敛了些道,“你在外求学这一年,有遇上能跟我一样畅所欲言的男同志吗?” 江南一听“男同志”三个字,稍稍回过味儿,又担心自作多情,谨慎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瑞看着她认真道,“如果没有,你觉得我怎么样,在你的人生规划中加上我怎么样?” 江南得到肯定答案,不觉放缓了呼吸,脸上的笑意也没了,“你找上我,是因为你无法对不知情的人敞开心扉,害怕在不经意间透露你的秘密,而同样知道未来的我,是个合适的人选?” 赵瑞失笑摇头,“我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别人不可能察觉,就像李旭,你有听他说过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所以,不可能是这样荒谬的理由。 江南“哼”了一声,这可不好说,李旭对他可谓言听计从,怎么会怀疑他。 赵瑞见她不信,笑了笑,解释道,“重来一次,我本来打算扎根在这片土地上退休养老的,所以我妈给我介绍一看就是要展翅高飞的你,我拒绝了,因为不想绑住你。 刚刚先问你的未来规划也是如此,我想搞清楚我会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如果会,那我不会问你‘我怎么样’,如果不会,我心悦你,想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心的,也许是见到她拿刀装狠演戏的时候、或者是知道她为了保护他对外宣称他是她的对象时、或者那辆公交车上忽然闻见她身上香气的时候,再或者知道她身上穿着用他的钱买的衣服、得知她新衣服很少想给她买的时候…… 而让他下定决心告白,是因为她今天和她前夫说话时,他发现她的前夫对她余情未了,他只一分神想象两人以前的亲密,或是以后还会因为孩子默契来往,他的心里就堵得慌,所以,他没忍住,回头警告了她前夫。 也没忍住,现在向她坦露心意。 而被忽然表白的江南,现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脸上也有种不明的热意,烧烧辣辣的。 “你的烟,拿出来我抽一根。”她烦躁地舔了舔嘴唇道,早见人摸半天了。 赵瑞闻言愣住,又一笑,拿出烟递给她,又用火柴给她点了火,见她夹着烟的手指在抖,他笑意更深了。 江南才吸一口就觉又呛又辣,没忍住偏过头咳了一声。 赵瑞上前一步又退后,笑道,“现在的烟不像未来的那些处理过很多次,很呛的。” 江南闻言,不服气地猛吸一口,吐出后不吸了,夹在手指间晃荡,看了远处的风景许久,才转回头认真地看赵瑞。 第一眼见到这人,她就知道符合她的审美,了解到他是剧情人物后,她不招惹麻烦,但经历过一些事后,又多次承了他的情,他们之间越来越熟悉,江南能感觉他从那个电视剧里走出来了,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她需要回报的人。 扪心自问,她真的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一点儿没动心过吗? 如果没有,她就不至于手抖让人看笑话! 江南缓和了下心情,又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没有同意陆笑笑成为你的儿媳妇?以后如果你的儿子再次和陆笑笑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她可不想跟程怡心做亲家。 赵瑞一听她这个问题,心定下来了。 “陆笑笑心眼太多,你应该深有体会吧,赵川泽玩不过她,我当时还是一个好爹,一心为着他想,后来我妈出事儿,把他赶出家门后也就无所谓他了。 这辈子陆笑笑的母亲想害你,就更不可能了,而且赵川泽我打算等他大学毕业就让他离开家的。” “我要上学,上研究生,以后希望留校工作,长期住在沪市……”江南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没关系,”赵瑞温和笑道,“我去看你,读博士也没关系。” 他完全尊重她的意见,又补充道,“我上辈子有香港中文大学的管理学硕士学位。” 他去进修过,知识在脑子里,所以这辈子虽没有执着学业,但配得上她。 江南好笑看天,“我上大学期间不能结婚的,咱俩如果真在一起,光等结婚证都要等好几年。” 赵瑞正想说没关系,江南却突然靠近他,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我可不可以先验验货?” 听了这话,赵瑞瞬间僵住了。 脑子正乱成一团浆糊,不知应下好、还是不应下好,江南就将她手上的烟塞到他嘴里,手指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赵瑞留在原地,嘴里的烟改含为咬,狠吸了一口平复他心里和小腹涌起的躁动。 眼见江南即将走远,“我当你答应了!”他喊道。 江南没回答,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第53章 回到家的江南, 第一件事就是打凉水洗脸,给自己降降温。 她远没有表现的那么潇洒,逗弄赵瑞那一下, 不过是还击他笑话她手抖。 偏李旭回来后, 还笑嘻嘻追着她问两人说什么秘密了。 江南好笑,“都说是秘密,还能告诉你?” 去年, 她和赵瑞在众望之下相亲没成,今年, 兜兜转转又在一起了, 江南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年头谈恋爱不能大张旗鼓, 她和赵瑞也不知能走多远,结婚更是遥遥无期,江南索性顺其自然,等家里人自己发现。 所以,她这一天行事如常, 大姑一家也没发现什么,只有李旭总是狐疑地盯着她,去了赵家一趟回来也如此, 想来赵瑞也没告诉他。 江南看着李旭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模样, 嘴角不觉露出笑意,一夜好梦。 只是大早上起来, 就在院墙外见到赵瑞, 吓了她一跳, 江南走出去, “这么早来干什么?” 赵瑞笑笑,把手上的信封递给她, “给你送点东西。” 江南疑惑,当即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半,是布票和钱,江南笑了,问他,“给我买衣服的?” “嗯。”赵瑞点头,“先做两身穿着,中午我去公社给卓守诚打电话,让他帮忙从港城带些新款式回来。” 跟卓守诚一起做生意的人已经开拓出了一条线路,带几件衣服不成问题。 江南听了嘴角露笑,“不用带,这些就够了。” 说着,她把布票挑出来收下,钱原样塞回加入本裙叭咦死吧以留酒柳3看漫.看饰品还有更多呜呜.开车去还给赵瑞,他们还不到这一步。 赵瑞却不接,坚持道,“拿着吧,上回你的衣服划破了两件,你才买了一身,还差一件,就当是赔你另一件。” 江南好笑,别说那是两件旧衣服,就是新做的,也没有那条裙子贵,否则,她怎么会把多余的钱寄回来。 这信封里的钱都够再买两条新裙子了。 于是,她调侃道,“赵老板出手很阔绰嘛,不知手上的存款够买几张国库券?” 赵瑞的喉结滑动,说不出话,他现在确实还没有让她随意花钱的资本。 只见江南上前一步,将信封拍在他的胸膛上,拇指顺着信封的边沿在他衣服上轻划了一道,赵瑞呼吸一滞,又想起昨天“验货”的事,反射性地抬手去捉江南的手指,江南却收回了手,他只手忙脚乱接住了信封。 “先留着吧,以后有你出血的时候。”只听江南道。 赵瑞笑了,他等着这个“以后”。 “小南?” 江大姑突然在院里喊江南。 江南笑着看了赵瑞一眼,没说话,转身回去了。 赵瑞在原地站了会儿,只听江南回复李旭他妈的问话,“我找赵瑞帮忙淘换布票,他不收钱,非要白送我。” 赵瑞听李旭妈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就朝院外来,连忙抬脚往家走。 这天过后,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江南在家帮忙做饭、构思她的新小说,赵瑞上工,两人偶尔站在院门外说几句话,距离不近不远,没有任何亲密举止,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只有两人知道到底是不一样了,两人说话更放松、更随意,每天光是这样聊上几句,精神就能愉悦一整天。 两家人也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江大姑问李旭,“你姐和赵瑞是不是有情况,怎么老搁一块儿说话?”还有两人脸上那笑、那眼神一看就有问题! 李旭觉得也是,但两人就是不正面回应,一问就岔开话题。 直到八月十六这天,李旭知道江南要带程皓去看灯,自告奋勇帮她借车,江南拒绝了,他下午到地里上工不见赵瑞,找记工分的小队长一问,才知道他瑞哥也请了半天假! 李旭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头有猫腻,借着上厕所的名头跑回家,到赵家一问,就听赵母说,“赵瑞带小泽进城看灯会去了。” 李旭一听,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这么巧?! “您怎么没一起去?”他问道。 赵母摆手道,“大老远坐车就去看一小会儿灯,我可不遭那罪。” 赵母晕车严重,李旭是知道的,所以他干笑了两声,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他就兴奋跑回地里找他妈去了。 “妈,您说他俩是不是好了?”李旭炯炯有神盯着他妈,期待一个肯定答案。 江大姑低头琢磨了几秒钟,抬头一瞧他这表情,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还有心情瞎打听你姐,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老大年纪还光棍一条,丢人!” 然后,转身干活去了,心里却想着江南说今天看完灯回不来了,要在城里住一晚,这不会住出事儿来吧? 但转念一想,小南不能生了,好像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江南不知她大姑已经把事儿想到了不可描述那一层,她穿着新做的裙子,慢慢在路上走着。 直到一阵“叮零叮零”的铃声响起,她回头,只见赵瑞骑车带着赵川泽到了她身前。 “上车。”赵瑞偏头示意。 江南对着瞪大眼睛看她的赵川泽笑了一下,上了车后座,不过考虑到这小孩儿的心情,她没伸手搂赵瑞的腰。 赵瑞却不满,声音平静提醒道,“你扶稳,小心像上次一样摔了。” 江南笑笑,抓住了他的一侧衣服。 赵瑞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上扬,心里仍旧不满意。 同样不满意的还有赵川泽。 他能感觉到他爸和他妈离婚后,不像以前那样疼他了,今天还是这一年来他爸主动说要带他出去玩儿,赵川泽高兴坏了。 只是他爸奇奇怪怪的,后座明明空着,却让他坐前杠,原来是为了带这个坏女人。 果然,他们总是一起偷偷出去玩,赵川泽想。 那天他爸从城里回来,他问过建设,建设家又吃了同样的蛋糕! 他爸还没娶后妈就不疼他了,娶了后妈是不是对他更坏?就像虎子,他后妈不给他吃饱饭,他爸也不管,只喜欢他弟弟。 想到这儿,赵川泽忍不住想抹眼泪,但又担心哭出来,他爸就不带他去玩了,只能憋着。 江南和赵瑞一路闲聊,没注意到这小人儿的情绪变化,到了公社后,赵瑞把江南和赵川泽放在公交车站,自己去朋友家寄放自行车。 第59节 两人独处时,江南才察觉赵川泽的异样。 因故意逗他道,“你不高兴呀?” 赵川泽不想理她,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别过头看向另一边。 江南佯装叹气,“原来你不喜欢看电影、看灯会,早知道我就不让你爸带上你了。” 这是实话,赵瑞记得江南要带程皓去看灯会的事儿,想借着这个机会约会,便问江南他能不能一起,江南答应了,并让他带上赵川泽。 她的原话是,“我带了儿子,你不带,不是亏了?” 赵瑞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答应了。 赵川泽这才回过头,震惊道,“你让我爸带我?” 江南点头,“嗯,我带我儿子去看灯,你爸想跟我一起,我就让他带上了你,也可以说是我带你去看灯。” 赵川泽才不信,“你不说,我爸也会带我的!” 江南见他气鼓鼓的,似乎恢复了精神,不再一副要哭的模样,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 可江南不说了,赵川泽又跟她搭起话,“你怎么老去看你儿子?” 江南好笑道,“我哪有‘老去’,一年也就三四次而已。” 赵川泽沉默,他妈妈一年也没回来看过他一次。 于是,他又问江南人,“你在外面见过我妈妈吗?” 江南说“没有”,见他沮丧,安慰了一句,“外面的世界很大,人和人很难遇上,你好好学习,以后到你妈妈生活的城市去上大学,就可以经常见到她了。” 果然,赵川泽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想了想又警惕道,“把我送走了,你是不是就跟我爸爸结婚了?” 江南好笑,“你走不走的,影响不到我跟你爸爸。” 她可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江南摇头一笑。 正好赵瑞回来了,她也不跟小屁孩计较,三人上了车,赵瑞坐中间,江南和赵川泽各坐一边,见这一大一小不对劲儿,他靠近江南问,“怎么了?” 江南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没事儿。” 赵瑞又回头看不时偷看江南、一脸心虚歉意的赵川泽,这就不像没事的样儿。 三人就这样进了城,转车去政府大院接程皓。 江南让赵瑞带着赵川泽在门口等,自己进去把程皓带出来。 程皓跟着他妈到了门口,又见到了熟悉的赵瑞,质问江南道,“他又来了,真不是我后爹吗?” 江南闻言,向他严正声明道,“他是我对象,但不用给你当后爹,”又看向炸毛的赵川泽,“你也一样,我只是跟你爸在一起,不是你后妈。” 然后,同时看向两个小孩,“你们俩可以当对方是陌生人,”又用手连了连自己和赵川泽、赵瑞和程皓,“我们互相之间也可以是陌生人,懂吗?” 两小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不懂! 你们只要结婚了,不就是我们的后妈后爸,怎么会是陌生人,别想糊弄人! 江南深吸一口气,无奈道,“那就把他们父子当作和我们去一个地方的陌生人,这总能理解吧?” 这话一出口,赵瑞先幽怨地看了过来。 江南一顿,又补充道,“以后有很多机会一起行动的陌生人。” 程皓听了,嘟囔道,“后爹就后爹呗,这有什么的。” 有了前面几次见面的铺垫,他都有心理准备了。 赵川泽可不一样,他爸上回还说不会和建设的姑姑结婚呢! 但不管怎么样,接到了程皓,人齐了,他们开始前往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 路上,程皓叫赵川泽,“喂,小孩儿,你以后会给我妈养老吗?” 程皓八岁,比六岁半的赵川泽高一个头多,看赵川泽就像看小孩儿。 赵川泽又炸毛了,看了一眼江南,大声回道,“不要!” 程皓转头看江南,教育她道,“你看,我就跟你说不要给人当后妈,别人家的儿子不会给你养老的。”口气跟个小老头似的,老成得很。 江南好笑,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这是挑拨离间吗?” 赵瑞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妈我会照顾的,不用别人养老,也不用你!” 程皓上下扫视了他后,摇头叹气道,“等你也老得躺在床上动不了,你俩就干瞪眼看着对方。” 赵瑞听了这话,额际青筋直跳。 江南看得好笑,凑近他道,“你不还夸他‘善解人意’来着吗?” 赵瑞反靠近她,“还好不是我亲儿子。”不然他一天能揍八遍! 江南幸灾乐祸。 两个大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程皓无奈摇头,赵川泽只想冲上去把他们分开,只赵瑞作为父亲的威慑力十足,他不敢。 就这样,四人组到了电影院,江南询问了两个小屁孩的意见,选了一部抗战片,在两个小孩冲啊、杀啊的口号中结束了这场电影。 出来后,两人似乎跟着演员在电影里激战了一场,有了同一个战壕的友谊,兴奋地讨论着影片中的战争场面,又比较起家里的枪械玩具,连饭都顾不上吃。 天色暗下来后,他们到了工人俱乐部,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周围的小摊小贩也不少,处处生意爆满。 这年头娱乐少,大家都来凑热闹。 江南担心挤散了,一直单手按着程皓的肩膀,禁止他瞎跑,赵瑞原本牵着赵川泽的,但他个子小,前后左右都是人,什么也看不到,赵瑞索性将他抱起来了。 赵川泽很高兴,正得意洋洋地看向江南和程皓,准备炫耀,却看见他爸紧紧牵着坏女人的手,而坏女人正低头跟她儿子说话。 他看到了他爸脸上开心的笑,不禁想,坏女人有那么好吗? 其实还挺好吧,能上大学、写电影、会经常去看她的儿子,还给建设爱红买好吃的好玩的…… 如果他的妈妈也能这样就好了,赵川泽偷偷看着江南。 而顺着人群走了一会儿的江南,后悔了。 灯是好灯,花样、配色都很漂亮,看得出来是老手艺人的作品,但是人真的太多了,这根本不是来看灯的,是来看人头的,跟后世的旅游景区有得一拼。 人多灯少,就容易一圈一圈围着看,程皓个子也不高,有时候实在看不到,只能靠赵瑞换着抱他们起来看。 等把全部样式的花灯囫囵看了一轮,江南就哄着两个孩子说买汽水喝,带他们出来了。 出来一瞧几人头上全是汗,江南和两个孩子还好,只是挤得热,赵瑞是热加累,几十种花灯,来回不知举了多少回四五十斤的“铁”。 江南拿手帕给他,赵瑞不接,眼神就那么看着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江南好笑,体谅道他确实辛苦,就给他擦了几下。 擦完将手帕一折,正准备收起,就见抱着汽水瓶的俩小屁孩直勾勾看着他们。 江南面露危险的笑意,问他俩,“好看吗?” 两人忙摇头,转过身去时,只听程皓跟赵川泽说,“大人真肉麻!” 赵川泽认同地点头了。 赵瑞闻言深吸一口气,不停告诫自己这不是他亲儿子! 江南看得好笑,程皓喝完汽水,看见有卖玩具的,又拉着江南要去买。 江南一想今天这灯会看得失败,补偿他一下也可,于是叫上赵瑞父子一起,给赵川泽也来一个。 只还没到摊前,就遇上了熟人。 程登临抱着一个小女孩,带着瞿思君,正在跟带着陆笑笑陆鸣声的蒋绍说话。 三方人马一见面,先开口的是江南,“这么巧?” 她去接程皓的时候,可没听说程登临也要来。 别说她,程皓也不知道,所以他看向抱着瞿盈盈的程登临,脸色不怎么好。 程登临见状,立马跟程皓解释道,“盈盈听说你来看灯,她也想看,你瞿阿姨听说人多,担心不安全,就找了我。” 江南抬手把程皓的脸拨向她,笑道,“听见你爸的话了吧?玩具还要不要了?” “要!”程皓大声道,然后扭头就朝摊子走去。 江南对着几人点了下头,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赵川泽的赵瑞,赵瑞伸手,江南自然回握,牵着他跟上程皓。 剩下程登临、瞿思君和蒋绍看着他们的背影,虽然各人想法不一,但脑海中浮现一个共识,原来他们真是一对。 江南带程皓和赵川泽买了玩具,远远见程登临还没离开,就将程皓交给他,省得她再跑一趟。 临走前,她劝程皓,“身为小男子汉,大度点儿!你经常丢下你爸跟我出去玩,你爸也没难过、没闹你,何况你不在的时候,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围着你一个人转,知道吗?” 程皓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勉强地点点头。 而身后的赵川泽,看了看他爸,不知想的什么,也小幅度地跟着点点头。 送走程皓,赵瑞抱着儿子,带着江南往回走。 江南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会儿,认出不是去招待所的路,便问赵瑞,“我们去哪儿?” 来之前,赵瑞说介绍信的事儿交给他解决,江南就没问,现在不去招待所吗? 赵瑞解释道,“我和李旭在城里有一个长租的落脚点,偶尔会来休息。” 而后,他便带江南到了一处民房,开门进去。 灯拉亮后,江南看了一圈,小小的三间房,卧室、厨房、仓库各一间,院里种了棵柿子树。 卧室里两张床,赵瑞将赵川泽放下后,利落地将床褥拿出来铺好,道,“我和我妈从沪市回来时,住过一天,离开前床单被套都拆洗过了,就是被子晒过也放了许久了,味道不怎么好,将就一下吧。” 江南无所谓,招待所的床褥也不知多久没晒过太阳了,且床单被套还不知换没换洗过,赵瑞这条件已经很好了。 床铺好,赵瑞又烧了水,三人简单洗漱完,就上床躺着歇息。 江南一张床,他们父子俩挤一张。赵川泽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有什么不轨行动。 只他今天坐了车,又看电影看灯,实在玩累了,没一会儿就抱着他的新玩具呼吸均匀了。 江南没忍住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这小子就这儿还盯他们的梢儿,她起身穿鞋,走到外面。 赵瑞也跟了出来,小心关上门。 两人借着月光相视而笑,凑在一处拉闲散闷,不知怎么的就说起那天“验货”的事儿。 一时没了话,两人在一起半个多月,连手都是今天趁乱拉上的,后来赵瑞为了宣示主权,两人才有了第二回 ,更别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第60节 如今月光如水,二人靠得又近,情到浓处,没什么好克制的,一人踮脚一人低头,两片温热便贴到了一处。 赵瑞似乎不敢太大动作,江南主动张了嘴,他才长驱直入,凶狠掠夺。 江南一时间被牙磕得唇肉疼,没忍住推了推他,“你是不是不会?” 赵瑞舍不得离江南太远,说话的气音喷洒在她的唇上,“嗯,不会。”声音喑哑低沉。 他以前和岑静秋就没亲过嘴,后来又单身近二十年,怎么可能会。 江南正想说话,却被赵瑞粗糙的大掌捂住嘴,气狠狠道,“你也不会!” 不管江南会不会、曾经和谁有过,那都是不会。 “哼——” 江南笑了,眼里满是星光,赵瑞看呆了,不觉松了手,两人又慢慢贴在一起,直至赵瑞熟练掌握这项技能。 次日,两人早早叫醒赵川泽回了大队,赵瑞还要上工。 江南进了家门,就见到坐在院里等她的江大姑。 江南讨好地笑笑,问道,“大姑,起这么早?” “哪儿有你早!”江大姑哼笑道,一大清早,就从城里赶回来了。 江南只得主动坦白,她跟赵瑞好了。 “那你们怎么个说法?”江大姑问道,江南这酒席不能摆,证也不能领,更不能未婚同居,就这样没名没分地处着? 江南道,“目前先这样,我们都不急。” 大姑也头疼,事关侄女的未来,不这样还能咋地,只能不住感叹,“你说你们要是那回相亲看对眼了,录取通知书下来前就领了证,那还有这么多事儿?” 江南只暗叹,世事无常,她也没料到会有今天,只能自打脸。 就此,两人这事儿算是过了明路了。 最高兴的当属李旭和赵母,恨不得买串鞭炮来放放。 意料之外,赵川泽没有闹着反对,赵母欣慰地搂着他夸长大了、懂事了,赵川泽手上拿着江南买的玩具没说话。 时间过的很快,马上八月底,江南要赶火车回学校了,赵瑞给她订了卧铺票,江南知道时间后,让赵瑞提前一天送她进城。 赵瑞喉头滑动,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两人再次回到了出租屋,昏暗的屋内,两次过后,江南呼吸不稳,“这不是挺会吗?” 赵瑞搂着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也是去过私人录像厅的人。” 八十年代私人录像厅到遍地开花,有人开了,请他去捧场,当年看过的岛国的动作片,他以为看过就忘了,没想到会有实验的一天。 这可把江南逗笑了,那跟高中生约着在宿舍一起看片差不多吧。 “验货满意吧?” 只见人凑近她耳边说,明明不好意思还偏要调戏人,江南笑得更欢了,把赵瑞迷得再来了一次。 第二天,赵瑞把江南送到火车站,即使两人关系有了实质进展,也不像一般情侣那样腻腻歪歪、难舍难分。 赵瑞告诉江南,“我可能要去南方一趟,回来有时间就去看你。” 江南回忆起两人那天的话,没问他具体去做什么,只道,“你说过你不想阻碍我的未来规划,我也不希望我会影响你的步调,如果你的这一趟南方行有一部分原因是为我,又危险不必要,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毕竟,赵瑞说过他想种地养老,实在没必要涉险。 赵瑞看着她笑道,“我的计划启动也需要积累资金不是吗?” 江南听出来了,有她的原因,但赵瑞坚持,她不再劝,尊重他的选择,只道,“路上小心,我等你安全回来。” 赵瑞点头,催她上火车,在“呜呜”声中,又一次送别她。 第54章 五天后, 江南拎着行李回到学校,宿舍门大开,苏丹正在伏案工作, 但宿舍里却有一台格格不入的收录机, 呲呲拉拉地放着邓丽君的专辑。 这可不像苏丹的风格,江南进门前一敲,苏丹抬头, 见是江南,脸上扬起笑意, 嗔怪道, “我还以为谁呢?自家人还敲门!” 江南笑笑, 这才发现她的下铺住了人,想来是学校安排了新舍友,收录机应该也是这位的。 江南便问,“新同学?” 苏丹心累地点头,“系里今年的新生, 新生宿舍住不下,就往咱们这儿分了。” 江南挑眉一笑,看苏丹这表情, 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还有工作?”江南往苏丹桌上的笔记本一瞟, 但没仔细看。 她们上学期期末就知道苏丹有迎新生的工作,所以江南见她来得早也不意外。 又笑道, “我们又占你便宜了。” 苏丹每学期都是最先到学校的, 一回来里里外外都会擦洗一遍, 她们回回只管入住、收拾自己, 省了不少力气。 苏丹先回了句“就是写点报告”,又说打扫是顺手的事儿, 她又不是天天干之类的话。 两人正说着,新同学回来了,一个长相俏丽的二十岁出头女孩,头上两条骨辫,垂下来的部分往回折,用发带捆住,身上的衣服做得很贴身,彰显出发育得不错的身材,眼下正一手端着盆,一手扇着面前的空气,皱着脸抱怨道,“什么味儿?” 江南不用闻也知道,因此回道,“火车味儿。” 她在火车上住了五天,确实有味儿了,因此不再闲聊,跟苏丹说了一声,就收拾东西去澡堂洗澡。 洗澡回来,又将床单被套拆洗、晒了,才披散着未干的头发坐在书桌前给大姑和赵瑞写信。 只新舍友对她腌菜味儿换成满室的馨香又有意见了,“好劣质的香味!” 江南被突然打扰了写信的好心情,停下笔,不禁想这张床铺有什么魔咒不成,怎么分配来同学都是这副德性。 她回头,打量了会儿新舍友,笑问道,“知道沪市日化厂的地址吗?” 舍友莫名其妙,皱眉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可以写信告诉他们,他们厂子生产的洗发膏和香皂味道太劣质了,熏到了你的鼻子,让他们好好改进一下!”江南一本正经提议道。 那头,苏丹已经笑出了声。 这可是沪市最畅销的洗发膏和香皂,她们宿舍几乎都用的这家厂子生产的产品,不过个人香味取向不同。 江南这月季香皂味儿明明很淡雅,闻起来很舒服。 这新学妹偏要挑刺儿,不过,这两天,她也算基本摸清了这姑娘的性子,见到什么都习惯性挑刺,仿佛她选择的才是最好的,对外国的产品和文化都很是推崇,人倒是简单,没多深的心机,比沈悦之好太多了。 比如当下,明明和江南吵着嘴,见转过身的江南散着长期编辫子呈现大波浪卷的长发、吊带裙露着修长的脖颈和白皙起伏的峰峦,再加上漂亮艳丽的脸蛋儿,像极了港城杂志上的明星,她瞬间惊艳地说不出话来,脸还微微发红,只喃喃回道,“开窗散散味道就好了嘛,做什么说写信提意见那么严重……” 这让江南蓄势待发的攻击瞬间被堵了回来,这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人了! 江南无奈地看向苏丹,苏丹闷笑,冲她摇摇头,无声道,“别跟她一般见识。” 江南只得回过头,继续写信。 第二天,吴慧、徐馨馨和杨玲相继返校,宿舍里仍然播放着那不知从哪儿翻录来的邓丽君专辑,三人跟江南一样稀奇,苏丹介绍了她们认识新舍友,因为不熟悉,几人礼貌问候了几句就过了。 哪知,等三人收拾打理好自己,在宿舍看书的看书、休息的休息,新舍友忍不住开始炫耀起她的收录机,“……这岛国产的收录机是我哥托人给我从南方带的,我说不要,他非带,要不是我喜欢邓丽君的歌儿,我都不想带来,太占地方了!” 江南几人听出她的小心思,都没接话,只有徐馨馨一边看文摘杂志,一边头也不抬直言道,“你喜欢邓丽君,这磁带也不买点儿好的,沈扬学长他们摊子上最次的十块钱三盘那种,音质也比你这好。” 徐馨馨到朋友宿舍欣赏过,还听她们抱怨沈扬学长和他朋友太黑了,拿空白磁带翻录的专辑也卖这么贵,如今看来,贵还是有贵的道理,同样是翻录,质量是有差别的。 徐馨馨的无心之语,可就让新舍友不服气了,站起身,洋洋说这是她哥给她从哪儿哪儿带回来的正版云云,和徐馨馨辩驳起来。 苏丹见状,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江南和身旁的吴慧笑得停不下来,反倒是杨玲一直盯着新舍友,若有所思。 两人正吵着,有人在门口敲门,是邓芳芳,来找江南和杨玲。 徐馨馨和新舍友阮如安这才停了下来,两人各哼一声,谁也不理谁。 江南起身给邓芳芳搬凳子倒水,邓芳芳却摆手拒绝,“我不坐了,就跟你们问两句话就走。” 江南点头,只见她递过来一份稿子,解释道,“你们报纸和校外的报社有联系是吧?能不能帮我找关系把这篇文章报道出去。” 江南翻开一瞧,是邓芳芳写的,质问有关部门个体劳动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具体政策什么时候下发,为什么国家支持个体经济,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仍然在打击他们。 江南没看完,一看开头言辞激烈,就知道出事了,忙问邓芳芳。 邓芳芳捂了捂眼睛,才道,“在你们报纸上打了广告后,生意好了很多,我妈和妹妹都很高兴,学校放假后,学校没生意,我们就在家附近摆,招了人眼,被举报了,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一来,把我家的摊子没收了,我爸也因为这事儿被工厂被开除了,我找人找单位申诉、解释都没能把摊子要回来, 所幸没没收我们这些日子赚的钱,我家还可以从头再来。 别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个卖针头线脑的大嫂,货都是交一半定金赊来的,三天两头被没收,还不起货款,跳江了,人倒是救上了,但是肺部感染,本来就是家境困难才做个体户,如今又要花钱治病,更艰难了, 放假这一个多月,我到处投这篇文章,但都没得到回应,只能找你们帮忙看看。” 其实,她家的情况远没有她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父亲被开除后,每日在家责骂她害了家里,母亲和妹妹对于摆摊也生了畏惧之心,说什么也不愿再做了。 她没办法,只能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她家就要饿死了。 还有千千万万如那位跳江大嫂家一般的家庭,他们明明在做国家允许的事情,为什么就这么费力,她不愿再看到这样的悲剧。 邓芳芳淡笑望着江南,补充道,“不成也没关系。”毕竟相关部门、每家知名报社她都找过、试过了,找到江南她们不过是广撒网而已。 江南告诉邓芳芳,“政策可能明年就下来了……” 她记得明年就可以注册工商营业执照了。 “可我们等不到明年了!” 邓芳芳打断她道,不管是邓家,还是那位大嫂家,没有旱涝保收的工作,又被盯上,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要断粮了。 “我的目的也不说非要明确的政策,我只想让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能分清什么是个体经济、什么是投机倒把,不要混为一谈,让我们暂时度过这个危机就可以。” 江南沉默了一瞬,应道,“那我就帮你试试,但不保证结果。” 她大概弄明白了,这是政策没有落在纸上,下面的执行部门仍在循旧例办事产生的矛盾,如果是相关部门问题,报社可能会有顾忌,不一定会帮忙。 邓芳芳笑道,“行,谢谢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她说完,就告辞走了。 杨玲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欲言又止,只问江南,“找郝主编吗?” 江南点点头,“我去打个电话。” 说着就去了传达室,排了十多分钟队,给郝玫打了电话。 第61节 郝玫听了她的来意,直接道,“稿子你不用给我寄了,我们报社也收到了,内部正在开会研究到底要不要报道,毕竟这是社会热点、焦点问题,只是现在还出结果,等有结果了,我通知你。” 江南仔细听了,确定郝玫并不是在敷衍她,才道了声谢,挂了电话。 回到宿舍,她告诉了杨玲电话结果,却忽觉哪里不对劲儿。 看了一圈,才发现从早响到晚的收录机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江南疑惑。 抬眼望去,却见新舍友挺直着腰背、高高抬着下巴,一副假装认真看书的模样,江南用眼神示意杨玲,这是怎么了? 杨玲摇头,不知道。 江南一出门,她就关掉了。 殊不知,阮如安听了江南和邓芳芳的对话,大受震撼,这是大学生应该关心的事儿吗? 她忽然感觉她的收录机跟这个“忧国忧民”的宿舍格格不入,默默关掉后,假装开始学习。 次日正式开学,江南进入大二学年,上完课后,跟杨玲一起去了办公室打扫卫生,准备投入新的工作。 新学期第一期报纸的主题,原本是上学期末随口定下了美食,只昨天见了邓芳芳后,江南和杨玲都默契地没再提美食相关的话题,两人有了相同的想法,只待说服莫敏。 果然,莫敏听她们一说,叹息一声,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她们打算先将邓芳芳的文章放在《狂瞽》上预热,征集同学们评论、看法后,做一期特别刊,托郝玫帮她们往上送一送,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她们也尽力了。 只是这一期光邓芳芳的文章也不够版面,还要征稿的,而且报纸上的知青小说上学期已大结局,需要选一篇新的来补上。 “小说,就用我的吧。”杨玲从包里拿出稿子自荐道。 这可把江南和莫敏惊喜到了,捧着心道,“欧阳老师的大作完成了吗?” 她俩上学期就知道杨玲在构思新小说了,杨玲看她俩这搞怪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而后又正色道,“是我姑姑的故事。” 不过,这次不是实名。 讲述的是以前特殊年代的特殊爱情故事。 她的姑姑与前姑父经组织介绍,结为夫妻,婚后因二人家庭背景、学识的巨大落差产生了种种矛盾,在这些矛盾或解决或激化的过程中相濡以沫、日久生情,而后革命期间,姑姑身为研究人员、成分又有问题,一形势所迫,二也为了保护丈夫孩子,主动离婚、断绝关系,平反归来,却见前夫组建新的幸福家庭,一切物是人非…… 杨玲的文笔从不叫人失望,文章中姑姑的爱情通俗又崇高,女主角情深又洒脱,让人欲罢不能。 有了这篇文,又有“欧阳林林”的名头,她们下一期不缺热度了。 不过,还是不够,得再选一些内容。 三人又将目光投向最近时事,目前校外报纸热议的就是国企工厂改革试点和s口工业区的建设。 “校园报肯定会把重点投在这两件事上,咱们可以另辟蹊径。”莫敏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心华报,摆到江南和杨玲面前。 是s口工业区建设过程中,外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颁布了奖励机制,只是农民工每月拿一百多元奖金,戳了某些人的心和眼,觉得苦劳力不该拥有超过他们的工资,因此叫停了,如今工业区因为工程进度变慢,将事情闹大,奖励又恢复了。 “咱们就议一议这‘物质刺激,奖金挂帅’到底行不行得通,正好工厂改革也涉及按劳分配,两个一起,也算紧跟社会热点了!”莫敏神采奕奕道。 江南听了直感慨,“看来学姐假期里也没闲着,真是为咱们小报鞠躬尽瘁!” 杨玲完成了她的第二部 大作,只有她除了确定个恋爱关系,一事无成,这样可不行! 莫敏见她耍宝,笑着睨了一眼,“可别,经不起夸!” 江南和杨玲俱是一笑。 江南垂眸,看了看邓芳芳的文章,又想起要去南方的赵瑞,她也该挣钱了! 对于莫敏的提议,两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开始征稿工作。 几天后,她们收到的稿件比上学期多两倍,高质量的也不在少数,三人蹙眉面面相觑,这可不正常。 于是,莫敏放下手中工作,挑了几封信件,出了办公室。 只一个小时后回来,笑容满面,“你们绝对猜不到什么原因!” 说着,莫敏将带出去的稿件,豪气洒在办公桌上,握拳敲桌道,“咱们的报纸名望超过校园报了!” 而后,莫敏给江南和杨玲讲解了她了解到的情况,“咱们上学期期末不是给所有人补了稿费吗?这些同学认为,如今的咱们已经和校园报并驾齐驱了,甚至我们拥有校园报没有的校外渠道,相较之下,不论是为了钱还是名,都远胜校园报一筹。” 如今的《狂瞽》可是在沪市各大高校内都有售,一旦被选中,可能名利双收。 江南和杨玲听了,露出笑容。 “不过,咱们这算是跟校园报对上了吧?”杨玲斗志满满道。 她犹记得校园报到团委说她们“哗众取宠”,让团委批评、限制她们的事,如今,《狂瞽》把校园报的供稿人都捞了大半过来,校园报岂可善罢甘休。 “应该是杠上了。”江南笑着肯定道。 果然《狂瞽》新一期发行后,热议有。 个体经济本就讨论过一轮,大家理解并热议过,如今关注度在于打击办的工作方式上,f大的同学们毕业后都是要进入各部门工作的,对打击办各有各的看法,有人认为僵化、不知变通;有人认为情有可原,毕竟眼下无法可依,不循旧例,出了事儿谁也担不起责任。 当然,也有个别头脑不清醒的人何不食肉糜,指责邓芳芳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做个体户、还发表这样指责组织的文章云云。 不过这样的论调,在邓芳芳公布她的家庭情况后,很快被压了下去。 再就是吃大锅饭和奖金刺激的事儿,就看评论者带入的是谁的视角。 自视甚高者,一瞧大学生工资居然只是农民工的一半,便叫嚣着工资应该按照贡献度来额定,只出苦力不用思考的农民工何德何能拿这么多奖金;而能力突出者,则认为多劳多得,理所应当,且奖金挂帅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是事实。 双方各执一词,各种伟人名人语录、思想拉出来拼得你来我往。 江南三人自然乐见其成,每天都在选稿中忙碌度过。 而麻烦也在这时找上门了,团委约见了她们三人。 校园报提出异议,《狂瞽》已朝着资产阶级报纸一去不复返,他们建议要么《狂瞽》将所有校外渠道断掉,专心为f大师生做一份娱乐报纸;要么废掉校报刊号,让她们自去做私报,别顶着f大的名声为自己谋取私利! 第55章 团委办公室里, 江南拿出她们的账本,给几位团委老师一条一条解释她们的资金往来。 “上学期《狂瞽》一共制作六期报纸,我们三人除了各拿到二十元劳务费外, 其余盈利所得全部用来制作报纸和发放稿费, 请问‘谋取私利’的指控从何而来?” 江南眼神凌厉地看向对面,校园报负责人唐远辰及他的两名副手。 又向团委老师道,“老师们是知道的, 我们虽然挂在团委名下,却没从团委领过一分钱补贴, 包括报纸的制作成本, 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我们要自己出钱办报,公益为全校师生服务,才算不为自己谋取私利吗?” 团委的几位老师闻言,默认下来,看向校园报三人。 唐远辰和两位副手震惊, 他们没想到是这个情况,《狂瞽》竟然连制作报纸的成本都自负吗? 但三人都是经历过事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唐远辰的女副手厉声道, “你们三人从中赚取的名利,岂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话毕,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莫敏。 杨玲和江南还好, 本身有作品和名气在身, 莫敏算什么?原校园报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编辑, 何德何能名扬沪市各大高校! 莫敏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 江南则恍然一笑, “这么说,学姐是为的这个才找我们麻烦?你嫉妒吗?” 她对于来者不善的人,说话向来直白,此话一出,这位学姐的脸腾一下红了,恼怒地瞪向江南。 唐远辰在她桌前点了点,让她不要开口,自己双手交叉、前倾身子,义正言辞道,“学妹,我们讨论的是《狂瞽》的严重资产阶级倾向,已经影响到学校形象。” 江南好笑,“那请问学长,《狂瞽》哪里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是的,错觉。 江南连说话都不愿将“资产阶级”这四个字,和她们的报纸放在一起。 “你们公开招募广告、宣传资产阶级享乐主义,还有收取这个所谓的‘营销策划服务费’,这就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应当立即废止!” 唐远辰听了江南令人无语的形容,勉强维持住风度。 江南收起笑容,了然地点点头,开始一条一条辨驳,“那么中央电视台是否也有资产阶级倾向?毕竟他们在今年开设了广告业务,还有《津市日报》也刊登过广告,收费七百元,他们是否也有倾向,是不是比我们更严重?” 这都是有名有姓的国家单位。 唐远辰哑然。 江南接着道,“今年国家还批准成立第一家广告公司,这是不是最大的资产阶级公司?学长应该提议将这些单位都关门整改,您比上级领导更懂得鉴别什么叫‘资产阶级倾向’!” 江南的反讽,让一旁的杨玲和莫敏没忍住笑出了声,唐远辰也变了脸色。 唐远辰正欲驳斥,却被江南抬手制止,“学长,请先听我说完。” “关于宣传享乐主义,我想请问学长,今年复刊的众多女性杂志和电影杂志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因为他们刊载的内容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电影杂志,某一期曾用外国电影中的接吻照片做封面,每期销量以十万、百万计,宣传范围更广,有关部门有要求他们整改,甚至停刊吗?” 江南视线在对面面红耳赤的三人身上流转,“几位学长学姐一开口,就要求我们废刊或自断渠道,比这些上级部门口气还大,未免太张狂了吧?” 唐远辰闻言,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质问道,“那‘营销策划服务费’呢?这是资本主义的掠夺手段,你总无可辩驳!” 说完,看向上首的几位团委老师,期望他们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江南笑了,取出和《雅意》的合同,放到团委书记面前。 “我们与报社本着平等互惠原则签订合同,其中并无任何欺瞒,报社认可这份合同并自愿支付费用,如果他们认为这是掠夺手段,我们还能合作吗?报社作为国家单位,他们的主事人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吗?” 另外,我们争取这笔费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支付稿费。《狂瞽》和校园报这样的主流媒体不一样,校园报天然有着受众,也有着固定稿件来源,《狂瞽》如果无偿且只在校内发行,还有同学愿意投稿吗?到时也不用几位学长学姐提意见,我们自然而然就倒闭了! 再说资产阶级的掠夺手段,这是一个可笑的说法,如果我们真的使用了,校园报在f大根本无立锥之地!” 江南微扬下颔,别的不说,这点儿自信,她有! “狂妄!”唐远辰愤怒。 “到底是我狂妄,还是你无能狂怒!”江南尖利的眼神直直刺向他。 “稿费制度自去年三月恢复,校园报也复刊超过一年,请问学长,你们有为投稿的老师同学考虑过稿费问题吗? 即使从前没有先例,在看到我们为同学们的稿费奔走时,你们就没想法吗?” 而后,她面色嘲讽看向校园报三人,“你们不过觉得校园报地位崇高,不该自降身份钻营这种不入流的‘小道’,可没想到,我们竟然吸引走了校园报的优秀撰稿人,你们慌了,找学校找老师,只为压制《狂瞽》,却没想过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校园报哪怕套用我们的成功模式,找到一家报社、杂志合作,我都能高看你们一眼!” 江南的话掷地有声,震得校园报三人哑口无言。 他们能说什么,同学们本不想要稿费的,是《狂瞽》起了坏头,他们才改变了想法吗? 这说的通吗?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第62节 只听江南缓声向静静看着他们辩论的几位老师道,“各位老师,在《狂瞽》申请创刊之初,我们就说过,要做的是一份让f大校园生活丰富精彩的多元化报纸, 《狂瞽》从来不是校园报的竞争对象,我们在制作过程中为了避免内容同质化,从不选用校园报关注的热点问题,而今,校园报遇到困难,不图思变,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请校方压制我们,意欲何为,使用这样的手段,他们真的有资格作为f大校内的主流媒体吗?” 唐远辰三人属实没想到,江南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将事情撕开来讲,气得直跳脚,“一派胡言!你们的报纸在外败坏f大的名声,让人以为辛苦考上大学、每日学习到深夜的f大同学,都是些贪图享乐之辈,我们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化才出面阻止!” “呵!”冠冕堂皇! 江南嗤笑——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江南即将脱口而出的输出。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蓝色中山装的清癯老人,带着邓芳芳和两个年轻人开门进来。 团委书记并几位老师连忙起身,“牛教授,您怎么有空过来?” 老教授和蔼笑道,“本来是想找狂瞽报的三位同学聊聊天,听说她们到你们这里来了,就过来瞧瞧,一听正在开辩论会,不好打扰,就听了会儿墙角,王书记勿怪!” 团委书记连连摆手说“哪里”,要是不是牛教授打断及时,他们还愁怎么劝解呢! 于是,忙请牛教授一行坐下。 给江南和唐远辰等人介绍,“这位是经济学系的牛有添教授和你们的两位研究生师兄,还有这位……” 王书记不认识邓芳芳。 邓芳芳忙自我介绍,“数学系七八级邓芳芳。” 江南和杨玲几人向牛教授问了好。 这位牛教授参与过国家重要的经济政策研讨会议,是经济学方面的大拿,不过去年一整年都在外考察、调研,江南等都没见过真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牛教授乐呵呵的,抬手让大家都坐,又问江南道,“这位同学,我刚才听你说如果采用了资产阶级的掠夺手段,校园报将无立足之地,我可否问问这掠夺手段具体如何操作?” 江南闻言,看了眼邓芳芳,只见邓芳芳笑着对她点头,像是鼓励她放心大胆说。 江南又看了眼团委的老师,见这几位也赞同,便开口道,“出高价就可以。用高价将大部分优质稿件垄断,让校园报要么无稿可登、要么只能刊登劣质内容,久而久之,同学们不愿购买,校园报会成为学校财政支出的累赘, 在此期间,我们也积极刊登主流新闻,逐步取代校园报引导舆论的职能,学校自然会放弃校园报,转而扶持身为校报之一又不用任何补贴的我们。 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全面降低稿费,慢慢发展到只支付中稿者稿费,再到向中稿者收取提供校外渠道发表、出版的中介费,一成、两成直至五成六成,一步步将先期投入的稿费再收回来。” “嘶——” 办公室中,团委老师们听得吸气。 杨玲和莫敏虽然也震惊,但是努力维持平静,坚决拥护江南。 牛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最为淡定,想是听说过这样的商业竞争方式。 唐远辰则握拳道,“学校不会允许这种恶性竞争存在!” 那满身怒气,仿佛已经见到了江南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 江南点头,“是啊,这才是真正的资本手段,我们本来就不是资产阶级报纸,又怎么会用?如果我们有心与校园报竞争,只需跟你们比拼时事热点内容,外加《狂瞽》的特色,校园报就基本没市场了。” “下一期要试试吗?”她挑衅道。 两份报纸,主要内容相同,其中一份能精准把握时代走向且更具特色,孰优孰劣,自有分晓。 这场辩论,谁输谁赢,其实早有结果。 王书记不愿看到两份报纸下一期真打起来,只问唐远辰,“来日,你们走上工作岗位,碰到比己身更优秀的竞争对手,也期望找领导、找靠山,来打压、解决别人?” 废掉《狂瞽》,校园报就会发展更好了? 真是天真又无能! 唐远辰三人被训得低下头。 牛教授听了,忙打圆场道,“年轻人嘛,总是要在试错中不断成长,一时走岔路不影响什么,修正就好,但若不愿改正,一路向错路直去,才是追悔莫及。 我看《狂瞽》做得很好,比如这一期,邓芳芳同学遇到的困境,就是我们忽略的、亟需处理的重要问题,这样一份敢说敢做的报纸,若是因少数人的负面评论而停刊,那才是f大的损失,老朽还请王书记慎重考虑。” 王书记点头道,“那当然。” 团委本也没打算处理《狂瞽》,只是打算用这场辩论会,治治校园报,让他们不要再因《狂瞽》闹妖。 只听牛教授又道,“想必团委做决定也需要时间,这边若是没事,我想请这三位同学到我办公室坐坐。” 王书记忙道,“您请,我们这边已经有定论了。” 江南三人相视一眼,收拾好账本合同,跟王书记及几位老师打了招呼,就跟着牛教授一行走了。 门关上后,王书记抬手点着唐远辰三人,“你们闹这一趟,有多少私心,自个儿心知肚明!江南的那些法子,都听到了吗?人家不跟你们计较,那是让着你们,别蹬鼻子上脸!” 校园报的另一位副手听了,不服气,“要不是她们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哗众取宠,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 “哼!”王书记冷哼,“那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们且想不出来呢!你会的她也会,她会的你不会,单凭这点儿,你们拿什么比她! 更别说她自己搞出来那些路子,学校里多少教授老师佩服她!知道牛教授为什么找她吗?她们这小报里的经济学问大着呢!” 唐远辰几人是校报复刊后,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平日里看着都是极优秀的好同学,如今干出这种事,他都嫌丢人! “如果你们调整不好心态,心心眼眼都是盯着《狂瞽》,没心思认真做工作,这负责人的位置也不用你们了,我会安排重新投票选举的!” 王书记下最后通牒道。 女副手忙道,“别呀,书记,我们会好好努力的,但现在同学们都往《狂瞽》投稿了,我们又没有稿费,能有什么办法?” 王书记叹了一口气,“那么多稿件,《狂瞽》能全收?她们原本捡你们的漏都做起来的,现在你们连捡漏都算不上,还愁什么,再说了江南不是允许你们‘抄作业’吗?” 怎么就那么不知变通,非让他点出来!王书记恨铁不成钢。 唐远辰三人沉默,难道他们真的要向原本不屑一顾的小报低头学习吗? 经济系办公室,牛教授将江南几人带了过来,招呼人坐下,又让两个研究生给她们倒了水。 “我能看看你们的账本和合同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江南递了过去。 来办公室的路上,邓芳芳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江南三人。 原来牛教授回来后,经济系的老师们在狂瞽报纸上看到了邓芳芳的事迹,告诉了牛教授。 牛教授了解情况后,已经通过关系,帮她和那位大嫂把没收的东西都要回来了,也会尽快安排给打击办的工作人员下发通知和培训,不会再出现以前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没收处罚的情况了。 牛教授得知了《狂瞽》的运作模式,对里头的经济学问大感兴趣,这才来找江南三人。 “有意思、有意思!” 牛教授一边看,一边用手点着手上的合同条款夸赞,又招呼两个学生一起讨论。 不时询问江南制定这些条款的目的,江南一一答了。 牛教授惊喜连连,待把合同理解透彻,又仔细询问了她们创刊过程中的所有细节。 牛教授一面让学生记下,讲解其中涉及的相关知识及思考,一面邀请江南道,“小江同志很有学经济学的天分,要不要转专业,我可以帮忙办手续!” 江南忙摇头,婉拒道,“谢谢教授,我喜欢文学。” 经济,她上辈子学够了。 牛教授听了,略微失望,又鼓励她报考研究生,江南不好二拒,只能含笑不说话。 牛教授也不急,江南才大二,想法总会变的,待把相关问题都了解清楚后,送别时,才向她们三人道,“报纸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这样有趣又有意义的报纸,f大不会让它消失的。” 牛教授相当于代替f大给了江南三人一个承诺,三人喜笑颜开,道了谢,而后才告辞离开。 路上,莫敏松了口气,江南和杨玲倒是早得了苏丹的提醒,知道这是团委要敲打自视甚高的校园报。 而且即使团委来真的,江南也早早想好了应对方法,她可以给《雅意》所在的报社提供提高销量的点子,并且让渡一定的利益后,将《狂瞽》挂到《雅意》下面去。 杨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爽,“就为了校园报,对咱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憋屈!而且校园报频频做这样的事儿,不该给咱们道歉吗?!” 江南面上带笑,“咱们先等团委的处置结果,得不到公道,咱们可以自己讨嘛!” 莫敏一听江南这话就知道她要搞事,不由替曾经的同僚们留下了鳄鱼眼泪。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好歹共事大半年,那些人竟对她有如此恶意,简直莫名其妙。 她哪里知道,《狂瞽》名声大噪,早入了校领导的眼,她们三人的前途短不了,如何不引人嫉妒。 三人行至传达室附近,江南特意偏头看了一眼传达室的黑板,又带着微不可见的失落收回目光。 杨玲看到了,不动声色。 回到宿舍后,只有苏丹和吴慧在伏案学习,两个“小朋友”都不在,杨玲把门锁上,逼问江南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此话一出,惊得苏丹和吴慧停笔抬头,看向她二人。 江南好笑,“有这么明显?” “她是不是又去看传达室黑板了?”吴慧一副了然模样问杨玲。 杨玲连连点头,“你也发现了?” 吴慧点头,用笔点了一下江南,“次数太频繁,即使你投稿的时候也没关注那么多次!” 江南见状,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承认了。 “是上回在医院来找你的那位男同志吧。”苏丹也肯定补充道。 江南这回真惊讶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当时可还没确定关系。 苏丹好笑,“你当局者迷,那位男同志垂眸看你的时候,可满心满眼都是你。” 而且不自觉向江南展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苏丹当时就觉得那人气度不错,和江南说话时单手插兜,很闲适从容的模样,跟个贵公子一样,两人面对面站着也和谐,像幅画似的。 江南听了苏丹的描述,开心笑了。 几人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盛满星光,看来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 “想不到啊。”吴慧单手托腮感慨道,她还以为江南已封心锁爱,绝不会为凡俗男子动心呢! 几人又笑说了一会儿话,因为江南和那人是异地恋,苏丹等倒也不怎么担心江南暴露恋爱的事儿,又开始投入学习。 江南也将包放下,拿出稿子开始写作。 这些日子,她已经做好了新文大纲,打算写一个返城女知青的创业故事。 盛名之后,江南不愿被禁锢写作风格,借着小妹的爱情故事鼓捣了一通,但创办报纸后,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每每想提笔,总觉找不到有意义的素材,迟迟没有创作。 与赵瑞在一起,想同他一起为她的计划努力攒钱时,她才记起她写作的初衷,不过是为了挣钱而已。 第63节 既然要挣钱,自然要写吸引大众目光的作品,她要写一篇后世人也喜欢的爽文,看一代女商人紧跟政策在这个满地黄金的时代沉沉浮浮的故事。 女主角的事业线由江南自己模拟得来,如果她不选择养老,而拼搏创业,她会怎么做,又会遇上哪些阻碍与困难,怎么解决…… 因此,江南写得更得心应手,到吴慧叫她去食堂时,江南已经写了五六页稿纸。 沉浸写作又忙碌学习与报纸的日子过得很快,让江南一时忘记了与校园报的矛盾,好在团委王书记记得,专门用食堂小灶攒了一个局,让他们握手言和,又让唐远辰等人向她们学习与校外报社的合作经验。 可惜,王书记的一片好意落空了,这些天之骄子飘在空中太久了,接受不了落地的落差,嘟嘟囔囔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结束后,杨玲最是高兴,直言道,“如此最好,没得欺负了咱们,咱们还得帮他们发展的道理!” 江南和莫敏相视一笑,她们也是这个想法。 倏尔,半个学期匆匆而过,江南的小说四十万字已完成,她换了笔名,投了三万字给《雅意》,看看雅意愿不愿收,不愿意再换另一家。 毕竟合作久了,她同《雅意》也有些情分,不觉会优先考虑他们。 没几天就收到了回信,《雅意》竟然要派编辑过来跟她见面签约。 江南好笑,她的笔名白换了。 熟悉的小年轻编辑见到她,果然惊得目瞪口呆,“江同志,这篇小说真是你写的吗?” 江南把手上厚厚的两本稿纸递给他,“除了前三万字,我没有备份,你拿好了,连载后如果还能保存完整,麻烦你给我送回来。” 小年轻接过去,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了几页,果然是女知青的稿子,看江南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好看吗?”江南见状,笑着问他。 小年轻连连点头,“带入主角的视角太爽了,我们主编说这简直就是知青们的创业指南,一定会大卖的!” 江南听了,连忙道,“你可千万要让郝主编在小说开头打上‘纯属虚构,请勿模仿’的字样,不然真有人照着创业就麻烦了。” 江南为了不暴露自己知道未来,好些政策背景都是沿用现存的政策,没有作出太大改变,要是把创业的人带偏了,她就罪过了。 小年轻不以为意,“江同志你放心,大家都知道现在只是七九年,不会轻易相信七九年以后的故事的!” 江南听了,这才稍稍放心,又嘱咐他道,“这可不是《狂瞽》的文章,不能占用《狂瞽》的版面。” 她的小说太长了,若是占了报纸的版面,别的同学发表的机会就少了,这可不行。 “这是当然!”小年轻一口应下,带着稿子走了,临走前告诉江南,等他回去核定字数后,就给江南汇稿费过来。 这天汇款到了,江南从传达室回来,就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赵瑞。 正在跟一个女同学交涉,请人帮忙找她下来。 江南轻轻走近,赵瑞很快发现了她,眼里闪过惊喜,忙跟那位女同学道了谢,女同学便走了。 两人四目相对,思念仿佛粘稠的蛛网,将两人织在一起。 自从赵瑞在去南方前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了。 “你住哪儿?”江南问。 “附近的招待所。”赵瑞说。 江南便转身,“走吧。” 两人并排往校外走去,江南在路上遇上两个同班同学,让她们帮忙给吴慧她们带个话,她不回去吃饭了。 女同学们暧.昧地看了一眼江南和赵瑞,嬉笑着答应了。 “什么时候请你的朋友们吃个饭?”等江南的同学走后,赵瑞问她。 “你待几天?”江南回望着,反问他。 “三天。”赵瑞喉结滑动。 “那就等你走的前一天再组织吧。”江南突然高兴道。 现在也不到吃饭时间,两人先回了招待所。 赵瑞开了个双人间,他的洗漱用品已经摆出来了,看得出来是打理过自己才去找的江南。 房间内除了一个行李包,还有一个红色皮箱。 赵瑞让江南坐,自己把皮箱提到她面前打开,里面满满的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 江南坐在床上,脚尖一点一点的,只看了一眼东西,就看着赵瑞,调侃问道,“发财了?”给她买这么多东西? 赵瑞轻轻点了下头,笑回道,“小财,上辈子我在南方待了几年,认识不少人和他们的地盘,这次主要给人牵线,我拿抽成,自己也带了一些东西回来倒了。” 这一趟,他没带李旭,但是找李旭借了钱,给他挣了五千,自己拿到了三万块佣金,又用佣金倒了一趟东西,挣了七万多。 但这是一锤子买卖,没下次了。 这箱子东西是他用以前收来的所有金银专门找人去代购的,这就没必要告诉江南了。 但江南哪里不知,她看到化妆品的商标了,这个牌子很贵,知道赵瑞用心了。 她忽然俯身,拿起箱子里的一条深红色连衣裙,款式很漂亮,“在学校里穿不了。” 赵瑞见她喜欢,正想说可以回家穿,江南的脚尖就踢了一下他的鞋,“去把窗帘拉起来。” 赵瑞还没动作,江南就已经拖鞋站在了床上,准备解衣服,他忙起身去把窗帘拉严实了,一点缝不剩,房间内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他回头,只见江南站在床上,将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轻轻丢在床上,然后直接套上了那条红裙,转过身去,露出漂亮的后背,让他帮忙拉拉链。 赵瑞看得喉咙干渴,上前慢慢帮她拉上,看着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然后,江南转身站起,散开头发,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好看吗?” 赵瑞目不转睛,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好看。” 然后上前一步,脸贴住她的小腹,两人有了两个月来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江南任他抱着,手指贴上他的后颈,两人静静地相拥。 过了会儿,赵瑞跪在床上,将红裙过膝的裙摆掀起,藏了进去。 江南仰头看着粗糙掉皮的天花板,呼吸由缓变急,勉强站立的身体微微发颤,双手将裙摆两侧抓得起皱。 十多分钟后,她坐在赵瑞的腿上,红色的裙摆大铺展开,除了有节奏地被赵瑞掐腰举起,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事后,两人颈贴颈,搂在一起缓了会儿神,赵瑞才起身打开暖水壶给她清理。 江南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那壶早早备好的热水,嗓子因为拼命抑制声音而哑哑的,“你这是图谋不轨。” “嗯。”赵瑞笑应道。 赵瑞给她清理完,自己也简单擦了擦,才躺到她身边,搂住她道,“我让钱或光帮忙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房子,已经交了钱,我明天去收拾下,晚上接你去看看。” “挣来的钱都花了吧?”江南闻言,心里欢喜,但又为他心疼。 “没有。”这年头的房价便宜,房子是返还给平反人员的,产权清晰,他花了一万多就拿下了。 他以后会常来看江南,总住招待所不方便,比如今天,江南为了不出声,把他肩膀都咬破了。 江南转头,盯着赵瑞看了会儿,忽然道,“把你上衣脱了我看看。” “看什么?”赵瑞不动。 “我看我男人,要你管?”江南道。 赵瑞好笑,“真没什么好看的。” 见江南伸手来解他扣子,赵瑞无奈,这才主动脱了让她看。 江南果然看到他身上有伤,后背四指宽的青紫痕,胳膊和肋下也有刀伤,怪不得做这事儿连衣服都不敢脱。 江南轻轻摸了摸那些伤痕,心疼又生气地抬脚踢了他的大腿一下,“我让你安全回来的!” 赵瑞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心里欢喜,忙笑着哄她说“没事、小伤”。 奇怪,上辈子比这重的都有,也不知怎么撑下来的,如今有人关心反而觉得疼了。 赵瑞想到这儿,低头亲了亲江南的脸。 “等会再去医院看看。”江南推开他道。 赵瑞哪有不答应的,两人又休息了会儿,江南起身把裙子换下来,穿上自己来时的衣服,正打算把衣服丢盆里把那些令人羞耻的痕迹泡掉,却被赵瑞眼疾手快地抢回来,“你在学校穿不了,我给你带回家了。” 赵瑞一本正经,江南瞬间意会他要拿来做什么,深吸了两口气,拍了拍他的胸肌,“小心身体,用坏了,我可是要换人的!” “好。”赵瑞满眼笑意道。 第56章 江南和赵瑞先去医院看伤, 赵瑞胳膊上的伤口更深一些,可能洗澡、擦洗太频繁,伤口沾了水, 有点发炎的迹象, 背上可怕的青紫反而没大碍,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大夫给开了消炎药和药酒。 江南现在医院给赵瑞揉了药酒, 两人才去吃饭。 饭后,赵瑞送江南回学校, 两人说起那口红皮箱, 赵瑞问, “我给你送到宿舍,还是带到新房子里去?” 江南别过脸目视前方,“除了新学期开学,生活老师不让任何男同志进女生宿舍楼。” 那口箱子本身就重,更别说里面装满东西, 她现在腰酸腿软的情况,自个儿可提不上三楼。 赵瑞瞬间会意,眼角带笑, 情不自禁靠近江南。 江南感觉到身边的热意, 只道,“离远点儿, 小心人把你当流氓抓起来。” 嘴上这样说, 走路的姿势和路线却是保持原样, 没闪没避, 任由两人间的缝隙越来越小。 赵瑞凑近她道,“我跟我媳妇儿挨着走, 别人管不着。” 江南笑着“哼”了一声,“拿不出结婚证,你看人信不信。” 过几年严打,人家管你是不是对象,像他俩刚刚在招待所做那事儿,如果被人发现了,只要提供不了结婚证,赵瑞就得进去。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直到靠近学校,赵瑞才稍稍和江南保持了距离,担心江南被人举报,影响学业。 赵瑞看着江南进了宿舍楼,在原地等了好几分钟,才转身离开。 江南心情不错地回到宿舍,但宿舍里气氛却不太好。 苏丹不在,阮如安气鼓鼓地瞪瞪杨玲,又瞪瞪徐馨馨,时不时摔摔东西,但二人跟江南打过招呼后,各做各的事儿,根本不理她。 江南用眼神问吴慧,这是又怎么了? 第64节 吴慧无奈地摇摇头后,戏谑地低声问她,“开心了?” 下午,那两位同学一脸暧.昧地通知她们,江南和一个男同志出去了,吴慧三人就知道是她对象来了,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发了那两位八卦的女同学。 江南坦诚地点头,脸上笑意更深,是啊,聊解相思自然是开心的。 却见徐馨馨突然从床上伸出头,好奇问她们,“开心什么?” 吴慧被问得身体一僵,暗恼声音不够小,叫“小朋友”听见了。 江南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汇款单,扬了扬,“我的稿费到了。” “多少钱啊就值得‘开心’?”又听阮如安不甘示弱地睨了一眼徐馨馨后道。 江南可不管两人的交锋,只笑道,“不算多,但后天可以请你们开洋荤。” 本来也要介绍赵瑞给她们认识的,正好一起庆祝了。 阮如安一时语塞,能吃西餐,那应该不算少。 “啊啊啊,江姐万岁!”徐馨馨举手欢呼。 吴慧担心会不会太费钱,于是低头看了一眼江南的汇款单,顿时惊讶,“这么多?” 她倒是注意到了江南这段时间一直在写作,但江南这回没请她帮忙看,她也就没多问,没想到江南无声无息把稿投了,稿费也到手了。 “你这是写了多少!”吴慧又惊又叹。 即使江南的千字稿费提升,也需要靠字数支撑才能一口气挣八百多。 江南笑回道,“四十万。” 她拿的是最低档的稿费,千字二元。 阮如安实在好奇稿费金额,但又刺了江南,不好过去看,只幽怨地瞪着江南,期待江南主动告诉她。 只江南自动忽略了这矫情的新舍友。 那头,杨玲听说江南校外投稿成功,意外问她为什么不将小说投到她们的报纸上。 江南无奈解释道,“篇幅太长了。” 《狂瞽》一学期才能出八期报纸,即使每期连载一万字,也需要四十多期,这得连载到哪个年月去,同学们追文不爽不说,占用版面多,会让许多同学失去机会。 而且她的新小说,要说文笔,有的,毕竟江南也在中文系上了一年学,但是没有过多修饰,纯是通俗白话,更注重情节发展,并不适合发表在校园内。 杨玲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次日,早课后,两人往办公室去,杨玲遗憾同莫敏说起江南小说的事儿。 莫敏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咱们好像不止是超越了校园报,在某些方面更朝着校园报靠拢了。” 比如选稿,虽然她们的报纸内容更多样化,能容纳的思想更多,但版面有限,随着投稿数量越来越多,她们开始像曾经的校园报一般优中选优,导致大批优秀稿件流失,实在令人惋惜。 江南听了,低头看了会儿手上的稿件,忽然提议道,“咱们再做一份文学杂志吧。” “啊?”莫敏和杨玲惊讶。 “同学们的优秀稿件这么多,不能让人看到,不是可惜了吗?”江南笑道。 “可咱们忙不过来……”莫敏犹豫,又道,“招人吗?” 杨玲沉思,“是该招新人了。” 莫敏学姐大三,她和江南也大二了,如果《狂瞽》想要长久传承下去,必须要培训接班人了。 说到这个话题,三人静默了会儿,感慨时光飞逝,又不舍她们的心血。 江南首先出声道,“既然话都到这儿,咱们开个小会,探讨一下《狂瞽》的未来吧。” 莫敏和杨玲自然同意,将面前的稿件收了收,拿出了各自的笔记本。 只听江南道,“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狂瞽》做大。” “毕岩峰的生意越做越大,租书和卖磁带就够他忙活了,如今《狂瞽》分销各大高校,他都是请的没工作的返城知青, 咱们要随时做好有一天他看不上卖报挣的这几块钱差价,不再做我们的“分销商”的准备,即使再找其他合作人,也可能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雅意》那边也是,现今社会正在经历剧变,虽然几年内,只要咱们精准把握方向,他们离不了《狂瞽》,但一旦科技进步、人员开始自由流动,信息畅通后,f大的校园生活人尽皆知,咱们的专栏对于他们就形同鸡肋,如果合作终止,《狂瞽》的稿费发放就成了问题。 咱们亟需考虑的一个问题是,这样的《狂瞽》由学弟学妹们接手,几年后,他们有没有能力,又愿不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来解决这些问题,为《狂瞽》寻找新的出路。 如果我们继续把《狂瞽》做大,将来可能还会出现新的危机,继任者能不能掌控、解决,面对金钱与名利的诱惑,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咱们一般没有私心。” 单说《雅意》的服务费,她们且要每月拿出十块作工资,才发放稿酬,贪心的人一瞧这本身就不是稿费,还愿意发放给供稿人吗? 莫敏和杨玲闻言沉默,江南指出的确实是症结所在,她们也隐有所觉,只是没时间深思。 只听江南的意思…… “你想把《狂瞽》做大的前提,是打算将这份报纸变成私有的吗?”莫敏看着江南直白问道。 江南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我打算读研,争取留校任教,顺利的话,我留在学校的时间会很长,如果决定将《狂瞽》传给学弟学妹,我可以看顾一段时间,你们放心去; 如果大家都一致不愿放弃自己的心血,那么我这个心态上的老年人就短暂抛弃一下自己退休计划,和你们一起奋斗一把,当然,如果你们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就不强求,我也安心躺平去了。” 江南和杨玲、莫敏共事的这一个半学期真的很愉快,期待继续共事,也实在不愿看到她们一步一步做起来的心血被糟蹋。 杨玲听完一笑,将钢笔收起来,往笔记本上一滚,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开怀道,“我舍命陪君子! 你们都知道的,我家平反了,家产都返回来了,海外亲戚也在积极联系我姑姑,他们保管着我妈妈不少资产,钱财什么的最不缺,而且做报纸不耽误写作,即使报纸不成,我也饿不死。” 就陪她们赌一把! 杨玲话毕,和江南一起看向莫敏。 她们三人中,其实莫敏的情况更艰难一些。 她是下乡知青,年纪和江南差不多,因怕回不了城,所以咬着牙一直没谈对象、没结婚,高考恢复第一年就考上了f大,如今和江南杨玲创办了《狂瞽》,前途一片光明。 莫敏好笑,“原本我期望毕业后能进入报社做一名编辑,如今在《狂瞽》上任就是主编,你们为什么认为我会放弃,而选择从一个小卒做起?” 江南和杨玲闻言一笑,她们这算达成共识了。 江南向莫敏保证道,“我一定会努力不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莫敏摆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们没关系。另外,你考研留校的路子不错,我要抄了。” 这是条不错的后路。 杨玲忙道,“我也要抄!” 大学老师,清贵又清闲,有空做报纸还有空写作,杨玲越想越觉得靠谱。 于是乎,三人笑闹着将未来定下来了,之后,便说起文学杂志的事儿。 “咱们选好稿、排好版,去找郝主编,通过她们合作的印刷厂来制作。”江南提议道。 这份杂志要对外销售,量小不了,必须要机器印刷制作才行。 “可成本……”莫敏皱眉道,她们账上眼下没多少钱。 江南笑了笑,又拿出了她的汇款单,放到莫敏面前,“主编,写借条!” 杨玲见状,也道,“下午我回宿舍拿存折。” 她的新小说也被《雅意》选中了,且还有上一本的出版费,妥妥的富婆。 江南拿了八百,她出两千。 莫敏震惊地看她俩,“你们俩可真是一点儿不耽误!” 刻苦学习保证成绩的同时,兼职做报纸,还能写作赚钱! 莫敏不由感慨世界的参差! 杨玲看到江南的汇款单时,却皱眉,“你都拿出来行吗?” 她可记得江南说要请她们吃饭的事儿。 江南笑道,“请客的另有其人呀。” 杨玲一愣,恍然大悟。 江南说完,也邀请莫敏明天一起吃饭。 莫敏这才知道江南谈了对象,恭喜之后,又告诫道,“盯着你的人可不少,多注意一些。” 其实,学生谈恋爱这事儿“民不举官不究”,有些专业同学恋爱,全班人帮着打掩护,但江南是个“名人”,单看何蔚然那一出,就知道她招了不少人的眼,不知多少人在暗处盯着,想把她拉下泥潭,小心些,总不为过。 江南点头,她知道的。 然后,莫敏收下汇款单,给江南写了借条。 又告诉江南和杨玲,她也拿二百,凑个整数。 而后,三人便开始讨论杂志的板块、页数、印刷数量等等问题。 大致定下来后,到了午饭时间,三人去食堂吃了饭,下午课后,又将制作第一期杂志的具体工作安排好,就见赵瑞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她。 江南便在二人的揶揄目光中,和赵瑞走了。 赵瑞还道,“你的同学们都挺有意思的。” 不管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要看到他们站在一处,就是一副打趣兼祝福的模样。 这点儿江南很是认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确实不错。 不过,赵瑞犹记得上上次,他和李旭来看江南,那个一直盯着江南看的男人,便问起江南,赵瑞不喜欢那人的觊觎,他不介意帮江南解决这个麻烦。 江南忽听赵瑞提起耿介,好笑道,“他呀,现在见到我恨不得绕道走。” 之后,江南给赵瑞讲解了她如何收拾耿介,杨秀兰同志和各位班委又为她说谎的事儿。 赵瑞听说人如今经常饿得喝凉水,整个人瘦了一圈,才遗憾罢了。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没多大会儿就到了赵瑞买的新房子。 一幢两层小楼,进屋后看,面积不算大,一楼客厅、厨房、卫生间,二楼两间卧室加一间书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江南仔细看了下,屋内墙壁上有打砸的痕迹,家具应该都是赵瑞新买的,方方正正、规规矩矩,跟这个雅致复古的小楼颇为不搭。 只听赵瑞道,“现在的家具样式都不好看,用料也一般,先将就用着,我慢慢换更好的。” 江南点头,她倒无所谓,能用就行,又四处走动看了看,发现打扫得挺干净,她回过头,口气危险地问赵瑞,“这房子不是你自个儿打扫的吧?” 别是受着伤还不老实。 第65节 赵瑞好笑,“我请了两个阿姨。” 他感受着江南的关心,慢慢贴近她,把房子的钥匙放到她手心里。 轻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 家? 江南愣怔,她在这个世界,连上辈子能称为“家”的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忽然就有家了吗? 赵瑞见她盯着钥匙发呆,目露伤感,忙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江南摇头,伸手与他拥抱。 赵瑞不知她的情绪来源,只静静拥着她,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待她平复。 十多分钟后,两人一起到厨房做饭吃,赵瑞买齐了各式用具和食材。 饭后,赵瑞主动洗碗,江南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道,“你老实告诉我,你的钱还有剩吗?” 这一屋子东西,不便宜。 “有。”赵瑞无奈回头,笑回道。 而后,快速将碗擦干、放好,又仔细洗了手,转身过来,将江南打横抱上二楼房间。 江南顾及他的伤,不敢挣扎,只能任人将她抱到双人床上坐着,然后取出那口红皮箱打开,拿出一个包,把里面的一沓大团结拿给她。 江南没接,眼睛略一扫,就知道这有小一万。 只听赵瑞道,“这是留给你应急的,还剩五万我带回去做本金。” 江南松了口气,只要知道他的钱没全花在这套房子上就行,“留给我做什么,本来我在学校里就基本花不上钱,你又给我带了这一箱子东西,就更没用钱的地方了,不如让你带回去钱生钱。” 赵瑞却不要,帮她装回包里放好,笑道,“不是要让我‘出血’?” 江南没好气笑道,“那也得等过几年百货商场起来,我有地儿消费再说,你先把这钱翻几倍等着,我花得完!” 话毕,就将钱从包里拿出来,塞到赵瑞手上,又将包放回皮箱里,“啪”一下盖上。 赵瑞无奈,最后给她拿了两千,“这是我的底线,赚钱不给老婆花,赚回来做什么?” 江南好笑,“那你上辈子赚那么多给谁花了?” 赵瑞沉默后道,“那不是没遇上你,都打水漂了。” 这忽如其来的情话,想逗江南笑,又带着真心实意,江南紧抿嘴唇也没控制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只一把拿过钱,放到了床头柜里。 赵瑞笑了,也将手上的钱塞进行李包,又问江南,“你学校还有工作吗?” 他在她们办公室门口听了会儿,江南好像挺忙的,今天需不需要去加班? 只见江南摇头,“今天没事了,明天九点半去办公室就行。” 她们要先选稿,将文章定下后,再找会绘画的同学画一些插图,做一本样书,再带去跟郝玫谈。 一时半会儿弄不好,不急于这一天。 “今天留下吗?”赵瑞终于问出了他的目的。 江南笑了笑,“留。” 她出来时跟杨玲说过今天不回去了。 赵瑞兴奋,亲了江南一口,去烧水洗澡,两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江南差点儿没起来,赵瑞倒是精神奕奕,早早给江南买了早餐,吃完后,送她去办公室。 然后,就长在江南她们办公室了。 陪着江南选稿,看过她们的工作流程后,江南看一份,他拆一份,并帮江南用大头针固定好,江南看稿的时间,他就看江南选出来的稿件,惬意得很,还时不时给工作的三人添茶倒水。 令原本不太适应的莫敏、杨玲好感度大增。 中午,江南去食堂打了饭,她和赵瑞一起在办公室吃,下午又忙了一通,聚集了305宿舍全体成员和莫敏后,一行人才往西餐厅去。 徐馨馨和阮如安这才知道是江南的男朋友请她们吃饭,徐馨馨嗷嗷控诉江南和宿舍里的几人不告诉她,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江南介绍了赵瑞和她们认识。 经过一天,杨玲莫敏和赵瑞已经认识了,苏丹在医院见过赵瑞,赵瑞明显也记得她,两人互相点头示意,吴慧和阮如安第一次见,打了个招呼就过了。 苏丹原本还有些担心阮如安,仔细观察她的神情,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另眼相待,反而习以为常,对吃西餐很是期待。 到了西餐厅,因为价格更贵,几人不知赵瑞的家底,一时不好意思点,赵瑞便主动问了各人的口味,给她们推荐又招呼服务员点餐,极为细心周到。 席间,话不多,多听着她们聊天、照顾江南。 吴慧悄悄跟江南夸道,“人不错!” 看着高高大大的,但很细心,跟她家宋明阳有得一拼。 直到最后,赵瑞才举杯,请她们多多照顾江南。 徐馨馨道,“江姐夫,你这话可说反了,是江姐照顾我们!” 江南笑道,“明明是我们互相照顾。” 而后大家一笑,举杯共饮,宾主尽欢。 赵瑞结账后,和江南一起把她的同学朋友送到校门口,两人才慢慢悠悠走回家。 今天,江南依旧不回宿舍,赵瑞明天要走了,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 再见就要等江南放寒假了,所以,两人分外珍惜。 这一夜,两人没做什么,就躺在床上说话,仿佛要将上学期没说的话补上,又将下学期的话提前说完,天南地北地胡聊。 江南不知不觉迷糊后,赵瑞才起身亲了亲她。 次日,江南要上课,没法送赵瑞,赵瑞把她和行李箱送到宿舍门口,才回家拿上行李去赶火车。 江南看着他远去,将箱子提回宿舍,和舍友一起投入新一周的学习。 饭后回宿舍午休,阮如安又和杨玲闹上了,“都跟你说了我哥有未婚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杨玲把包往桌上一甩,“我也告诉过你八百遍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第57章 江南看向吴慧, 她才绕路去邮筒投个信的功夫,也没离开多长时间,怎么就闹起来了? 吴慧还不及说话, 就见活泼的徐馨馨凑过来很快给江南说明了原委。 事情还要从九月邓丽君的新歌《甜蜜蜜》发行说起, 阮如安喜欢邓丽君,偏不愿意自个儿去沈扬学长他们摊子上买磁带,非说要等她哥给她送“更好”的, 结果,她哥前几天给她送来, 还是从沈扬学长他们那儿买的, 徐馨馨好生笑话了她一通。 也就是那天, 杨玲多看了她哥一会儿,被她发现了,阮如安就借机撒气,说虽然她哥很优秀,但已经有未婚妻了, 让杨玲不要痴心妄想。 杨玲根本没理她。 没想到,阮如安她哥今天居然来找了杨玲,两人没说两句话, 杨玲就丢下阮如安她哥走了, 而那人大老远来一趟f大,并没有联系阮如安这个妹妹。 这不, 让阮如安知道, 就觉得两人有什么, 于是和杨玲吵起来了, 一个劲儿指责杨玲插足她哥和她未来嫂子的感情。 江南挑眉,“是不是就前几天的事儿?” “对!”徐馨馨点头, “姐夫来看你的那一天!” 江南点头,她记得,那天还纳闷阮如安和徐馨馨两个“小朋友”斗气还正常,怎么跟杨玲也能生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眼下,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 “那你倒是说清楚是什么关系!”阮如安不依不饶。 杨玲冷淡地别过脸,“没关系!” “那就是有,你不要脸!”阮如安被气得手指差点儿戳杨玲脸上去。 苏丹忙上把她的手拍开,厉声呵斥道,“好了!阮如安,你作为一个大学生,注意素质,思想别那么龌龊,杨玲不都说了不是那种关系吗,怎么还刻薄人?” 阮如安摸了摸她的手背,跺脚道,“你拉偏架!” 然后,就开始红眼,仿佛遭到了背叛。 苏丹叹息,她是什么幼儿园老师吗? “你有想说的吗?”苏丹又转头问杨玲。 杨玲摇头,“我再重申一遍,我跟他没有关系。” 说完,就开始脱衣服上床,拉帘子休息。 几人对视一眼,也散了,各做各的事,只余阮如安气得大哼一声,重重坐在床上,压得咯吱响。 江南摇摇头,把红皮箱子打开,打算把里面的化妆品拿出来,只才把东西腾开,拿了个罐子,就察觉身边有人靠近,江南吓了一跳,转头就见阮如安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委屈巴巴蹲着靠近她,盯着江南箱子里的衣服鞋子包包,就等着江南主动让她瞧瞧。 江南无奈,“你几岁了!” 这心理年龄怕是跟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性格也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情商低到令人发指。 “二十一。”阮如安眼下有求于人,乖巧得很,也听不出江南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指着一个裸色的贝壳包道,“我可以看看吗?” 江南闭眼吸了口气,拿起递给她,又问道,“今年新生大多都是应届生,你怎么这么大年纪?” 其实,第一次见面,江南就觉得奇怪了。 今年的f大校园可是青春洋溢了许多,前两年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讨论时政,这学期才有了一丝丝后世大学的活力气息。 阮如安欢喜又专心地摆弄着包,随口抱怨道,“还不是我妈,非要我考f大,我复读了两年才考上,可苦死我了!” 说着,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她的两年复读生涯。 江南被念叨得头疼,见人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就专心干自己的事儿,只把化妆品全取出来后,她看到了赵瑞给她放在箱子底的两千块钱,江南瞬间心情愉悦,勾了勾唇,转身找阮如安要包。 阮如安却不舍,试探问江南,“能借我背两天吗?” 江南微笑,一把夺过,“不能!” “为什么,你还有其他的!”阮如安急道。 江南面无表情把包放好,将箱子拉起来,站起身才道,“我有其他的,那也是我的,不借!” 第66节 先不说这些东西的来源,她不好解释。这都是赵瑞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给她弄回来的,怎么可能借给别人! 阮如安生气地哼了一声,“你们真没意思!” 整个宿舍都是! 对她的收录机不感兴趣,说她的磁带质量不好;她用收录机学英语,想炫耀一下,没想到宿舍里每个人都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建议她请教江南,光听不行;她的最新款衣服包包也比不上别人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跟她想象的大学生活一点儿都不一样! 还有杨玲,她根本没印象,怎么跟她哥认识的,今天,她哥居然只找杨玲说话,不来看她! 过分,都太过分了! 江南要将箱子放回去,阮如安就在床中间挡着,一点儿没给她让路的意思,江南可不惯着她,抓着胳膊将她拉开,把箱子放回床底后,洗手上床休息。 下午课后,江南和杨玲一起往办公室去,继续忙活新杂志的事。 路上,杨玲问江南,“阮如安她哥来找我,你不好奇吗?” 江南笑道,“这是你的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我好奇干什么?” 杨玲笑叹一声,“你就这性格,吴慧苏丹也是,分寸感很强,从不勉强、也不主动探听别人的隐私。” 江南笑笑没说话,算是应下了她的夸奖。 杨玲却主动道,“她是我前姑父后娶的妻子带来的女儿,她继兄,也就是来给她送磁带的这个哥哥,是我姑姑的儿子,我的亲表哥,叫韩炯。 他就跟《伤痕》里的王晓华一样,被时代裹挟着,认为自己的母亲有罪。 年幼时逃避,长大后幡然悔悟,却顾忌自己的前途不敢联系,那天,他其实没有认出我,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又问了阮如安才反应过来……” 江南叹息,她看过《伤痕》,伤痕文学之名便是由这部小说而起,也看过杨玲的小说,她小说中的姑姑很豁达,并没有责怪或怨恨她的前夫和孩子,她接受了孩子的道歉,却履诺了当日刊登在报纸上的断绝关系声明,申请调离了原单位,期望此生不再相见。 “他现在找你想补偿?”江南问道。 “也许。”杨玲笑笑,“但不需要了,我们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否则,他们又该让无辜的阮如安和她妈妈如何自处?再纠缠下去,不过两厢伤害罢了。” “你姑姑也是f大毕业的?”江南突然问。 杨玲笑,“你猜到了?不光我姑姑是f大毕业,我爸爸也是,所以我才报了f大。” 阮如安的妈妈也许是知道了欧阳姑姑的以前,才坚持让阮如安考f大。 谁能想到,缘分竟这样神奇,阮如安居然被分到了她们宿舍,和杨玲成了室友。 “回学校第一天,我就觉得那张床有魔咒,你看,果不其然!”江南感叹道,而且是专冲杨玲来的。 杨玲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边走边聊,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办公室。 莫敏还有课,所以文章的二次筛选工作由她俩进行。 周末那天,她们已经将不错的稿子都挑了出来,也设定好了栏目,只需要按照版面需求的数量,比较后,挑选出更好更适合的就行。 两人有商有量,等莫敏下课到办公室,她们已经筛选好,并把排版也大致画出来了,只等莫敏敲定。 莫敏进门坐下就开始工作,江南起身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半个小时后,她长舒一口气,夸道,“很完美!” 江南和杨玲一笑,然后道,“那咱们就可以继续下一步,解决封面、封底、插图配画的问题了。” 莫敏点头,“目前两个选择,招美术人员还是约稿?” “约稿可不便宜呀!”杨玲道。 现如今小人书一幅画的稿酬二到十块,即便她们不需要那么细致的画工,也不是每篇文章都需要插图,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那就招人吧!”江南拍板道,“咱们要做大,总不能永远小猫三两只,一直当光杆司令,专业的事儿还是应该由专业的人来负责。” “那就写招聘启事吧。”莫敏说着,起身给江南拿墨水和纸笔。 江南的字最大气,非常适合干这样的工作,又问江南,“工资怎么算?” 这个江南比较懂。 江南想了想,“跟我们一样十块吧,每月固定出十五张图,每超出一张奖励一块钱。” “也不知能不能招到合适的人。”杨玲叹息道。 毕竟她们能提供的薪资真的太低了,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一定能看得上。 等江南写完四张招聘启事后,莫敏又铺上了新纸,这回是她们早已商量好的文学杂志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封面封底征稿。 以十二月和三月为题,要求简单雅致又能吸引人的目光,一经采用,每幅十元报酬。 莫敏不禁感慨,“咱们这三千块钱好像不怎么经花。” 所以下一份就是杂志广告页招商的启事。 俱是一式四份。 而后,三人便带着所有启事和浆糊,分别到校门口、男女宿舍门口和传达室门口的公示栏张贴,一人刷浆糊、一人张贴、一人抱着启事等待,三人这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原以为是贴大字报呢,没想到是招聘、征稿和招商,再仔细一瞧,竟是《狂瞽》要做文学月刊了! 江南看着一圈一圈被吸引过来的同学,和相互讨论要投稿、投简历的同学们,高兴笑了,看来,这一波宣传预热到位了! 这么大动静,自然很快传到了校园报的唐远辰等人耳中。 校园报所有人员俱是一脸恍然,他们的稿费问题且未解决,稿件质量也越来越差,如今全靠采访稿撑着,《狂瞽》又弄新花样了? 不少人气得直捶桌,咬牙切齿道,“她们也不怕步子跨太大扯到蛋!” 办公室里,有女生嫌恶地看了眼说这话的男同学,她们不会,只有你们会! 只不论校园报如何不满,江南三人俱不知情,她们又给中稿的同学们解释稿费问题去了。 新杂志一共二十页,选取了三十多篇文章,她们眼下的财务情况,是不允许提前发放稿费的。 好在有了上学期的操作和口碑,大部分同学都能理解,并为自己的文章即将发表而欣喜,当然,也有人觉得江南三人白嫖,不愿妥协。 江南不生气也不强求,当即微笑表示《狂瞽》绝不会侵犯他们的权益,立马回办公室将他们的稿件退了回去,重新选稿。 几人都被她这操作搞懵了,他们不过是想及时拿上稿费、改善生活而已,怎么就被退稿了? 且这些稿件本就是外投不通过,才投到《狂瞽》的,《狂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过稿怎么还能掉了?! 有人立马就后悔了,却拉不下脸挽回;有人则立刻笑呵呵跟江南表示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能满足也没关系,他们可以等的。 江南却微笑婉拒了。 一时的妥协,不代表后续不会闹事,她们很忙,没时间处理这些纷争,只能将这些不必要的隐患掐死在摇篮中。 所幸第一次筛选出的文章不算少,马上就能重新补上。 这一天,她们忙活了不少事儿,江南和杨玲都累了,回到宿舍,徐馨馨一脸气鼓鼓地瞪着她们。 “怎么了?” 江南一边问,一边怀疑地看了看她的身后,小朋友怎么会对她们摆脸色,一定是她们这方向有别人! 徐馨馨险些被江南逗笑,忙一拍桌,“我和吴姐不是早在报社排队报名了吗?你们招人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们!”还把招聘公告贴得到处都是,增加她们的竞争对手! 江南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好笑道,“我们只招美术,你会画画?” “当然会!”徐馨馨挺胸抬头,然后看向吴慧,期待吴慧和她统一战线。 可惜,吴慧好笑地摇头,“我会音乐,钢琴、小提琴、手风琴,你们需要吗?” 江南笑了,安抚她道,“我们公告都发出去了,欢迎你投稿,同等条件下,我们一定优先考虑你!” 徐馨馨这才罢了,嘀咕着明天要去买颜料、买画纸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江南和莫敏杨玲一边忙活《狂瞽》第十二期的制作,一边收集投递而来的稿件。 并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教学楼前铺了一长排桌子,将所有封面封底都摆放出来,请路过的同学们帮忙投票。 这新鲜的场面,吸引了众多师生围观凑热闹,两天的活动时间,又给新杂志打了一波广告。 统计后,得票最多的是一位哲学系七九级、名叫楚山青的小学弟。 十二月茅屋赏雪,屋前的一株枯树,枝桠延展到封底,枝头一颗红色的小花苞悄然发芽;三月河畔杨柳依依,孩子们的风筝随着黑色的小燕子,飞到封底碧色的天空中。 两幅皆是从封面连到封底,构图简单、笔触稚嫩,却透着一股生机,投稿中不是没有比这画技、寓意更好的作品,但同学老师们多投了这两幅。 巧合的是,她们发布的美术人员招聘要求,根据杨玲的新小说画一副插画投到办公室,符合要求,她们会通知面试,而杨玲选出的也是这位学弟的作品。 “他的画技不是最好的,人物也不是最细致的,但看到这幅画,我觉得难受,仿佛我妈妈、姑姑被批.斗时的场景又再现了。”杨玲评价道。 “也就是说精准地抓住了文章想表达的中心?”莫敏疑问道。 “那就请他来看看吧。”江南笑道。 于是,当天下午,她们先张贴了贺喜这位学弟夺冠的消息,又找去了哲学系。 见到人,江南三人略微震惊,十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瘦弱极了,个子也不高,身上的棉袄打满补丁,里面的棉花明显结块了,有些地方空荡荡的,看着都冷。 抬眼认了一下江南几人的长相,又低下头去,莫敏忙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信封,双手递了过去,“楚学弟,谢谢你的投稿,恭喜你获得投票第一名,这是你的稿费。” 楚山青听了,这才露出浅浅的笑意,小声道了谢。 “学弟,你认识我们办公室在哪儿,明天课余时间能来上班吗?”江南笑问。 她直接省去了面试环节,直接聘用。 楚山青惊讶抬头,“我通过了?” 江南笑着点头,“当然,原作者亲自认可。”她指了指杨玲。 杨玲对他莞尔一笑。 楚山青激动又欣喜,“我、我有时间!”只是声音依旧小小的。 江南听了,跟他确认了明天的课余时间,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钥匙串,取下办公室的钥匙递给他,“如果明天你到办公室的时候,我们没在,就自己开门进去。 桌上有一本样刊,你可以先看看里面的文章,上面打着框、写了个‘画’字的地方,都是你的工作内容。 本职工作十五张,超出的部分每张一块钱,你知道的吧?当然得是选中的稿子才行。” 楚山青紧紧握着钥匙,听得认真,连连点头,并保证道,“我明天会早点儿到的!” 莫敏笑道,“学习要紧,上完课慢慢来就行。” 三人说完,就走了。 只听身后教室里一片欢呼声和恭喜声,还有起哄地要看稿酬的声音。 第67节 楚山青不太会拒绝人,班上同学都很照顾他,于是他就当场打开了信封,里面是四张大团结。 他惊讶,“不是一幅十块钱吗?” 说着,就要去追江南她们,却被同学拉住,“哎呀,两幅封面、两幅封底,不就是四十块吗?” “可我只画了一幅。”楚山青犹豫道。 “那学姐们认定是两幅就是两幅,给你就拿着!”在场人都不许他去还。 而远去的江南也在讨论这小朋友,江南笑道,“你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只听杨玲道,“人家本来就是人才,放过了才可惜!” 本来就她们就是冲着捡漏来的,这是捡着宝了。 不过,这小孩儿有才是真,动了恻隐之心也是真的。 杨玲不禁想起那幅画,她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小孩儿曾经的处境应该跟她差不多…… 回到宿舍,江南遗憾地通知徐馨馨,她没有通过。 徐馨馨更擅长水墨画,速写一般,比不过楚学弟。 徐馨馨沮丧。 苏丹语气“不客气”地安慰她,“她们那杂志多的时候一个月要出二三十幅图,平均一天一幅,你确定你吃得了这份苦?” 徐馨馨这才听得直吸气,“二三十?” 江南笑着点头,“这次需要二十二幅,我们着急印刷,你如果没事儿,给我们做兼职呗?一块钱一幅,童叟无欺!” 这是她和杨玲早就商量好的,她们必须赶在二十三四号之前把所有东西弄好,送去印刷,才能赶上下个月出发行,光靠楚学弟一个人不一定能完成,她们急需徐馨馨的援助。 徐馨馨听了,这才神气地抱胸,“这下求着我了?” 江南笑了笑,便配合她做戏道,“多谢徐小同学帮忙,未来一周的早餐我包了!” 徐馨馨高兴得直哼哼,逗得几人忍俊不禁。 苏丹跟着笑了会儿,跟江南一起洗漱的时候,告诉了江南关于楚山青的情况。 “他家里因为历史问题不清,还没平反,他小小年纪跟着父母下放到了牛棚,没进学校学习过,所有知识全靠父母教授,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父亲救了村里游野泳溺水的两个孩子去世了,生产队的干部们愧疚,要感谢他们家,他妈妈就请这些干部帮他解决了学籍问题,这才考上的大学,你们能照顾就多顾着点儿吧。”苏丹叹息道。 江南点了点头。 次日,楚山青不出所料来得很早,还好莫敏到得及时,否则,他就开始打扫卫生了。 莫敏把他按坐下,把画画的纸和笔放在他面前,“你的任务很重,可没时间干这些杂事!” 楚山青无声笑了笑,开始捧着样刊看起来。 没过多大会儿,江南杨玲并徐馨馨也来了,徐馨馨很是兴奋,坐在楚山青身边哗哗翻着那本样刊。 又问楚山青画了哪几幅,他们怎么分工? 楚山青一脸无措地看着江南三人,又对徐馨馨满身戒备,仿佛徐馨馨是来抢他工作的。 江南好笑,给他解释了一番,“我们只有八九天时间了,你一个人画不完,馨馨是来兼职,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楚山青这才松了口气,他还要给妈妈买新被子和新棉袄,很需要这份工作。 就这样,江南三人放他们两小孩在办公室画画,自去油印报纸。 只她们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人敲门问道,“请问欧阳林林是在这里工作吗?” 正在聚精会神画画的楚山青被惊了一跳,笔下的线条都扭曲了,徐馨馨也皱着眉回头,只见是阮如安的哥哥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双手拎满东西站在门口。 她疑惑又生气,“阮如安的哥哥?你找林林姐干什么!又想让阮如安找林林姐麻烦?!” 第58章 阮阮找林林麻烦? 韩炯闻言一愣, 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堂哥,是这个意思吧,他没听错? 韩烁皱眉, 他早就觉得二叔父子对阮如安疼得太过了。 韩炯小时候不知事体, 觉得受到批.斗的二婶有罪,同样被列为小崽子的欧阳林林也是,因此非常喜欢家境贫苦、身家清白的阮如安, 对其百依百顺,后来养成了习惯, 成年后, 即使矫正了一些, 依旧偏宠太过,阮如安也因此被养得天真娇纵。 如今,竟然找去欧阳林林的麻烦…… “你有告诉过如安,你和林林的关系吗?”韩烁问韩炯,只能是阮如安嫉妒, 或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韩炯恍然,而后用拎着东西的手一拍脑门,“还真没有!” 那天找到林林确认身份后, 林林不愿搭理他, 他失落回了学校,而后只打电话通知了父亲和堂哥, 就被其他事情缠住了, 一时忘记了。 “林林没事吧?”韩炯忙问徐馨馨, 阮阮闹起来, 动静可小不了。 徐馨馨想起阮如安那些污蔑人的话,不愿多说, “哼”了一声,回过头不想再理他们,还拉了一把楚山青,说道,“咱们抓紧工作!” 楚山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顺从地低头,将刚刚画歪的线条小心擦掉,虽然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来历,但是有人因他们而欺负杨玲学姐,那就是不行! 他不能为好心的学姐做什么,但是不理人,他可以的! 韩家兄弟俩便这样被丢在了一旁。 韩炯看着这俩中学生一般的小鬼,又生不出气,好笑逗弄道,“小同学,我看到你们报社张贴了招商广告,我要投广告,麻烦你帮忙找一下你们负责人。” 他打听过了,《狂瞽》是林林和另外两位女同学合作搞出来的,他想,用这名头,应该能把人找来。 徐馨馨闻言,画笔一顿,果然犹豫。 她知道《狂瞽》做新杂志缺钱,江南她们在积极招商,这主动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好像说不过去? 只杨玲的这口气,她一定要帮着出的,于是道,“那你们再等一会儿吧,林林姐她们正忙着呢。” 等这两人多在外头吹会儿冷风,她再去找人。 韩家兄弟见状,俩无奈对视,心想等就等会儿吧。 而江南三人也确实忙,今年新生入学后,她们将《狂瞽》的校内供应数量提升到了每期三百五十份,固定批发给毕岩峰三百份,而今为了宣传新杂志,三人开会后决定,加印三百份免费送给毕岩峰,不论毕岩峰或卖或送,一定帮她们散出去。 毕岩峰卖到各高校的《狂瞽》每份三分一厘钱,这免费三百份,他能白赚九块零三毛,一听就高兴应了下来,只等出货。 而这九百五十份报纸,江南她们光油印就需要马不停歇干上两天多时间。 徐馨馨晾了两人半小时,担心把人晾走了,这才起身去帮他们叫人。 杨玲听说韩炯又来了,颇有些不耐烦,听徐馨馨说,同行的还有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她回忆了下,应该是姑姑照顾过一阵子的韩炯堂哥,皱了皱眉,打算出去跟他们说清楚。 “哦,他们还要打广告!”徐馨馨跟江南补充道。 江南脱下手套,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休息会儿吧。”她招呼莫敏道。 莫敏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要给杨玲撑场子。 于是,也跟着取下她的手套、袖套,拿在手里,配合道,“嗯,回办公室喝口水吧。” 四人便回了办公室,将门口见到杨玲就一脸欣喜的韩家兄弟二人也叫进门,眼见二人要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杨玲忙道,“都带回去吧,我不需要。” 两人动作一僵,杨玲视而不见,只继续道,“那天,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姑姑跟你们一家已经断绝关系,不必再来往。来日,在外头遇见,咱们只当不认识,并且,我不希望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望你们不要对外透露,给我们姑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话说到这份上,若你们还纠缠不休,我就要怀疑你们心怀不轨了。” “林林,我知道那些年我有多糊涂,对不起你和妈妈,我向你们道歉,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韩炯面露痛苦,他为自己的年少无知悔恨不已。 “不需要!”杨玲斩钉截铁拒绝道。 “如果你所谓的弥补,就是你手上的这些东西,那不好意思,对于欧阳家和林家来说,这些实在不值一提; 如果是情感弥补,更不需要,那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恶心的负担!我们需要向着未来的新生活前进,而不是沉湎于这些无法愈合的伤痛中; 你们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是对我和姑姑最大的弥补!” “林林,”韩烁听了杨玲的话,皱眉道,“你、二婶和韩炯始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能说断就断……” “你来做什么呢?”杨玲见韩烁说话,打断道。 韩烁一顿,回答道,“我来找你问二婶的联系方式,我想亲自向她道歉。” 杨玲嗤笑,“‘不必了’,你不用找姑姑,我可以直接代她跟你说这三个字。” 姑姑照顾过到城里上学的韩烁几年,视如亲子,韩烁的母亲和奶奶却一点儿不念旧情,姑姑早打算好了离婚,只是没来得及告诉韩家,这两人就忙不迭到姑姑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生怕姑姑不离婚,影响韩烁的在部队的前途。 姑姑心寒,不敢按计划将她送去乡下韩家,这才咬牙用离婚和韩家做了交易,把她送到了韩家一个关系很远、距离更远的远亲家中。 韩烁脸上闪过愧疚,杨玲更觉讽刺,也许当年韩烁确实不知情,但他享到了利不是吗? “好了,话也说清楚了,你们走吧。”杨玲不耐摆手道。 韩家兄弟沉默不动。 徐馨馨迟疑,广告不做了吗? 而后,韩炯也想到了这茬,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与杨玲建立起联系。 杨玲看向江南,这事儿她不干涉,一切由江南做主。 江南笑了笑,只问韩炯,“韩同志是做什么生意的?” 韩炯笑道,“生意不敢当,就是组装收录机挣点儿饭钱而已。” 这是他和发小一起鼓捣起来的。 江南看了一眼他手上带给杨玲的三百多一台的三洋牌收录机,“遗憾”笑道,“那我们的读者可消费不起,就不让您白花钱做无用功了。” 韩炯注意道她的视线,忙解释道,“这是我找人专门带来给林林的,不是我们的产品,我们的收录机不比从外面进来的,六七十就能买一台,大学生中也有不少人能消费得起。” 江南却笑,“可我们的读者主要是初高中生。” 韩炯脸上的笑意一僵,知道江南是不打算做他这笔生意。 江南略带“歉意”地笑笑,她说的可不是假话,新杂志策划时本就有一部分面向初高中学生作拓展读物的打算。 于是,她又道,“如果您真的有意愿打广告,我可以给您介绍别的杂志和报纸。” 顺水人情做给郝玫,对她们请郝玫帮忙也有好处。 可惜,人似乎没这个打算。 韩炯也看出江南的态度,就是不愿和他扯上一丝关系,韩炯顿感无力。 第68节 “两位韩同志,我们还有工作要忙,就不招待二位了,请吧。”江南抬手送客。 只韩炯不动,另一位韩同志面色犹疑。 江南早注意到了这位韩同志一直在打量她,似乎在辨认什么,果然听人问道,“江同志,请问你认识一位叫程怡心的女同志吗?” 程怡心? 这名字一出,江南、杨玲和徐馨馨惊讶地看向韩烁。 在场人中,只有她们寝室的人知道江南被诬陷事件的完整始末,也只有她们才知道“程怡心”这个名字。 江南忽而想到此人的姓氏,笑问道,“还没问过韩同志尊姓大名?” “韩烁。”只听人回道。 果然! 江南“噗嗤”一笑,这世界真是小啊,她暗叹一声。 又不怀好意地跟韩烁道,“认识呀,我把她弄监狱里去了。” 韩烁闻言,脸瞬间一沉,声音肃冷道,“江同志,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他几年前曾趁休假偷偷去安城看过程怡心母子,那时见过程怡心的大嫂,又听了江南的自我介绍,长相和名字对上,他才敢确认。 本想通过这层关系,请她居中调和,没想到人却给他降下这样一个惊天巨雷! 江南见他不信,不由好笑,挑眉看向杨玲道,“不信?你问问她。” 只见杨玲点头,并评价道,“自作孽不可活!” 韩烁忍了这么长时间,这才真正生气了,双拳紧握,“你不是她大嫂吗?”为什么要害她! 江南笑,“曾经是。” 而后,又恶意拍手道,“哦,对了,算算时间,她应该还有一两个月就出狱了吧?韩同志可以趁机去安慰安慰她,这没准儿是你的机会哦!” 韩烁听了这话,眸光沉沉地望着江南,她是怎么知道的? 江南只勾了勾唇,昂首回视他。 韩炯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安慰谁?什么机会?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两人对峙了会儿,办公室里无人说话,韩烁也无动作,江南觉得无趣,叫上杨玲和莫敏回去工作了,又告诉徐馨馨和楚山青,“等我们走了,就把门关上,不然,小心有狼进来把你俩吃了!” 说这话时,完全不顾及韩家兄弟的脸色和想法。 徐馨馨嫌弃地看着韩炯和韩烁,原来不是肥羊是废羊啊,而后,拉着楚山青继续工作,又将两人晾在一边。 而才出门的江南三人就遇上了鬼鬼祟祟的阮如安。 阮如安一脸心虚又愧疚地看看杨玲,她没想到她哥和杨玲是这样的关系,“对不起啊。”她扭扭捏捏道歉道。 杨玲看她一改往日趾高气昂的模样,头都快埋到胸里了,摆手道,“算了,看好你的好哥哥就行,让他们不要随处认妹妹,也不要再来打扰我!” 阮如安答不答应的,杨玲也不管,她们忙着呢,没功夫理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于是,三人走了,阮如安转头就见两个面色不好的哥哥,忙上前撒着娇道了歉,只谁都没心思在意。 他俩留在办公室的东西,被徐馨馨拎出来放在了门口,又将门“砰”一声关上了。 “哥,那位程同志……你可不能犯傻!”嫂子和侄子还在家里,他哥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韩炯焦急道。 而韩烁自从听到江南说她将程怡心弄进了监狱,早已怒火中烧又焦躁,若江南是个男人,他早上手教训了! 可她不是! 韩烁只能拼命抑制着冲动的怒火,又担心起狱中的程怡心,她在哪儿,如今天寒地冻的又怎么样了? 因此,根本顾不上韩炯和阮如安,也想不起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跟韩炯招呼了一声,就快走几步,跑了起来,他要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又说回到印刷室的江南三人,杨玲期期艾艾地问江南,“那广告不做不可惜?” 她可不信江南说的读者消费不起那种话,江南的名言可是“有钱不挣王八蛋”。 江南调侃她道,“没了他们,咱们还有富婆,怕什么?” 挣钱的前提不能损害自己人的利益,再说打广告那能有多少钱,也值得委屈杨玲? “对啊!”莫敏也赞同道,“是谁刚刚高昂着下巴说什么‘欧阳家和林家’的?啧啧,这名号一听就了不得!” 杨玲原本心情受了影响,这下彻底被她俩逗笑了,害羞又别扭,“快工作!” 三人这才带上手套开始复工,杨玲忽又想起什么,问江南道,“韩烁真跟那什么程怡心有那种关系?” 莫敏闻言,也八卦地抬头,盯着江南。 听完江南的话,她也意识到“程怡心”是想害她那罪魁祸首的名字。 江南笑道,“原本只是试探,但一瞧他那反应和眼神,应该是有点儿意思!” 她总不能告诉她们,电视剧里男主角对女主角说过,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吧。 “韩烁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吗?”杨玲不确定蹙眉,毕竟好多年没见过了。 她和韩炯刚上小学的时候,韩烁就上中学了,三十岁应该有了吧…… 江南笑笑没说话,结婚了还能离不是? 就这样,三人边聊边干,今天结束后,又忙活了两天,终于将九百多份报纸都印了出来。 给毕岩峰交货那天,毕岩峰带了个陌生男同志来,给江南几人介绍道,“这是我一个小兄弟,叫王朝华,以后如果我和沈扬忙不过来,报纸就由给他来取。” 江南三人都和王朝华打了招呼,这是个健谈又热情的人,想来到各大高校卖报纸,生意不会差。 毕岩峰主动问了江南,杂志批给他要多少钱。 “这个问题,我一时半会儿还真答不上来,得去印刷厂确定了印刷成本才能定价。”江南笑回道。 她们算出来的成本和印刷厂给的肯定会有差别的。 毕岩峰只道,“那就等等再说。”便和王朝华一人抱一半报纸走了。 一周时间过得极快,在徐馨馨和楚山青的通力合作下,配图完成,她们的杂志大致成形了。 几人开心地捧着那本杂志翻来翻去地看,只是广告位迟迟没招到商。 时间不等人,她们商量过后,索性决定在这一期的广告位上推书。 上学期,物理系学长的推理小说获得出版机会,广告位被邓芳芳买了,她们只在文章末尾处用加大号的字庆祝了一次,如今小说制作得也差不多了,正好预热,江南便建议由“欧阳林林”这位知名作家为推理小说写了推荐语,并留下了她的名号。 而杨玲的《魔鬼》去年畅销,今年销售曲线渐趋平缓,也是时候宣传一波了,便有江南写推荐语,落款为《求学》电影原作者兼编剧之一。 二人看着她们这长长的一串名头,羞耻极了。 莫敏和徐馨馨倒是对着她们夸了又夸,楚山青也默默地跟着点头,学姐们确实很厉害! 是日,江南和莫敏便带着新杂志的样刊兼各色配图文章原稿去找了郝玫。 郝玫对她们的来意很是震惊,招呼她们坐,又倒了水后,开始翻看起她们的样刊目录。 很好,没发现她担心的问题,郝玫松了口气才抬头。 江南见状,笑道,“郝主编放心,我们的杂志只做文学,其中内容绝对不会和《狂瞽》、《雅意》重复和冲突。” 她们早已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新杂志里不含任何时事评论,和时代热点走向相关文章,优质吸引人的女性向小说,也优先供稿给《雅意》和《狂瞽》。 郝玫听得点头,这本杂志上的内容有诗歌、散文、杂谈、读书笔记、学习心得、小说等,确实跟供给雅意的稿子不重合。 于是,她便同意了帮忙联系印刷厂,因笑道,“前有《狂瞽》,后有《班马》,你们可真会取名字。” 班马文章,形容文章写得好,能与班固、司马迁相媲美,用班马为名,真是极尽赞美之意了。 江南笑道,“如果只是我们自己的文章,可不敢如此狂妄,但f大的才子才女们,我们的同学、校友们,他们值得!” 郝玫笑了笑,确实,都是国家栋梁,配得上这份自信。 三人相谈甚欢,结束后,郝玫给印刷厂打了电话,又让小年轻编辑带她们过去。 印刷厂的业务员看了江南和莫敏的学生证,又听说她们打算印制一千一百份,这才舒展了眉头,放开态度,跟她们开玩笑道,“郝主编打电话来说你们是学生,我还在担心如果你们印的量少,怎么才能拒绝你们!” 江南和莫敏对视一笑,“如果量少,我们就自己动手了,也犯不着上工厂来多出开机费不是?” 业务员笑道,“是这个道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业务员给江南和莫敏一条一条列出了印刷的费用。 共计两百七十八块五毛。 比江南她们预估的数字多出了十几块,账面上多出的这部分是印前打字、校稿和印后运输的费用。 江南不动声色地看了小年轻一眼,见他轻点头示意,说明超出部分在合理范围内。 于是,她便笑着和业务员签订了合同,又交付了订金。 业务员见她们爽快又不细究,也是一副好脸色,送她们出门前,嘱咐她们三天后过来跟进制版效果。 江南和莫敏笑着应下了,又让他留步、不用远送,这才和小年轻出了工厂。 路上,小年轻告诉她们,“里头有三四块的水分,他们拿了,你们排队的速度就快一点儿。”不给也没事,但是小绊子少不了,如果不想在这些事上费心,花钱消灾最好。 江南点点头,她有经验,能理解。 莫敏也没意见,只是头疼这钱不经花。 江南的事业如火如荼,赵瑞也不遑多让。 那日他回到家,便将借李旭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他。 六千多块钱堆在桌上,即使在屋里,李旭也一把把钱搂在怀里,左右看了看,而后,才小声从赵瑞嘶吼道,“瑞哥,你上哪儿抢钱去了?!” 赵瑞点了根烟咬住,笑道,“抢什么抢,这可是正经挣的。” 李旭起疑,这才反应过来,“你不是找我借钱要给我姐买个房子吗?你没去沪市?” 好啊,他瑞哥这还没娶上他姐就开始阳奉阴违了! 赵瑞看着他这谴责的小眼神,好笑道,“这不是先挣了,才去买的吗?” 不然,就他们俩手上的几千块钱哪儿够。 李旭这才放下心,又拉着他问怎么挣的云云,赵瑞随意挑拣些能说的说了,把李旭糊弄过去了。 第69节 直到几天后,李旭收到江南的信,让他督促赵瑞去农场卫生室看伤、开药补身体,李旭才知道到了真相,气得跟个拉磨的驴似的,来回转圈圈。 赵瑞可没空理他,他将收集到的有关小岗村的报纸,都带了去大队委,商量包产到户的事儿。 第59章 大队几位干部听完赵瑞的陈述, 又分着看了报纸,面面相觑,一致看向坐在首位的大队长和支书。 二人一个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一个低头用手抠着报纸。 “您二位倒是给句话呀!”会计着急道。 其实, 他们也需要看报学习的,哪里会不知道赵瑞说的这些事儿,不过是他们这儿离改革的地方太远了, 上边领导思想没那么开化,再加上石栗大队不缺粮, 所以大家伙儿都不愿顶着被撸下马、甚至被劳改的风险挑这个头。 但今年不一样了, 赵瑞带着人种那两分自留地西红柿挣的钱, 动了人心了! 想想一个壮劳力每天下地挣十个公分,不过能换五六毛钱,那二分地在下工时间随便伺弄几下的收益,就能抵得上一天累死累活干几亩地挣的钱,谁还有心思干活儿! “支书、队长, 咱们干吧!”有人提议道。 又有人附和,“是呀,这报纸上这位不是主管农业的大领导吗?他都说能干, 咱们怎么就不能干!” “这上面还说那个村子打的粮食, 家里都放不下,得搁屋外, 那得有多少!” 几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老支书用旱烟杆敲了敲桌, 待人安静下来后, 只问赵瑞,“你今天来, 要是促成了包产到户这事儿,也打算用来种菜,挣了钱再买粮食交公?” 赵瑞不种红薯又买红薯养猪的事儿,可让人笑话过。 赵瑞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未来几年都不会出现粮食危机了,这样干没问题。 “还用那个大棚?”大队长接着问道。 “对。”赵瑞答道,他和钱或光达成了交易,钱或光那边可以用做试点的名头,给他发过来。 在场的几人一听,更心动了。 一年三茬蔬菜,可能挣不少钱,尤其这反季蔬菜,翻倍的赚。 原本几人中有人认为花钱搞大棚不值,如今也重新审视估量了,心里暗暗算着一笔账,到底划不划算。 而后,又开始劝说大队长和老支书。 两人对视一眼,让赵瑞先回去,他们再开会讨论讨论。 赵瑞知道大家都动摇了,既然如此也不着急,告辞离开了。 他走后,老支书叹了口气,“既然要干,那就议一议怎么分田分地才能让大多数人满意吧。” 于是,在场之人喜笑颜开,开始讨论起来,只不过一说按户分,一说按人口分,双方各持观点,吵闹起来。 一吵就是好几天,终于吵出了个章程,召开了村民大会,宣布包产到户、分田单干的决定,按照人口数分田分地,至于地的优劣,均衡着来,好田搭劣地,劣田搭好地。 赵瑞家人口少,田地加一块儿只有八亩多。 赵母不由感慨,“要是你和小南早点儿定下来,咱家还能多分点儿。” 赵瑞闻言一笑,“再多分点,那是要累死我。” 说着话,眼见又浮现江南巧笑嫣然的模样,这才分别几天,他就想得厉害,怪不得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赵瑞叹息一声,夜里又将那条红裙拿出来看了又看。 地分好了,大队委开始组织村里需要大棚的人家报名交钱,只即使人人心动,能负担得起的人家也是少数。 赵瑞找大队长以大队的名义开了介绍信,又按要求填好申请表,才给钱或光去了电话发货。 钱或光才跟赵瑞发了一趟财,如今又得了一笔大订单,哪有不开心的,满口答应,利落帮他办好。 李旭等赵瑞挂了电话后,笑嘻嘻地问他,“瑞哥,你不去沪市接货,看看我姐?” 李旭明知他去不了,还拿言语诱惑他,赵瑞咬牙一笑,逮住他,迎着这大冬天的寒风,到山上把去年长势不好得那些中药全挖回来、处理了,小赚一笔,又让李旭成功“醒了醒神”。 而两人口中的江南,和莫敏一起从印刷厂回来后,计算起她们这学期来的收入与支出。 虽然七月《狂瞽》休刊了,但是供给《雅意》的稿子和话题是她们早就准备好的,因此,七月她们仍然收到了五十元的服务费;八月放假,无支出也无收入。 九到十一月复刊,共收入《雅意》的服务费一百五十元,《狂瞽》刨除成本后,卖报收入十一元二毛二,批发收入六元零三毛。 支出了本学期六期报纸稿费后,账面上还剩下二十一元六毛。 而现在她们为了制作《班马》,已经支出了封面封底稿费四十元、三百份免费报纸成本五元零七毛,美术人员一人工资十元,兼职人员画酬九元,杂志印刷制作费二百七十八元零五毛,再加来回的车费、样刊纸张油墨等拉拉杂杂费用两元零一毛,合计三百四十五块零三毛。 “咱们和《雅意》一样定价三毛二,扣除用来作样刊和赠送宣传的一百本后,就要赔三块七,这且没算作者们的稿费。”莫敏放下手上的笔,叹气道。 江南笑着劝解道,“创业初期总是要有投入的嘛,只要宣传到位了,品牌做起来了,后期销量起来了,咱们就能挣钱了!” 莫敏点头叹息,是这个道理! 而后又“啊呀”了一声,无奈笑道,“我还算少了,咱们批发给毕岩峰总不会是三毛二吧?” 江南点头,要经营品牌,就不能允许毕岩峰随意定价了,所以一定要给到他足够的优惠,“给他二毛八吧,把印刷成本赚回来就行,先期还要靠他给咱们把杂志散出去做宣传,合同先签一年,明年再重新定价。” 说到这儿,两人又讨论起发行问题,商议后决定去找团委帮忙。 王书记听说她们的来意,拿出早早准备好的两份介绍信和推荐信,一份邮局的,一份心华书店的。 江南和莫敏惊喜不已,接过后连声道谢。 王书记笑道,“去谢谢牛教授吧,是他先让人送来了推荐信,我才给你们开的介绍信!” 莫敏忙道,“都要谢的,感谢老师们的支持。” 王书记听了直感慨,“没想到,你们走得如此之快。” 转眼,就从校内转向了校外,居然要发行杂志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校园报快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唉! 江南和莫敏可不知道王书记的心理活动,道谢又道别后,便往牛教授办公室去。 面对她们的道谢,牛教授轻轻摆手,和蔼笑道,“我很期待你们的成长,也想瞧瞧这条路你们能走到何种地步。” 江南闻言,微微收起笑意,坚定道,“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解决了大致的发行问题后,就是跟进杂志的制作,江南杨玲莫敏课业都不轻,所以只能抽空轮流去印刷厂。 十二月初,《班马》终于制作好了,江南和业务员联系暂时不送货,她和莫敏杨玲到印刷厂取了几本新杂志,先带去邮局和心华书店,谈定邮发和代售的各项细节及事宜,才让印刷厂先将杂志送到邮局和书店各二百份后,再帮她们送回学校。 明明一切很顺利,三人脸上却没个笑意,俱是一脸坚毅。 她们被蔑视了,因为凭区区几人便不自量力做了一份杂志,还大摇大摆上市发行;又被人明里暗里不看好兼奚落,“名校生资源就是好”,否则,哪能和他们这种单位拉扯合作细节。 显然,这些人对江南居然敢大方跟他们谈条件很有意见。 “莫欺少年穷。” 背对邮局,杨玲这样说道。 而后,三人头也不回走了,皆在心里发誓来日一定要让这些人刮目相看。 印刷厂的卡车进校,f大师生原以为是心华书店来卖书,满怀期待,谁知不是,失望之余知道是《狂瞽》的新杂志做好了,又升起好奇心。 在江南验货、核对后,给印刷厂的业务员结尾款,送人离开时,莫敏几人已经将一摞杂志拆开售卖了几本。 还有不少同学围在一旁,拿起翻阅起来。 江南见到这一幕,才露出真心的笑容。 “给我也来一本!” 江南正看着人群出神,便听有人在她耳边道。 她转头,原来是邓芳芳。 江南笑,把她手上的钱推回去,让被人围在角落里,怯生生的楚山青给她递了五本出来,悄声向她道,“送你一本,另外四本,麻烦你帮我送给你的高中学校。” “送给学校?”邓芳芳挑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南解释道,“这本杂志的受众主要是学生,我们没地方宣传,只能依靠这种方式了。” 将杂志免费送给沪市的初高中生,先让老师和学生试读,如果他们觉得作为一份学生拓展读物不错,对学习和写作都有帮助,也许会想订阅呢。 邓芳芳听完后点头,她了解了,于是爽快应下,但是手上的钱还是塞给了江南,“上次你们帮我登报,也没什么能谢你们的,这次就当报答你们了,不要让我再欠你人情!” 这“人情”说的江南不收钱的事儿,江南无奈,没再当着同学们的面儿给她还回去。 而后,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邓芳芳要赶去摊子上帮忙,就道别走了。 邓家的摊子又重新开张了。 围观的同学们看了会儿热闹,看过杂志觉得有趣的同学们又买了几本走,江南几人才将卸下来的杂志搬进办公室。 “同志们,新杂志到库,售出十三本,开门红!”莫敏大举着手上的钱币,欣喜扬声道。 江南闻言,立即“啪啪啪”用力鼓掌,杨玲随后跟上,楚山青愣了一瞬,也抬起手动作小小地跟着鼓起来,逗得三人一笑。 掌声落下,莫敏才分派任务,分头去给作者们送样刊,又给几位沪市本地的作者和相熟的同学多带上二至四本,请他们送给他们的母校。 因为楚山青腼腆,所以分了几位送完杂志就能走的作者和对他们多有照顾的如王书记、牛教授等师长,拜托人的事儿由她们三人完成。 江南三人的话术极为统一,“‘出名’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好歹让学弟学妹们瞻仰下诸位的风光!” 这话一出,逗得几人哈哈大笑,又极大的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几人俱是一口应了下来。 又说带着杂志回到摊子上的邓芳芳,将杂志小心递给她妹妹,并嘱咐道,“你把这四本杂志带回家给大弟和小妹,让他们分别带到学校送给他们语文老师,就说是f大自主创办的,送给班上同学作课外读物。” 而后,邓芳芳给妹妹介绍了杂志的来历,她妹妹知道这是曾经帮助过他们家的江南等人创办的后,更加上心,回家后便将杂志分给了二人,并严肃警告二人一定要亲自送到。 二人虽然也很感谢帮助过他们家的人,但并不想牵扯到学校,心里有些不情愿。 只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这个年代的娱乐太少、学生对于书籍的渴望也很热切,两人不过随手翻了两页,就被里面的小说和杂谈趣事吸引住了,直到被邓母催促才熄灯睡觉。 第二天,兄妹俩顶着一对相似的熊猫眼,却神采奕奕。 “哥,你看完了吗?”小妹问道。 她哥遗憾摇头,小妹欣喜,低声道,“你说,我们能不能留下一本,或者等我们都看完了再送去。” 否则,就要跟同学们抢着看了。 “不可以!” 邓小妹忽听她二姐的声音,惊得立马立正。 第70节 只又听她二姐道,“大姐那儿还有一本,我今天去帮你们带回来,这四本必须今早带到学校。”不然,弄脏了、看旧了怎么办? “你们要是喜欢,可以让大姐以后都给你们订,好像整年订会便宜一些……” 摆摊以后,家里条件好了许多,供得起这每月一本的杂志。 两人听了这话,瞬间又振奋,草草吃完早餐,收拾好书包往学校去了。 早读后,两人就迫不及待去了老师办公室。 二人的语文老师对视一眼,虽然没打开看里面的内容,但一瞧两人这黑眼圈就知道什么情况,笑眯眯问道,“好看吧?” 两人连连点头。 “熬夜看的吧?” 二人又瞬间僵住,邓小妹的老师拍了一下桌,“邓巧巧,你今天要是敢在课上眯一下眼,我会告诉你们班主任,让你一整天都站着听!” 邓小妹瞬间萎靡,只听她哥的语文老师也道,“你也是。” 听得她哥和她同病相怜,心情好了一点儿。 而后,两位老师把兄妹俩赶回去上课,摇摇头相视一笑,各自翻看起这本杂志。 嚯,每一篇文章的作者都注明f大某系某级某某,光凭这名头,想不吸引人都难! 邓巧巧的老师随手翻了一页,是一篇描写秋天的散文,文笔极为细腻,既写秋的凄凉又写秋的温暖,好词佳句不断,如果学生写作时,也能这样…… 想到这儿,这位老师倏尔一笑,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那帮一帮也无妨,毕竟互惠互利。 邓大弟的老师则被一篇小说吸引住了目光,只看完一页,往后翻却不见后续,只在页脚看到一个括号,连载中…… 他遗憾地放下杂志,却见同事目光灼灼看着他,问道,“好看吧?” 像极了他刚刚问邓巧巧的口气,这位老师听得额际跳了一下,“刘老师,我不是你的学生!”不要用这种表情和语气跟他说话,让人怪紧张的! 刘老师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作为一本学生读物,是不是还不错,可以推荐给学生的吧?” 这位老师犹豫,“会不会影响学习?” 就连他都被吸引住了,如果学生看过之后,不思学习,整天惦记着怎么办? 刘老师立刻翻了一篇写作技巧给他瞧,“见仁见智。” 这位老师感觉他被内涵了。 不再理刘老师,打算仔细研究过,再行决定。 刘老师更年轻一些,对新事物接受能力也强,第二节 到他的课,便带上一本杂志去了教室,嗯,另一本他要先看完再拿去。 进门后,邓巧巧见刘老师手上那茅屋赏雪的封面,不由兴奋又紧张起来。 果然,刘老师进门后第一时间便介绍了这本杂志的来历,听说是邓巧巧姐姐的f大同学制作并赠送,大家不由发出了“哇哇”的惊呼及起哄声,连连看向邓巧巧。 邓巧巧被注目着,既害羞又自豪。 没错,她的姐姐是f大的学生,她的同学们也很厉害,在校就能创办杂志! “老师粗读了两篇,觉得文采极佳,如果同学们看过后能习得一二,作文分数提高,也许距离f大就不远了!” 刘老师不吝夸奖道,而后放下杂志,压下众人的兴奋与好奇,开始正式上课。 而他留在办公室的另一本杂志,被一位为板报内容头疼的老教师发现,拿起翻看了几页,惊喜连连,不问自取,先带去将那篇写作技巧出了。 这样的情况陆续发生在收到《班马》的几所中学中。 当然,也有收到杂志后,觉得这就是一种引人消费的低级营销手段,不愿“上当”,又看不上这样籍籍无名杂志的老师。 情况不一而足,但《班马》在几个中学中传播开来,静静发酵。 江南等一概不知,他们又在主教学楼前摆摊。 待看热闹和购买杂志的老师同学们散去,江南眼见天气越来越冷,决定收摊儿不摆了,几人把桌子还了,又将剩余杂志带回办公室。 进屋后,忙倒热水喝了几口才缓过劲儿。 “学弟,你不是买新棉袄了吗?怎么不穿?”杨玲皱眉问楚山青。 楚山青解释说他把棉袄寄回乡下给他妈妈了。 因为他妈妈住在牛棚里,不好穿得太惹眼,所以他买了一身男士的蓝色棉袄。 杨玲听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色道,“学弟,虽然我不愿探听你的隐私,但我想帮你。这个月连“资本家”都大批摘帽了,如果你家还得不到平反,你妈妈可能……”会在乡下呆一辈子。 楚山青闻言,着急地红了眼眶。 杨玲见状,又道,“如今,国家正在对外招商引资,对我们这些海外亲戚有资本的人很是优待,你告诉我们,也许我能帮你解决。” 她太知道亲人在牛棚的苦了,所以不愿看到楚山青这般艰难。 楚山青嘴唇嚅喏了两下,才哭了出来,“我爸爸妈妈是冤枉的。” 而后,江南三人便听了楚家的故事。 楚山青的父母都是一家万人机械厂的工程师,他的哥哥继承了父母的天分,从小聪慧,智商奇高。 楚山青移居香港的舅舅觉得国内现阶段教育水平不够,不忍外甥在国内蹉跎,便把他哥哥接去香港上学,而他哥哥走后一年,就爆发了革命。 楚山青的父母被机械厂的人抓了,原因是由楚山青的父亲改进的一项技术,被香港的一家工厂引用了,机械厂的人认为是楚山青的父亲让他的哥哥带走了这项技术,并泄露给了香港公司,涉嫌泄露国家机密。 “但是,那项技术是我哥哥无意中看到父亲的文件后,帮助父亲改进的,是我哥哥的专利!妈妈说爸爸明明跟工厂报备过的,但是他们不认了,说哥哥当时才十三岁,不可能懂得这些! 后来,哥哥回不来了,也许回来过,也找不到我们了。” 楚山青泪流满面,他们的家早就不在了。 江南三人沉默,明白可能是有人要整楚家。 杨玲便道,“你舅舅和哥哥分别叫什么,做什么工作、在哪个学校上学,我让人帮你找。” 她家在香港也有亲戚,也许找到,让他哥哥回来作证,可能能解决这个问题。 楚山青听了,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忙忙将母亲不停让他记忆的信息默写出来,颤抖着手递给杨玲。 杨玲仔细收好,安慰他道,“别哭了,找到了你哥哥,你妈妈就没事了。” 江南和莫敏听了直感叹时代弄人,不过还好,有杨玲帮忙,还有希望。 几人正说着话,只见徐馨馨气喘吁吁跑进办公室道,“林林姐,那个韩炯又来了,他还带了几个人,说要找你!” 杨玲皱眉,心生怒气,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要不,你先躲躲,我们就说你不在?”莫敏建议道。 第60章 杨玲拒绝了莫敏躲一躲的建议, 就在办公室里和江南几人边聊边等。 韩炯来得不慢,他带来的人,杨玲却是没见过。 “林林, 这位是你的四舅舅。”只听韩炯给杨玲介绍其中一位最年长者道。 而后, 又介绍了老者身后的儿女、助理,及相关部门的办事员。 江南仔细打量了一下几人的长相,杨玲可能长得像她的母亲, 她家中事情曝光后,便取下了用以挡脸的眼镜, 厚重的刘海儿也分薄了不少, 只留下浅浅的一层, 看起来清丽漂亮,与韩炯介绍中那位表姐倒有几分相似。 杨玲听了韩炯的介绍,意外又皱眉,心生警惕。 妈妈同这位异母舅舅关系一般,而且, 来找她为什么不联系姑姑,而通过韩炯和韩家。 林四舅舅可能事先预料到杨玲会不信任他们的身份,因此让秘书取出了两张照片。 江南扫了一眼, 其中一张应是建国前拍摄的, 照片上坐在正位的中年男子和他身后的年轻子女都身着旧式长袍或洋装。 后一张则是在极具现代化气息的别墅前,中年男子步入老年, 身后的子女各自成家生子, 家庭成员满满当当站满了照片, 江南未能再同看第一张照片那般, 一眼找出杨玲的母亲。 而杨玲早已红了眼眶,珍惜地看着这两张照片, 目不转睛。 父母的所有照片早在那场祸事中付之一炬,原想着等与海外亲戚联系上后,如果亲戚手上有照片的,她去求来,翻洗几张珍藏,没想到,能这么早早见到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甚至爸爸也在。 只听林四舅舅笑道,“后面这张,是你妈妈新婚不久后,决定同你父亲回国,你外祖父发话让所有人都回了家,特意留念的。” 杨玲抹了抹眼角,她记得幼时妈妈确实提过,外祖父很疼她。 林四舅舅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林林,你外祖父年事已高,嘴上最常念叨的就是你妈妈,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儿,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趟来,一则是代表家里回国考察投资建厂的事宜,二就是接你去国外看看他。” 杨玲的表哥也跟着劝。 杨玲听了,直直看着照片中的老人,心里感动,问道,“外祖父身体好吗?” 只听林四舅舅叹息,“看着还算硬朗,只家庭医生说身体机能老化了……” 其余未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南却听得挑眉,这位舅舅有点儿意思,这话说得既想让杨玲知道她外祖父身体不好,又不想或者说不敢明确表达老人家时日无多,究竟想干什么? 而杨玲只一听外祖父现阶段身体还行,便又问,“舅舅什么时候回美国?” 林四舅舅以为她决定同行,面露“欣慰”道,“过几日跟考察团一起,正好有时间帮你办理出国手续。” 杨玲却忙摇头,“舅舅误会了,既然眼下外祖父身体健康,我便等姑姑能腾出时间,再一同去美国拜访。” 她不傻,能看出这位舅舅的急切、表哥似有似无瞥向江南的眼神,以及那位表姐打量她身上旧棉袄时,不觉露出的鄙夷和嫌弃。 而且为什么让韩炯带他们来? 能寻到韩家,只要不见姑姑,就一定能知道姑姑跟前姑父离婚了,为什么不愿多花时间寻找姑姑,或者撇开闹得极不体面的韩家来找她。 因此,即便来人确实为妈妈的至亲,如此不尊重姑姑,她也没有亲近的必要。 林四舅舅面上笑容果然微不可见地一顿。 杨玲继续道,“我还在上学,想外祖父也能理解,舅舅不必忧心,只要我和姑姑一得空,必会前往。” 杨玲都如此说了,林四舅舅不好面上强求,只能勉强答应着,看样子并不打算放弃,让助理把手上的大箱子放到杨玲面前,“这是舅舅的一点儿心意,特地让你表姐挑的年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杨玲笑了笑,没拒绝,“谢谢舅舅。” 而后,杨玲便借了间旁边的空教室,请林家人坐下聊。 韩炯、助理和办事员不好打扰“一家人”的亲近,便留在了《狂瞽》的办公室,杨玲请江南莫敏帮忙招待他们。 待请人坐下,又给倒了水,江南便笑意盈盈问韩炯,“韩同志,你怎么又来了?杨玲上回警告你别对外透露你们以前的关系,否则,就怀疑你们心怀不轨,你这……还和杨玲的外商舅舅搭上了,你说怎么能让人不怀疑呢?” 第71节 韩炯听了这话,怒气顿生,只觉人格受到了侮辱,隐忍斥道,“江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而后,又解释,“林四先生找到我家里去,我父亲出于好意,联系我直接带林四先生过来,免去林家在f大寻找林林的时间,怎么就能被你想的如此龌龊!” 江南勾唇笑了笑,故意作出一副“不信”的模样,把韩炯气得面色铁青。 部门的办事员见状,忙替韩炯解释道,“这位同志,事实如此,有韩处长和小韩同志帮忙,我们确实省了不少功夫。” 林家的助理则不动声色扶了扶眼镜。 原来,欧阳小姐对韩家不喜到如此地步,倒是老板失策了,本就打算略过欧阳女士直接联系欧阳小姐,也想尽快接触并笼络住欧阳小姐,便顺水推舟应下了韩家的帮忙,不想,倒在欧阳小姐面前落了印象。 江南见这位助理有反应,想是听进去了,便没再继续,若是让韩家人沾到了杨玲的光,那才叫恶心人。也希望经她这些话及做派,这位韩同志能知难而退,不要再打扰杨玲了。 半个多小时后,杨玲应下和林家人共进晚餐的邀请,便送人出了教室,江南和助理等人听到声音,出了办公室去看。 见林家人要回宾馆休息,助理和办事员也和江南等人道了别,并多谢他们招待。 韩炯则冷着一张脸,显然还在为江南的无礼生气。 而杨玲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他如坠冰窖。 “我会和姑姑提议,重新刊登一次断绝关系声明,请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再接触和我们有关的任何人和事,更不要以我们的亲人身份自居,日后再见面,我们只是陌生人,若是你再带人来,我不会再见。” 杨玲说完,不待韩炯反应,便说要送林家。 林四舅舅定定看了会儿杨玲,笑笑应了声“好”,便一起走了。 待回到宾馆,政府办事员离开后,林元沁一甩包,生气向林四舅舅道,“爸爸,欧阳林林那些话是说给我们听的!” 林四舅舅又听了助理转述江南的话,笑了一声,道,“是我失算了,原以为她长在小山村里,即使读书有几分天分,心智算计不会高到哪里去,没想到还挺扎手。” 还有欧阳茵,没想到在这小丫头心里还挺有地位,有些麻烦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应骞玩世不恭道。 老爷子露出打算放手的风声后,各房为了林家的主事权便开始动起来了。 欧阳林林的外祖母和母亲很得老爷子喜欢,老爷子在林玉珏出嫁时陪嫁了许多产业,甚至连公司股份也划了百分之七给她,虽然这些年都由老爷子代理,但所有权终是在林玉珏手上。 如今,林玉珏死了,由她的女儿继承,只要他们能取得这百分之七的支持,甚至说服欧阳林林将股权交由他们管理,下一任林家便由他们这一房主事了! 因此,林四舅舅才如此急切来沪市。 听到儿子如此问,林四舅舅先吩咐助理事无巨细地查一查欧阳林林,好投其所好。 才向子女道,“投资建厂之事很重要,考察团那里,我不好离开太久,接下来交由你们和她多接触,即使不能让她完全倒向我们,起码也要保持中立,不要偏向任何一房。” 又特别提醒女儿道,“控制住你的脾气。” 林元沁闻言,瞬间冷静下来,垂眸应是。 上一辈争权夺利,他们这一辈又何尝不是,若是这回的事情搞砸了,家里早有人排着队替她不说,以后她分的家产也会减少。 林应骞则想着在办公室里见到的那抹身影,人长得不错,就是衣服配不上…… 而送完林家一行回来的杨玲,并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去了传达室给她姑姑打电话。 姑姑听说林家找来的事儿,也将她近期打听来的林家争夺继承权的全部信息告诉了她,至于杨玲作何选择,欧阳姑姑并未提出建议或干涉,杨玲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 而杨玲提议的再登报断绝关系之事,欧阳姑姑同意了,并告诉杨玲,她也会在她的工作地和韩家所在地的日报上,同时刊登一个月,沪市这边的报纸便交给杨玲负责,她会将登报的费用汇款过来。 最后,杨玲将楚山青家里的信息给了她姑姑,请姑姑联系家里的亲戚帮忙查找。 欧阳姑姑应下后,姑侄二人又互问候了近况,叮嘱饮食加衣等,才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杨玲听见大家正在讨论韩炯走时的伤心又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觉笑了笑。 见她回来,徐馨馨忙向她确认道,“话都到这份上了,他不会还来吧?” 杨玲笑道,“下次他再来,你只当他是透明人就行,我也不听不看,当他不存在,他来了也白来。” 徐馨馨点头,她明白下回怎么处理了,又问道,“还登报吗?” “登!”杨玲点头,想是距离上次登报时间太久了,韩家忘记了,才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听杨玲这么一说,徐馨馨心里舒爽了,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杨玲笑笑,又听江南道,“去把你的照片收起来吧。” 林家带来的那两张照片并未带走,而是留给了杨玲作念想。 杨玲用手指轻轻抹了抹父母年轻的面容,落了两滴泪。 江南等没有打扰她,转而低声交谈起他们的后续工作。 《狂瞽》的下一期主题便是为民族资本家“脱帽加冕”,征稿工作已经完成,他们还需做一位经济学教授的访谈。 江南和莫敏正在列访谈提纲,等提纲做好后,采访工作由莫敏来完成。 徐馨馨在一旁听了,不禁发表意见道,“你们好像还缺个记者。” 不然,等莫敏学姐采访回来,她们还得自己写稿子,那也太累了。 江南和莫敏相视一笑,“我们缺的,何止记者!” 杨玲听到她们的讨论声,这才回神,将两张照片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放好,又跟眼睛同样红红的楚山青道,“我已经把你哥哥舅舅的信息给我姑姑了,她会联系人调查的,你放宽心,好好学习工作。” 楚山青闻言,激动的点点头,连声道谢。 杨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去年,我跟你处境也差不多,但我等到了,你也一定可以的。” “嗯。”楚山青重重点头。 江南几人其实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们,见他二人情绪都缓和过来,才道,“我们这个月的工作很重哟,除了新一期的报纸,必须把明年一月的《班马》也做出来。” 考试月学校要求停刊,他们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学习,这个月做好了,下月才能安心复习。 还有杂志的发行工作,虽然“官方”渠道——邮局、书店、学校阅览室已经定下,不需要多费心,但眼下,主要的销售和宣传工作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进行。 几人闻言,俱是严阵以待。 徐馨馨原还想着跟自己没关系,幻想着众人未来忙碌的模样,还挺乐呵的,却被江南抓住,“你来给我们配二月刊的图,还是一块钱一张。” 她和莫敏杨玲已经商量过了,一月考试结束后,她们三人留下来将二、三月份的杂志做好发到邮局和书店再回家。 但画画这事儿,她们仨真不行,只能提前“压榨”这两个小孩,当然配图数量也会相应减少,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习,也不会耽误楚山青回去陪他妈妈。 说着,杨玲就把她这几天选好的稿子,分给了徐馨馨和楚山青,并鼓励道,“加油,任重道远!” 楚山青接过稿子后,倒是干劲儿满满,毕竟挣了钱就可以给他妈妈改善生活,徐馨馨则眼睛都看直了。 江南好笑调侃她,“不是说要加入我们吗?” 杨玲也幽幽补充道,“不招你,还跟我们拍桌子?” 徐馨馨顿时被二人激得挺直了身板,昂着下巴理直气壮道,“我有说什么吗?” 然后,熟练地找画笔画纸,开始工作,逗得大家一阵闷笑。 渐渐地,大家沉浸在工作中,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 忽然的敲门声响起,几人俱是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邓家妹妹俏生生地站在门口,不好意思问道,“我……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江南起身招呼她,又问道,“妹妹,有什么事儿吗?” 邓兰兰笑了笑,拿出三块六毛钱道,“我想订一年的杂志。” 她看过杂志尾页的订阅方式,如果订一年份,就只需要三毛钱一本,比单买划算。 江南和众人一听很是惊喜,毕竟这是杂志的第一份年订! 江南一边拿出本子和收据,给她登记、开单子,一边问,“是你和你姐姐看吗?” 邓兰兰笑着摇头,“主要是我弟弟妹妹看,他们很喜欢,昨天还熬夜看了大姐让我带回去的几本,等他们看完,我也会看的,毕竟能吸引他们熬夜的内容,一定很好看!” 众人被她夸得会心一笑,江南笑道,“帮我们谢谢他们的喜欢。不过,我希望你先看完,再给他们看,毕竟你和你妈妈、姐姐最辛苦,应该你们先享受,再轮到他们。” 邓兰兰听得一愣,似乎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而后看向江南鼓励的眼神,邓兰兰笑着点点头,是啊,她们出力多才是最该享受的人。 江南将收据递给邓兰兰,又取了一本新杂志送给她。 邓兰兰忙摆手不要,“我订的是明年的。” 莫敏出手推到她怀里,“我们专留了一百本出来作赠送,还没送完呢。” 邓兰兰这才收下了,并道一定会帮他们宣传的。 几人道了谢,才把人送走。 待人走远,办公室里便开始激动欢呼起来,江南不禁想起后世的庆祝方式,大家可以聚餐,尤其在这种天气冷的时候,最适合吃火锅。 于是,燃起一个想法,便提议道,“明天,上我家吃火锅吧?” 今天杨玲要和林家人出去吃,少一个人还叫什么“庆功宴”,不如改到明天。 “你家?”莫敏疑惑。 江南便一脸笑意地给她们讲起那个房子,前些日子有空,她还会去通通风,最近忙,就没再去过了,饭更是没做过,赵瑞上回买的米面还剩好多,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开一次火,不如都吃了,等赵瑞再来,她补新的,省得放坏了。 炭火、炉子、厨具碗筷什么都齐全,只需要买菜、再炒个火锅底料就行,她可以。 杨玲几人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而且他们之中大多都没吃过火锅,很是期待。 众人便一边工作,一边讨论起沪市的冬天有什么菜可以涮。 而饭后的邓家,邓巧巧兄妹俩正对着弄堂口翘首以盼。 刘老师好歹还带了一本到教室给同学们传阅,只人太多,看过一部分的邓巧巧直接被排除了,只得等着二姐许诺带回家的那本,而邓大弟的老师根本没带到教室。 他下课后去问,才得知被其他老师借去了,而他的语文老师还在强行狡辩,“要等老师们研究完,没问题了才能给同学们看。” 邓大弟只能努力忽视他的语文老师那心虚又强壮理直气壮的模样,失望地回来了,跟妹妹一起期待起二姐的回家。 天擦黑,邓兰兰才和母亲蹬着三轮车回来了,一见他俩这表情就知道在等什么,故意逗弄道,“作业写完了吗?就在外面玩儿?” 两人忙道,“写完了、写完了!” 说着,又帮着母亲和二姐把东西卸下来搬回家。 邓兰兰才从包里把从大姐那儿拿回来的杂志给了他们。 江南送她那本,她要留着自己看或者给母亲念完,才会给他们。 今天空闲的时候,她给母亲读,周围摆摊的人也都感兴趣,但就是不愿花钱买,邓兰兰也挺无奈的。 第72节 而拿到一本杂志的兄妹俩,因为进度不同,犯了难,只能一人坐一边,把书页立起来,各看各的。 邓母见状叹息道,“念书的时候,也这么认真就好喽!” 邓巧巧头也不抬回道,“妈,我们老师说看这个能提高写作能力,我们就是在学习!” 步入青春期后不太爱说话的邓大弟也附和道,“对,是学习。” 说着,还真拿出本子开始抄好词好句。 而如他们兄妹俩一般的学生、老师不在少数。 尤其那位老教师,他不问自取的书被刘老师要回去后,颤着手直说刘老师不懂尊老爱幼,刘老师调皮,故意掏掏耳朵当作没听见,他气得自己骑车去邮局买了一本,又订了一个季度的,打算看看后面几期质量行不行,再考虑续订。 只填好单子递给邮局工作人员时,工作人员略微惊讶,问道,“大爷,这新杂志昨天才送来,我们才编的号,您怎么就知道了?” 他们可听说了,这是学校里的学生自己创办的,不少人笑话这群学生不自量力,还嘲笑根本卖不出去,只会给他们增添工作量呢,没想到今天就有了订阅。 “您不会是这班大学生的亲戚吧?”来支持刷销量的?工作人员又问道。 老教师只觉工作人员这话,跟污蔑他帮助学生考试作弊没什么两样! 于是,一拍柜台,怒斥道,“叫你们领导过来,我倒要问问他,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我来订杂志,自然是觉得这杂志好,才愿意出钱,本人堂堂正正来,你怎么能红口白牙污蔑于我!” 老教师声音不小,引得周围办业务的人都看了过来,工作人员忙叫苦不迭,“哎呦,您这……我就随口问一句,怎么就成‘污蔑’了?” 而后,又是道歉又是安抚,快速给人办了订阅,双手奉上杂志和收据,赶紧把人送走,生怕人把领导招来。 见他改正态度不错,老教师才冷哼一声,拿上杂志转身离开柜台。 只在邮局大厅里就被人拦住了,一个带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笑问道,“老同志,我能看看您手上的杂志吗?” 老教师闻言,扶着老花镜上下打量着男人,警惕又疑惑。 中年男人忙解释道,“不瞒您说,我就有这点儿小爱好,但现在杂志复刊越来越多,还真不知道哪一份合口味,我买了许多试看,也就相中了两份。” 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电影杂志和一份科普杂志。 继续道,“我总不能每一本都买回来看吧,我的钱包也不允许呀,这不遇上您订了一份不一样的,就想借来瞧瞧。” 老教师闻言,大方地递上,他可不像小刘那小气鬼。 中年男人先打开目录一瞧,再翻了翻后面的,惊奇道,“作者都是f大的学生?” 老教师点头,“嗯,就是f大学生自主创办的,非常适合学生阅读。” 中年男人打开一篇《红楼梦》的读后感,粗粗读了两个段落,便觉惊艳得很,其中看法与观点同他颇为相似,让他不禁产生了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想法,就冲这篇文章,这份杂志也值一订! 因而,当即把杂志还给了老教师,并道了声谢,忙忙去柜台排队填单子去了。 工作人员一直盯着老教师呢,生怕给他找麻烦,因此看到了大厅里的一幕,又见中年男人一脸急切的模样,给人拿了杂志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摞杂志的地方,喃喃道,“难不成真好看?” 于是,他打开了一本,悄悄放在桌子下,上班时间摸鱼看起来。 而心华书店中,则是不停接待到来买一本推理小说的大学生。 收银员不耐道,“你们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们真没这本书!” 一位男同学着急地掏出他随身带着的《班马》,快速翻到广告页,“你看,就是这儿,心华出版社。” 说着,还指向书店的书架道,“你们不也卖这本杂志吗?” 这些学生正是通过毕岩峰和王朝华到各大高校兜售,购买的《班马》,终于在上面看到了推理小说出版的死忠粉,就等买书回去收藏兼不知第几次再刷呢! 店员只能先将人安抚走,才通知领导和出版社联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如果真有这本书,快送来呀! 他们倒不是操心书店赚不赚钱,而是一天被问个几十上百次,很烦! 领导电话确认,确实有这本书,便让出版社赶紧送货,出版社也觉莫名其妙。 领导知道《班马》杂志的来历,原也不在意的,现在被勾起了好奇心,便打开看了看,一瞧广告页上的推荐语和一长串名头落款,笑了笑又感叹道,“还挺会整花活儿!” 而忙碌中的江南等人一切不知,直到几天后,传达室的大爷提着一个白布口袋,主动找到她们,“几位同学,《班马》报社是不是你们?” 众人不解点头,“是的,大爷,有什么事儿吗?” 只见大爷一拍大腿,“哎呦,你们这好几个人,是一个都不往传达室去看?你们报社的信都快把我的小房间淹掉了!” 说着,打开口袋,里面是橡皮筋一捆一捆扎起来的信件。 大伙儿都震惊了,莫敏更是不可置信道,“大爷,这真全是我们的?!” 第61章 只听大爷道, “不止呢,还有不少信上既写了你们报社名字又注明了具体的同学姓名、专业,那些都让个人领走了, 剩下全是你们的。” 众人听了, 惊喜异常,忙道谢道,“这回麻烦您, 下次我们一定自己去取。” 大爷摆摆手说没事,让他们把信腾出来, 自己带着口袋又慢慢悠悠走了。 “咱们有销出去这么多份杂志吗?”杨玲看着桌上这十几捆信件, 每捆至少十多封, 犹豫道。 虽然还不知邮局和书店的情况,但f大校内除去赠送的,也就订出去八十多份而已。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江南提议道。 话比,就拆开了一捆,一人分了一封。 几人要么用手撕开, 要么用小刀裁开,都小心得很,这些信件与办报时, 校园内同学们投来的评论和稿件又有着不同意义, 能从中看出他们是否真的做出了被读者和市场接受的杂志。 江南展开一瞧,不禁笑出了声。 她手上是一封初二学生的催更及建议信, 信上记他们的小说内容他很喜欢, 但是刊载篇幅太短, 看得不过瘾, 希望下一期快点儿出,并且小说的篇幅能更长一些, 接下来的内容是探讨小说细节的。 江南没细看,撕下一张纸片标记了原作者姓名,用大头针别住,打算把这封信送去给原作者,又拆了一封新的。 其他几人手上的信,内容也各不相同。 有老师建议删除其中吸引人的小说部分,增加更多有利学习的内容;有学校感谢他们的免费赠送;也有对作者文中的观点进行讨论和驳斥的…… “看来,咱们免费赠送学校的宣传战略,取得了初步成功!”江南总结道。 虽然可能不全是订阅得来的读者信,但好歹在师生群体中有了一点点知名度,便是一大进步。 “这封……是投稿信。”楚山青小声道。 徐馨馨闻言,接过去看,见到署名,笑道,“j大的呢!” 莫敏闻言,也凑过去跟着仔细阅读,赞叹道,“写得真好……” 又问其他人的意见,“咱们登吗?” “登呀,写得好为什么不登?”江南疑惑。 “那稿费怎么解决?”莫敏头疼这个。 他们和邮局、书店都是次月初结算,校内同学的稿费还能解释后压一压,这是别校的文章,可没这么好操作。 “正常汇款吧。”江南道。 眼下也往里垫了三百多了,不差这点儿。 “等下个月把邮局和书店的账结出来,先发稿费。”她又道。 目前,他们批发给毕岩峰和校内零售、订阅,已经收入了一百零三块多,如果邮局、书店内的量都能正常销完,可以结回来一百一十八块,刚好够发稿费。 头几期基本都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江南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拉广告这事儿,真是迫在眉睫! 江南恨不得时间再走快一点儿,工商注册就在眼前,那样需要打广告的人就多了。 几人又各看了几封信,把给原作者的挑出来,又将好的批评及建议记下,能用的稿件放到篮子里…… 看完两捆当作休息消遣后,又开始投入各自的工作。 晚饭时间,杨玲被她的表哥表姐开着车来,接去共进晚餐了。 杨玲无奈,她从姑姑那儿知道这二人是来刷她好感的,已跟人明说她不会参与林家的争斗,没想到人一笑而过,只当没听过这话。 目前相处起来,还有分寸,知道她忙,几天来,只挑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让她陪着逛了一趟校园,而后就是今天第二次晚餐邀请。 饭桌上,兄妹俩也多谈论一些饮食、景点、天气之类的话题,绝口不提林家事,差点儿让杨玲以为会错了意。 饭后,又将她送回来。 杨玲进入校园后,林应骞并未立即开车离开,而是开窗点了根烟。 林元沁面色不好地扇着鼻间的烟雾,不耐问道,“怎么不走?”装了一两个小时的温柔淑女,她可累了! 林应骞没理她,静静吸完了烟,从座位旁拿了一个纸袋,开门下车,准备往f大校园里去。 林元沁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他的花花心思,忙低声把人喝住,“干什么去!” 林应骞回头,单手搭在车窗上低头,笑道,“你不是知道吗?” 林元沁面露嫌恶道,“你真是什么都吃得下!” 那女人一身臃肿破旧的棉袄,土到极致的发型,她不靠近都能知道这些人身上会有一股子什么味儿,真不知林应骞怎么就记挂了这好几天。 林应骞笑,“三妹,你不能自己遇不上喜欢的,就觉得所有人都不行,平心而论,她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林元沁闻言气到发抖,任何一个爱美的女人都受不了这话! 她冷笑道,“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妈,好歹一个爹,我比不上别人,你能有多好看?” 林应骞却无所谓笑道,“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他自然有别的魅力加持,比如金钱。 林元沁被他这副自信模样恶心得不行,一刻也忍不了,干脆跨过座位,换到驾驶座,准备自己开车回宾馆。 林应骞却一把拔了钥匙,“三妹,你不要总这么急躁,二哥马上就回来。” 说着,手指转着钥匙进了f大校门,林元沁生气地捶了一把方向盘,对着林应骞的背影咬牙切齿。 林应骞在f大信步闲庭,虽然气到了林元沁,不过也只抱着凑运气的心态试一试,他现下不能大张旗鼓的追求或讨好,否则,引了杨玲的恶感,他那个冷血的老爹能生撕了他。 不过,当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时,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 江南吃过饭回到宿舍,就听同班同学告诉她,传达室有她的电话,她一算到了赵瑞给她打电话的日子,满心欢喜去了,开开心心畅聊之后,挂了电话出门,就遇上了杨玲的表哥。 “江同志。”只见人笑着抬手打招呼道。 江南点了下头,“林先生送杨玲回来吗?” 第73节 林应骞答“是”,又问江南,“方便请江同志到那边说会儿话吗?我有些有关林林的事儿想跟江同志聊一聊。” 江南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不算偏僻,只是没在主干道上,没有那么多来来去去的行人而已,便同意了。 两人走过去,站定后,只听林应骞问她,“不知江同志你们的杂志和报纸需不需要投资或赞助?” 江南闻言,利落拒绝,“谢谢林先生的好意,我们不需要。” 林应骞露出疑惑的表情,“据我这几天的了解,你们的情况似乎并不算好……” 其实,在林应骞看起来,江南和欧阳林林这小报和杂志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规模和内容都是,也就能糊弄糊弄学校里的学生而已,若是放到国外,连市场都上不了。 江南隐约能感受到他的轻视,面上带笑,态度却冷上不少,“林先生,您觉得杨玲会缺钱吗?” 林应骞一愣,欧阳林林确实不缺钱,只不过…… 他笑道,“林林有资金是真,但我这个哥哥也想尽一份心,有我的加入,销量、渠道……你们各方面都会走得更容易一些。”外商就是有些特权。 江南依旧摇头,笑道,“林先生,地基打不好,强行筑起的高楼大厦,轻轻一碰就会坍塌危险,我们可能这辈子就做这么一份事业,不想做烂尾工程。” 口碑和品牌是需要经营的,若是自身不硬,即使有资金强行堆砌饿,他们也走不长远。 何况意欲为他们堆砌的人,本就目的不纯,说不得哪天不顺心,就会亲手一把推倒,江南可不愿赌的未来。 林应骞闻言,垂眸笑笑,掩饰住他对江南这番大言不惭之言的嘲笑。 江南发现了,不愿再跟这看不起他们的人继续打交道,告辞就准备走。 林应骞却叫住她,“江同志,麻烦你帮我把这份小礼物带给林林,她跟我们还是太客气了。” 江南并不接,只道,“林先生还是下次亲自送给杨玲吧。” 这可能是杨玲已经拒绝的东西,她可不愿越俎代庖,擅自替她做决定。 林应骞听了,也不尴尬、勉强,动作自然收回纸袋,跟江南微笑道别,等让人渐渐远去,才“啧”了一声,“真是油盐不进。” 原打算用财力和这块儿精致的女士手表诱惑一下人的,没想到人就是不上当,够味儿是够味儿,扎手也是真扎手! 林应骞叹息一声,犹豫是否放弃时,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俏丽的身影,微笑着,舌尖抵了抵牙齿。 江南没想到,她拒绝的袋子,才跟杨玲说完没多大会儿,就被阮如安带回来了。 人欢快地放到杨玲面前,目露期待,脸上明晃晃顶着几个大字,“快打开看看!” 杨玲和江南对视一眼,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阮如安得知杨玲和韩炯关系的那几天,在宿舍里愧疚得跟只鹌鹑一样,乖乖缩着脑袋,丝毫不敢蹦哒。 待看到杨玲刊登的断绝关系声明,又炸了毛,怒气汹涌质问杨玲和她姑姑怎么这么狠心,她哥明明是她们的亲哥哥、亲儿子云云。 杨玲只问了她一句,“你妈愿意看到我和我姑姑跟韩家亲亲热热的?” 阮如安喉头一哽,忙闭了嘴,之后再不敢发表意见。 没想到,这才老实了几天,又固态萌发。 “她这脑子比沈悦之的还空!”徐馨馨忍不住评价道。 江南等听了,纷纷忍俊不禁。 阮如安入住305快一学期了,早知道沈悦之是谁了,听得徐馨馨居然拿她跟那么丑恶的女人相比,两人又斗起气来。 但始终不忘提醒杨玲把纸袋打开来看看,杨玲根本不理,卷了卷袋口,就往抽屉里一扔。 阮如安见状,斗气儿的心都熄了,冲杨玲说了声,“你真没意思,箱子不让看、袋子也不让看!”就躺床上自顾生气去了。 其余人又是一笑。 江南扫了一眼她箱子旁的杨玲箱子,杨玲确实没打开看过,只是出于礼貌带了回来,看来并不打算用。 今天的事儿原以为笑过之后就算了,谁都没想到还有意想不到的后续。 次日,江南和杨玲上课回来,只见毕岩峰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们。 “有事儿?”江南一边开办公室门,一边问他道。 “你们的杂志库存还有多少?”只听毕岩峰开门见山问。 “你卖完了?”江南惊奇,不答反问。 他们可是批了两百份给他,这才几天? 毕岩峰笑着摇头,“没有,但差不多了。我听说你们把杂志免费赠送了一些给初高中学校,能告诉我学校名单吗?” 江南立刻会意,“你打算到那些学校门口去卖?”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毕竟他们已经打过一轮广告了。 毕岩峰点头,“不止,我还要跟你谈授权给我订阅的事儿,不少大学生都问我们,能不能直接跟我订阅,既省了去邮局的时间,也省了等投送的时间。” 江南闻言,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倒水,“我倒是可以授权给你,不过两点问题,一配送,你打算自己配送,还是通过邮局,这样的人力与成本支出,你是否能承担; 二定价,如果我开订阅给你,你必须保持跟邮局一样的优惠幅度,你能不能接受?” 毕岩峰接过江南递过来的水,仔细询问了邮局的订阅优惠。 江南回答后,只道,“我们给你的批发价格可比邮局还低。” 所以说,毕岩峰绝对承担得起这样的成本支出,只是看他能不能接受收入“大幅”减少。 毕岩峰低头思考,江南也不打扰,继续拆读者来信看。 几分钟后,毕岩峰道,“可以,你拟合同吧。”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他也算了解江南的做事风格,特别重视合同,一定会用合同约束他。 江南惊讶地打量他后才问道,“你这是要有大动作,正在筹集资金?”不然怎么舍得让出去那么利。 毕岩峰笑笑,没多透露,只道,“是有一批不能错过的好货。” 涉及“商业机密”,江南便没再问,找出和邮局的合同,一条一条和毕岩峰商定细节。 其中,对于他如果不能履约,比如擅自更改价格、收了订阅费却未配送这样的问题,制定了严厉、高额的赔偿金额和责任。 “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在创业初期,任何一点瑕疵都会导致口碑下降。”江南解释道。 毕岩峰点头,只要他不违约,这些对于他来说不过也就一行字而已。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合作,毕岩峰付了钱后,江南把学校名单给了他,毕岩峰叫了沈扬来,二人又提了二百份杂志走。 临走前,江南叫住毕岩峰问他,“你们的磁带生意怎么样?” 毕岩峰笑道,“我们现在主要就靠这个挣钱,你说行不行?” 江南若有所思,又问他,“找你们买英语学习磁带的多吗?” 毕岩峰回忆了下,“有是有,不过是少数,因为我们的顾客主要是大学生和成年人,对港台流行歌曲更感兴趣。” 江南听完,跟毕岩峰道了声谢。 毕岩峰意识到她可能有些想法,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有好生意可别忘了我!” 江南点点头,也笑道,“一定。” 两人走后,杨玲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问江南,“咱们只剩十多本了,要增印吗?” 江南看了眼墙上的挂历,算了算时间,摇头道,“不印了。” 今天已经十一号了,印刷要花去三四天,就剩下半个月,虽然她们还没来得及到书店和邮局问销量,但情况预计一般,毕岩峰才带走的二百多,一定会对邮局和书店造成冲击,就不用印了。 只没想到,江南才说“不印”一天,苏丹便赶来通知她们,邮局打电话到团委,让他们再送二百本杂志过去。 办公室所有人错愕,这可是超出预期! 江南当机立断,让莫敏几人去阅览室把没订出去的杂志提回来,她跟着苏丹去团委回电话再确认。 只听电话那头道,“你们杂志到邮局的第二天,就有学生家长和学校老师陆陆续续来订阅,我们的报刊亭也有人问,现在订得不剩多少了,才通知你们补货。” 江南便道,“我们也只剩一百多本了,只能给你们送一百本。” 邮局那边听得一阵无语,没了,你们不能增印吗?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 但江南坚持。 如果订阅的主力是学生和老师,有毕岩峰流动销售,确实足够了。 和邮局打完电话后,她又给心华书店去了电话问销量。 如果他们不好卖,就调出来给邮局。反正书店的结算方式是实销实结,卖不完还要退还给他们,既然如此,索性紧着能订出去的邮局来。 只心华书店拒绝了。 他们也陆续有了购买和订阅,眼看涨势良好,不可能让给邮局的,而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江南在这头,愣愣放下话筒。 苏丹好笑问她,“惊喜傻了?” 前两天还愁怎么卖的杂志,一下子就销空了。 江南回道,“有一点儿。”怎么突然就爆发了呢? 江南又跟苏丹聊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她还要去邮局送杂志。 而邮局的工作人员看着这少少的一百本杂志也犯了难,跟领导道,“这明天往各处一分,又不剩几本了。” 领导摸了摸光亮的脑门儿,叹气道,“谁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 先时有谁看好了,邮局从上到下不都等着看笑话吗?这回倒轮到别人笑话他们有眼无珠了。 而大厅中,最先偷看《班马》的那位工作人员马后炮道,“我说很好看,一定说会火爆吧?你们还不信!” 也有人问了来订阅的家长和老师,得知是那班大学生免费赠送给了学校,才吸引了人来。因此,嘲笑《班马》最厉害的几人,讪讪撇嘴道,“歪门邪道、诡计多端!” 不管过程如何,总之,《班马》收获了一众中学师生的喜爱。 办公室收到的读者来信也学来越多,没办法,江南她们只能紧急“征召”了吴慧,请她帮忙选稿和看信,几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江南不增印的决定,莫敏是赞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们才刚起步,保守一些好。 十二月十六日后,库存杂志全部销售完毕,《狂瞽》本学期的最后一期报纸也发行后,江南几人轻松了许多,一月新杂志也进入排版阶段,让他们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回宿舍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这天,江南正在写古代文学课的论文,阮如安到她身边拿东西,lk小说独家整理江南觉一抹绿光划过,便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阮如安手腕上戴着一条镶嵌绿色宝石的手表,而她本人正用一副“被你发现了的”娇羞表情看着她。 江南起先未多想,也不打算问她,想了想她的论文后续,便低下头继续写作业,阮如安倒是不满了,“喂,你怎么不问我?” 江南头都不回,笔尖也不停,“不感兴趣为什么要问?” 另一边的杨玲徐馨馨苏丹听到动静,也转了目光过来。 第74节 阮如安气得跺脚,“这可是比你男朋友送你那条名贵多了!” 江南这才顿住笔,回头挑眉道,“这么说,这也是你‘男朋友’送的?”不然怎么会想跟赵瑞比? “那当然!”阮如安傲娇地扬起脑袋。 “你怎么也有男朋友了?”这是头疼的苏丹。 就这个脑子,找了男朋友也不知道低调点,被人举报了怎么办? 阮如安偷偷看了一眼杨玲,才道,“好不容易脱离父母的掌控上了大学,年轻男男女女一块儿学习生活,不谈恋爱才奇怪,就大学里规矩奇奇怪怪的!” 苏丹这下知道阮如安为什么知道江南找了对象后,一点儿都不惊讶的原因了。 只杨玲看着那块表皱了皱眉,这可不便宜。 阮如安炫耀归炫耀,当宿舍里没人问起她男朋友是谁,她又不高兴了,只想想男人不准她透露,她只好憋着。 直到几天后,江南从印刷厂跟制版工作回来,才发现林应骞送阮如安回来,两人还甜甜蜜蜜地靠在一起互诉衷肠。 江南惊讶,又觉好像都有迹可循。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二人,先进入校园后,在宿舍楼下等着阮如安,见她双颊微红,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甜蜜中。 江南只提醒了她一句,“你知道他可能已经结婚了吗?” 林应骞怎么也有三十多了,在那种大家族里,不可能未婚的。 阮如安本就不想隐瞒,一听江南这话就知道她说的什么,生气地别过脸,“怎么可能!”有老婆还来招惹她,想死吗? 江南只道,“可不可能的,你问问杨玲就知道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她自认尽到责任了,作何选择是阮如安自己的事儿。 说完,江南转身进了宿舍楼,留下阮如安在原地咬唇跺脚。 而江南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再碰上林应骞。 只听人笑问道,“江同志,那天,我和……你看到了吧?” 江南本不打算理他的,没想到人这么厚脸皮,还自曝出来。 于是,她冷笑一声道,“林先生可能回国时间太短,不了解国情,像您这种发展婚外情的情况叫做‘搞腐化’,一经抓住,就是流氓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枪毙,而且只判男人!” 林应骞不以为意,他可是外籍,并且是被邀请来的客人,不可能被等闲视之。 江南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这种垃圾被抓了就是活该。 话不投机,江南绕过林应骞便要离开。 又听人道,“江同志应该见过阮阮的手表、衣服,觉得如何,喜欢吗?” 话未明说,但意思表达到位了。 江南“哈”了一声,根本不应这个话题,回身笑道,“六月份的时候,我刚送过人进监狱,如果林先生也想试试,我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江南满脸笑意,扬长而去。 林应骞脸上犹带着未褪下的笑意,手背青筋鼓起。 第62章 江南没有隐瞒林应骞的所作所为, 回到办公室便告诉了杨玲。 杨玲气得握拳捶桌,“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就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不正经, 原还想着他不常来, 轻易碰不上你,就恶心不着你,没想到, 他竟然敢起这种龌龊心思!你等着,我找他给你出气去!” 随即愤怒起身, 江南忙把人拉住, 点点桌上的文稿道, “你走了,这些工作谁做?” 杨玲急躁,“都什么时候了!” 江南却将杨玲按坐下,笑道,“他可比不上我们的工作重要。” 杨玲无奈, 只得先向江南道歉,“对不住了,他们是因为我才留在沪市的。” 江南摆手道, “你是你, 他是他,他恶心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阮如安怎么办?” 两人正聊着, 徐馨馨突然插话道。 江南和杨玲闻言转头, 只见徐馨馨一脸八卦地等着她俩回复, 楚山青虽然低头画画,但耳朵明显竖着。 江南好笑道, “我已经提醒过她了,何从选择是她的事。” 忽的,江南又问杨玲,“对了,她有问过你林应骞结婚没有吗?” 杨玲摇头。 “但是她这两天确实怪怪的,情绪不高,也不爱跟人炫耀她的衣服首饰了。”徐馨馨补充道。 她还奇怪阮如安怎么突然转了性儿,没想到竟然是被有妇之夫骗了,现在估计是知情后的羞惭和尴尬吧? “好了,这不是小孩子该听的事儿,专心工作!”莫敏站起身按着徐馨馨的脑门,让她低头画画。 徐馨馨看了眼楚山青,嘟嘴喃喃道,“我可是大二的学姐了!”要保持威严和知情权! 莫敏笑道,“大二的学姐也是未成年,乖乖听话。” 而后就不再管她,和江南低声说起费用的事儿,“一月刊又出去五百多块,这样下去不行!” 一月刊正在制作,计划印刷两千零五十本,印刷厂报价五百五十八块二毛五。 十二月刊稿费加杂志制作成本就五百七十四块三毛,而销售额预计只有三百一十块六毛二,要倒贴两百六十多块钱。 眼下一月刊也差不多情况,她们这三千块根本支撑不了几期。 江南低头看了看账本上的数字,笑道,“我已经有了个主意,你们听听可不可行……” 莫敏听完后感慨,“这弯子可绕大了。” 报社如果不私营,头一个对不住的就是江南。 江南笑道,“我先弄一期看看效果。” 莫敏和杨玲只道,“辛苦你了。” 而后,三人投入工作,结束后,杨玲连饭都不吃,直接去宾馆找林应骞质问他,让他收起他那些花花肠子,别在国内胡搞乱搞! 林应骞却一脸无辜,“林林,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杨玲气极,没想到林应骞居然矢口否认。 “我和阮小姐接触并赠送她一些小礼物,是为了了解你的喜好,你知道的,我们跟韩炯先生认识在先,跟他的妹妹较之你的其他同学、室友,更熟悉些,来往更方便, 至于骚扰江同志,这可真真是无稽之谈,我们不过私下短暂地碰过两次面,说话不超过十句,我怎么可能骚扰她?” 林元沁也在一旁帮腔道,“林林,二哥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但基本礼仪和绅士风度还是及格的,你和那位江同志怕是误会了。” 杨玲就这么听着他们颠倒黑白,又拿不出确凿证据,只能强抑制住怒火问他们何时离开沪市。 “快了,”林元沁笑回道,“沪市过两天有一个招商会,我和二哥参加后,就要去首都和父亲会和,一起回美国了。” 这样最好!杨玲舒了口火气。 而后道,“我这两天会很忙,没时间给表哥表姐送行,只能等将来到了美国,再向二位赔罪了。” 这是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f大的意思。 林元沁笑笑应下了,又邀请杨玲今天陪他们用饯别饭。 杨玲借口学校还有事,拒绝后走了。 林元沁在宾馆房间看着楼下杨玲离开的身影,回头嘲讽林应骞道,“翻车了吧?你看爸爸知道了怎么治你!” 林应骞则端起咖啡,悠闲喝了一口,才道,“哪里翻车?一切不都好好的?” 欧阳林林明确表示不会参与林家的任何事,阮如安那里处理好了,他不过问了江南一句衣服“好不好看”,能有什么事? “哼,希望你面对爸爸的时候也是这么游刃有余!” 林元沁说完,将手上的窗帘一摔,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应骞低垂着眉眼,眼神阴鸷,翻车是没翻车,但教训还是该教训! 杨玲带着怒气回了宿舍,阮如安正枕在被子上,面朝里躺着,情绪低落。 杨玲见状,气不打一出来,拍了一把床柱,问她道,“你是不是和林应骞谈恋爱了?” 阮如安先是被杨玲的动作吓了一跳,听清她的话后,翻身坐起,反驳道,“你别胡说,我怎么会和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 这话听得江南给杨玲端饭的手一顿,惊讶地看向阮如安,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分手了?”她问道。 说着话,又将杨玲推到桌前吃饭。 “难怪呢!”杨玲咬牙,难怪林应骞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早作了安排! “就没好过!”阮如安坚持并否认。 徐馨馨听得疑惑,“没好过?那你前些天天天炫耀那有钱男朋友是谁?” 阮如安闻言,又躺了回去,闷闷道,“自然是别的人,这天下又不是就林应骞一个有钱人!” 该死的姓林的,居然真的有老婆孩子,还敢骗她! 她和哥哥找上门去,他竟然藏都不藏,直接承认了,还说他们在一起不过互相消遣而已,他得了乐儿,阮如安得了礼物,如果不能好聚好散,闹出去,似乎阮如安更亏一点儿。 f大明令禁止学生谈恋爱,而阮如安不仅谈了还搞“腐化”,这个词,林应骞还是跟江南学的,一定会影响学业,到时他拍拍屁股走了,阮如安可是会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女流氓”。 不如双方都当没这回事儿,林应骞送给她的东西不会要回来,阮如安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阮如安能怎么办? 她可是亲眼见过家属区是怎么对待那些男女关系不检点的女人的,想想那些流言蜚语,她就害怕。 还有她的学业,这可是她苦了两年才考上的,若是就因为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丢了,别说有人笑话她,她妈妈都不能轻饶了她。 而且,她和林应骞这些日子也只亲亲抱抱、谈谈情,没越界,她没吃大亏,只能不停安慰自己打老鼠不能伤了玉瓶,咬牙算了! 混蛋!这可是她的初恋! 阮如安咬着被角,强忍着泪水和呜咽声。 阮如安不承认,她们也无法,杨玲只跟江南道,“他们过两天离开,不会再来了。” 江南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 第75节 不会再来骚扰自然是好,来了,她也不怕,说送他坐牢那就是坐牢! 杨玲吃完饭,还不解气,又去传达室排队给她姑姑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欧阳姑姑听完后,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而几天后,林应骞和林元沁到达首都宾馆,林四舅舅抬手就给了林应骞一巴掌,厉色训道,“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就给我滚回美国!国内这块肥肉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手,如果因为你出了岔子,你后半辈子就回家躺着吃基金,家里的生意一点儿别想沾手!” 林应骞垂眸,擦了擦嘴角的破口,心里恶狠狠念叨着“欧阳林林”四个字,面上顺从应了声“是”。 事后,林元沁路过他身旁,嘲笑出声,活该! 江南和杨玲满心以为林家人走了,日子就太平了,不想,意外状况突如其来。 邮局和书店突然打电话来通知他们,他们的杂志不许卖了。 “……原本有f大的介绍信和牛教授的推荐信,你们的杂志内容不涉及政治层面,我们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现在领导过问了,你们没有国家标准刊号,也不是正规出版社,没有发行权,我们必须立刻下架,你们尽快过来处理一下吧。” 书店还好,不能卖了,结算退货就好;邮局可不行,他们订阅费都收了,读者来取时,他们没货、或是没有按时配送,一定会找麻烦,工作人员要一个个解释又退费,那才叫头疼! 邮局都后悔死了通融这一回。 江南平静听完,只问对面邮局的领导,“您能告诉我,领导为什么突然关注我们这小杂志吗?” 她原本打算苟到明年底进行工商注册后,和学校协商好,将编辑部挂在学校名下,再向出版主管部门申请刊号的,没想到提前被人掀了出来。 邮局领导言说不知情,又道那是一位极为较真又不能容忍徇私情的领导。 江南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答应会尽快处理后,就挂了电话。 而后,她又给印刷厂拨去了电话,询问情况。 显然印刷厂还未收到消息,业务员在那头压低声音跟她道,“你只要不印报纸,我们基本不管刊号,只说是学习资料,就能应付过去。” 江南闻言,这才露出笑意,只要不耽误制作就成,大不了他们自己发行。 又跟业务员道,“你放心,我们这边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会让你们厂子顶雷的。” 而后就挂了电话,看向一旁着急的莫敏和杨玲,安抚道,“没事,只是将一些以后规划的事情提前了而已。” 说着,叫上两人去找王书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提出了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我们团委从主管部门,变成了名义上的主办单位,而报社实际还是由你们运作,自负盈亏的同时,上缴一部分盈利作为团委的活动经费?”王书记皱眉总结道。 “是的。”江南点头。 因为现在没有工商注册,她们也无法以个人名义申请刊号。 王书记的手指快速点着桌面,思考许久后,才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江南忙拿出她们负债八百多块的账本,“您也是看过我们杂志的,内容积极向上,绝对没有思想问题,而且您看看我们的账本,我们真是凭着一腔热爱在做这份杂志,不是想借公家名头投机倒把。” 王书记将账本拿起,见到具体金额,惊讶得声音都变形了,“你们自己垫的?” 江南三人同时点头。 王书记不解,既然亏损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坚持? 又见三人态度坚定,不打算改变想法。 只道,“团委需要开会讨论,你们回去等消息吧。”说着,便挥挥手让她们回去了。 三人回到办公室,迎头就撞上一脸担忧的徐馨馨和楚山青,江南没有安慰他们,只笑道,“你们的工作完成了?” 虽然他们已经大幅缩减了配图数量,但二三月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张。 二人显然没有,莫敏笑道,“好了,别逗他们了!” 而后,给两人讲解了他们的解决办法,团委已经在商议可行性了。 “如果老师们讨论后不同意呢?”徐馨馨依旧担忧。 楚山青也是一脸愁容,他来报社已经一个月了,很喜欢这份工作和办公室的氛围,不希望他心怀感激的学姐们的心血付诸东流。 江南笑道,“那咱们就自己做,顶多是比以前更辛苦一些。” 两个小朋友这才露出笑脸。 “去画画吧。”江南笑着指挥道。 而后,她们也各自进入工作状态。 来的路上,三人已经商议过到书店和邮局解决这事儿的时间,她们打算等团委有了明确意见后再去。 这样她们才能规划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也才能和邮局谈条件。 江南工作了会儿,便和莫敏说了一声,背着包往邓家的馄饨摊去。 她到时,邓芳芳正在和妹妹一起洗碗,见到江南,笑道,“来吃馄饨吗?” 江南摇头,“找你有事儿。” 说着,她蹲到邓芳芳附近,问她,“我记得兰兰说过,你弟弟妹妹一个高一、一个高二,他们英语成绩怎么样?” 邓芳芳虽然不知道江南打算做什么,但还是回答她道,“一般吧,因为不是高考必考科目,学校老师也不是很重视。” 江南惊喜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两盘磁带,“能请他们帮我试用下这两盘英语磁带的效果如何吗?” 邓芳芳好笑,“你也太看得我家了,你看我们家像买得起收录机的吗?” 江南一时惭愧她失策了,便又笑道,“那能不能请他们周末到我们学校一趟试听?放心,不让他们白跑一趟,一人两块钱!” 邓兰兰在一旁听得直吸气,“江同志,你们也太舍得了!” 江南笑道,“我要求可不低,自然要开高价才行。” 邓兰兰听了这话,又担心弟弟妹妹能不能做好。 邓芳芳却只问,“你录的?” 她好像听说过江南上大学前是英语老师。 江南点头。 邓芳芳猜到她可能要有大动作,便做主替弟弟妹妹应了下来,又约定了周末时间。 一切商议好,江南便不再打扰她,转而去了毕岩峰的摊子上。 只毕岩峰不在,是他未婚妻守着,江南便同她说了邀请毕岩峰周末谈事情,并请毕岩峰带上一台收录机。 未婚妻一直知道毕岩峰和江南她们的合作,也一口应了下来。 团委这头,王书记把情况一说,大部分老师持否定态度,“……太不可控了,如果他们刊登的内容出现问题,影响的可是我们整个支部!” 以前团委只是主管部门,疏忽难免,有问题还能解释,但主办单位绝对不行! 索性将这份杂志纳入团委,更不可能!他们没有精力,且看过这复负债累累的账本,学生可以胡闹,支部的经费可不能任他们造。 “如果专派一位老师或者团委的同学坐镇监管呢?”王书记抛出一个提议。 一位老师才脱口而出说“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就想起王书记提起过的上缴一部分盈利的事。 只这八百多的负债,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填上,经费又上哪里去找! 团委争论不休,王书记也没有干等,将这件事上报了学校。 学校领导从江南三人开始用舆论给她们的小报宣传,就开始关注她们,她们的杂志能进邮局和书店,学校也稍稍出了点儿力,就为了看看这几个学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新一期杂志他们多多少少都看过一些,内容确实做得不错。 如今才听说杂志订阅步入正轨,没想到却忽遇下架,校领导们对那位领导的决定倒没什么异议,毕竟是学校和江南他们理亏。 江南向团委提出的“挂靠”法子并不罕见,许多单位都有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江南几人不属于校职工、不属于团委成员,学校和团委才有诸多顾虑。 团委那边拿不定主意,中文系系主任便道,“想来是团委对她们照顾有加,这几位同学麻烦王书记麻烦惯了,有事儿只找王书记,想不到我们,” 说着,系主任看着各位领导一笑,又道,“如果团委这边不方便,就挂到我们院系下,本来她们也都是中文系的学生,这正合适。” 以f大中文系的名义设立编辑部,也能申请刊号。 王书记本就有心帮忙,这有人抢,《班马》更成了香饽饽,他不愿轻易让出,便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既一开始就是我们主管,也就不必挪来挪去地折腾学生了。” 系主任闻言笑笑,他也只是想为学生助攻一把罢了,如果挂在中文系,麻烦事儿就多了。 此时,又听一位校领导道,“说到申请刊号,学校和研究所联合创办的学术期刊也在准备中,马上要提交材料,如果大家一致同意学生们申请,尽快让他们准备好,一起申请更方便。” 王书记能听出几位领导话中的赞同与催促之意,既然如此,他也不再犹豫,当场拍板说可以挂在团委名下,而后,又听其他人汇报了别的校内事务,这才回了办公室,让苏丹通知江南她们。 江南几人闻言,激动又欣喜,连连向王书记道谢。 王书记直言,“别,受之有愧,是各位领导都很看好你们!” 而后,提出了团委的要求,“我们会派专人对你们的杂志内容进行审核。” 这一点,江南无异议,只要她们能保证内容,团委来不来人对她们并无影响,只是,“这位老师或同学不能干涉我们的日常运营。”她声明道。 王书记笑道,“放心吧,干涉不了!”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苏丹。 江南几人才知道监督者是苏丹,几人又向王书记道谢,真是太贴心了! 换个人,他们还得磨合,但是她们熟悉的苏丹,就省事多了。 苏丹一瞧她们的神态,就知道她们想的什么,提醒道,“小心点儿,我可是很严格的!” “是是是。”几人连忙笑应道。 王书记知道她们高兴,也不留她们,自任他们庆祝去了。 几人欢欢喜喜回到办公室,和徐馨馨、楚山青一阵嬉笑玩闹后,次日一早,莫敏去新华书店结算,将多余的杂志退出来,给毕岩峰送去。 江南、莫敏和楚山青则到印刷厂提了两百多份杂志到邮局,才办理手续。 结算后,江南找邮局工作人员要来订阅名单,又买了邮票、信封,当场给读者以邮寄信件的方式发杂志。 虽然不符合工作流程,但邮局的工作人员着实松了一口气,这可给他们省大事儿了! 而且,他们还多挣了一笔邮费! 邮局领导因此对江南他们印象大好,大方派了个邮递员帮他们,还允许他们把自提份数留在柜台上,工作人员会帮他们纷发。 江南笑着道了谢。 而后,专心填写邮寄地址。 他们这不停填写又装袋的大动静可吸引了不少人,一问他们竟然在邮寄杂志,有人没忍住好奇心,问她们要了一本看起来。 第76节 江南他们可不会错过这个宣传机会,只要人想看,便大方递上一本。 还真卖出了几本,只是他们没带收据,要订阅的有些麻烦。 江南想了想,找邮局借了信笺和印泥,手写一份给他们,又跟几人笑着解释道,“虽然有些不正规,但我能保证有用,如果您下个月没收到,就上f大找我就成。 我们的刊号已经在申请了,等通过之后,我们会把您几位的订阅转到邮局,到时,到这儿取,或是选择投递都可以。” 几人见邮局的工作人员和领导在这儿,自然不怀疑她的话,收好各自的条子和杂志便走了。 “你们真申请刊号了?”邮局领导等人走后,便问江南道。 江南笑道,“对啊,以后又要请您多指教了。” 邮局领导看着他们这小杂志一波三折的,也不禁唏嘘。 看在江南他们为邮局省了不少事儿的份上,在他们收拾包杂志的废旧报纸和牛皮纸时,邮局领导低声给她透了个消息,“那位领导是在一个招商会上,听到一位外商托人照顾他在国内妹妹的事业,才让人打听到了你们这小杂志。” 那位领导对外商仍带着以往对资本家的偏见,很是不喜。 原话说的是“报刊杂志是国家对外的喉舌,怎么能被与外商有关的人掌握,而且程序不合规矩,更不能姑息!”便下令整改了。 “你们当中有外商亲戚吗?这可算是弄巧成拙了!”邮局领导感慨道,明明是好意,却引来一场无妄之灾。 江南只见杨玲始终低着头,将手上的旧报纸捏得皱皱巴巴。 回去的路上,江南只笑道,“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咱们也算因祸得福,将编辑部提前合法化了。” 杨玲苦笑,“你不用安慰我。” 江南好笑,“怎么是安慰你,明明是安慰我自己,林应骞不敢得罪你,多半是冲着我那些话来的,我还没向你们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劳累忙活的人道歉,你倒是先自责起来了!这可没道理,是不是学弟?” 江南说着,转头笑问楚山青。 楚山青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许久才道,“跟学姐们都没关系,是坏人坏,而且我们也不辛苦。” 江南和杨玲听到他这话才笑了。 回学校后,杨玲又给欧阳姑姑打了个电话。 美国,林四舅舅在公司会议上汇报了此次的考察结果,林老爷子点点头,指着六儿子道,“老六都了解了吧?” 林六生得儒雅,慢条斯理地点头,又向林四舅舅道,“辛苦四哥了。” 林四舅舅闻言面色铁青,果然听林老爷子道,“你来回一趟确实辛苦了,这段时间就留在美国歇歇,国内的事儿就暂时交给你六弟吧。” 再瞧家里的这些豺狼虎豹一般的兄弟姐妹,俱是一脸奚落与嘲笑,林四舅舅紧握双拳,会议结束后,回到家,让佣人按住林应骞,用鞭子将其抽得后背血肉模糊才算了。 第63章 江南和楚山青提着从邮局退出来的八十多份杂志回到办公室时, 莫敏已完成了一月刊的收货工作,正和徐馨馨慢慢往办公室里搬运,江南二人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去帮忙。 没多大会儿, 打完电话回来的杨玲也加入进来。 几人花了十多分钟才搬完, 莫敏看着这占了一大片地的一千多本杂志,目露愁色。 没了邮局和书店,印刷又翻倍, 到底能不能销完。 江南见状,忙转移她的情绪, 问道, “毕岩峰他们的份儿提走了?” 莫敏果然稍露喜色, “嗯,提了五百份走,钱都在这儿。”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百九十多块钱。 除了那五百份的,还有从书店里退出来的一百一十多本, 毕岩峰全接收了,账一次性付清,外加她结算回来的书店销售额。 江南也拿出从邮局结出来的账款, 及在邮局大厅里销售、订阅的收入给她, 一共七十多块。 待莫敏一一入了账,大家喝水歇息了会儿, 几人开始分头去送稿费和样刊, 稳定人心。 《班马》被下架的事儿闹了这两三天, 学校里许多同学也知道了他们的情况, 尤其是负债八百多元的窘境,吓退了一堆不满学校帮助江南等申请刊号的人, 尤其是校园报。 原他们也想借这趟风,跟《狂瞽》、《班马》一样获得正规刊号,只等销售创收,解决稿费问题。 没想到,王书记反手甩出《班马》的账本,跟他们道,“只要你们也能保证自负盈亏,学校和团委绝对支持。” 唐远辰家境还行,看着账本,尚在考虑中,两位副手都打了退堂鼓,他们可不愿为校园中一份刷履历的兼职赔上家当。 于是,校园报创刊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再说收到稿费的同学们,着实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的确担心过《班马》发不出稿费的情况,只念及他们自身亏损了八百多块,便没有立即上门讨要,但也有人被上回被退稿的那几位鼓动地心底躁动,还好《班马》及时送来了稿费。 众人都暗地里松了口气儿,又纷纷对江南几人进行了鼓励,他们相信《班马》一定会度过这次难关,蒸蒸日上云云。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江南几人都满面欢喜地接受了,又请他们以后也多多投稿支持。 而后,又将新一期的杂志送给去其他作者。 这些作者们想是已听说了上一期稿酬如约发放的消息,因此没有追问这事儿,只客气关心了下他们的刊号什么时候下来之类的。 江南等一一答了,校园里走了一圈,才前后脚回了办公室。 莫敏又将十二月杂志的销售额算了算,还剩下一百多块,索性提议今天就把十二月的工资发了,也算去去晦气。 其他人哪有不同意的,江南带头欢呼鼓掌,几人又是一阵笑闹。 只楚山青看看江南三人手上的十块,徐馨馨手上的十四块,再瞧瞧自己的二十二块,内心有些忐忑,开口道,“莫敏姐,我的是不是太多了?” 三位学姐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却拿最少的工资,而且如今办公室情况并不好,他想让这个温馨的办公室长久存在下去,不愿拿这么多。 几人闻言一笑,江南让他快收起来,“这都是你的合法劳动所得,一二月份的杂志封面封底,我们可不打算再另给你稿费,这么一算,是我们占你的便宜了!” 这就是招员工比约稿省钱的地方。 “拿着吧,过年多给你妈妈买点好吃的。”杨玲拍拍他的肩膀,关于他的舅舅和哥哥,还没有消息传来。 楚山青这才收下不说话了。 而后,莫敏便打发累了一天的大家都回去休息。 次日,江南几人将一月份的杂志送了一百份到图书馆阅览室,又开始在教学楼前摆起摊子,将从邮局退出来的十二月刊并着一月刊一起售卖。 教学楼前又热闹了一番。 周末,江南提前到约定的教室等毕岩峰和邓家姐弟。 毕岩峰和沈扬来得早,手上提了江南找他借的收录机。 因着邓家姐弟还没到,三人便开始闲聊起来,江南问起他们在学校门口的销售情况。 “还成,本来我们卖磁带就吸引人,音乐一响,学生就会主动围过来,再加上你们打过那么一圈广告,学生们在摊上看到书就会停下来看,但我们只许看两本,五六个学生围在一处,总有人受不了跟人挤会掏钱买,即使身上钱不够的,午饭回家也会带钱来、或带家长来,家长看过杂志觉得确实不错,会允许孩子购买, 不过,最开始这些家长都想着上邮局,我说我们也可以订阅,人家不大信,你给的授权书和那本收据起了点儿作用,但不大,后面邮局和书店不卖了,我们生意才算好起来。” 每个学校买上个二三十本不成问题。 “还要货吗?”江南听完后,问道。 “要的,二百本。”毕岩峰点头道,这是最后一次,学生市场该饱和了。 江南闻言点点头,算了算剩下的杂志,还有八九百本没销出去。 三人就这样聊着,没过多大会儿,邓芳芳带着她的弟妹来了。 两人见到江南都极为激动,邓巧巧闪着星星眼,好话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冒,夸完杂志又夸江南等制作人,直把江南夸地心花怒放,才忙忙叫停她。 “知道我请你们来做什么的吧?”江南招呼他们坐下后,起身一边往收录机里放磁带,一边笑问道。 邓巧巧和邓大弟看了一眼邓芳芳后,点点头,又忐忑问道,“江姐姐,你真要给我们一人两块钱吗?” 只是听一堂英语课而已,给那么多钱,不会很难吧? 江南似乎看透了他们的想法,笑道,“很简单的,你们只要听过之后,评价一下就行。” 说着,便一人发了一本高一上学期的英语课本,并一只钢笔和几页稿纸。 然后,打开了收录机,坐回原位。 只听收录机中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家好,您即将收听的是群众出版社出版的高一年级英语教材讲析,我是主讲老师小江,现在请打开课本第六页……” 毕岩峰和沈扬惊讶地别过头看向江南,这是她自己录的? 一旁的邓芳芳倒是早就知情,一脸好笑地看着二人的表情。 而坐在他们前排,第一次为钱听课的两个高中生,且有些紧张,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又担心江南对他们的表现不满意,只能僵硬地坐着。 毕岩峰惊讶过后,回忆起那天江南问有没有人问英语磁带的事儿,想来她准备做这门生意,因此抱着评估的态度,侧耳倾听起来。 他也曾认真准备过高考,英语科目复习过,但以前基础实在不好,学起来很吃力,没想到,现在他居然大部分都能听懂! 毕岩峰震惊地看向江南,又瞥见身旁的沈扬窸窸窣窣地动作,从包里拿出纸笔,记下了两个知识点。 毕岩峰忽然意识到这盘磁带的价值。 最显而易见的是十多分钟后,邓家兄妹也沉浸其中,跟着收录机里江南的声音开始朗读起单词,跟普通上课没什么两样。 两个小孩似乎还被自己的声音吓到,羞怯地回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几位大人。 四十分钟转瞬即逝,收录机中的江南讲完了课本上第一单元的内容。 江南起身,关了收录机,笑道,“你们要上卫生间吗?” 邓大弟和邓巧巧害羞地摇头,便听江南又道,“那你们看看课本和笔记,消化消化,五分钟后,我们稍稍测验一下。” 邓家兄妹俩听了这话,再看江南已经没了初时的崇拜,只剩敬畏。 原来他们真的是来听课的,江姐姐也是真的老师,这操作跟他们学校的老师简直一模一样! 江南还冲他们浅浅微笑,更像了! 江南一眼便看懂了他们的小心思,又笑了一声,将测试题发给他们。 十分钟后,收卷批改,意料之外,居然是高一的邓巧巧正确率更高一些。 江南没有直接给二人讲解错题,而是根据他们的错题,将磁带上的内容倒回知识点出现的位置,将他们重复收听,而后,才问他们,“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两人点头,磁带里都有讲到,但是他们漏听了或是知识点没掌握,题就没做对。 不过,这盘磁带真有用啊,可以重复播放收听,不像学校里老师讲过了,他们如果没听到,就错过了,只能等下一次老师讲解,也许才能查缺补漏。 然后,江南又让他们各自讲讲他们听下来的感受。 邓巧巧道,“可能是我才学过这些知识,内容很熟悉,所以我觉得速度有点儿慢,可以讲得更快一点儿。” 第77节 而邓大弟持不同意见,“我觉得刚刚好,好多知识都像第一次学一样。” 说完,他偷偷觑着邓芳芳,生怕他大姐教训他学习不认真。 邓芳芳没怪他,只跟江南道,“确实不错,连我都学到了新知识。” 她说着,把笔记本立了起来。 “我也一样。”沈扬也道。 这俩孩子的题他看了,凭语感都能做出来,但其中的语法知识,他还是第一次听,可见这盘磁带真是不错。 而后,江南又仔细问了邓家兄妹一些别的问题后,就给二人发了工资。 两人高兴地差点儿蹦跶起来,“谢谢江姐姐,我们还是第一次一次性挣到这么多钱!”邓巧巧惊叹道。 江南笑了笑,“好好学习,以后会挣到更多的。” 邓芳芳知道她还有事要跟毕岩峰二人谈,便带了两个小孩要走,将空间留给他们。 临走前,两个小孩还向江南道下回有这种好事还叫他们! 江南挥手笑道,“好!” 见人走远,才问毕岩峰道,“你觉得怎么样?” 毕岩峰夸了句“很好”,才反问道,“你打算卖英语学习磁带?” “对。”江南点头,“而且是和你们合作,我出课程,你们负责翻录和销售,我们四六分成,我四你六,我只有一个条件,磁带必须在《班马》上打广告,五百块一期。” “五百?!” 这回,毕岩峰未说话,沈扬惊讶,“学妹,你怎么不去抢!” 江南好笑,“学长,现在国内的音像出版社刚刚起步,磁带多是唱片和戏曲,即使有英语磁带,也没有我这样的英语课件,我们合作,一定能吃到这第一波红利。 按照你们的定价,翻录磁带十块钱三盘,我录完一学期的课程需要六盘磁带,也就是二十元钱,而初高中五个年级共十个学期课程,就是两百块,只要《班马》的广告效应能让我们在每个学校卖出五套,那得是多少钱? 您还觉得五百块还多吗?” 沈扬被江南算得咽了咽口水,又恍惚觉得这话很耳熟,靠,这不是当初忽悠他们在《狂瞽》上打广告时的翻版吗?! 而他转头看向他兄弟,完了,这眼神,他兄弟又心动了! “四六分成是不是太高了?”毕岩峰思考后,提出异议。 他预计江南的课程会很好卖,但是空白磁带由他来出,且他还要花钱、力负责销售,江南拿了分成不算,还要广告费,太多了,他很吃亏! 这生意能做,但分成必须重谈。 江南不答,只道,“你问问沈扬学长,如果由他来做课件,能不能有我这样的效果。” 这一点江南很自信,她的教案做得很细致,知识点全面,本身又有教学经验,所以才能出来精品效果。 毕岩峰看向沈扬,只见人转动眼神,告诉他,他不行。 毕岩峰叹息,又问江南,“你就不怕我不同意,拿了你的点子请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做?” 江南笑道,“咱们也合作这么多次了,你什么人品,我还是能信任的。不过,这桩生意也不是非你不可,只是我们更相熟,所以先问过你,如果你不愿意做,我会找一个叫‘钱或光’的人,你做磁带生意应该会认识他才是。” 这人上回跟赵瑞一起南下,都是走私的路子,应该能稍稍威慑一下毕岩峰。 果然,毕岩峰睁大了眼,江南居然认识钱或光?! 他这次筹集资金就是为了拿钱或光手上的货。 他微微吸气,如果江南找了钱或光合作,凭钱或光的人脉和资金,他怕是连喝汤的份儿都没有,因而快速问道,“你还打算做其他科目吗?” 比起请家庭教师,显然磁带会更便宜,市场更大。 江南见他算是应下了这门生意,态度放松了许多,摇头道,“不做。随着改革开放,英语会成为热门趋势,其他科目也能做,但文科类,很多家长会觉得认字且会背就行,并不愿意为之花钱,理科科目光靠讲课本不行,必须设计配套的练习题册,那样太过麻烦,现阶段,别的科目都不如做英语有性价比。” 毕岩峰听了点点头,又问江南,“你现在录了多少了?” “初一、高一上学期各两盘。”江南回。 “太少了。”毕岩峰道,不成套不好卖,而且上学期马上要结束,下学期的磁带才能跟上学校的进度。 “如果我们达成合作,我会在二月中旬前,将初一和高一两个学年的磁带都给你。” 她现在学习忙,两天才能写好教案录一盘,等考试后时间会多一些,进度会更快,正好赶上寒假,她做好了,下学期正好销售。 “但是广告要从二月份就开始预热。”江南强调道。 毕岩峰苦笑,“我现在可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的钱都压在那批货上。 江南笑,“咱们什么关系,等卖出去了再结算也可以。” “你们的报社能坚持?”毕岩峰挑眉,他可是也听说了《班马》负债八百的事儿。 “还行。”江南笑道。 其实也就够支撑到三月份的杂志制作完成而已,但她们的财务情况就不用让合作伙伴知道了。 双方既然达成了合作意向,就开始谈合同,花了一早上订下,毕岩峰找江南要了初一那两盘磁带,说要找人看看效果,江南自然同意,爽快地拿给他。 毕岩峰和沈扬又提了两百份杂志,付了钱走了。 完成了这个合同,她们的财政危机可解决了大半,眼下最紧急的就是销售一月刊的库存。 因此,江南和莫敏下午各带了十本《班马》出校门,开始沿着公交路线寻找报刊亭。 江南这边的方向,正好遇上裁缝铺附近那位大姐,于是,她主动打招呼道,“大姐,你还记得我吗?” 第64章 见大姐面露疑惑, 可能印象模糊了,江南指了指挂在铁线上的《雅意》,笑道, “上回我来问这本杂志好不好卖, 您还问我是不是他们的编辑,我说我是作者……” “哦,记起来了!”大姐一拍手, 恍然大悟,“怎么, 今天又买这本杂志?” 江南笑说“不是”, 从包里拿出《班马》, “我想问问您卖不卖这个?” 大姐没领悟她的意思,扫了一眼封面上的腊梅便摇头道,“我这儿没有。”她对她这一亩三分地可熟得很。 江南笑了笑道,“我是说,您个人愿不愿意帮我们销售?” 大姐瞪大了眼, 仿佛江南在说什么惊天笑话,江南忙道,“您别急, 先听我说, 您仔细看看,这本杂志前几天您有没有卖过?” 大姐狐疑地看了看她, 又眯着眼瞧了瞧杂志名称, 还真卖过! 她记得她这儿就分到十本, 早卖完了, 没过几天,局里突然通知下架回收, 她还奇怪呢。 江南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确实有,因笑道,“这回我真成编辑了,我们手续不齐全,进了邮局没几天就退出来了,眼下正在走申请程序,但不到明年四五月,刊号下不来,不能正常售卖,这杂志就只能堆在办公室了,这不就出来想想办法,问一问您工作之余,愿不愿意帮帮我们,顺带赚点儿外快……” 而后江南给大姐介绍了他们的两种合作方式,一种是大姐每销售一份提成一分钱,另一种是大姐以二毛九的价格将杂志拿下,之后或卖、或按季按年订阅,赚到的钱都是大姐的。 这是江南能想到的最快销售剩下九百多份杂志的法子。 报刊亭的工作人员有着天然的便利条件,而且他们往往工资固定,如此轻松的挣外快方式,想不会拒绝。 大姐果然心动,但是仍旧闭着眼拒绝,“这可是违反纪律的!” 江南闻言笑道,“大姐,我也不是让您放报刊亭里卖,打个比方,我在您这亭子边儿上搭个小桌子卖这杂志,你们邮局管不管我?” 大姐道,“那得看你影不影响我们。” 江南继续道,“如果我不影响,且有事儿来不了,托您帮我看会儿摊子,您帮我卖了一份杂志,我感谢您,分您一分钱,合不合理?” 大姐迟疑,“这……”好像是说得通。 江南见她犹豫了,便笑道,“您要是愿意天.天更心气饿峮拔咦丝八乙六酒六3帮我‘看摊子’,明天就带块儿木板什么的往这一搭,我就来摆摊了。” 江南说着,就将杂志往包里一装,笑道,“您慢慢考虑,我明天送杂志路过,成不成的,您告诉我一声就行。” 大姐没来得及说话,就眼睁睁看着江南走了。 而后,江南又跑了五六个报刊亭,都是相似的说辞,不过大家都是心动但不明确表态,江南觉得这把火已经点着了,明天带着杂志跑一圈试试,不成,就再想别的法子。 和江南分头行动的莫敏也是一样的结果,莫敏不由感慨,“要是咱们有人有时间,还真就可以用你说这法子,往报刊亭搭张桌子一坐,不用求人、更不用让利,咱们自己就把杂志卖了。” 江南好笑,“这不正是没人没时间吗?” 江南莫敏晚饭前回了学校,大姐也下班买了菜回家,这心却被江南那句“一分钱感谢费”说得荡漾得很。 回到家,大姐看着刚买的四分钱一块的豆腐,回想起那《班马》杂志卖完后,还有四五个人去问过。 如果那姑娘来得早一点儿,手上这块儿豆腐,它是不是就免费了? 大姐的丈夫看她一直盯着那豆腐嘀嘀咕咕,饭也不做,不解道,“干什么呢?” 大姐幽怨地看向丈夫,道,“有人勾引我犯错误!” “什么?!”大姐的丈夫震惊,“是谁?我去收拾他!” 虽是极为愤怒的表情,却险些笑出声。 大姐知道丈夫想歪了笑话自己,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掌,“说正经事呢!” “唉,你说你说。”丈夫赶紧顺从。 大姐把事儿一说,又低声道,“你想,光来问的就不止一块豆腐,我单帮忙卖就能得一块豆腐,如果买下来就能得好几块豆腐……” 丈夫被这豆腐、豆腐的说昏了头,随意道,“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你老头闲在家无聊,跟你一起去上班,在你旁边儿搭个摊子,你们单位管不管?” “嘶——”大姐吸气,上下打量着丈夫,“你今天脑子转得挺快!” “那是!”老头神气道,“我哪天转得不快。” 而后,老两口开始商量怎么挣这个外快。 “各有各的好,一个挣得少,咱们万事不操心;一个成自家的了,要是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大姐计算道。 丈夫摸着下巴道,“我们一样一半不行吗?挣得多就是自家的,少的就是她的。” 比如,有人三毛二买一本,他们就把这本算进自家那一半,净挣三分;有人年订,三分钱一本,就算给那姑娘,挣一分。 大姐点头道,“我看你今儿不止脑子转得快,还阴险狡诈得很!” 丈夫负手一笑,“明明是姜还是老的辣!” 话毕,丈夫看了看时间,忙给大姐洗起菜,催促大姐道,“快点儿吧,不然那群讨债鬼又一进门就喊饿了!” 第78节 大姐叹息,要不是有这一大家子,她哪儿用得着算计这几分钱的豆腐。 次日,江南和杨玲听到大姐夫妇这奇葩的“分销”方式,瞬间笑出了声,“行行行,大姐、大哥,我们都可以的。” 而后给两人分别开了两张收据,一张大姐确认收到二十本杂志的收据,一张批发二十本杂志的付款收据。 江南两张都要求大姐本人签字,因为她的丈夫工作被孩子顶了,如今处在无业状态。 江南解释道,“大哥大姐,这是一种相互约束方式,如果你们昧了我的杂志不认账,我就找大姐的单位要赔偿,如果我不认账或是影响了大姐的工作,你们也可以拉我垫背,您二位能理解吧?” 大姐和丈夫对视一眼,觉得姑娘这话话糙理不糙,便同意了。 最后,约定了五日一结账后,江南便要走,大姐看着合同上的日期道,“你们还真到明年四五月份就能解决问题重新进邮局?” 江南挑眉,“那当然,不然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找您?” 大姐显然没想到她说的是真话,江南又道,“您放心,到那时您这边的订阅我都可以转到邮局去,读者还是到您这儿领杂志,不会有问题的。” 读者只会以为一直是在邮局订的杂志,而邮局则会以为是在她这里订的,不会影响大姐的。 大姐心想,怎么会没问题?本该她挣的钱都让邮局挣了! 江南和杨玲可不知大姐的想法,她们高兴地看着成功销出去四十本杂志,和到手五块八毛钱,对下一个报刊点儿充满信心。 接下来,二人便见识了报刊点的工作人员各显神通,有如大姐夫妻这样真听取了江南的建议摆摊的,也有随手把杂志往报刊亭一放,转手就能将其藏入其中、不露一点儿痕迹的;还有人更嚣张,大咧咧挂在窗口正上方,还一脸无辜看着你问“怎么了”,再问就是上回下架没清理干净的…… 总之,江南和杨玲租了辆小三轮拉出来三百份杂志,剩下六十份带回学校,莫敏和楚山青比她们厉害,三百份全分完了。 回到办公室,看着空了一大半的地面,莫敏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而后又道,“下一期改成一千二百份了,对吧?” 江南点头,“嗯。” 中学和大学都放假了,学生不在校,毕岩峰那边可能只需要给订阅的读者配送,订单会大幅减少,她们只需预留出今天散出去这几百份订阅的量就行。 感慨完之后,江南将今天签订的合同及收据原件都一一归档,莫敏也将两边收回来的钱都入了账。 并高兴道,“咱们现在已经从负债八百多,降低到了负债四百!” 办公室里的众人听得高兴,一起鼓起掌来。 江南便没扫他们的兴,等二三月杂志投入制作,一朝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而要想彻底将账面救回来,就要靠江南和毕岩峰的合作了,因此,莫敏和杨玲接过了江南手中的工作,让她专心录制课件。 宿舍里,江南问吴慧道,“有兴趣做一份兼职吗?” 吴慧一脸好奇,“又选稿?” 上回她被拉去选稿,江南坚持付了她五块钱劳务费。 “不是,”江南摇头,拿出了她写的教案,“录课件。” 而后,她给吴慧讲解了她们即将要做的英语磁带生意。 吴慧不由感慨,“你们这战线越拉越长了!” 江南好笑,“是啊。” 谁能想到,起初的她不过是想发表一篇宣传结扎手术的文章,而后,因为这篇文章创办了一份报纸;为了解决报纸的稿费问题,她们和《雅意》达成合作;又因为惋惜好文章无法发表,而创办了一份文学杂志;如今,为了能让新杂志存活下去,又鼓捣起了磁带生意…… “你要加入吗?”她邀请道。 “那当然!”吴慧道,“你都忘了我什么时候就报名排队了。” 即使只是兼职,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儿。 而后,江南给吴慧详细讲解起教案的重点,两人一人一个年级开始忙活起来。 截止考试周前两天,两人已经完成了初一学年及初二上学期的课件录制,杨玲莫敏也带着徐馨馨、楚山青将一月份的杂志全部销出回款,并分发了报纸及杂志的稿费。 大家一起进入了紧张的考试周,专心复习备考,直至一月二十三号考试全部结束。 送走所有人后,江南继续录制课件,而莫敏杨玲跟进二三月份新杂志的制作工作。 直至将二月份订阅读者的杂志发出,江南将手上高一、初一全学年及初二上学期的课件都交给毕岩峰后,三人才一身轻松各回各家过年。 五天后。 江南一下火车,便看见了赵瑞。 他正挤开或送站或上下车的人,专注朝她走来,江南一瞬间心被填满,仿佛疲累全消。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赵瑞一边道,一边接过江南的两个装得鼓鼓的行李包。 江南借着人群,故意靠近他身上道,“大姑说让我今年除夕夜上你家吃个饭,这是买给你妈和赵川泽的礼物。” 赵瑞忽低头,深深看向她,“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订婚? 江南回望他,“我怎么知道你想的什么意思。大姑说咱俩虽然还不能有名份,但总一起进进出出的,村里人说闲话还没什么,你今年在村里露脸了,比较招人恨,若是被那些眼红的当‘流氓’举报进去了才傻眼,索性让我除夕上你家一趟,村里人大概知道是这么个意思就成。” 赵瑞闻言,勾了勾唇角,“我这算入了丈母娘眼了吗?” 江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即使不是女婿,大姑看你也入眼得很。” 而后,两人出了车站,江南载着江南回了那个长租房。 只一进门,江南只觉走错了地方,惊讶道,“你重新装修了?” 除了院里那棵柿子树,和三间房屋的朝向,到处焕然一新且简意雅致,哪儿还有原来的半分模样。 赵瑞带着江南进了卧室,原本的挤着两张床的房间,换了一张红木架子床,还配了梳妆台、衣柜等物,床上的床褥更是非常喜庆的颜色,上面印着特殊的字样。 江南立刻会意,眼中闪过笑意,转身故意问他,“赵川泽呢?我不是让你带他来。” 江南回来之前告诉过赵瑞,她要先去看程皓一趟再回家,让他把赵川泽带上,一起去玩。 眼下的情况,赵瑞显然没带,而且居心不良。 只听赵瑞道,“年后再带他吧。”今天他有重要的事儿。 江南笑哼了一声,又问他,“洗澡水烧好了吗?” 赵瑞点头,出去给她倒水,江南舒舒服服泡了澡起来,便瞧见赵瑞放到旁边的红裙,江南轻笑一声,也没扭捏就换上了。 赵瑞给她倒了洗澡水,又担心她穿裙子会冷,把人抱到床上,帮人擦头发。 安城的二月还有些寒意,赵瑞在屋里放了火盆,房间里水汽混着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江南拨弄着有些变形的裙摆问赵瑞,“这裙子好用吧?” 赵瑞擦头发的手一顿,而后靠近她评价道,“摸着手感挺好,用起来磨得慌。” 江南闻言,笑出了声,后仰靠在赵瑞肩头,四目相对,其中情意互见,赵瑞低头,慢慢靠近她,两人从轻点碰触,到了急促深入,屋内只剩二人的唇舌相交及衣物摩擦的声音。 许久后,二人分开,赵瑞低沉着声音道,“这个小院我买下来了,‘新房’布置你喜欢吗?” 这是他和江南第一次有亲密接触的地方,他不会让给他人,所以,从沪市回来后第一时间便高价找房东买下,又专门请人来装修。 江南满眼笑意,星光璀璨,“如果不这么红就更好了。” 赵瑞却难得强硬,揽着她的腰道,“新房是用来娶新娘的,必须是红的,我的新娘,现在也是红的。” “谁是你的新娘?”江南笑着嗔骂道。 “你。” 赵瑞说着,手摸上了江南衣后的拉链,轻轻拉下了些许,露出了她白皙的肩膀和隐隐起伏,他轻嗅着吻了上去。 江南看着红色的帐顶失神,心里只一个念头,赵瑞上辈子那些录像带没白看。 次日,江南起不了身去看程皓,只得遂了赵瑞的意,等年后带上赵川泽一起,她只想还好没有提前通知程皓。 第65章 午后, 两人坐公交车回公社,又换自行车回家,靠近石栗大队时, 远远见白色的大棚零星分布, 江南望着赵瑞骑车的背影,忽然问他,“你忙得过来吗?” 赵瑞跟她说过赵家分了八亩地, 水田为了交公粮没动,其他全装上了大棚, 原本自留地那二分地忙起来都需要李旭帮忙, 现在他一个人干, 每天得干多少活儿。 江南感觉赵瑞的手好像糙了不少,虽然昨晚有时候磨得她不住战栗,但也怪刮人的。 “还行,”她只听赵瑞道,“忙活不过来, 我会找人帮忙的。” 江南笑道,“那就好,别是资本家连雇工都不会, 一个人哼哧哼哧苦干, 把身体搞坏了。” 赵瑞知道江南这话是关心他,弯了弯嘴角, 便笑回道, “不会的, 你放心, 我绝对不会给你换人的机会。” 江南忽想起那天在招待所的玩笑话,哼笑一声, 自行车行了一段,她看到远处连绵的青山,又疑惑问赵瑞,“你不是说带钱回来做本金吗?” 这会子还没出明文政策,赵瑞也就没跨大步子鼓动大队上将种中药的山承包给他,大棚虽然也不便宜,但绝对花不了那五六万块,赵瑞又做什么生意去了? 只见赵瑞微微侧头跟她道,“我让人换成港币,投到股市里去了。” 江南闻言恍然,忆起上辈子一些事儿,“对,现在正是牛市……” 她现在没有资本,不到投资阶段,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上头去,都快忘了有这条路子。 赵瑞挑眉,“你知道?” 他在村里,没有合理的理由拿出大笔钱,不如就脚踏实地干活儿,把钱放到股市离生钱,等过两年再拿出来干别的事儿。 每当江南透出对未来政策、经济信息了如指掌时,他总是不住惋惜,便道,“你上辈子真的可惜了。” 有这样的才能却被困在家里。 江南正想反驳他,她为什么不能知道,就听赵瑞说这话,这才反应过来,赵瑞还以为她是上辈子的原主重生呢。 江南笑了笑,没纠正他,手指轻轻划了划他的后背,还不到时候。 两人说着话,不觉进了村,这回,他们没有在村口分开,而是径直回了家,路旁田地里上工的许多人都看到了,也咂摸出些意思来。 曾经被江南吓唬过的赵瑞远房堂嫂见了,偏头“呸”了一声,“我早说他俩有关系吧,还不承认!” 两人本来也打的让村里人知道这回事儿的主意,因此没管各人是什么态度。 回到家,两人下了车,赵瑞帮她把两个行李包拎进李家,开门就见赵川泽和建设爱红在院子里玩儿。 爱红和建设一见到她,就惊喜地围上来叫“姑姑”,江南时隔半年再见到他们也很开心,当下让赵瑞拿过行李包,将给两人的玩具枪和洋娃娃都拿了出来。 当然,站在一旁没动就看着她和赵瑞的赵川泽也有份儿,“这是你的。” 她在商场一共买了三把塑料玩具枪,建设、程皓、赵川泽一人一把。 赵川泽见他也有,心里高兴,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他爸一眼,慢慢上前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 第79节 江南笑了笑,回了句“不用谢”,然后转身要拿赵瑞手上的包,让他回家去。 赵瑞不动,直视她的眼睛,控诉她用完就扔的行径。 江南莫名其妙,“你还有事儿?” 不然,他打算当着孩子的面儿在这跟她谈情说爱? 赵瑞读懂了她的意思,低头帮她把包提进屋,趁孩子们在外边儿兴奋地“嗒嗒嗒”地打枪,快速低头吮了一下她的唇,才走了。 江南被偷袭得一愣,又好笑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走远。 然后,慢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到院里看了会儿孩子们玩闹,估摸着下工时间,烧火做饭。 太阳落山,李家人也陆续下工回来了,见到江南倒没多惊讶,毕竟赵瑞昨天就来打过招呼去接,大姑也将她屋里的床褥洗晒过一轮,只是大姑对她一回来就忙活做饭很有意见,老生常谈嗔怪她不会享福。 晚饭后,江大姑单独找了江南,问她,“给赵瑞他妈的东西都买了吧?” 江南笑着点头,拿出来给她瞧,赵母一身衣服和一些补品,赵川泽则只有一身衣服,玩具让他拿走了。 江大姑看得大惊,想惊呼又不能喊,只得大喘气儿,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傻妮儿!怎么能买这么贵的?!让人知道了,笑话你上赶着!” 江南后背被拍得火辣辣疼,轻轻嘶了口气,才笑道,“大姑,有条件就买好一点儿的,没什么的,而且,赵瑞去沪市看我,给我留了些钱,我用不上,就花在这上头了。” 大姑闻言,摸了摸衣服料子,看来赵瑞给了不少。 江南见大姑缓和过来了,又将给她和大姑父的衣服取出来,大姑又气得直吸气,“这也是用赵瑞的钱买的?” 江南摇头,笑道,“这是我的钱。” 而后,她跟大姑讲了她写小说挣了八百多块的事儿。 虽然那笔钱都在报社,但过几个月就能退出来了,这些都是她用存款买的,暂时用来糊弄一下大姑。 江大姑听得目瞪口呆,“我的老天爷,我以为上回那二百多已经是天价了,没想到还有更高的。” 江南只笑,“所以您和姑父安心收着,这一二年我也就买这一回衣服,您别嫌少。” 江大姑这才不心疼了,熨贴得很,而后道,“你们都是有钱烧得慌。老三前儿也是,买了好些布料回来,家里一人能做两身,想是发了点儿小财,又没地儿炫耀,可劲儿造!” 江南好笑,怕是跟赵瑞那一趟南下有关系,因只劝大姑道,“小旭这是孝顺您,别人家且不知怎么羡慕您,您还嫌弃。” 江大姑面上高兴又别扭,又和江南说了会儿话,带着衣服回屋了。 而后几天,李家开始准备年货,去年过年早,江南放假回来没两天就大年三十,根本没赶上,今年农场那边儿新开了个更大的集市,很是热闹,江南也跟着大姑一家去凑了一回热闹。 集市上,李旭果然如江大姑所言,钱多烧得慌,什么都抢着付钱,江南趁大姑跟人抢购花生糖的时候按住李旭,“你低调点儿!” 李旭嬉笑着靠近她耳边道,“姐,你知道瑞哥这一趟给我挣回来多少吗?” 说着,他在袖子里给江南比了数儿。 江南配合地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这年头五六千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又听李旭笑道,“瑞哥原本还说跟我借钱去给你买房子,对了,你们的房子买在哪儿……” 李旭喋喋不休地说着,江南已经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只有赵瑞南下的目的,好像除了买下跟她有关的两所房子和那一箱子东西,剩下的钱都没用上…… “姐?” 李旭半天不听江南说话,轻轻推了下她。 “嗯?”江南回神,见李旭担忧地看着她,忙笑道,“没事儿。” 很快,江大姑把包好的糖递了出来,两人忙接过,又跟着江大姑前往下一个摊位。 年货置办好后,很快就是除夕,江大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江南拎着东西去赵家。 她才出院门,就见赵瑞在门外等着。 江南好笑,“等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叫我?” 赵瑞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笑道,“没等多久。” 他想等她向他走来。 李家距离赵家真没几步路,两人话都没说几句就到了。 赵母喜笑颜开地迎了出来,见她买了这么多东西,笑道,“太破费了,下次来,可不许带这么多东西了。” 说着,就给她拿了个大红包。 江南捏着那厚度,看了眼赵瑞,会不会太多了? 赵瑞笑了笑,让她放心收下。 而后,赵母招呼江南吃饭,江南再一瞧这满满一桌子好菜,知道赵母用心了,“您辛苦了。” 赵母摆手,有什么辛苦的,江南成了她儿媳妇,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南看了眼坐在桌边,安静看着他们的赵川泽,给他递了个红包。 赵川泽看看赵瑞又看看赵母,不知道该不该收。 赵母笑道,“快拿着,你南姨给你的心意。” 赵川泽这才开心收了。 然后,江南和赵家三口其乐融融吃了饭,又陪赵母聊到九点多,赵瑞才说送她回去。 出了赵家的门,两人并未急着回去,而是顶着微弱的月光,站在两家墙角处说话。 江南脑海中总是浮现那天李旭和她说的话,于是她直接问赵瑞,“股市里那笔钱,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赵瑞笑道,“我以为你不会过问。” 江南有时候总是跟他分得很清楚,似乎两人的关系还没熟悉到可以过问对方的方方面面,有时让赵瑞也挺无奈的,所以,他也适当地保持距离,期望不会触碰到她不想让他了解的事情。 江南没说话,赵瑞主动道,“可能两年后开生鲜超市会用上一点儿,其余存下来,等下一期牛市再投进去,过几年运作一下,应该够给你买块儿地,盖两栋房子,提前让你过上收租生活。” 江南轻抿嘴唇。 赵瑞靠近她,低声问道,“我这样做,让你有负担了?” “你说呢?”江南仰头反问,眼前浮现的是赵瑞那两道伤口,手不自觉搭在了肋下伤口的位置,这都是不必要的伤。 赵瑞揽住她,轻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套牢你了吗?” 江南沉默。 赵瑞却从她眼中看到了动摇,稍稍用力箍住她的腰,再度靠近,上身相贴,静静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赵瑞送她进了门,江南回身笑着招手,让他快回去。 李家堂屋。 江大姑见她回来,松了口气,这么晚还不回来,她还以为是住在赵家了呢! 江南笑笑,又跟江大姑聊了几句,回屋休息,半夜未眠。 接下来的过年时间同去年没什么两样,祭祖、拜年、走亲戚……初五后,家里没了大事,江南便和赵瑞带了赵川泽到城里看程皓。 程皓原本还对江南上个月没来看他有怨言,接过江南和赵瑞的大红包后,立马喜气洋洋,站在大街上就喊,“谢谢妈,谢谢后爹!” 赵瑞被他逗得一笑。 赵川泽悄悄观察了下江南,犹豫他要不要也改口,毕竟江南也给了他一个大红包。 而后便听程皓提议到少年宫滑旱冰。 赵川泽一下子被程皓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再想不起其他。 江南一听居然有人在少年宫前的广场上租旱冰鞋,惊讶地看向赵瑞。 赵瑞笑着解释道,“想是哪家的公子爷。”不然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江南见赵川泽也一副期待模样,便答应了。 于是,又是四人一起出发,到了一个满是人头的地方。 “这也太热闹了!”江南跟赵瑞感慨道。 赵瑞凭借他的大高个儿,仰头看了看场中央欢快的人群,笑道,“起码不用跟人挤。” 广场中心专门围了一块儿,租了鞋才能进场,挤的多是外面看热闹和等人的。 程皓早已迫不及待,催促江南往租鞋的地方去,江南忙叫上赵川泽,让他们俩小孩走前头,不错眼盯着,才能不走散。 赵瑞则在她身后护着,避免人挤到她。 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江南看到旱冰鞋上跟拖鞋面一样的绑带,她不打算尝试了,赵瑞也一样,他早过了尝鲜的年纪,对这些不感兴趣,因此,他们只租了两双儿童鞋各两个小时。 而后,江南在旁边儿盯着他俩穿鞋,亲自检查绑紧了,才准他们站起来。 程皓来过一次,虽然轮滑技术不是很好,但起码能走、不会摔,赵川泽则是头一次,对脚下没有实的感觉有些害怕,摇摇晃晃地张舞着双臂,赵瑞牵着他遛了两圈。 小孩子好像天生运动神经要发达一些,很快掌握了技巧,能自己滑了,就眉飞色舞跟着程皓满场疯玩去了。 江南和赵瑞退到了场外,远远看着他们,面对面聊天。 聊着聊着,江南忽然觉得身上有股令人不舒服的视线,她转头,居然看见了仇视盯着她的程怡心,和向程怡心走来的……韩烁? 江南笑,这人竟然真的来找程怡心了? 韩烁似乎也发现了江南,面露怒色与尴尬。 因为他如江南所说的那般,在程怡心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了。 江南看出来了,因此故意抬手打招呼,臊他道,“哟,韩同志又休假了?” 去年十一月一次,现在一次,可不就是“又”? 韩烁强忍怒气,没理江南,程怡心却惊讶又心慌,“你认识她?”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能和江南扯上关系!而且,韩烁和江南根本就没有交集,怎么认识的? 赵瑞也疑惑这个问题,“他们夫妻相识这么早吗?” 江南离开程家两年还能认识,只可能是以前见过。 江南却摇头道,“我不是通过程怡心认识的他。” 而后,便和韩烁一起,以不同人的角度分别给赵瑞和程怡心讲解了他们的认识经过。 “没想到还有这样巧合的事。”赵瑞道。 程怡心的未来丈夫居然和江南的室友以前是亲戚。 第80节 江南笑着感慨,“是啊。” 那头,程怡心似乎也了解到了状况,只是看江南的眼神更阴森了,江南皱眉,正欲转身警告她。 却听见有人喊,“赵瑞——” 她被打断,便和赵瑞一起循声换了个方向,只见一个陌生男人笑着朝他们走来。 走进后,那人同赵瑞熟络道,“过年好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不给我介绍介绍?” 说着,看向江南。 赵瑞也看向江南,选择权交给她,想不想认识都随她的意愿。 江南一笑,自我介绍道,“江南,赵瑞的对象。” 只见那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你的名字,赵瑞不止一次找我给你买过票!” 江南因笑,“那可多谢你了。” 那人笑道,“小事儿一桩,今儿有缘得见,正式认识一下,鄙人吕章华。” 而后,三人又聊了会儿,吕章华便告辞了,他到这边约了人谈事儿,不过恰巧看到赵瑞,过来打声招呼,毕竟赵瑞刚给他介绍了一宗大买卖。 又只剩下两人,江南转身面向程怡心的方向,准备继续刚才的事儿,却发现程怡心惊骇又茫然地来回看他们。 赵瑞皱眉,和江南换了个位置,用身体挡住程怡心的视线,又问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那个女人的精神看起来不太稳定,万一伤害到江南。 江南稍稍后仰,透过肩膀又看了眼那两人,只见程怡心还在看他们,而韩烁不停地在安抚,便点头应下了。 于是,两人换到了场地的另一侧,找好位置站定后,开始在场中重新搜寻、锁定两个孩子。 正巧,赵川泽牵了一个小女孩退到场边上,也在四顾寻找他们。 而后,双方对视,赵川泽如见救星般兴奋地招手,“爸、后妈,这个妹妹摔倒了!” 江南听得他的称呼,又看了一圈周围人好奇打量的眼神,眼前一黑,再仔细一瞧他手上的女孩,咬牙向赵瑞道,“谁说这不是‘天生缘分’!” 第66章 而被赵川泽牵着的陆笑笑, 则恍恍惚惚看着她年轻的公公亲密护着她的舅妈向他们走来。 “她是你后妈?” 陆笑笑惊讶地问这个疑似她丈夫的小男孩。 陆笑笑且没弄懂眼下是什么情况,她不过是操办婆婆的葬礼累极了,趁空在酒店休息室的沙发上靠了会儿, 再睁眼就身体失重, 摔在了这个吵闹的地方。 而后,她被年幼的赵川泽拉起,并带到了这里, 听他管她的舅妈叫……“后妈”? 陆笑笑抠了一下自己被擦破的手心,试图从这个荒诞的梦境中醒来。 然而, 无济于事, 真实的疼痛感传导至脑中, 令她既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梦,又因这魔幻的现实而感到眩晕。 在赵川泽高兴地告诉她,“对啊。”再次确认了她公公和舅妈的关系后,陆笑笑的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浆糊。 所以,只能愣愣看着她丈夫与舅妈交流, 以期获得更多有用信息。 “她摔倒了,你不让她找家长,叫我们做什么?”舅妈一副无奈又好笑的模样。 她自来知道舅妈不喜欢她, 小时候不许皓哥跟他们兄妹玩儿、找妈妈索要生活费、送走他们时表情轻松又自在, 跟送瘟神差不多,但不可否认, 舅妈对他们不错, 至少不会看到她受伤, 还能这么冷漠地开玩笑。 而她年幼的丈夫则仰着脑袋, 理直气壮道,“你不是认识她家长吗?我找不到, 当然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家长?”舅妈又笑。 “上回看灯会,我们见过的呀!你忘了?” 灯会? 陆笑笑不记得她在这个年纪有看过灯会的经历。 而后,她便见她舅妈向她看来,笑了笑后,转头巡视一圈,似乎在帮她找人,然后回过头,笑道,“不用找了,她家长来了。” 说着就往后退了一步,陆笑笑便见到了同样年轻了很多的母亲。 “笑笑,你没事吧?” 程怡心没想到她不过分会儿神的功夫,就不见了笑笑,好不容易找见,人又到了江南面前,她担心江南刻薄笑笑,便忙忙赶过来。 又见笑笑手心上有伤口,紧张问道,“这是怎么了,摔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陆笑笑摇头,她没有醒来之前的记忆,今天的事儿也不在她幼时的记忆里,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赵川泽在一旁说明道,“有一个滑得很快的哥哥把她吓摔倒了,我就把她扶起来了。” 程怡心与陆笑笑闻言,都看向赵川泽。 陆笑笑在回忆她幼时是否与丈夫见过面儿而不知。 程怡心则在仔细打量赵川泽,她自从听见有人喊和江南一起的男人“赵瑞”,心里只一个念头,千万只是同名同姓,别是本人,而见了这个与岑静秋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江南真的和岑静秋的前夫,那个资产几十亿的男人在一起了! 她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 程怡心回来后,本打算凭借和岑静秋的关系先搭上赵川泽,再逐步与赵瑞建立联系。 既然赵瑞不喜欢笑笑做儿媳妇,那他们可否以另外一种方式成为一家,比如她和他…… 没想到,江南捷足先登,又一次破坏了她的计划! 程怡心强忍着内心的嫉妒与憎恨,跟赵川泽笑道,“是吗?真是谢谢你了小朋友。” 说着,她俯身,摩挲着女儿的后背,道,“笑笑,跟……不好意思,小朋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川泽。”只听小男孩的一记重锤,彻底捶灭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笑笑,谢谢川泽哥哥。”程怡心努力扬起嘴角,笑道。 陆笑笑顺从地道了谢,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她妈妈情绪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既然事情解决了,就继续玩儿去吧!” 江南见人也找到了,谢也道完了,便扣着赵川泽的肩膀给他转了个向,让他去找程皓。 果然,赵川泽重新兴奋起来,弯腰出腿,蓄势待发。 却被程怡心喊住,“川泽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叫岑静秋?” 江南只见赵川泽立马收回脚,站直身体,回头看向程怡心,惊喜道,“阿姨,你认识我妈妈?” 又听程怡心笑道,“我听你妈妈提起过你,初听你的名字就觉得熟悉,没想到还真是。” 江南好笑地看着程怡心得意一般递过来的眼神,理都不理,回头转身,自顾和赵瑞说话。 而程怡心确实暗自开心,江南和赵瑞在一起了又如何,岑静秋的儿子还是念着岑静秋,在她这个后妈面前竟一点儿也不矫饰,现在看来,江南的日子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心! 程怡心一边自如地同赵川泽聊起关于岑静秋的话题,一边暗自观察江南。 却见她根本没在听,只和男人凑得极近,若无旁人地交谈,似说到有趣之处,两人面上都浮现笑意,看起来亲密无间。 程怡心气恼,瞬间没了成就感,也没了讲述岑静秋那个蠢货事迹的心情,但又不能放弃同赵川泽打好关系。 即使她和赵瑞可能性不大,但仍然可以利用赵川泽打击江南,或者赵川泽和笑笑如果未来真在一起,早与这个有继承权的女婿打好关系也不亏,因强忍坚持。 直至口干舌燥,“饵料”下得差不多了,方停下。 江南这回终于回头看向他们,挑眉问道,“说完了?” “没有。”赵川泽遗憾摇头。 江南好笑,“程怡心,看来你女儿摔得不够重呀,你这个当妈的居然还有心思跟人聊这大半天天儿?” 赵瑞面色算不得好,虽然他打算放养赵川泽,但不代表他能容忍赵川泽被人利用,成为攻击他和江南的漏洞,因此向赵川泽道,“如果不想滑,就退了鞋出来,聊个够。” 赵川泽纠结,他既想玩也想了解他妈妈的事儿,但意识到他爸生气了,赵川泽不敢真出去,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滑走。 而程怡心这边,慌忙对着陆笑笑的伤处又摸又吹,连声道歉道,“笑笑疼不疼,对不起,是妈妈疏忽了!” 陆笑笑甜甜一笑,摇摇头配合道,“没关系的妈妈,本来就不疼。” 程怡心忙挑起轮滑场的绳子让陆笑笑出来,准备带她去少年宫内的医务室清洗伤口。 她身后默默陪伴的韩烁,适时上前一步,道,“我来吧,笑笑穿着旱冰鞋,走路不方便。” 说着,就将陆笑笑抱出了轮滑场。 江南眼见程怡心“一家三口”即将相偕离去,叫住她,警告道,“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我劝你打住,对上我,你从没占过上风,名声、追求者、学业、前途,甚至你的哥哥,我让你失去了这么多东西,如果你再自不量力地撞上来,别怪我不客气,你也好好掂量掂量手里还有多少筹码,可以供你挥霍!” “江南!”程怡心闻言,气得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恨不得把她生撕嚼碎了!一幕幕狼狈的过往也随之在眼前浮现,程怡心恨得浑身打战。 离她们不过两步远的韩烁和陆笑笑自然也听到了江南的威胁。 陆笑笑震惊,她听到了什么,江南话里的信息太多太杂,她尚来不及厘清,但这凌厉的口气,还是那个被她和妈妈任意拿捏的舅妈吗? 韩烁怒不可遏,“江同志,你不要太过分!” 怎么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程同志! 江南见他出头,冷笑一声,“韩同志,你这身军装穿够了吗?” 韩烁可是八五年大裁军才转业离开的部队,后来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妻子不理解才离的婚。 眼下他现役、没离婚,就敢跑到安城来给程怡心“送温暖”,真是嫌自己前途太好! 韩烁身体一僵,而后立刻道,“我只是见不得你欺负烈属!” “是吗?”江南皮笑肉不笑。 “妈妈,我手疼。” 几人正僵持着,陆笑笑忽然眼含泪水,“委委屈屈”道。 程怡心立马回神,忙道,“我们这就去医务室!” 说着,不再理会江南,跟着韩烁一起,快步走远。 赵瑞则远远看着陆笑笑,他发现陆笑笑在偷偷观察他,还有些……畏惧他? 江南见他还在看,笑道,“这么大点儿孩子,就会给她妈解围,厉害吧?” 第81节 赵瑞点头。 江南又笑道,“看好你儿子,至少在他离家前,我可不想跟程怡心扯上关系。”尤其是亲家什么的。 赵瑞好笑,“你放心,没你这个后妈愿意带他进城玩,他不会有机会接触陆笑笑的。程怡心你也不用多操心,安城我来料理,如果你在沪市遇上事儿,也告诉我,我找人解决。” 江南没完全应下,如果她能自己解决,就不用赵瑞去动那些人情。 对于孩子们来说,两个小时的欢乐时间转瞬而逝,程皓和赵川泽俱是恋恋不舍地还了鞋,江南赵瑞带他们去饭店吃饭。 点完菜坐下后,江南问起两个小孩儿下午打算去玩什么。 对于程皓想也不想还打算继续滑旱冰的提议,江南予以否决,“你们倒是开心了,我们可是站了一早上,下午绝对不站了。” 程皓和赵川泽好说歹说都不行,只得妥协去看电影。 程皓跟赵川泽抱怨道,“出来玩果然不能带大人,烦人!” “是吗?”江南挑眉,“看来你已经长大了,以后都不需要我带你出来玩了?” 程皓闻言立马投降,“没有,我需要的!” 他爸现在虽然经常抽空带他出去玩,但是对他学习也看得紧,如果他妈不带他,他不是少了很多免费好吃好玩儿的机会?那可不行! 想到他爸,程皓突然跟他妈说,“我爸可能快跟瞿阿姨结婚了。” 江南点点头,她倒是不意外,毕竟瞿思君去年就让她尽量不要去看程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定下来,江南还觉那两人磨叽呢。 “你不好奇原因吗?”程皓问江南。 江南莫名其妙,“又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好奇!”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赵瑞,果然见男人面上带笑,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只程皓看不懂眼色,自顾说着瞿盈盈在托儿所受了欺负,被人笑话没爸爸,而他爸单位的人又轮番上阵撮合两人,他爸才松动了态度…… “没人欺负你吧?”江南对瞿家母女和程登临无所谓,但对程皓的心理健康状况还是要关心的,尤其程皓去年刚转到了新学校。 程皓摇头,“没有。” 他妈是大学生,去外地上学本来就正常,而且每个月给他寄好玩的,他瞒着他爸,悄悄带到学校里,可是大出风头,而且别的同学都羡慕他妈妈不在家,不会时时刻刻盯着、管着他,也不会总是唠叨个没完。 当然,跟人吵闹起来,别的同学也会说他是个没妈的野孩子,程皓根本不在意,他自个儿有妈没妈还不知道? “那就行。”江南道。 只又听程皓语出惊人,“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下,不光赵瑞看向江南,就连赵川泽都打起了十分精神。 江南想起除夕那晚,赵瑞说要将她套牢的话,想了想,笑道,“我们要到八二年的六七月份吧。” 赵瑞闻言一怔,转而振奋,眸光深沉地看向江南,这可比他预计的时间早上好几年。 “好远啊,为什么要那么晚?”程皓不解,赵川泽也掰着手指算了算,跟着点头赞同。 江南笑着给他们解释,“大学不允许结婚,所以要等我拿到毕业证才能领结婚证。”研究生就没有这项限制了。 “为什么大学不允许结婚?”这回换赵川泽提问了。 江南好笑,“因为会影响学习。” 赵川泽虽然仍然不理解他爸经常在家,怎么会影响后妈的学习,但还是“哦”了一声。 四人吃完饭,走路到电影院消食,看了电影后,又送程皓回家,江南给他拿了下半年的生活费,并看着他进了家门。 回身离开时,见瞿思君带着女儿回来,江南冲她点了下头,快速离开。 和赵瑞会和后,二人便要带着赵川泽回村里,赵川泽奇怪,“咱们这次不住城里吗?” 江南想了想那间“新房”,又看了眼赵瑞滚动的喉结,笑道,“今天时间还早,能回家就不住了。” 以前二人没公开,别人也不知道他们一起在外头过夜,因而无所谓。现在两人没证没摆酒在外面过,别管有没有那事儿,赵瑞如果被举报就麻烦了,所以,干脆不住,绝了这隐患。 回去的公交车上,赵瑞趁赵川泽睡着了,低声跟江南道,“现在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要那么狠了吧?” 他们这吃上一回,不知得素多久。 江南无语地推开他的脸,“公众场合,注意素质!” 到了公社,江南问了睡得迷糊的赵川泽,岑静秋有没有给他留地址,赵川泽点了头,她才带着赵川泽上邮局,教他怎么买信封、买邮票,怎么投递信件,又带着他到供销社买字典和信笺。 回到家后,开始教他写信。 “想了解关于你妈妈的事儿,直接问她更好,别人转达的信息可能不准确,不用天天挂念着,知道吗?” 如果,赵川泽喊她一声“后妈”,还能被程怡心那点儿小伎俩“钩”去了,她真是对不起这声“妈”。 赵川泽一听自己就能联系他妈,果然来了劲儿,学得极认真,本来他就上一年级,学了拼音,不会的字就用拼音代替,再不行也跟江南学会查字典了。 赵川泽一直学到晚饭前,终于给他妈妈写了一封完整的信,高兴极了。 他问江南,“你是不是不喜欢今天那个阿姨?” 江南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我发现的,你连她说话都不爱听。”赵川泽回忆道,那个阿姨说话时,她只顾和他爸说话,连看都不看一眼。 江南好笑,“我对她,何止是不喜欢,跟仇人差不多。” 赵川泽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找她问我妈妈了。” 有他妈的信,就不用他妈妈的朋友了。 江南戏谑地笑,“你可别后悔!”那可是你的命定丈母娘。 赵川泽皱眉,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只觉得后妈不相信他,于是道,“我们拉勾盖章!” 江南便好笑地跟他拉了勾。 若赵川泽真能做到,程怡心今天可算是白费口水和心机了。 赵母见了全程,只不由感叹江南心胸宽广,竟然亲自教赵川泽联系亲妈,而后,拉过赵瑞嘱咐他好好对江南,谁家后妈能做到这份上。 江南自己倒无所谓,赵川泽亲近亲妈,既省她和赵瑞的心思呢,还可以预防程怡心使坏,稳赚不赔的买卖。 赵母留江南吃饭,江南没拒绝,吃过饭后,和赵瑞在房里说了会儿话,厮磨了会儿,就回了家。 而同样回到家的程怡心母子三人,心情却没那么平静。 陆笑笑打量着这座小房子,只觉熟悉又陌生,明明屋内摆设没太大变化,其他却是大变样了! 舅舅舅妈两年前离婚,舅舅带着程皓搬到单位宿舍住,轻易不再回来,而她的妈妈竟然刚刚出狱,还因此被大学开除了…… 陆笑笑听着记忆力超群的哥哥的讲述,只觉心中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 她将所有事件慢慢梳理了一遍,发现在舅妈向妈妈讨要生活费以前,所有事情都与她的记忆相符,自这件事后,发展走向了另一个岔路。 唯一的变数,就是她的舅妈! 陆笑笑回忆着今天见到的锋芒毕露的“舅妈”,实在无法同记忆中那道沉默、隐忍、好拿捏的身影联系起来。 舅妈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和公公走到了一起? 舅妈和公公认识,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舅妈的表弟李旭是公公最信任的人,二人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自然也会认识与李旭有亲戚关系的舅妈。 但在她的世界里,即便两人认识,也毫无交集。 陆笑笑大胆从己身遭遇出发猜测,舅妈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回到了年轻的身体里,然后离婚,提前找上了未来会成为商业巨擘的公公。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舅妈的突然转变,也才会这样针对妈妈,毕竟她被妈妈算计了一辈子。 而眼下,舅妈显然与公公关系不一般,她甚至不敢帮妈妈报复回去。 原来的世界里,公公去世后,她成功和赵川泽结了婚,二人继承了公公的巨额遗产,本以为会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然而,她和赵川泽根本制不住公司里的老狐狸,公司总是被故意搞出各种麻烦,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她和赵川泽眼睁睁看着他们手上的股份被蚕食、公司被拆分,资产不停缩水。 而算计他们的人,在公公在时,个个老老实实为公司挣钱。 这样一个人,她怎么会是对手。 而且,股东中打击他们最狠的人是舅妈的表弟李旭,因为只有他知道公公曾经将赵川泽赶出过家门,因此对赵川泽凭血缘继承了公公的心血很不服气,一定要帮公公抢回去,说是全烧成灰给公公,也不给他们留一分。 舅妈还有李旭护着,她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帮妈妈把事业先发展起来。 想到这儿,陆笑笑不由想到不知那个世界的家人们怎么样了。 她和赵川泽焦头烂额的同时,妈妈和继父的公司也相继出现问题,以前的人脉竟渐渐都使不上劲儿了,若不是有她偷偷注资,家里甚至有破产危机。 哥哥也是,出了科研事故,面临巨额赔偿。 他们一家仿佛被下了降头一般,原本一帆风顺的日子,突然变得坎坷艰难起来。 她不在,也不知赵川泽能不能记起来帮忙…… 而且,如果她回不去,本就不喜欢她的公公加上与她有旧怨的舅妈,她和赵川泽还有可能吗?那可是她千辛万苦才寻到的金龟婿! 陆笑笑发着愁,敲响了母亲的房门。 没人应答,她便轻轻扭开门锁走了进去,只见妈妈正在看一本笔记本,似乎在找什么信息,将本子翻得哗哗响。 陆笑笑走近,叫了一声“妈妈”。 程怡心回神,反射性想合起笔记本,又想起陆笑笑的年纪和识字量,便没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温和问,“笑笑怎么了,手还疼吗?” 陆笑笑不说话,眼睛紧紧盯着笔记本上的一行字:一九九一年十二月苏联解体…… “妈,这是从哪儿来的?”陆笑笑惊诧问道。 一时忘了装孩童语气,惹得程怡心疑惑蹙眉。 陆笑笑也顾不上这些,她从程怡心手下轻易拿到了笔记本,程怡心大惊,边说“这不是小朋友看的东西”,便打算将笔记本拿回去。 只是陆笑笑手上用力,程怡心没抽走,语气便不由带了些怒色,“笑笑,今天怎么不听话?” “妈,你也回来了?” 程怡心只听听陆笑笑这样问道,一时只觉莫名其妙,却又突然反应过来陆笑笑是什么意思。 “笑笑……”程怡心迟疑又兴奋,犹豫道,“你也知道未来?” 陆笑笑点头,但她的情况和母亲的表述好像不太相同。 程怡心大喜若狂,“对、对,合该这样才对!” 第82节 她就说,凭什么只有岑静秋和赵瑞能预知未来,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特权就该属于她!如今她不能也没关系,她的女儿可以! “太好了、太好了!”程怡心癫狂地捏着陆笑笑的肩膀,笑笑肯定比岑静秋那个废物知道更多有关江南的信息,可以助她报仇,她让江南还敢大言不惭,居然放话让她失去所有! 只是等她听完女儿给出的信息后,程怡心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江南竟然也有这样的奇遇! 而且现在有一个赵瑞护着,她更加动不了了。 “凭什么呢!”程怡心喃喃道。 即使笑笑口中那个“江南”被她算计、榨干到了极致,那又如何?!她没亲身体验过,根本没实感,怎能消解她心头之恨?反而是江南利用信息差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步一步将她推向深渊,程怡心知道“她”曾一面压倒江南的事实后,只会更加痛苦、偏执。 陆笑笑结合这个世界母亲的悲惨遭遇,能理解她的心情,忙用稚嫩的语气开导起来,“妈妈,我们先发展事业,积蓄力量,总有能反击的时候。” 这些话,其实真只是开导,公公也重来了一回,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如果敢舞到他身前,她都不敢想象本就不喜欢她的公公会如何对付她! 而程怡心却仿佛受到了鼓舞,眸光闪烁,“对,我们该积蓄力量!赵瑞的发家史你也知道的吧,如果我们复刻下来,是不是也能走到他的高度,或者更高!” 陆笑笑迟疑,“可是,那条路我们走不了……”她公公是做包工头起家的。 “我们做不了,自然能有人做!”程怡心兴奋,比如韩烁。 陆笑笑并没有真正经历过创业阶段,所以只能提意见,实际操作还是得由程怡心来。 于是,这母女俩便开始折腾起来。 而回到村里的江南过了几天悠闲日子,每日在家做做饭,偶尔跟赵瑞到大棚里走一圈,初八她就要返程了,因为要提前到学校,将三月份的杂志发出去。 对江南学业及事业上的问题,赵瑞从不有二话,默默帮她买好火车票送她去赶车。 因着不能过夜,江南便让赵瑞早早送她进城,两人抓紧时间疯狂了两个小时,赵瑞在她身上留下不少深深浅浅的印子,才将腰腿酸软的她送上了火车。 临行前,赵瑞只道,“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江南点头笑笑,她知道赵瑞既然说了这话,就一定会来,她等着。 五天后,她回到学校,发现莫敏比她回来得更早。 第67章 只听莫敏笑着解释道, “我哥和妹妹都没坚持住,在乡下结婚生子,又带着配偶孩子回了城, 留在家的弟弟也结婚有了孩子, 一大家子挤在四十多平的房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早早找生活老师问了宿舍楼开门时间, 第一时间回来了。” 江南闻言不由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后安慰她道, “等留校分了宿舍就好了。”好歹有个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 莫敏点头,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等江南洗漱休整后,两人到办公室打包杂志,又联系邮递员来收件。 次日,两人换着蹬小三轮到各处报刊亭送货, 报刊亭的工作人员纷纷跟她们二人抱怨二月份的杂志不够卖,好多人来问都没买上。 江南好笑,给自己挣钱和给公家挣钱就是不一样, 起劲儿得很, 听这几位的意思只要有人来问同类型的杂志,他们都会推荐一番。这十几个报刊亭一月份帮她们销掉八百多份、二月销了五百多份, 也算是互利共赢了。 现下生怕三月没货, 好几家多要了二三十份存着。与江南熟识的大姐也是。 江南照例给大姐写收据, 大姐签字取过, 顺势拉住了江南的手,神神秘秘问道, “妹子,这家做磁带生意的在你家杂志上登广告,你们肯定能联系上的吧,能不能帮我牵个线?” 江南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大哥的摊子,除了杂志,还有了些针头线脑、纽扣表带的小玩意儿。 看来,大姐是吃到甜头了。 于是,她笑问道,“您是想要英语磁带还是音乐磁带?” “能联系?”大姐双眼放光,见江南点头,便开心道,“都要!你们这广告打出去就有二三个人问过,那放歌儿的,我也拿来试试水。” 她早就听说卖磁带挣钱,只是找不着路子,眼下“兔子”撞上来,能放跑了才怪。 江南笑笑应下,仔细向大姐打听了来问磁带的人要的哪个年级哪个学期的,购买意愿强不强等问题。 大姐一一答了,江南心里有了数儿,便同大姐道,“我会帮您把话带到的,成不成的,下次来结算告诉您!” 大姐听了,很是高兴,又对五天的等待时间略感焦躁,送江南上了三轮车,还叮嘱道,“千万帮大姐记着!” 江南笑着点点头,莫敏一蹬车,大姐看着她们远去。 而后,又送了几个点,另有一两家打听的,回学校的路上,莫敏兴奋道,“看来这课件生意差不了!” 江南笑道,“是啊。” 送完杂志,莫敏开始忙活《狂瞽》的排版,这一期的主题是朦胧诗。 去年朦胧诗兴起,校园里也吹起了一股文艺风,不少同学在校园各处诗兴大发,深情朗诵,他们也收到了许多优秀稿子,正好整理制作一期专刊。 江南则专注录课件,寒假前半段,她在家专心写了十来天教案,正好够她和吴慧这几天录的。 她上学期和吴慧约好了,提前到校录制,次日,吴慧果然守时来了,前后脚进门的还有毕岩峰。 江南意外,“我还说要抽空去你家找你一趟呢。”谈一谈大姐他们有意分销磁带的事儿。 学校放假,毕岩峰在f大的摊子自然也收了。 毕岩峰笑道,“我来找你重新谈谈合同。” 吴慧一听他们有公事,便和江南说了一声,带着收录机先到教室去了。 吴慧走后,毕岩峰拿出合同。 江南只听他道,“我和沈扬跟家里人马不停歇忙活了一个月,连年都没过好,才将你上学期末给我们的磁带各翻录了二十份。” 毕岩峰说着,狠吐了口气,能看出来这项工作很是耗神,“所以,我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了,如果我们后期还靠这样的方式生产,很快就会有人翻录我们的课件,或是找上别的老师抄袭我们的点子,我思来想去,换了个法子,你听听可不可行……” 之后,毕岩峰给江南讲解他的解决方案。 他可以找他的下线,将每学期六盘磁带,以每套十八元的价格打包出给他们,并搭配五套较市场价格低上一成的空白磁带,形成一个组合,一组一组来批发销售。 如果想得到低价空白磁带,就必须购买原件。即使有人不愿出这个钱,那么出过钱的人不会允许他白录,要么一起分担,要么原价买回去自己录,那又不如直接找毕岩峰拿货。 不论如何,毕岩峰都不会吃亏。 此后,下线是自个儿录制后以原价卖出去,或者也是这样的搭配方式,允许学生合买后自行录制,赚取差价,都可以。 如此,既省去翻录时间,毕岩峰又将他们这桩生意和空白磁带的生意都做了,两不耽误,唯一影响的,只有江南的利益。 因此,毕岩峰道,“组合销售中的原件利润,我们还是四六分成,空白磁带你提两成。” 江南笑,“你原本可以不告诉我的。” 毕竟那么大批量的空白磁带,她可一点成本不用出。 而且,如果江南不同意这样的销售方式,他们这笔生意只能拖着等录够数量之后再出,那么二、三月的广告白做,毕岩峰肯定不愿再多出两期广告钱,她们的杂志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眼下,《班马》账面上只剩一千五百块多钱,也就是说,做了四期杂志,她们不仅一分钱没挣,还倒贴了一千五进去。 毕岩峰闻言,半开玩笑半真诚道,“我可还要靠着你挣钱呢!” 比如这一桩,不过花上一些时间和几节电池钱,每组磁带就净挣将近二十块,即使他的十几个下线每人只拿一组,也可以挣二百左右,分去江南的份,他依旧剩下不少。 江南笑了笑,两人达成合作,重新修改了合作细节。 江南这才同他说起报刊亭的事儿。 “你们居然找了报刊亭?”毕岩峰惊讶,又了然道,“我说剩那么多杂志,你们怎么能安心回家过年去了。” 而后他又道,“不过得先看位置,如果跟下线的销售范围不冲突,就可以按照给下线的价格给他们。” 江南当即报了三个点,好在都不冲突,毕岩峰便记了下来,说他会联系的。 江南点头,如此最后,省她事儿了。 临走前,毕岩峰催促道,“剩下的课件你得尽快给我,如果不行,优先录制下学期的。” “嗯。”江南应道,她知道的。 然后,送毕岩峰出门后,江南去了教学楼,和吴慧分开录制起来。 两天后,楚山青也回来了,给江南几人分别带了他妈妈晒制的药茶。 “妈妈说谢谢学姐们照顾我。”楚山青羞涩道。 江南和莫敏闻言一笑,不客气地拿走了自己的份儿,告诉他,“下次写信回家,记得帮我们向阿姨致上谢意。” 杨玲会最晚回来,江南几人都知道的,她和她姑姑假期到香港去了,一是为了招商引资,二是去认亲。 只没想到,杨玲回来那天,会带着楚山青的舅舅和表哥。 楚山青的舅舅年近六十,看起来精神矍铄,只一看到楚山青就红了眼眶,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怜惜道,“你受苦了。” 想是从小养在乡下,营养不够,楚山青比同年龄时期的他哥哥楚照青生生矮了一个半头。 见楚山青期待地看着他身后,舅舅解释道,“你哥哥在英国一所大学任教,我已经通知了他,只是赶回来需要些时间,你别着急。” 而后,楚山青的舅舅和他单独聊过之后,便带着他表哥去往他父母工作的工厂所在地,为他妈妈上诉平反。 杨玲私下跟江南气愤道,“学弟的舅舅带了他哥哥的专利证书,还有他哥哥提供的知道实情的人员名单,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认!” 因为上面什么副厂长、科长、主任都有,总不至于当年都被下放了吧,却没人为楚家作证。 而情况果然如杨玲所说,当年那些人迫不得已沉默或指证,如今或即将高升,或光荣退休,都不愿为这一桩冤假错案毁了名誉,事情便如此僵持住了。 楚山青的舅舅和表哥气得不行,却无可奈何。 直至楚山青的哥哥回国,拿出更多个人专利吸引了上层注意,才有工作小组前往调查,加速平反进程。 当然这是后话。 楚山青舅舅、表哥离去的第二日,学校正式开学,江南和吴慧将初二初三下学期的课件录了出来,给毕岩峰送去。 毕岩峰紧急翻录,待他录了一半量时,江南又将高二下学期的也送来了。 毕岩峰大喜,找人又借了几台收录机,动员全家人帮忙,终于在三月十号之前送到下线手中,组织统一上市。 于是,定期到初高中学校门口卖磁带杂志、租书的下线们,不再放音乐吸引人了,改放英语课件,听得蹭免费杂志的学生们,一脸便秘,既舍不下手上吸引人的杂志,又忍受不了放学时间还要被迫听讲。 老师们倒觉得稀奇,不觉驻足,原本挤满学生,老师们为了自身威严不好停留太久的地方,站了不少老师。 不少别科老师问英语组的老师,“水平怎么样?” 英语老师们点头的点头,不置可否的不置可否。 忽而,一位订阅了《班马》的语文老师恍然问摊主道,“这是不是那个‘每月只需四块钱,个人老师带回家’?” 他连着俩月在杂志上看见这广告了,觉得挺逗的。 “对!”摊主兴奋,用手点了点他摊开挂在墙上铁线上的杂志,“就是这个,这是两位正在f大就读的英语老师录制的,我们专门请学生测评过,确实对成绩提高有帮助才进的货,英语成绩不太理想的同学们都看过来,这可是不容错过的高分秘籍!” 第83节 围在摊前看杂志的同学可能不太感兴趣,头都没抬,远处从不靠近的几位女同学有些心动,她们早在《班马》上看过这广告,眼下亲耳听了,更觉这位f大的“老师”讲得好,清晰易懂,又亲眼见有英语老师认可点头,便产生了购买的欲望。 于是,鼓足勇气上前问道,“怎么卖?” 她们几人成绩都不错,唯独英语有些落后,有人因好胜心与自尊心不允许忽视,而其中一位则是因为看过新一期《班马》才知道,想报考的专业需要英语成绩! “十块钱三盘,一学期六盘,就是二十块。当然,可以单买,三块五一盘,你们看这上头都有标注了单元名称,需要哪个单元买哪个;还可以合买,轮着听也好,从我这儿两块五买盘空白带子回家自己录也行……” 摊主这一连串的销售话术,听得那位语文老师啧啧称奇,“你们考虑得还挺全面!” 摊主得意,“那是,为顾客服务嘛!” 那可不,拿货的时候,毕岩峰专门拿了个册子给他们学,最开始那段“测评、高分秘籍”什么的,就是册子上的,听说是那位录课程的老师自己写的,他们吃现成,套用一下都不会,那就是纯傻子。 “小同学怎么样,要来一盘吗?”摊主问几个小女生。 几人面露难色,有点儿贵,即使几人合买也一样。 摊主看出来了,也不让人难堪,只道,“要是感兴趣,可以慢慢考虑,我这几天都在。” 然后,又问那位语文老师,“您需要吗?对成年人学习也很有成效,现在正对外招商引资,说不得哪天就在路上碰上个老外,您还能上去聊两句呢。” 语文老师忙摇头,不了,他已经毕业许多年,就不遭这个罪了。 热闹看了,磁带也了解了,老师们就开始散了,而方才那位一直不说话的老师则上前几步,对摊主厉色道,“你这是投机倒把!” 摊主笑脸一凝,“这位同志,你可不能胡说,本人是返城知青,没有工作单位,目前自谋职业,我摊子上的东西物价正常,可没有欺骗劳动人民!” 这位英语老师冷哼一声,“你的空白磁带卖两块五,录个人声进去,转手就卖三块五,还说不是投机倒把?” 摊主闻言,顿觉无语,也意识到这是遇上找茬儿的了,于是,对着路过所有人大喊招手,把人都招呼过来,才道,“同志,这磁带里如果录得我胡说八道的声音,那你这罪名我认! 可这是我吗?这里头是知识、是一位英语老师两个小时的心血,这都是无价的!请问各位中有英语老师吗?有没有能公平公正评理的人,就说说这位老师讲得怎么样?还有几位有意向购买的小同学,你们觉得这些内容有用吗?” 几位女同学面面相觑,低下了头,她们认识那位是另一个班的英语老师。 而另一位英语老师,只觉同事莫名其妙,人家讲得有没有水平,他们还能不知道?单凭人家那口纯正的口语,就不止这一块钱! 但他还是给同事留了面子,没有搭茬摊主的话。 现场一时安静起来,只余录音机里女老师领读单词的声音。 “哟,发音真不错!” 忽然,一位老者出声,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又听他好奇问道,“这是哪里的老师?” 摊主答道,“f大的学生,考上大学前是英语老师。” 老者又叹道,“原来是大学生啊。”教学水平确实不错。 而后,老者问了怎么卖的,又有哪些内容,了解之后,便买了初一年级上学期的前三盘,外加高一下学期的第一盘。 摊主觉得他这买法还挺稀奇,嘴上好奇问了,手上动作麻利把相应的磁带翻出来,递给老者。 老者笑笑,将高一下学期那盘递给那几位女同学,并道,“你们拿回去听一听,两天后,给我反馈下效果。” 几位女同学受宠若惊,忙双手接过,磕磕巴巴道,“谢、谢谢校长!” 摊主惊讶看向老者,“您是校长?” 老者笑道,“不像吗?” 摊主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来过好几回,头一回见您。” 又见老校长翻看着手上的磁带,他道,“您家孩子上初一?” 老校长摇头,“五年级。” 摊主闻言,幸灾乐祸道,“早点儿学也好,上初中就轻松了,您说是不是?” 老校长点点头,“太皮了,得给他找点儿事做。” 摊主收下老校长递过来的钱,笑得更欢了。 而方才找茬的英语老师,早在校长的“解围”中偃旗息鼓。 摊主眼看老校长要走,忙道,“您老要是觉着这磁带不错,再来呀。”这才三盘,初一上学期且不齐呢! 老校长笑着答应,转身回家,看热闹的师生们问候过校长,也就散了。 摊主摸着手上的十三块五,心里高兴,毕岩峰说得对,这桩生意赚得很,今天他卖出去的四盘都是他自己翻录的,不算母带的成本,每盘磁带原本两块多,毕岩峰让利到了一块八多,光这一单,他就赚了六块多。 只是学生的购买力低也是事实,杂志还能咬牙买上一本,但磁带真不行,能消费得起的是少数。 于是,摊主开始转了策略,先在学校门口放收录机,让学生们都知道《班马》上广告的英语课程上市了,便背着录音机和磁带到附近的住宅区和弄堂开始摆摊,打着那位老校长也给自家孩子买的名头,吸引了不少重视英语的家长,和爱学习的孩子央着来的家长,因此卖出去好几盘。 不独他,其他下线也都是这样的操作,学校、弄堂、厂区,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随处可闻江南和吴慧的声音。 而各报刊亭则更省事儿,本来就有家长看过广告后来询问情况,大姐几人各自在显眼的地方贴出了磁带到货的信息,就有人寻上门购买了。 又说那位老校长,两天后在办公室见到了来还磁带的几位女同学,只听她们对这份讲解细致的录音带夸了又夸,待学生回去后,他又组织了英语组的老师们试听。 老师们也是夸得多、批评少,既然如此,老校长便让人将高中四个学期的录音带都买了回来,让英语老师们根据录音内容取其精华、查缺补漏,对学校的教案修改、精进,势必要提高学生们的成绩。 还特意让一位年轻老师将江南领读单词的部分单独翻录出来,待早读时,用广播站的录音机领读。 而摊主捧着新鲜赚来的八十二块五毛钱,兴奋地不能自抑。 总之,课件销售形势一片大好。 江南和吴慧早将剩下两学期的内容录好送去了。 四月初,毕岩峰一脸喜色地来送广告费,两个月合计一千块,及江南的分成,七百多。 毕岩峰道,“大头已经赚回来了,剩下便是细水长流。”有收录机且有力购买磁带的人并不多,市场差不多饱和了。 江南点头,虽然比她预估的少,但能把账面拉平就好。 却听毕岩峰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打算带上磁带和咱们的成功经验往周边城市走上一圈。” 他们人生地不熟,就不去与本地人抢生意,索性将母带和经验卖给做磁带生意的人,一座城做一波一锤子买卖。 说实话,江南挺佩服毕岩峰的,他们初合作时,谈的都是几分、几厘的利润,这才一年多,毕岩峰便摸索出了这么多来钱的路子,确实是个经商的奇才。 江南很支持他的决定,于是,两个月后,毕岩峰又给江南送来了八百多的分成。 当然,此刻只说眼下,送走毕岩峰后,江南让莫敏从七百多块分成中取出三百块,作为吴慧的报酬,其他全部入账。 莫敏却不同意,坚持只将一千元广告费入账,其他作为江南的个人所得。 江南好笑,“若不是你们将我的工作都揽了过去,我有空闲做这些吗?这明明是我们办公室一起合力赚回来的钱,而且我提议做这桩生意的初衷,本来就是打算用这笔钱填平咱们的亏空,若是填不平,我不是白忙活了!” 三月份杂志销售完成又发放稿费、工资后,再加上这一千四百多块钱,她们才稍稍盈利了两百块钱不到。 且四月没了接档的广告收入,不好说又要往里贴了…… 而就在她们在为五月广告招商烦恼时,有人主动找上了她们。 是阮如安。 只见她一副极力解释的口吻道,“这回,真不是我哥想借此跟杨玲联系,是他们的收录机确实需要打广告!” 《班马》制作发行了五个月,凭借其优质的内容,对学生的语文成绩提高、知识面拓展都有了很大帮助,渐渐的有了知名度,社会人士也喜欢,觉适合闲读。 尤其三、四月刊,别出心裁地各放了两篇关于大学专业的课程介绍,就业前景之类的内容,更是惹人关注,毕竟很多学生及家长并不知道许多专业是做什么,报考时,往往根据报纸上公示的专业名称望文生义。 四月刊上备注了五月刊还会持续更新别的专业,因此受到持续关注。 她哥就是看中了这个好时机,又兼他们将身边人的生意都做了个遍,一时无法扩展到别的地区,才想登广告。 江南和莫敏看向杨玲,这回跟上回情况不一样了。 果然听杨玲笑道,“有钱不赚王八蛋!” 江南闻言,轻笑出声,于是跟阮如安道,“告诉你哥,我们的广告费每期五百元,且只要《班马》读者带了杂志去购买收录机,他必须给人三块钱优惠,还有必须在广告中明确产品的保修期,如果能接受以上条件,就让他来谈合同吧。” “五百,会不会太多了?”阮如安皱眉又嘟嘴,“我们是室友,不能给我一点点优惠吗?” 江南笑,“你知道我录的英语课程吗?” 阮如安点头,她原本不知道的,但看到江南给吴慧送了三百块钱就知道了,她发现她的舍友总在做些普通学生不会做的惊天大事儿! “两期一千块,一分没优惠,这且是我,你觉得你和你哥在杨玲和莫敏学姐这里有多大情面?”江南好笑道。 第68章 因为江南的不留情面, 阮如安只得悻悻跺着脚走了,下午换了韩炯来。 五百块钱相当于他们七台收录机的卖价,韩炯和他的合作伙伴一听也肉疼得紧, 但是没办法, 广告不出去,他们空有货,也挣不上钱。 两人的组装的零件是通过关系从无线电厂弄来的, 根本不可能在正规报纸杂志上大肆宣扬,《班马》成了最好的选择。 江南见韩炯进办公室后, 又不住偷瞄杨玲, 江南好笑, “韩同志,你真的是来做生意的吗?”别是挂羊头卖狗肉。 韩炯这才收回目光,将二百五十块的订金拿出来,又道,“广告费和优惠价, 我都能理解,不过保修期是为什么?” 江南笑道,“我们在杂志上做广告, 总得为读者负责, 你们不是正规厂子,没有人和单位背书, 我们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保障读者的利益。” 韩炯一时无言, 敢给我们打广告的你们, 好像也没有正规到哪里去! 只他权衡利弊后同意了, 为了这次广告销售,他们本来就专门租赁的铺面, 保修也不是不行。 江南见他答应,便拿出早已拟好的合同模板,同韩炯商定细节,登记了他们的门店地址、销售价格等信息,最后才道,“能提品和门店照片吗?” 这样广告效果会好一些。 韩炯点头,“可以,我回去拍了,明天送来。” “那就没问题了。”江南笑道,将属于韩炯的合同和收据推给他。 韩炯收好,却不走,看着江南欲言又止。 江南疑惑,难不成还想接触杨玲,但不看杨玲,看她是什么意思? “江同志……”江南只听韩炯犹豫开口,“我们现在也算合作伙伴了,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那位‘程同志’的信息吗?” 程同志? 江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而后好笑道,“你打听她做什么?” 韩炯就这么直直看着她,无言地表达江南明知故问。 第84节 月初,办公室工作还算清闲,江南不介意跟韩炯多聊两句,她笑道,“我跟她有仇,你从我嘴里打听人,可没有什么好话。” 韩炯沉默,他要的也不是好话。 去年从江南口中得知那位程同志的消息后,他哥就跟失智了一样,到处找人打听情况,还赶去了江城,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哥回了部队,再没了其他动作,他原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过年时,他打电话到嫂子娘家拜年,却听说他哥大年初二就离开了,说是去安城看一位战友的遗孤,韩炯瞬间就警觉起来,找阮阮确认江南是不是安城人。 听那日他哥和江南的对话,江南和那位程同志曾是姑嫂,那籍贯应该是一样的。 果然,江南也是安城的。 但是他不敢找人查这件事,生怕他哥真跟人有什么特殊关系,被人发现后影响工作。 思来想去,他找江南最合适,凭二人曾经的关系,定会比别人更了解。 江南见人听她这样说都不打算放弃,笑道,“说来,过年时,我见到韩同志了,他和程怡心带着程怡心的孩子去滑旱冰,我们还产生了点儿小摩擦。对了,韩同志的孩子多大了,怎么过年还有时间陪别人家的孩子玩儿?” 韩炯震惊,他哥怎么偏让认识的人碰上了! 江南见状好笑,告诉他,“其实你不用打听程怡心,我相信韩烁同志一定知道程怡心明面上那些事儿,可他依然是去了,说明他不在乎,问题出在韩同志身上,你有了解程怡心的时间,不如好好替韩同志想想怎么向他的妻儿赔罪吧。” 韩炯闻言,沉默了会儿,就走了。 回去找合作伙伴联系照相馆拍门店和产品照片,自己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连电话都不敢打,生怕让接线员或者什么别的人听见。 半个月后,收到信的韩父请假去了一趟韩烁服役的部队,给了韩烁两个选择,要么跟程怡心断绝联系,调到更艰苦、交通不便的驻地去历练几年;要么韩父抽走这些年倾注在他身上的资源,从此跟他只是面子情。 韩烁辗转反侧、煎熬一夜后,选择了前者,韩父很欣慰。 而此时对外宣称因病休学在家休养的程怡心,对此一无所知,仍然每月以孩子的名义给韩烁去信,联络着感情,抓牢着这位备胎。 程登临和瞿思君在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撮合下结合,程怡心从陆笑笑口中得知瞿思君竟是她日后的朋友,欣喜异常,便思与瞿思君相交,借此机会缓和她和程登临的关系。 也想借用程登临的工作关系,为她的事业起步打基石。 可惜,瞿思君不接招,态度一直冷冷淡淡,与程登临无异。 她对这个影响了程登临前途,又将程登临存款压榨得所剩无几的小姑子很是不待见,若不是顾及程父程母,瞿思君连门都不会让她进。 又说江南将广告订金交给莫敏,让她先入账,又取二百块钱出来,送去团委做去年十二月至今的经费。 莫敏没有多问,照江南的话做了,他们这广告费的事儿藏不住,必须要把那些盯着他们的人的嘴堵上。 两人去送经费,王书记点着桌子惊讶道,“挣钱了?” 江南摇头,“勉强填平亏空,先将欠团委的经费补上。” 王书记好笑,“团委又不催你们,急什么!” 说着,低头将江南带来的账本看了,皱眉道,“你们这才挣了四百多,就给团委送两百,剩下二百连下个月杂志的制作费都不够吧?” 两千本杂志制作费五百多,又背债不成? 江南笑道,“感谢您对我们的关心,您仔细瞧瞧,我们还有二百五十块的广告费尾款,杂志也还有六百份没出,等这些收回来,就够了。” 王书记听了,点点头,但也叹息道,“那也是捉襟见肘。” 但江南和莫敏坚持,王书记也就让办公室里管账的老师收下入了账,又赞了她们两声“了不得”,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转亏为盈。 而后,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刊号,这月底就能下来了!” 江南和莫敏闻言,又惊又喜,连连向王书记道谢。 王书记摆手不受,让她们回去忙吧。 两人走后,管账的老师跟王书记笑道,“来得还挺及时。” 《班马》对外广告招商,广告费就瞒不住人,别说是学生,就是团委的老师也有人犯起嘀咕,认为江南几人是不是挣钱挣红了眼,忘了这回事儿了,专注“投机倒把”了。 王书记无奈摇摇头,这些人是不见江南几人负债快两千块的时候,才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两位口中的江南和莫敏,原本打算回办公室告知杨玲和楚山青这个好消息后,一起去庆祝一番,不想还有客人, “江老师!” 是《雅意》的小年轻编辑,原本正在和杨玲闲聊,楚山青在一旁默默陪着,见了江南回来,立马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推得大响。 江南笑应了一声,“怎么,有什么喜事吗?”这么激动? 杨玲笑:“来找你谈出版的!” “出版?” 江南正疑惑哪一位作者的出版需要跟她谈,就听小年轻编辑说谈的是她的那篇创业小说。 江南惊讶,“那篇怎么能出版呢?” 这就是一篇纯爽网文而已,如果再过几年,港台言情小说涌入,她都不至于这么惊讶,但眼下个体经济连个正经明文政策都没有,怎么能出书宣扬。 只听小年轻道,“是广大读者要求的!”说着,拍了拍给江南带的几百封读者信。 “自从连载了您的小说,《雅意》的销售速度就变快了,原本前两个月就有同事提议增印,但我们主编谨慎,说再等等看是不是偶然现象,这不,确认不是后,上个月就增印了一千份,很快被强够一空。” 小年轻看向杨玲,杨玲拿起才收下的服务费扬了扬,确实是六十块。 “我们做过调查,您那篇小说起了决定因素,又有很多读者嫌连载太慢了,就来信让我们干脆出书。” 这样的信件还不少,理由也各式各样,有人迫切需要创业指导和鼓舞,有人则抓心挠肺想知道后续情节,尤其《雅意》是月刊,催更的信件就更多了。 “所以,郝主编带着您的小说找了审核部门,审核的同志普遍认为您的小说后半部分属于虚构,是通俗小说,只要能为大众提供娱乐和趣味,不必追求价值与哲学性,是能够出版的,不过规格不会太高。”小年轻道。 江南笑了,“既然你们做好了事前准备,我就不多操心了,要谈什么出版事项?” 小年轻忙拿出笔记本,道起正事,“主编让我来跟您确认,出版稿酬,您是选择买断还是版税?买断是千字十三元,版税率是百分之八。” 江南且未说话,小年轻便悄悄提醒道,“我推荐您选择版税,据我们调查,读者的购买意向很强,我们首印数初定是十万。” 此话一出,在场的莫敏杨玲楚山青无不惊讶,现在的小说普遍定价一块多,如果首印十万,江南光版税收入都能有一万多。 江南也意外,笑道,“那就版税吧,谢谢你。” 小年轻显然也很喜欢江南的小说,为她挣钱高兴,当下将身上带的版税合同拿了出来,江南看后没问题就签了字。 而后,小年轻得赶在下班前回单位,所以合同签好后,又向江南激动地表达了祝贺和支持后,就走了。 待人走远,杨玲笑道,“我们好像还没拜读过江老师的大作?” 江南闻言好笑,站起身将《雅意》这几个月送来的样刊,从一个犄角旮旯的抽屉里拿出来,“这几个月大家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有空闲看才怪了。” 于是,杨玲和莫敏、楚山青一人接过一本,忙问江南是哪一篇,江南答,“作者‘水乡’。” 杨玲笑了,“你这取名风格真就省事。” 上一回“江南烟雨”,这一回改“江南水乡”了。 三人笑过之后,就不再说话,各看各的,二十分钟后,三人先后放下手上的杂志,深吸一口气。 “怎么样?”江南笑问。 杨玲评价道,“情节跌宕起伏、节奏明快,叫人欲罢不能。” 莫敏也道,“这带入进去,也太爽了吧!” 尤其她也是知青,跟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多年下乡归来,家里父母兄弟姐妹变得生疏,家人各都有各的小心思和算计,身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奇葩邻里与亲戚,女主怼人和收拾这些人的手段,真叫人拍手称快。 楚山青则是拿到了女主角往返城乡之间倒卖鸡蛋、卖早点、卖卤菜的情节,惊讶道,“学姐还会卤猪头肉?” 小说里的做法描述看起来很真实,味道描写也让人不觉口齿生津。 江南看着他抿嘴,努力克制咽口水的模样,好笑道,“艺术的升华懂不懂?” “也就是说你确实会卤!”杨玲接话道。 江南点头,“会,但味道绝对没有小说里那么夸张。” 后世信息发达,网上有不少教学视频,她工作之余释放压力的方式就是追狗血伦理剧和学做各种口味的卤肉,但她学了又没时间自己做来吃,不少人都觉得她这癖好奇怪得很。 殊不知,她小时候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就是村里每周有个大叔骑着摩托车、跨着一个大竹篓来卖的凉拌猪头肉。 有一回,她爸请别人吃饭,难得买了五两,她吃过一口,记了十多年,长大后有条件,一直在寻找小时候的味道,但怎么做都不对味儿。 “今天可是三喜临门,这不请我们尝尝以表庆祝?”莫敏提议道。 第一个自主找上门的广告,收入二百五十元,杂志报纸刊号即将下发,还有江南小说出版,可真是喜事连连! 而且,上回江南炒得火锅底料就很香,她可是念念不忘。 江南笑,“好啊,但今天来不及了,这周末来我家。” 三人愉快地计划着,却见楚山青面色犹豫。 杨玲忙问,“学弟,怎么了?” 只见楚山青为难道,“三位学姐,这个月我想请假,我爸妈的案子快解决了,舅舅发电报告诉我,他们过几天要去接我妈妈,我想一起去。”庆祝他也去不了了。 而且如果他走了,这个月的插图可能要开天窗了。 闻言,江南三人笑道,“这有什么的,你不在,我们还有馨馨,也可以约稿,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盈利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扣扣索索压榨你了。” “没、没有压榨!”楚山青忙纠正她们道,又欣喜道,“谢谢学姐们。” 三人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了几句,四人一起到食堂点了小炒,先庆祝了一顿。 次日,楚山青便请假回家了,徐馨馨被抓来顶上,故作不满道,“也就这时候想到我!” 而在周末,吃过江南卤的猪耳朵后,被深深折服,直言如果江南每次找她帮忙都能给她做一顿,稿酬就免了。 几人好笑,江南告诉她:不可能! “你这手艺,真照小说里去创业,一定能成功。”莫敏摸着肚子,瘫靠在椅子上道。 江南笑,“那可不行,太累了。” 苏丹在一旁听得好笑,“你们这几个月比卖卤肉轻松到哪里?” 尤其去年十二月到一月,苏丹不止一次看到江南在宿舍喝胖大海、吃咽喉糖,为了不挤占学习时间,早上五六点到图书馆写教案,晚上十一点还在教室录磁带。 杨玲和莫敏也是,报纸印刷后几天,在办公室选稿都不自觉甩手腕、揉肩膀,恐怕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还有楚山青,整天低头画画,就没停过,那小细胳膊一手拎一摞杂志,走得摇摇晃晃,苏丹都担心他的胳膊被坠脱臼了! 江南听了苏丹的转述,给几人各开了一瓶汽水,举瓶道,“现在好了,等咱们刊号下来,就不用每月邮寄、给报刊亭送杂志又自己搞副业了,必须庆祝一下,干杯!” 几人笑着举瓶,和江南重重碰了一下,“砰砰砰”声响后,都闷了一大口,又被气儿呛得咳嗽,几人对视后,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这几个月,徐馨馨、吴慧和苏丹都帮了她们不少忙,江南三人又分别感谢了她们。 第85节 吴慧笑道,“我们可都是拿钱办事,不用这么客气。” 别说她和徐馨馨,就连团委派驻的苏丹,因为在她们忙不过来的时候,直接帮她们选稿,省了审稿工序,江南三人也给她塞了酬劳。 苏丹闻言,不住点头赞同。 几人就这样悠闲地说说笑笑、谈谈心,天色渐晚,才不舍地收拾打扫后回学校,路上,江南道,“等楚学弟回来,咱们再庆祝一次吧!” 几人都笑了,徐馨馨欢呼声最高。 几天后,江南收到了报社的汇款单,一共一万两千八百块的出版费,她转手就汇给了赵瑞。 惊得赵瑞收到当天,就立马到公社回了电话来。 江南笑着解释了一番是稿费后,道,“既然是属于我的房子,我总不能一分钱不出吧。” 她说的是赵瑞说以后要给她买地建房收租的事儿。 赵瑞闻言,在那头笑得江南耳朵痒痒。 她才发现只和赵瑞分别一个多月,有点儿想他了。 两人互相隐晦地表达了思念,又聊了几句后,因为江南这边还有不好同学排队打电话,就挂了。 赵瑞挂断后,立马又打了一个电话,将钱汇到南方,自己补了中介与手续费,帮江南把她的稿费也投到股市里去。 而后,便计划起去沪市看江南的事儿。 第69章 楚山青回来的比江南几人预计的早, 因为父母平反,看起来红光满面的,身上的衣服也大变样了。 见江南她们他们稀奇地看着他, 楚山青害羞道, “我爸爸妈妈的工资补发了,没收的资产也还回来了,哥哥经条件不错, 所以就……”帮他把吃穿用度都升级了一下。 “这不是挺好的!”杨玲笑道,又鼓励他, “以后挺直身板走路。” 楚山青两岁就跟着下放的父母到了乡下, 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人们的恶意和歧视里, 又每年目睹父母被批,所以很怕人,面对周围的善意常常不知所措,这半年多,跟她们相处久了, 三人都在有意引导,才改善了一些。 如今他家里平反,不再矮人一头, 确实可以大大方方、昂首挺胸走路。 至于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楚山青解释因为他母亲长期住在湿冷的牛棚里,身体状况不太好, 回家后, 稍作停留, 便不愿继续在机械厂这个伤心地生活, 连不愿将他父亲的坟迁回来,所以, 他哥哥就做主直接带母亲到沪市检查身体,如果情况严重,会转到港城或英国疗养。 “我妈妈想请学姐们吃饭,感谢学姐们照顾我。”楚山青笑道。 如果没有学姐们给他这份工作,他和妈妈这半年的生活得不到改善,没有杨玲学姐帮他寻亲,妈妈不会这么早平反,因此,他们全家都很感谢学姐们。 江南几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周末,相约一起出了校门,才发现楚山青不是带她们去饭馆,而是楚家在上海购置的房子,楚妈妈亲自下厨。 弄清这个事实,江南几人有些尴尬,连忙转去附近的市场买了些熟食、水果和糕点,楚山青拦都拦不住。 才往楚家去,只半路居然路过了江南家。 楚山青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哥哥买的房子在学姐家附近。” 江南笑,“那不是很好,有时间可以来串门儿。” 到了楚家后,几人发现楚家的房子比江南他们的更大,听见他们进门,楚舅舅和楚表哥起身相迎,楚妈妈和楚哥哥也忙从厨房里出来迎接。 江南几人终于见到楚山青的母亲,干瘦苍老,可能因常年干繁重的农活,腰背有些弯曲,看起来比楚舅舅还要大上几岁,几人看得心酸,杨玲更能感同身受一些,如果她的母亲没出事,估计也是这般模样,因此,不觉红了眼睛。 楚山青的哥哥跟他长得很像,只气质完全不同,斯文冷淡,即使卷着衬衫袖子,手上沾着洗菜水,也不减精英本色,身形相比瘦弱得像个中学生的楚山青更高大一些。 “欢迎欢迎,快进来!”楚妈妈热情地招呼她们。 几人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进门将东西放下。 楚妈妈又说她们“带东西来客气”,一番寒暄之后,楚妈妈回厨房将剩下的两个菜炒出来,让她们先坐。 饭菜很快出锅,所有人上桌后,江南她们才知道今天是楚山青的十七岁生日,几人跟楚山青道了“生日快乐”。 而后其乐融融、宾主尽欢地用了这餐饭,楚妈妈做的家常菜很美味,只是一直感谢她们对楚山青的照顾,又夸她们四个人撑起了一个编辑部很厉害云云。 江南几人都被夸得脸红。 饭后,她们帮忙收拾了餐桌,又聊了许久的天儿,天色渐晚,楚妈妈才让楚山青的哥哥和表哥送他们回学校。 只路过江南家时,发现屋里亮了灯,几人驻足又警惕。 “会不会是赵同志来了?”莫敏问江南道,不一定就是进贼了。 江南摇头,不清楚,只是上一次电话,赵瑞没说要来看她。 因此,一行人慢慢靠近。 江南上前敲了门,没人来开门,屋里灯也没被吓熄,她索性拿出钥匙开门。 楚山青的哥哥和表哥见她这么虎,都有些愣怔,忙道,“江小姐,让我们来吧。” 江南摇头笑道,“没事。” 要真是贼,这两位文人的身手,不一定比得上她。 说着,门就开了,两人随着江南小心进去,客厅里不见人,只见洗漱间门忽然开了。 是赵瑞。 他听见动静,围了浴巾出来看情况,不想,就见江南领了两个男人进门,只觉眼前一黑。 江南回头一瞧,只见在门口扒望的徐馨馨和杨玲见到光着上半身的赵瑞,瞬间缩了出去,她捂脸一笑,“快去把衣服穿上!” 赵瑞这才回了洗漱间。 江南告诉楚家表兄弟,“这是我对象。” 又转头,打算把门口的几人叫进来。 只是杨玲几人在门外连连摇头表示,“太晚了,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自便。” 回不回宿舍都行,她们今天有点儿尴尬,暂时还是不要和赵同志见面的好。 江南好笑,光个膀子而已,她都不介意,几人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只不过,她也不强求,谢过楚家兄弟以后,送他们出门,又站在门口,招手目送他们远去。 一回头,只见衣裳整齐、头发带着湿气的赵瑞站在她身后。 江南一笑,叫上人回屋,才关上门,就被人按在门板上,嘬了一口唇肉。 “你可是吓到我了。”赵瑞贴着她道。 江南捶了他一下,“你才是吓到我了,来也不通知,我以为家里进贼了。” 赵瑞承受了江南这几乎没有力度的一下,好笑道,“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成惊吓了。” 江南也笑了,问他,“吃了没?” 赵瑞果然摇头,江南便道,“起开!” 让人松开她,到厨房里给他下了碗鸡蛋挂面。 而后,两人到餐桌旁坐下,边吃边聊。 江南说起路过这儿的原因,赵瑞突然道,“你那个学弟叫楚山青,跟你一起进门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不是叫楚照青?” 江南点头,学弟告诉杨玲信息那天她也在场,没记错的话,是这个名字,今天,楚妈妈也是这样称呼学弟哥哥的。 “你认识他?”江南挑眉。 赵瑞点头,并笑道,“你们可能无意间做了件好事。” “这怎么说的?”江南好奇。 “我上辈子认识的楚照青是个英籍华人,他手上有很多专利,原本专利费很高,但他会让国内一些企业无偿使用,唯独针对一家机械老厂,他禁止这家厂使用他的任何专利,出高价也不行, 那几年专利、版权意识不强,那家厂子悄悄使用,楚照青发现后,告上到国际法庭,差点儿把他们告到破产,因此,这个人在国内毁誉参半。 后来才有人披露,他父母被迫害,那家厂子好几位领导或参与或袖手旁观,而他父母先后死在下放的农村里,终身没有得到平反,弟弟在母亲死后没多久也自杀了,等他回国,亲属一个都不在了,所以转身加入了英籍。” 赵瑞娓娓道来,江南听得一愣,不可置信道,“自杀?” 楚学弟虽然腼腆、不善与人交际,但怎么也不像会走到自杀的地步。 不过,如果他母亲出了事…… 赵瑞点头,“不清楚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但结局如此。” 江南叹息,上辈子没有她,也就没有她因为那篇文章而创办的报社,所以,杨玲与楚学弟即使同在f大,却没有产生交集,也就没有杨玲帮助学弟早早寻到他的舅舅和哥哥这回事,那他妈妈很可能…… “蝴蝶效应……”江南呢喃一句后,又道,“你们应该还有别的交集吧,否则,怎么能一眼认出他?” 赵瑞点头笑道,“我投资了他的实验室,回报率不错。” 江南好笑,“那等咱们有钱了再投,到时躺着收钱。”这才是理想的退休生活。 赵瑞也笑道,“好啊。” 那可得多赚点儿才投得起。 等赵瑞吃完面条洗了碗,两人换到沙发上依偎着继续聊,江南问起赵瑞到沪市做什么。 赵瑞笑,“当然是专门来看你。” 三月,他出了一趟反季蔬菜,五亩多地挣了一千多块,这个月请人将地翻整了,又育上新苗,离开半个月不耽误事儿,就来看看她。 只临行前,村里不少人家看大棚这么挣钱,没有条件也找亲戚借了钱,让他给带一批大棚材料回去。 顺带的事儿,赵瑞就同意了。 江南闻言笑了,赵瑞说情话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两人又说起江南的小说,江南说没原稿,明天可以带杂志样刊来给他看看。 两人就这样聊到很晚,亲热了一番,互相慰藉之后,美梦睡去。 第二天,赵瑞早起买了早餐,二人一起吃了,赵瑞送江南到学校上课之后,就去找了钱或光。 钱或光对于他又购买大棚的事儿,自然乐见其成,赵瑞交钱后,立马让人安排发货,又让赵瑞用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了公社的朋友转达消息,让人到点接货。 而后,两人开始闲聊。 钱或光给赵瑞发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笑道,“你老婆可了不得,录了六十盘英语磁带,两个多月就赚了五六千块,和她合伙那小子一次性清走了我三分之一的库存,那可是我一个季度的出货量。” 第86节 说着,随手扒拉着桌上的文件,从中找出一本《班马》,翻到广告页,放到赵瑞面前。 赵瑞挑眉,拿起仔细一瞧。 是一则收录机广告,上方大半部分是图片加广告词,底部是两个长条框,一张两月内限期使用的三元优惠券,和一张保修卡。 只听钱或光道,“冲着这张三块钱的‘优惠券’,打广告这俩学生卖到断货,你老婆这杂志脱销,还有人专门剪下这页广告纸卖给要买收录机的人,这本杂志三毛二,这页广告纸三毛! 要不是那俩学生组装速度跟不上,差点儿把我生意给冲了!” 赵瑞听着钱或光夸江南,又上下看着那页广告纸,笑意加深。 他又想起江南汇给他那一万多出版费,暗叹,他老婆的能耐可不止这点儿。 “你怎么解决的?”赵瑞笑问,他不信钱或光会坐以待毙。 只见钱或光吐了一口烟圈,老狐狸一般眯眼笑道,“谁说你老婆这张优惠券就能在那俩学生那使了?趁他们没货的时候,我让人上他们门口摆了会儿摊,替他们续了一波。” 白蹭他们一波广告,三块钱的优惠而已,他给得起。 “那这保修卡?”赵瑞问,别是让江南给他顶锅。 钱或光摆手道,“放心,保修卡上填的我们的地址,找不到你老婆头上。” 他的收录机没那么容易坏,而且这杂志上也注明了,人为损坏不保,对于他们来说,一年内保修期,不是多费心的事儿。 赵瑞点头,那就行。 钱或光见他只听不说,烟也不抽,一个劲儿得意老婆厉害,不乐意了,“你老婆这么能干,你就没别的想法?” 得赶快行动起来呀,再给他来点儿挣大钱的点子,赵瑞自个儿也挣点儿,否则,真让老婆比下去? 赵瑞笑道,“现在最挣钱的,不就是到特区建商品房,你家要是有港商关系,跟着投上一笔就行。” 今年上头发话,允许房屋买卖,特区又在卖地筹建设经费,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在建商品房,后续会更多,挣的也多。 钱或光好笑,“我们家祖上八辈儿贫农,怎么可能有海外关系。”要真有,那十年他们家哪能安安稳稳的。 “你有吧?”钱或光突然凑近赵瑞道。 上回南下,他可是见了,赵瑞熟练地托人给他老婆带了箱好东西,明显认识那边的人。 赵瑞摇头,“我认识的人都是三教九流,做不了这么大的盘子。” 他上辈子起家后,有国家撑腰,是可以与一些资本大鳄平起平坐,但现在一无所有,怎么可能跟人搭上关系。 于是,他笑道,“你又不是只认识我一个人,我不信其中一个有海外关系的都没有。” 说起那些人,钱或光不屑地摆手,“他们哪有你靠谱。” 虽然他不知赵瑞从哪儿知道的他这个人,从安城专程找来,但跟他合作几回,哪一回不是赚得多又不用担心被坑,比那些冷不丁在背后放冷箭的同行,强多了。 尤其做商品房投入极大,要是人拿着他的钱跑路,他连报警都不能,没有信任的人,他可不敢干。 赵瑞没出新点子,两人又聊了会儿,赵瑞连饭都不吃,就告辞走了,钱或光只能遗憾送走了他。 赵瑞回到f大接江南吃饭,却见她正被一个颇具文艺气息的长发男同学纠缠。 只听江南道,“学长,真不是我们不愿意给您登,我们的条件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五百元一期的广告费,您再找一位稍具知名度或影响力的同学、老师或作者,给您写上一段推荐语,就可以了。” 这位学长却不罢休,只道,“可据我所知,你们对物理系的李文新并没有这样的要求!” 赵瑞觉江南已忍耐到了极限,微微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因为李文新学长的小说帮我们的报纸立足住了脚跟,帮助极大,所以我们才在杂志起步初期,未经他的允许,自作主张打了广告,李学长并不知情。” “狡辩!”赵瑞只听那位所谓学长义愤填膺,“明明是莫敏与李文新关系不同寻常,你们才动用公家杂志给他徇私,若是同为f大学生的我得不到同他的同等待遇,我要到团委告你们!” 第70章 “那就去告吧, ”江南光棍道,“我们问心无愧,莫敏学姐和李文新学长也是, 学长你最好能承担住诬告的后果, 别像何蔚然一样,三两下就把自己弄退学了。” “你威胁我!”只听这位学长气愤道。 江南看了眼不远处的赵瑞,回眸淡笑道, “是提醒。” 而后,绕过他和赵瑞会和, 一起往校外去。 赵瑞回头瞥了一眼, 仍在原地怒目注视着他们的长发男同学, 问江南,“没事吧?” 江南无奈摇头,“没事。他自费出版了一本诗集,想通过我们的杂志打广告销售,我们告诉他条件, 他不愿接受,却拿着我们前期为了填充广告页打上的另一位学长的小说出版广告作类比,想白嫖我们。” “白——‘嫖’?”赵瑞睁大眼强调着江南说出来的这个动词, 怎么能这么说, 如果那人想“白…”,那江南他们和他们的杂志成什么了? “下次不许用这个词了。”他道。 江南好笑, “你管得还挺宽。” 这些未来的网络用语, 她也就在赵瑞面前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赵瑞无奈, 再次强调, 直到江南答应不再说,他才继续道, “能自费出版书籍,却不愿出五百块广告费?” 江南笑,“他的诗集制作费估计也就五六百,再出五百块广告费那还怎么回本,而且不止是费用问题,没人愿意为他做推荐。” 他想让“欧阳林林”来当这个推荐人,不是白嫖是什么? 赵瑞了然,“这么说,是内容不行,你们也不倾向为他广告。” 江南点头,“反正以我们办公室的鉴赏水平,是看不出来他的诗优秀在哪里,所以需要另一位能欣赏的知名人士为他作保。” 可惜,这位学长目前没找到,所以只能纠缠他们。 而他们的杂志五月初才重入邮局和书店,刚刚起步,绝不可能为了五百块钱坏了口碑。 赵瑞一笑,跟她提议道,“如果他再胡搅蛮缠,就直接告诉他实情。”不值为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浪费心神。 江南笑应下了,出了校门后,她带赵瑞到附近新开的一家味道不错的私人饭馆吃了午饭,两人回家休息。 江南把连载有她小说的《雅意》样刊递给赵瑞,昨天答应要带给他看的。 赵瑞眼睛一亮,将人揽过来,两人倚在沙发上一起看。 杂志上每期连载两万字,赵瑞看了两期回过味儿来了,笑问道,“这是假设的你创业?” 江南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赵瑞笑了,“这创业环境跟安城很像,而且可行性很高。”说明江南应该是切身模拟出来的。 他又接着看了两期,暗叹一声,江南已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他偏头吻了吻江南的眼角,轻轻道,“你考上大学真是太好了。” 否则,四五个小时往返一趟城乡只为赚一块或几毛鸡蛋和蔬菜差价,凌晨三四点起来蒸包子、五六点出摊……他可是要心疼死。 江南听得这话,眼睛半阖,慵懒地哼笑一声,抬起因睡意而软绵的手摸了摸赵瑞的脸,“这可不是我。” 她们起点就不一样,小说中的女主角是返城知青,下乡几年只攒下三十多块钱,她离婚时可是有六百多将近七百的存款,即使没上大学,她也不可能这么艰难。 “嗯。”赵瑞沉声应着,高挺的鼻尖划过她的脸颊往下,轻吮了下她的唇。 江南被搅了睡意,沉浸在赵瑞突然的温情中,将男人的脸拨近,继续刚才的吻,不深,轻柔缠绵,不知吻了多久。 下午,江南去上课,嘴唇红润微肿,叫吴慧调戏了好一通。 下课后,她和杨玲正往办公室走,就见楚山青急急来找她们说,“物理系的李文新学长把想打广告那位学长打了,团委来人把莫敏学姐也叫去了!” 江南和杨玲面色一凛,忙问他,“叫哪儿去了?” “保卫科!” 楚山青说完,三人忙小跑赶过去。 她们到时,正听莫敏在解释,“……我们当时根本招不到广告,才将李文新和杨玲两位同学的出版书籍放上去填充版面,绝对没有罗荣斌同学口中这等龌龊之事!” 王书记见到他们,便招手让他们进去,江南和黄科长也算老熟人了,不用介绍,简单给他们讲解了下情况。 长发学长,也就是那位罗荣斌同学,因为屡次遭到江南几人的拒绝,今天便和同学讽刺《班马》规模这么小也有了色贿、徇私之事,言说李文新讨好莫敏、和莫敏谈恋爱才获得免费宣传的机会,若不是他看不上莫敏几人,何必如此费劲云云。 正巧被路过的李文新听了个正着,二话不说,提着拳头就上去了。 罗荣斌一个文艺青年哪是下地干活好几年的李文新的对手,没多大会儿就被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周围同学根本拉不开,这才惊动了保卫科。 江南听了,冷冷睨了眼鼻孔下犹塞着两长条卫生纸的罗荣斌,向王书记、黄科长等人道,“我想为什么给李文新学长和杨玲的小说打广告,莫敏学姐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那我就说说我们为什么拒绝罗荣斌学长打广告,除去广告费的原因,还因为……他写得烂!” 江南的“写得烂”三字,掷地有声。 罗荣斌不忿拍桌而起,又扯了身上的伤处,不住弯腰吸气,“不许污蔑我的诗!” 江南冷笑,“没人愿意为你推荐,你当真搞不清楚状况?!你找上我们打广告,卖的是你的诗集吗?不,你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的这半年来努力经营的口碑,为你扬名,为你回本挣钱!” 还看不上她们,呸,什么玩意儿! 众人听到这儿,事情来龙去脉已经大致清楚了。 王书记只问莫敏和李文新,“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两人均坚定摇头。 王书记又转向罗荣斌,“你能对你的话负责或举证吗?” 罗荣斌却道,“我为什么要举证?我一没举报二没揭发,不过和同学在路上闲聊说笑几句就挨了顿毒打,老师,你们不要搞错了方向!” 王书记闻言笑着点点头,跟黄科长道,“既然现实摆在眼前,那就团委和保卫科联合出个报告吧,李文新同学打架斗殴,记大过处分,并赔偿医药费;罗荣斌同学造谣生事,同样记大过处分,报告下来后,一起通报批评吧。” 然后,又向几人道,“行了,都回吧。” 罗荣斌却不服,“为什么!”他可是受害者! 王书记笑道,“‘色贿’是不是你说的?李文新和莫敏存在恋爱关系,是不是你说的?这二项不论哪一个,单提出来,学校都会对他们二人进行处罚,所以,你要负责。” 罗荣斌面色一僵,他没办法否认,因为当时在场的人已经录了口供,证明他确实说过这些话。 “莫敏和李文新说他们不存在恋爱关系就不存在吗?!我好几次遇见两人单独相处,他们怎么证明没有关系!”罗荣斌不放弃道。 莫敏只觉莫名其妙,“我和李文新同学除去路上碰见,从大一到现在两年多时间,面对面说话不过四五次!” 她和李文新最近一次见面是上个月,因为李文新的推理小说畅销,她表达了祝贺,李文新向她们道谢,闲聊了几句而已。 江南笑了,跟王书记道,“莫敏学姐除了上课、睡觉,都跟我们在办公室,我们可以作证她没时间谈恋爱。” “相互掩护罢了!”罗荣斌不服气插嘴道。 “那就等调查结果!”黄科长不耐道。 原本王书记提出两人都记大过的处分,不过是想让罗荣斌知难而退,和李文新和解,免除两人会影响前途的处分而已,既然人不领情,那就算了。 第87节 罗荣斌见状又着急了,堵着门不让走,万一两人真没关系,或查不到,那他怎么办,挨一顿打还有挨处分? “你到底想怎么样?”黄科长问道。 罗荣斌咬牙道,“我不追究了,撤案行吗?!” 于是,这件事就以物理系学长赔偿罗荣斌医药费,罗荣斌向物理系学长和莫敏公开道歉后,结束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杨玲瞪着罗荣斌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一脸气愤,“什么人呐!” 原本她们只觉这人是个没什么写诗天分又执着文艺人,没想到诗写得差,人品更差! “就这么算了?”她问莫敏道。 莫敏叹息,“不算能怎么办,李文新动手了,总不能让他记过。” 江南和楚山青走在后面,默默听着二人对话。 在保卫科办公室时,她好像看见赵瑞了,但出来环顾了一圈,却不见人。 回到办公室后,江南仍然没等到赵瑞来找她,却见李文新又找了回来,拿出五百块钱放在桌上,说是来补广告费。 莫敏气急不收,“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将你的小说放到杂志上,没问过你的意见,你给了这钱,我们不成强买强卖了?” 李文新闻言,朗声笑道,“但不可否认,我的小说能够发表、出版、畅销,都是你们的功劳,如今我有版税收入,这五百块钱真不算什么。我出了这个钱,既堵上了别人的嘴,你们也有了范例,以后更好收费。” 他对于动手揍人并不后悔,罗荣斌就该打! 莫敏还想拒绝,却听杨玲道,“既然这样的话,学长,我们一人一半吧。” 那一期广告页是他俩的小说,广告费一人一半很合理。 说着,就将桌上的钱,数出一半还给李文新。 李文新却拒绝道,“不用,我来就行!” 若是因为他的坚持,让杨玲学妹也跟着出钱,不成好心办坏事了吗? 杨玲却笑,“学长,我的版税可不比你少。” 两人你来我往拉扯一番后,最终江南拍板,遂了杨玲的意,一人一半。 送走李文新后,莫敏将这五百块钱入了账,又支了一百出来,当即送去团委,作为四、五月的经费,也是告诉团委,李文新和杨玲已经把广告费补上了,她们没有让人攻击的缺口! 王书记看着因为一句造谣,学生就各拿了二百五十块元巨款出来,没忍住,当着莫敏的面儿,怒骂了一声“操蛋”。 而办公室外,来接江南的赵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交给我,你别管了。” 江南立刻会意,抬眸看着他笑,“你刚才来过了?” 赵瑞点头。 两人慢慢散步回了家。 两天后,罗荣斌被公安带走了,罪名是敲诈勒索。 江南打开赵瑞给她的档案袋一瞧,冷哼一声,“难怪……淫者见淫!” 第71章 罗荣斌口中色贿、谈恋爱的并不是李文新, 而是他自己。 罗荣斌自去年起一直陆陆续续向外投稿,可惜,所有稿件投出后便石沉大海, 他不甘心, 寻到报社去找编辑问退稿缘由。 一位女编辑见他如此坚持不懈,动了恻隐之心,帮他指点修改了几回,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是日久生情, 还是罗荣斌有意追求, 两人便私下交往起来。 交往后, 罗荣斌开始让这位女编辑向报社推荐他的诗,女编辑也确实推荐了几次,只是二次筛选时总会被筛下来,还让女编辑的领导开始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女编辑只能暂停推荐,转而陪罗荣斌耐心修改打磨, 而恃才傲物的罗荣斌哪受得了这个,见女编辑没用,开始另寻出路。 借着进出报社单位宿舍楼的机会, 搭上了一位已婚小领导。 只是这小领导用亲戚名头给他过了一次稿后, 自认给到了甜头,就没后续了。 而罗荣斌周旋在二人之间一年多, 诗没发出去多少, 倒是耗去了他不少心神和精力, 逐渐心生厌烦, 索性就跟小领导断了,分手前, 用两人偷情的事儿,威胁小领导给他出版了那批诗集。 而诗集出版了,却不代表一定能卖出去。 没有小领导的帮助,他的书进不了书店。 而恰巧此时,他在宿舍中听人讨论李文新的推理小说,又听说了李文新的出版、畅销的全过程,就打上了《班马》的免费广告主意。 “谁报的案?”江南翻到最后也不见这个信息,疑惑问赵瑞。 赵瑞笑道,“这位领导的丈夫。” 他和钱或光只是将他太太印了一批诗集的消息告诉了他,就没再管后续。 这两天估计调查核实去了,所以今天才有动作。 至于资料中的女编辑,罗荣斌的正牌女友,江南没问,毕竟是受害者,罗荣斌犯案影响不到她,那小领导事发后,估计也工作不保或降职,更威胁不到她。 江南将资料重新放了回去,准备带到学校让莫敏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罗荣斌这若是判下来,起码得劳改三年。 而后,她才抬眼看向赵瑞,问道,“用什么换来的这份资料?” 赵瑞没隐瞒,笑道,“一个赚钱的小点子。” 这一二年,南方悄悄建起了不少工坊,有些规模做得大,很缺螺丝一类的五金小配件,而恰好沪市的工厂产能过剩,钱或光有人脉,可以拿到批条,从厂子里大批量购买这些配件。 他提供了二三个比较大型的私营工坊地址,随钱或光自己找人去谈合同,还是倒货给上回南下结识的那些人,由那些人来做这笔买卖,都能赚上一笔。 江南听了点点头,赵瑞没损失就好。 他提出的这点子,一般人确实做不了。 “多谢你了。”江南道。 赵瑞好笑,“跟我还客气?” 媳妇儿都让人欺负上门了,他不出手才是真没用! 江南笑笑,主动亲了亲人的嘴角,却被反客为主。 这天下午,江南回到学校,将资料给莫敏和杨玲一看,二人气得坐不住,杨玲直道,“就他这样,还敢用相同的罪名套在别人身上,生怕别人联想不着他!” 江南好笑,“所以才说‘淫者见淫’不是。”又劝她们罗荣斌一定会判刑,消消气。 两人的怒气才平复下来,而后开始商量正事,“下个月的广告页怎么说?” 江南提议道,“既然没有广告上门,就以李学长和杨玲的这次事件为例,出一个组合招商的广告吧。” 许多人对他们的广告费望而却步,那就尝试拼单,两到四家一起打广告,平摊费用,应该更好接受一些。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一直默默听她们讨论的楚山青更没有意见。 而后,几人开始工作。 为了避免出现去年杂志制作挤在放假前两个月、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况,他们将七八.九这三月一部分的策划、选稿、配图工作提前分配到前几个月,只不用搞副业,大家又都成了熟手,工作轻松了很多。 因此,江南这几天都是到点下课、下班,赵瑞来接上她,两人或买菜回家做饭、或到外头寻找好吃的馆子。 次日是周六,江南上完早课,赵瑞来接她去和钱或光吃饭,介绍她跟钱或光认识。 赵瑞的原话是,“我们相隔两地,如果你有急事儿,我总有赶不及的时候,你先找钱或光,让他帮忙,后续我来解决。” 江南知道他是担心她,便没有拂他的好意,应下了。 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钱哥”,短发,中等个子中等长相,比起吕章华和卓守诚,看起来更质朴一些,谁能想到这位生意比那两位的更大。 见到她,钱或光很热情,饭桌上一直在感慨江南他们的杂志进邮局和书店太快,不然,还有机会合作一把。 江南一听就知道他那些生意不能放在明面上,因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等私营合法的时候。 饭后,钱或光还要上班,就先走了。 江南和赵瑞顺着江边走了走,遇上有人拍照,赵瑞跟人商量买了一张胶片。 回来冲江南一笑,风有些大,两人背对着江水,江南的裙子和头发向一边飘去,赵瑞揽住她,用身子帮她挡了挡,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留下两人的第一张合照。 待给人留下照片的邮寄地址后,江南和赵瑞转去逛街,赵瑞明天的火车,他们得买些伴手礼带回去。 两人先去了书店,给程皓买了几本小人书和辅导书,给赵川泽、建设、爱红买了小人书、儿童读物,又转去邮局给赵川泽买一些邮票写信用。 而后,去了百货商场,江南打算给赵瑞买两身衣服,过年时,她唯独没给他买。 赵瑞看着江南拿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的模样,眼含笑意,忍不住想亲她。 江南感受到了赵瑞愉悦的心情,暗自好笑,这有什么好乐的,两身衣裳加一起还抵不上他给她买的一个包。 之后,两人又买了些沪市特产,就回了家。 关上门,放下东西,赵瑞就把她抱上了楼,全程兴奋,要了一次又一次,仿佛要把往后几个月的份儿都补上,江南喊得嗓子都哑了。 次日一早,赵瑞给江南买了早餐,亲了亲睡得迷迷糊糊的江南就走了。 等江南完全醒来,已经是中午,看到赵瑞留下的字条,笑了笑,将早餐热了吃下后,就回了学校。 下一周,是忙碌的报纸印刷制作时间,江南正在打字,就听楚山青兴奋地来喊她,“学姐,有人要登广告!” 江南和另一台打字机前的杨玲都很意外,动作一顿,而后,杨玲笑道,“你快去吧,我来就行。” 江南便起身回了办公室,只见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着中山装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一位三十多岁戴黑框眼镜的青年。 “二位好。”江南进门后打招呼道。 两人也打了招呼,楚山青已经给二人倒了水,江南便直接坐下跟两人聊工作。 得知这二位竟然是沪市一家国营电池厂的厂长和厂长秘书,江南很意外,“您确定真的要找我们吗?” 说实话,他们是比外面的报刊广告费便宜些,但发行量和覆盖面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只听这位厂长笑道,“我的小女儿订阅了你们的杂志,我跟着看过一些,内容很有意思,尤其你们的广告做得叫人耳目一新。 而且,收录机、磁带、电池,本就是一套,你们往期已经做过前二者,怎么能独独少了电池,这不,我们就毛遂自荐来了。” 江南笑了笑,没有接这客套话,只笑道,“您二位考虑好就行。” 龙厂长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第88节 其实是他们厂子前几年接了军工任务,全副身心投入到那头,今年实验室和生产钱都撤了,相应的补贴也没有了,回过头来搞老本行,才发现市场早被兄弟厂和其他竞争厂子占去了,他们的电池销量不断下滑,他看了杂志上收录机的广告,又打听过销售情况,这才来碰碰运气。 于是,他道,“小同志,你看我们厂的电池,怎么打广告才能大卖?” 江南好笑,合着不仅要打广告,还要他们出策划? “您能让利?”她问道。 龙厂长笑道,“不让利,我们可就要喝西北风喽。” 这话江南可不信,国营厂亏损自有国家补贴。 她想了想后,道,“每买两对电池送一节,贵厂能接受吗?” 电池是统一定价,不能随意改价扰乱市场,所以收录机的优惠券那套不能用,只能采取赠送的方式。 龙厂长回头和秘书对视一眼,算了算其中成本,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勉强盈利。 “必须是两对吗?三对行不行?”秘书推了推眼镜问道,这样的损失他们更能接受。 江南笑道,“现在一对电池价格是五毛,三对就是一块五,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天的工资,舍得买的人可不多,而且拥有收音机的人毕竟是少数,还要将手电筒用户考虑进来,两对电池还能在接受范围,三对就没有优势了。” 即使可以送一节,但是现在的干电池是不经放的,用不完可就浪费了。 第72章 江南说得有道理, 龙厂长和秘书对视一眼,决定暂且将这个问题放下,再听听她的后续计划。 只听她问, “贵厂近期有什么值得庆贺或者纪念的日子吗?” 龙厂长不解, 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笑,“这个促销活动肯定不能长期做, 总要借个名头限定一下时间。比如贵厂建立几周年,或者完成了多少生产任务、获得什么表彰等等都行, 反正就是厂子内部有喜事儿, 邀请大众同庆, 所以优惠酬宾。” 龙厂长听懂了,会意地点点头。 他们还真有值得庆贺的事儿,厂子在此次军工任务中实现技术革新,并且超额完成总装备部下达的生产任务,但这是保密事项, 不能往外说。倒是有有关部门授予电池厂“科研生产先进单位”的称号,这个可以用! 于是,他将情况跟江南一说。 江南立即拿本子记下, 并道, “如果能提供表彰证书的照片,那就更好了。” “这个没问题。”秘书接话道。 奖状本来就挂在墙上展示, 而且他们的厂内报纸也有宣传, 不打紧。 而后, 江南又跟两人商定了一些广告细节, 比如在广告页上备注“因各厂家生产的电池内部电阻不同,建议尽量使用同品牌电池, 如此蓄电量更佳、不易出现意外”等等特别小贴士。 龙厂长和秘书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异彩不断。 眼下安装电池使用的电器,多需要成对电池,他们本就多赠送一节,有了这条建议,下一次群众有需求,很大概率会继续购买同品牌的电池,又会带动下一轮销售,确实是不错的点子。 龙厂长眼见江南写下一条又一条广告建议,更觉今天来对了。 待双方将所有细节确定后,龙厂长忽然问江南,“小同志,你的方案我们可以用到别处吗?” 江南一愣后,笑道,“当然可以,但如果是这样,您需要另外支付我一百元的营销策划费。” 同一家公司或产品,只要有资本,当然可以多渠道投放广告,但是广告方案是有版权,因此,费用必须付给她。 龙厂长又问,“即便不在你们这儿打广告也行?” 江南因笑道,“贵厂能选择我们最好,毕竟我们是做杂志的,不是专业搞营销策划,但如果您坚持,我也没办法不是?只能把我的方案费要回来。” 商议了这么半天,这二位已经了解了全过程,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转头找别家报纸杂志合作,只两人看起来很正派,跟她说这事儿的语气也是开玩笑、打趣居多,应该不会过河拆桥。 不过,她的工作流程确实需要改进,下次先签合同收了订金,再提供方案。 只见龙厂长一笑后,问江南怎么签合同。 江南松了口气,拿出两份空白合同,将信息填好后,给对方过目。 龙厂长看过没问题,签了字,又让秘书拿出公章盖了章,江南也是一样的操作,而后收入二百五十元订金和一百元策划费。 龙厂长又道,“小同志,你们这空白合同,能送我一份吗?” 江南好笑,怎么一个个都对他们的合同感兴趣,但没拒绝,拉开抽屉拿出一份递了过去。 龙厂长接过,道了声“谢谢”,江南送他们出了办公楼。 待江南回身走远后,龙厂长盯着合同封面看了看,跟秘书感叹道,“小许,涨见识了吗?” 许秘书点点头,江南思维之活跃确实令人佩服。 龙厂长又道,“国营厂试点改革估计很快就会扩大到我们,跟不上时代,可是要被淘汰的,这份合同很有意思,你带回去复印几份,交给几位主要领导,让他们看过之后,提提意见和看法,我们开会讨论讨论。” 许秘书点点头,将合同仔细收好,两人才骑车走了。 而下课回来的莫敏,看着江南入的账目,哭笑不得,“咱们好像又走偏了。”这又收上策划费了。 江南也笑,“就当发展副业了。” 对于电池厂还要找别渠道做广告宣传,江南和莫敏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的影响力确实不够。 “不过打上国营厂的广告,咱们也算一大进步了。”莫敏兴奋道。 有了第一家的成功案例,自然就会有第二三四家,广告招商会容易很多。 江南点头,莫敏又问,“那组合招商的宣传怎么办?” “就让学弟加在封底上吧,这样更醒目,效果应该也会好。”江南说着,看向楚山青。 楚山青闻言努力点点头,他没问题。 而后,江南又跟楚山青商量了这一期广告页要怎么做才能突出效果,并让莫敏给楚山青支钱,把这家电池厂的各型号电池都买来照着画,别让消费者买错了。 于是,楚山青出了一趟校门。 这家电池厂的电池,学校小卖部没有卖的,可见真的没落了。他到最近的供销社买好电池后,又自买了一些颜料和画笔,回了宿舍。 然后,开开心心地给自己的颜料盒里补充颜料,脑海中回想着江南学姐的要求,因为电池太小了,拍出照片来效果不好,所以要用水粉画。 广告页面除了放大版的电池外,还要画一些使用电池的电器做背景。 收录机,他在办公室里见过学姐借来的;戏匣子,家里有;剃须刀,哥哥的好像跟国内不一样,明天回家看看能不能用这家电池;唯有装电池的玩具,他没见过,得抽空去一趟商场…… 楚山青这般计划着,突然被撞了一下,手上的颜料突然被挤到了另一个格子里,他慌忙放下,抓起一旁的画笔,赶忙趁颜料混在一起前挑起来。 只听撞到他的人道,“诶,不好意思啊楚山青,没看着。” 楚山青又心疼又忙,见人道了歉,也就没在意,低着头摇摇,小声说了句“没关系”。 却听另一人满怀恶意道,“当然没关系啦,楚山青现在发达了,哪还在意这点子颜料,也就卢承平背时,好心借了颜料给人,倒把自己机会给借没了。” 楚山青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说话那人。 参加《班马》投稿时,他买不起整盒颜料,所以打算用手上仅有的钱,跟一位要投稿的同学买两幅画的量,但是卢承平同学看他困难,好心借给了他,没收钱。 后来,他中稿,又得了工作,卢同学虽然遗憾,但还是祝福了他,为他能得到这份工作改善生活而高兴。 只是,哥哥和妈妈到宿舍来过一趟后,他能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开始改变了。 现在说话这人名叫沐玮,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他,总是针对他,楚山青无所谓,因为从小到大身边就有很多这样的人,沐玮甚至比那些人好上许多,起码不会莫名其妙攻击他,他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说得不对?”沐玮满眼恶劣地回视他。 楚山青沉默了几秒,终于鼓起勇气道,“我中稿、得到工作机会,过程都是公开公正的,没有弄虚作假!” 杨玲学姐教他,要挺直腰板做人,他正在努力! 沐玮好笑,低头与他面对面道,“别自欺欺人了,人家只是可怜你,想给你口饭吃罢了!就像我们班这些同学,初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穷困、弱小,可怜得很,都会不自觉地帮助你,说话、做事儿也要顾忌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可憋屈死我了,你弱你有理呗! 现在你家平反了,你妈工程师、你哥英国大教授,你还装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给谁看?还想哄谁的同情?” “沐玮,你过分了!” 宿舍里一直没说话的几人,见沐玮越说越过,出声制止道。 “怎么过分了,我哪里说得不对?你们指出来。”沐玮环视一圈笑道,一副无赖模样。 宿舍里又沉默下来,他们确实怜悯、帮助过楚山青,但楚山青家平反之后,生活水平、社会地位几级大跳跃,他们难免心里不平衡。 还有楚山青的工作,原本他们也为楚山青高兴,可眼见他们的杂志越办越好,声望越来越高,楚山青的前程肯定差不了,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楚山青。 “你从来没憋过。” 寂静之中,只听楚山青突然道。 众人惊讶得睁大了眼,楚山青从不与人起争执,对沐玮的日常嫌弃、挤兑也是沉默避让居多,今天居然出言反驳了?! 沐玮也是一愣,而后笑道,“果然是有了底气,连这种话都敢说了。” “跟我道歉!”楚山青颤着声音道,“为现在的污蔑,也为以前那些无端的恶言恶语!” 沐玮勾唇,“我不!” 而后,看着楚山青被气红的眼眶,故意“哟哟哟”,又一脸嫌恶道,“我就见不得你这样儿!一个大男人,总是低着头,瑟瑟缩缩的,动不动就眼红掉泪,看人还含羞带怯的,怎么,你是大姑娘,还是二椅子?” 这话,彻底激怒了楚山青,他问了最后一次,“你道不道歉?” “你不配!”沐玮恶声道。 楚山青便目露凶光,向沐玮扑打过去。 沐玮愣了一秒,没想到楚山青会突然动手,脸上冷不丁挨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软弱可欺的弱鸡打了,心生恼怒,反动起手来。 楚山青细胳膊细腿,力气又小,哪里是对手,三两下就被人按着打。 舍友们见状,慌忙过来拉人,被拉的主要是沐玮,因此沐玮更加生气,口不择言,“我就说他是个二椅子,否则怎么勾得这么多人护着他,呸!” 这下把宿舍里其他人也牵扯进去了,众人冷着脸推搡了他一把,“沐玮,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山青才缓过劲儿,听得这话,又满身怒火扑过去和沐玮打了起来。 次日,楚山青没来办公室,江南几人以为他学习忙或有别的事儿,一时没在意。 直到晚饭后,江南才见徐馨馨拽着楚山青往女生宿舍这边来,脸上明显有青紫。 “这是怎么了?”江南冷着脸问。 徐馨馨也着急,“我在食堂遇上他,怎么问都不说!” 楚山青只低着头,遮着脸上的伤,不肯说话。 第89节 江南只道,“是不是要我通知你妈妈,你才肯说?” 楚山青这才着急摇头,不要,他妈妈还在疗养,他不想妈妈担心,也不想麻烦哥哥。 而后,在江南和徐馨馨的逼问下,楚山青才道明了原委。 江南一直冷着脸,“所以,这人从你们一入学就这么用言语讽刺、针对你?” 楚山青似乎感受到江南平静面孔下的怒火,不敢撒谎,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江南道。 话毕,转身带着楚山青往男生宿舍去。 “学姐,我们辅导员已经教育过他了。”楚山青忙道。 他今天顶着伤脸去上课,同学和老师都看见了,辅导员找他的舍友了解过情况了,也处罚过沐玮了。 “嗯。”江南没说话。 她在想赵瑞所在的那个未来,楚学弟之所以自杀,也许不止他妈妈去世的原因…… f大男生入女生宿舍楼管得很严,女生进入男生宿舍楼,只要有正当理由,登记一下就行。 江南和徐馨馨登记好,让楚山青带路,往他们宿舍去。 男生宿舍楼忽然进了女同学,不少人震惊又好奇地够头看,还有人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到了楚山青宿舍门口,江南并不进去,只等楚山青打开门后,站在门口问,“请问,哪一位是沐玮学弟?” 只见一人吊儿郎当回过头,一脸无所谓道,“我就是!” 而后,看清来人是谁后,戏谑道,“怎么,学姐这是给楚山青出头来了,我就说他不是个爷们,告老师不算完,居然还让女人给他出头,丢份儿!” 江南冷着脸,意味不明笑道,“他不是爷们儿,你就是吗?” “那当然!”沐玮站起身,仗着身高睨视江南,仿佛自个儿真是什么伟男子一般。 江南一笑,“有多爷们儿,能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吗?” “哈?” 只听沐玮不解出声。 而且,不光沐玮,就连宿舍内外所有人也都一脸莫名。 只听江南又笑道,“你能出来吗,学校宿舍实在太小了,不好动作。” 闻言,所有人脑海中又产生另外一个想法,要怎么动作? 只等沐玮出了门,他们明白了。 只见这位江学姐动作迅速,一脚踹向沐玮的膝盖骨,趁人惯性前倾,又一肘击打在沐玮脸上,沐玮瞬间向旁边踉跄倒去,撞到围观的同学,双臂挥舞,似想抓住什么,却没人拉他一把。 而后,只能跌坐在地上,后知后觉晃晃脑袋,发出“呃呃——”的吃疼声。 众人且来不及反应,又听人嘲讽道,“连女人都打不过,你很爷们儿吗?” 围观人群这才“哗”一下热闹起来。 楚山青的同学们不知所措,看着江南为难道,“学姐……” 江南只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一届同学多是应届生,十八九岁的年纪,气血足、肝火旺,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所以我不问楚山青为什么伤成这样, 我只问这位沐学弟,照你的逻辑,今天,你打不过我,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如个娘们儿,你不是个男人,我是不是也能蔑称你一声——‘二椅子’?” 在这个年代,如果无端被套上同性恋的名头,性质有多严重,这人不知道吗?! 江南不知道上辈子楚山青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流言才自杀的,如果是,那她真该把他打个半死! 见人不服气,扶着墙起身,一脸怒容,“你是楚山青他妈吗?管这么宽!” 江南冷笑,“我不是他妈,我只是作为你的学姐,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省得你只会抬着一张狗嘴汪汪乱吠!” 沐玮听江南把他比作狗,气急败坏,“你别逼我打女人!” 江南好笑,“来,我就站在这儿,有本事,你来试试!” 沐玮攥紧双拳,怒视江南,而他的同学们生怕他暴起伤人,早抓住了他的双臂,将人按住。 江南环视一圈走廊上或本来就围观、或从宿舍探出头来看的男同学们,道,“楚山青学弟的性格,我自认比你们了解的多,他别说得罪这位沐玮学弟,恐怕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吧? 沐玮学弟你不喜欢楚学弟,没关系,没人要求你一定要喜欢他,但你为什么非要针对他、要侮辱他的人格,对他进行人身攻击,甚至给他戴上一个莫须有的蔑称,这样除了显得你人品低劣外,对你还有什么别的好处吗?” 围观的同学们听到这儿,看了看楚山青和沐玮脸上的伤,大致了解情况了。 说到底,是沐玮嘴贱、欺负人过了线,让人找上门了。 说来也奇怪,不知沐玮怎么就看不过眼楚山青,人家也没得罪他,就算见不得班里同学偏帮困难的楚山青,但也没要求他参与、没碍着他事,简直莫名其妙的,不好说真是人品有问题! 只听这位学姐道,“楚学弟性格内秀,不爱与人争执,所以你们闹这一场,悄无声息地散了。我不是,你们入学晚,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声,我这个人就爱追根究底,但凡我占理儿,我能闹到学校处罚针对我的人到极致,让人开除、退学也在所不惜! 今儿,我告诉你,这位沐玮学弟,楚学弟现在加入我们的团队,我们会帮助他,如果你再欺负他,最好是占理,否则,广播站公开道歉和检讨是最轻松的赔礼方式,你不信,尽可以试试。” 话音落下,四周又因江南“横行霸道”的话再次沉寂,所有人面面相觑,沐玮怒不可遏。 “咳!” 混在人群中的生活老师突然清咳出声,打破这尴尬又一触即发的局面。 又仿若一切都未发生,问江南和徐馨馨,“女同学们的事儿都办完了吗?办完了快离开吧,别影响男同学们学习和休息。” 江南一改刚才的厉色,温和笑了笑,道,“老师,我们马上就好。” 然后,她冲楚山青的另外几位室友笑了笑。 而几人才见识了江南方才打人又教训人的一幕,不由生出一股面对老师和长辈的紧张感,只听人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楚学弟本来不让我来的,只不过凭他这小身板,根本拦不住我,你们别怪我自作主张。” 几人已经完全把她当做了楚山青家里的长辈,忙道,“怎么会,不打扰、不打扰,学姐言重了。” 江南又与几人寒暄了几句,跟人告辞。 楚山青送江南和徐馨馨下楼,徐馨馨一路眸光闪闪地望着江南,一脸崇拜。 江南好笑,警告她道,“收一收!” 只听徐馨馨压抑着尖叫声道,“嗷嗷嗷,江姐你好帅!” 楚山青也跟着默默点头,眼睛忽闪忽闪的,江南无奈地拍了拍两人的脑袋,真跟带俩孩子一样。 到了楼下,江南跟楚山青道,“我今天闹这一场,你的同学们面儿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多少会对你有想法,觉得你仗势欺人或者找家长什么的,你……” “没关系的!”楚山青坚定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懂的学姐,谢谢你!” 说着,还鞠了一躬。 江南学姐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第一个在他受欺负时帮助他的人,他会记一辈子的。 江南叹息一声,笑道,“不用谢,我们现在是伙伴了,以后有事儿不许再自己躲着了,要学会向大人求助。” “嗯!”楚山青轻轻点头应下。 而后,江南便带着徐馨馨走了,临走前催了一下稿,“电池广告页别忘了。” 第73章 楚山青目送两位学姐走远, 才慢慢走回宿舍,上楼时,不断有人看他, 或稀奇或不屑或同情。 以前如果被人这样注视着, 他一定会汗毛竖立,缩着脑袋想方设法避开,生怕引人注目、招惹麻烦, 但现在,他虽然仍旧浑身不自在, 但不怕了。 妈妈和哥哥是他的底气, 学姐们一直在用心教导、保护他, 他不能一直逃避,必须自己立起来,才不会总麻烦他们。 回到宿舍,沐玮正在用冷毛巾敷脸,见到他, 冷哼一声,却不再口出恶言。 舍友们对他的态度又疏远了一些,楚山青无所谓, 从前舍友们照顾他, 他也在力所能及地回报他们,今后也会如此, 直到他认为还完他认定的“琼瑶”为止。 宿舍里, 一时没人说话, 楚山青回到书桌前坐下, 继续给电池广告画草稿。 却不知,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 舍友们已经从上两届学长口中得知那位江南学姐的“辉煌战绩”。 原来她真不是说说而已,得罪她的人,两个劳改,一个退学! 最近一个,就是不久前被抓的那个敲诈勒索的社会学系学长,且听说这人并不是直接得罪的那位学姐,而是牵扯到了他们报社,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谁不害怕,别说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几人,就是嚣张的沐玮也觉得这位学姐有几分邪性,不敢轻易动作,生怕落人把柄。 相比楚山青宿舍的安静,江南这边要热闹得多。 徐馨馨先是义愤填膺地道明原委,又生动描述了江南的飒爽英姿,最后一顿夸。 江南听得无奈,摇摇头后低下开始她的创作。 杨玲几人俱听得面色冷峻,苏丹生气道,“这么说,楚学弟岂不是从开学就被这人言语霸凌到现在?” 徐馨馨闻言,适才的兴奋激动一下子消弭了,萎靡道,“应该是吧。”学弟不止身世可怜,处境也挺可怜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下来,苏丹几人没想到腼腆乖巧的学弟,竟在她们眼皮底下有这样的遭遇。 “是我疏忽了。”杨玲道,她最是清楚那些年血统论下,她和楚山青这类人的处境,只她上大学后,身边多是好人,就没想到这层上。 “没事,”只听江南忽然出声道,“今天警告过,再有第二次,咱们也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几人闻言点头,对! 而后杨玲又仔细问了楚山青身上的伤,确定无碍,才放下心来。 吴慧也是,跟着叹息了一声。回过头却见江南除了方才说过那句话,笔下一直不停,好奇问道,“写什么呢?” 其他几人听见动静,跟着一起看过来。 江南停笔抬头,看着她们笑道,“一个鬼故事。” 近期,她们似乎遇上了不少造谣生事的人,这些人似乎意识不到他们脱口而出的这些或不实、或无端揣测、或故意污蔑的话语有多伤人、又会造成何等不可挽回的后果,她想写个故事,将她、李文新学长及楚学弟所遭遇的恶劣之事都改编进去,警醒一下这些人!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几人期待道。 江南笑道,“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而后不再说话,提笔继续。 几人也继续投入学习中。 待五月第二期《狂瞽》制作发行后,楚山青的广告页也完成了。 对于楚山青的配图水平,她们向来是不置疑的,江南审核了一遍没有错别字,就联系了电池厂来看终稿,许秘书一瞧广告页配色鲜亮显眼,与江南商定的内容也都涵盖在内,毫无遗漏,自然满意,拍了张照片就走了。 第90节 他还要用这张照片跟其他报刊谈合作。 楚山青在学校受伤的事儿,终归是让他妈妈和哥哥知道了,只二人并未到宿舍或找辅导员给楚山青讨公道,母子二人都了解人性,江南已为楚山青出过一次头,他们若再出面,就过犹不及,只会让同学们对楚山青敬而远之。 因此,楚妈妈让楚山青的哥哥买了一些水果送到办公室,感谢了一番江南和徐馨馨,又邀请办公室里所有人到家里吃饭。 江南几人婉拒了,一则她们确实忙,二则楚妈妈身体尚在调养中,不好让她下厨劳累。 不过,楚山青的哥哥送了她们一份大礼,“我听山青说,六月后学生们填完高考志愿后,杂志的专业科普专栏就要改成高校介绍,我整理了一份欧洲各国的大学介绍,希望对你们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江南激动接过。 如今国门大开,国人对国外的一切都好奇,相关的科普杂志也层出不穷,可国外大学介绍还是头一份,可想而知,又能吸引一批读者。 于是,江南郑重道了谢。 楚照青礼貌地回了声“不用谢”,就走了。 六月初,新一期《班马》上市发行没两天,江南就收到了邮局的电话,邮递员会到f大再提三百份杂志。 只听邮局领导在那头激动道,“你不知道多少学生家长就等着你们的专业介绍填志愿!” 江南了然笑笑,答应邮局领导会提前准备好,就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又见外出卖课件和经验的毕岩峰回来了,笑问道,“怎么,你也要加杂志?” 毕岩峰摇头,他也知道学生填志愿这事儿,不过,他们设点的十几个学校都特意订阅了杂志,天天出黑板报让学长、家长了解,因此,他们接触的学生最多,生意反而没有邮局好。 不过,他提议道,“你们可以增印了。” 上个月,他让沈扬带人来提走八百份,到不了月底就销完了,所以这个月要了九百,光他就占了几乎一半的量,何况邮局的体量,他们的增印势在必行。 江南笑道,“我们在考虑了。”只不过跟《雅意》一样,打算保守两个月再看看情况。 见她有成算,毕岩峰也就没多说,只道,“我来,有两件事儿。” 说着,拿出一叠钱,“这是我出去这一趟,你的分成。” 江南没跟他客气,拿过来点点,直接给莫敏入账。 而后又听毕岩峰问道,“你能帮我联系电池厂,按现在的活动价出一批货给我吗?” 江南挑眉,“你要运到外地去?” 毕竟电池厂在沪市日报也打了广告,有需求的沪市市民自己就买了,不需要通过他们。 毕岩峰点头,他要的量大,相应的赠送也多,别说跑外地,就是往沪市周边的农村走一圈也有的赚。 江南没拒绝,只道,“我只能帮你问一问。”能不能出,就看电池厂的领导开不开明了。 而后,江南帮毕岩峰打了个电话,许秘书问都没问就答应下来了,让毕岩峰去的时候报江南名字就行。 江南意外地挂断电话,告诉了毕岩峰这个好消息,引得毕岩峰连连感激。 江南受之有愧,笑道,“别,我可没出力。” 电池厂,许秘书挂断电话,就听一旁的龙厂长笑问,“第三批了吧?” “是啊。”许秘书应道。 自六月一号广告上线后,他们怎么都卖不动的电池,在供销社、商场被疯抢不说,这托关系来买电池的,加上江南就三个人了,而且量都不小。 厂里不少领导担心货出得越多,亏损越严重,而且如果这些个人进了那么多货,“囤积居奇”做投机倒把活动,可是要连累厂子的! 只是龙厂长力排众议,拍板决定出给个人,“且不说咱们尚有盈利,再者亏损总好过坏在仓库里。” 前两年他们虽专注军工生产,但主管部门对他们仍有日常生产任务要求,仓库里货不少,只进不出,如今堆积起来了,正好趁机清一清,否则,做报废回收处理,还要白增加几道工序,浪费人力物力,这才是真亏损。 至于投机倒把的问题,龙厂长只道,“咱们跟冰棍厂有什么区别吗?没有!他们还是批发给个人,咱们只是‘正常售卖’,谈何‘投机倒把’?” 如若真查下来,且有那些走关系的高个儿顶着,当然江南除外。再者,这些年各厂子里个人拿批条买货的还少?要真查他,他就把这些人都抖出来,让这些人给他顶着。 他们这四百人的小虾米厂子,哪里比得上那些万人大厂,龙厂长完全不担心。 于是,这事儿就这样成了。 江南这头,送走毕岩峰就回了办公室,只见莫敏和杨玲面对面而坐,莫敏正在给杨玲点钱,瞥见江南进门,便道,“把你的欠条也拿来,我把钱还了。” 江南只见杨玲冲她无奈一笑,想来已经劝过了,只是效果不佳。 江南好笑问道,“账上钱够用了吗?” 只见莫敏一脸喜气,“加上毕岩峰送来这八百多,咱们账面上已经盈利一千一百多块了,还有六月份的杂志销售收入、电池厂的广告尾款没收回来,即使七、八月没有广告费收入,咱们也不用担心了!” 江南笑着点点头,“那就行。” 说着,她也打开办公桌抽屉里找欠条。 拿过来递给莫敏,只听她又道,“你们是不知道,欠着这笔账,我心里总不踏实着,现在这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江南笑着收过钱,并没有顺势提议将这些钱当作入股,那样对莫敏和楚山青都不公平,她打算等工商注册的时候再谈这件事儿,且先让莫敏轻松几个月,否则,天天保管着这些钱,也是提心吊胆的。 就在电池大卖,电池厂在各厂子露脸,又让这些国营厂耳闻了《班马》的广告效果时,六月中旬的《狂瞽》发行,江南的小说也随之发表。 抓人眼球的鬼故事《口业》引发热议。 沐玮看过后,怒气冲天地将报纸当众砸在楚山青面前,“你们这是故意影射我!” 楚山青看了一眼,平静抬眸,“是警醒。” 第74章 “哈, 警醒什么?!”沐玮愤怒,“难道因为我的几句玩笑话,你还能真去自杀不成?” 楚山青依旧面无波澜, 漂亮的眼睛黑漆漆地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如果我真的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我不会呢?” 沐玮一愣,而后强行辩解道, “一个大男人,你就那么软弱吗?!” 楚山青不答, 他看过学姐的小说后也很愣怔了许久。 小说中, 学姐可能怕忌讳, 只引用了他的性格,将单元故事中的主角改成了跟着爷爷下乡,爷爷下水救了村里的孩子,用身体健康为他换来了考大学的机会。 进入大学后,主角很珍惜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 因此只闷头学习,从不敢生事。 只他的沉默,并没有换来宁静的生活, 反而使本就看不上他懦弱、穷困的舍友, 变本加厉地欺负、取笑他。 他的衣服、铺盖破旧,被舍友笑话像垃圾堆里捡的; 说话声音小, 被嘲笑像个迈不出家门的扭捏大姑娘; 不敢与他人对视, 生怕被人以为是挑衅的习惯, 被说成是“含羞带怯”; 低头、瑟缩着身子, 尽量降低存在感、小步走路的行为,被指着跟别人玩笑道, “像不像个摇曳生姿的二椅子”…… 一开始,所有人都只当舍友的话是开玩笑,会让他别欺负人。 可日久天长,不停有人在耳边念叨、暗示,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在生活中寻找细枝末节来佐证,比如主角自卑自己身材瘦弱,去澡堂洗澡时遮遮掩掩,被当作害羞;观察室友是否需要他的帮助,被当成偷看…… 直到主角的爷爷重病去世,他经常伤心哭泣,红红的眼睛和清秀的脸庞,让人觉得他确实不像个正常的男生…… 于是,谣言仿佛被一步步坐实,舍友们和同学们开始疏远、鄙夷他,而恰巧此时,国外的伪科学传入国内,同性恋群体可能携带一种传染病——艾滋。 同学们一时间避他如蛇蝎,他竭力解释自己不是同性恋、没有生病,但没人相信他。 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面对他的靠近,战战兢兢,那位舍友还在不停奚落他,用搞怪的表情让同学们离远点儿,别被传染了。 他第一次动手反击。 得到的结果,却是大家认为他的精神病发作了,因为同性恋也是精神疾病的一种,老师要求他抽血化验来证明他没有传染病,以缓解同学们的恐慌,并且要求他休学一段时间。 休学,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唯一的亲人去世,爷爷希望他上的大学没了,原本期待毕业后为爷爷平反的机会也没了,他甚至连休学的落脚之地和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万念俱灰之下,他自杀了。 楚山青将自己带入进去,如果他没有遇到学姐们,妈妈真的在乡下出了意外,自己在学校又里面临同样的处境,周遭满是恶意,比小时候的生存环境恶劣千百倍,他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所以他跟沐玮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你的那些用词、话语,只是无所谓的小玩笑,你能像小说里那样,站在外面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用同样的语言评价他们的外貌和行事吗?” 主角自杀后,成了地缚灵,他无法离开这个令他痛苦的环境,只能继续跟这些曾经用流言逼死他的人同处一室,死后也痛苦不堪。 这时候,他遇上了一个因流言被未婚夫砍断了脖子的女鬼。 女鬼教他报复,只要将宿舍里其他男同学的内裤,塞到那个欺负他的舍友床上,就能让舍友也被人误会成同性恋,他就能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 可是主角拒绝了,他深受其害,不想这样污蔑人。 于是,女鬼控制了舍友的嘴,让他对遇见的每一个人口出恶言,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主角一般好脾性。 初时,别人只觉他有病,虽生气也不搭理,但女鬼岂肯轻易罢休,越说越过分,舍友就被人揍了,而且是很多很多人。 沐玮自然也看过这个情节,对楚山青愤怒道,“我有病吗?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 楚山青无畏又平静地看着他道,“你看,你也知道那不是好话,不能随意对别人说不是吗?那为什么偏对我这么刻薄?你不知道如果那些伤人的话被人当真以后,会给我带来麻烦吗?”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只听楚山青继续道,“你知道的,但因为我软弱可欺,因为我不敢反驳,因为我的反击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也因为你根本没将我当做一个平等的同窗来对待,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 沐玮闻言,像是被戳中了心中隐秘的想法,抿了抿唇,看到同学们意味不明的目光,恼怒道,“我就是因为太把你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所以才见不得你装可怜,总接受别人的帮助!” 楚山青因笑道,“那你用‘大姑娘’、‘二椅子’、‘勾引’这样的词形容我,也是平等地对我吗?” “沐玮!” 沐玮且来不及说话,就被女班长打断,她走过来,拿起楚山青面前的报纸,“所以,这报纸上写的用言语霸凌同学那个人是你?你跟楚山青也是因为这个打的架?” 沐玮冷哼道,“这上面有些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栽赃诬陷!” 女班长怒不可遏,“也就是说,有些是你的原话!” 他们素来知道沐玮不喜欢楚山青,但没想到他居然用这么恶毒的话攻击人! “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会给楚山青带来多大麻烦!” 沐玮却道,“我只是在宿舍随口说说而已,要是传出去,那也不一定是我,就像现在,这不是人家自己说出去的吗?!” 说着,他用手指弹了弹班长手上的报纸,斜眼瞥了一下楚山青,“小题大做!” 出于对江南的忌惮,他没再重复那些话。 “我看你是没脸没皮!”女班长一把拍开他的手。 楚山青不想班长为难,于是他站起身,向班上的同学们道,“设身处地,我大概率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也许有同等遭遇的人也会, 第91节 所以,希望大家在听到一些荒诞的谣言时,能够认真分辨,不信谣传谣,不要成为遗憾事件中的推手。” 楚山青的舍友们听说他可能因为同样的事儿选择自杀,都慌了神,不由后悔当日沐玮乱说话时,没有严厉地斥责他,将这些影响彻底消弭掉。 而后,只见楚山青向班上的同学们鞠了一躬,“这一年来,谢谢同学们对我的帮助。如今我家平反了,我也希望能报答同学们,如果大家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地回报大家。” “不用、不用……” “就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拒绝着楚山青这郑重其事的感谢。 他们确实没帮到什么,不过是嘘寒问暖几句,把多余的东西借给他用用而已,楚山青都原模原样、甚至干干净净还回来了,他们可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反而有些担心他的心理状况。 楚山青见状,笑了笑。 心里对江南道,学姐,他比小说里的主人公幸运得多,身边好人更多。 见事情说开,又没有课,他就要去办公室了。 沐玮却拦住他,“等等,你们报社这么影射、丑化我,就想这么算了?!” 楚山青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比他高大很多的沐玮,平静道,“这只是一篇小说。而最该庆幸这只是一篇小说的人,是你。” 楚山青说完后,提脚走了。 沐玮愣愣看着楚山青的背影,楚山青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而后,又反应过来,“呸,庆幸个鬼!” “你适可而止吧!”舍友们纷纷劝他道。 如果不是沐玮老是针对楚山青,还口不择言用那些词侮辱人,怎么会被写进小说里! 不过虽然这篇小说可能故意往黑暗面写,但不可否认可能性很大。 言语杀人,当真可怕。 尤其小说里的第一故事,女主角和未婚夫迟迟没有举办婚礼,就被村里人恶意揣测未婚夫那方面有问题,而觉得男性尊严遭受侮辱的未婚夫,以为是女主角传出去的,就杀了女主角和她的母亲、姐妹一家五口,又泄愤地一刀一刀砍断了她的脖子。 且不说杀人,单说村里人口中那些流言,在他们身边就很常见,这才叫人毛骨悚然。 还有那位社会学学长,没想到事情真相竟是因为无法刊载广告就用自身经历恶意揣测造谣别人,以期这样就能逼人妥协,得到机会。 他们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杀人帮凶和害人的推手! 不止哲学系的同学,校内所有看过这篇小说又知道江南等人遭遇内情的人,不由心中一凛,绷紧了一根名为谨言慎行的弦。 而大多数立身持正的同学,则对这每一单元中女鬼的猎奇报复情节啧啧称奇,看完后,心中只一个想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故事讲究一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爽快! 楚山青回到办公室,却不见学姐们,江南三人早被团委叫去了。 王书记正在批评江南,不该将这篇小说发表在《狂瞽》上,影响不好,尤其罗荣斌和报社那两位女同志的事,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莫敏在一旁笑着解释道,“王书记,我们并没有指名道姓,小说中的学校也不叫f大,更没有标注是真人真事改编,它就是一个虚构的鬼故事而已。” “你们自己信吗?”王书记点着报纸,冷哼道。 “信!”三人异口同声道。 王书记无力,确实没明说。 还好《狂瞽》只在校内和沪市各大高校传播,如果真能警醒到学生,也算一件好事。 且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不到位,也是他们的失职,看来还是得抓紧,王书记叹息。 “下次不许了,也不许转载到你们合作的那家杂志上去!”他警告道,“以后,我会让苏丹连同你们的报纸一起审核。” 江南三人忙忙答应,王书记这才让她们赶紧走,别留在办公室里气他。 “那个学生,是叫沐玮,哲学系七九级对吧?” 江南三人临出门前,只听王书记这样问她们。 “对。”江南笑答道。 王书记点点头。 三人便退出团委办公室,站在门口相视一笑,回了办公室。 见到楚山青,听说沐玮质问他,让他反驳回去了,三人话不重样将他夸了又夸,把楚山青脸都夸红了才停下。 而后,便开始工作,今年她们工作进度不差,七月杂志只待印刷,眼下正在进行八月刊排版。 还真让莫敏一语成谶,七、八月可能都接不到广告。 电池大卖,无疑是反向给他们的杂志和策划方案打了一波广告,但是找上门的不多,他们的广告给人带去了启示。 半月内,他们看尽了各家厂子的各类广告争奇斗艳,只是优惠幅度都不太出格,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找她们的是一家小型文具厂,倒不是为着广告方案策划来的,而是冲他们的读者。 毕竟《班马》的读者大多是学生,钢笔、墨水什么的都是必备品,这广告一打,让学生们耳熟能详,也许下次购买的时候就会优先选择他们家。 这一次纯卖的是《班马》的品牌背书。 文具厂的优惠也是有的,人家自己想好了,买一只钢笔并一瓶墨水,就送一个转笔刀。 有了转笔刀,也许能带动铅笔和彩色铅笔的销售。 江南很意外,毕竟她上辈子小学时还在用镰刀削铅笔,没想到八零年就有了转笔刀,而且这些转笔刀的造型很有趣,小手枪、小动物、小水果……不比后世花样少。 文具厂看过他们的电池广告,知道他们会采用水彩画的形式,因此把要打广告的产品都给他们送了一套来,省了他们买产品的钱和力。 唯独有一点,七八月学生放假,他们的广告要登在九月刊上,提前来交订金预约。 不管怎么样,又收入了二百五十元。 江南见了这些转笔刀和铅笔实在喜欢,自个儿去买了好几套寄回家给侄子侄女们。 没想到,七月份她接到程皓的电话,第一句话就质问她,为什么不给他买手枪转笔刀。 江南好笑,“你下学期就上四年级了,用得上铅笔和转笔刀吗?”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买了手枪转笔刀?” 她没买程皓的份儿,因为让李旭去送太麻烦,所以打算回家直接带他买新钢笔。 只听程皓在那头得意道,“当然是我看到的!” 而后,神秘兮兮道,“我在奶奶家见到赵川泽了,他亲妈带他来的!” 第75章 “……我爸出差了, 瞿阿姨临时带我和盈盈去给爷爷奶奶送生活费,就撞上赵川泽他亲妈带他来家里做客,不过你放心, 赵川泽虽然亲近他亲妈, 但还是偏向你的,知道你跟姑姑不合,也不太跟姑姑说话, 还让我给他作证,我不答应, 他就把他的转笔刀拿出来贿赂我, 可心疼了, 哈哈!” 程皓在那头猖狂大笑,江南无奈,“你不会收了吧?” “那当然!那是我的报酬,但我还要一个新的!”程皓理直气壮要求道。 江南点头,“行, 你不怕被同学嫌弃幼稚就成。”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程皓最后才道,“哦, 对了!我听赵川泽说, 他亲妈好像在和姑姑合伙做生意,以后会在安城定居, 应该会有很多时间去看他, 他还挺高兴的……” 江南听他这欲言又止的口气, 笑道, “你想说什么?” 程皓犹豫道,“他不会跟他亲妈跑了吧?”你以后怎么办? 江南好笑, “说的好像我多看你几次,你就能跟我跑一样。”再说,跑了也没关系。 程皓想想从前跟他妈生活在一起,天天被问学习和作业、犯错闯祸了还上手教训他的日子,还是算了吧。 “你打电话就为了给我通风报信儿?”江南笑道。 程皓道,“嗯,算是吧。还有一件事儿,下个月我爸要和瞿阿姨去瞿阿姨老家办婚礼,要我也去。”口气忽然变得有些丧。 江南好笑,“这不挺好,假期正好出去玩。” 程皓显然不这么认为,只觉坐车麻烦,到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因此跟江南牢骚了几句。 最后道了句,“你记得八月下旬再来看看完介文奇饿羣仈幺肆吧乙流9六散我。”就挂断了电话。 江南放下话筒后,想了想,决定不往红山公社拨电话,一来赵瑞未必不知道这事,因为这么一点小事麻烦赵瑞的朋友跑一趟也不值当,二来她月底就回家了,想程怡心一个月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然而,岑静秋第一次来带赵川泽出门时,赵瑞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赵川泽有心亲近他妈,赵瑞也不拦,赵川泽出去玩一天,母亲就一天不用费力操心他,正好休息,是件好事儿。 只是赵川泽回来一说,岑静秋竟带着他去找陆笑笑玩,还在程家遇上了程皓,赵瑞脸瞬间就黑了。 因此,岑静秋第二次来接赵川泽时,赵瑞就警告她,“如果你执意要撮合赵川泽和陆笑笑,现在就带他走,我可以双倍支付抚养费。” 岑静秋闻言沉默。 她当然不可能带走赵川泽,为了赵瑞日后的财产,也因为她要挣钱,根本没时间和精力照顾赵川泽。 于是,她只问,“你不喜欢笑笑,为什么?” 上辈子的笑笑家世优越,漂亮、聪慧,学历也不低,怎么看都是好儿媳人选。这一世虽然因为程怡心有案底,可能会差一些…… 思及此,岑静秋不由皱眉,好像……差了很多! 如果赵川泽跟陆笑笑结了婚,她孙子孙女的前途会受限了,但不从政的话,似乎也不影响…… 赵瑞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冷笑一声,“你当然觉得她好,要不是我不同意她和赵川泽在一起,她怎么会另辟蹊径,帮赵川泽找到你,以此绑牢赵川泽,而你,又怎么可能享受到后来的好日子。” 岑静秋惊讶地看向赵瑞,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她追问道,凡事总要有个原因。 赵瑞好笑,“因为你们母子俩脑子加在一块儿,都不是陆笑笑的对手。你现在还上赶着去送,上辈子那三四十年怕是白活了。” 而后,赵瑞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再让赵川泽靠近程家和陆笑笑,要么别再接他出去,要么直接带走他。” 说完,他转身回了家,将赵川泽叫出来。 赵川泽出门时且一脸兴奋,但见他爸脸色不好,走近后,犹豫地问岑静秋,“妈妈,你和爸爸吵架了?” “没有。”岑静秋从沉思中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路上,岑静秋回忆着上次她带赵川泽上程家,赵川泽始终低着头、不太说话的表现,好像不是内向,更像……抗拒? 便开口问道,“妈妈上次带你去程阿姨家,你好像不太开心?” 第92节 赵川泽怕岑静秋不高兴,但又见她一副鼓励他直说的模样,于是,缓缓点头,又着急道,“今天不会还去吧?” 岑静秋意外,忙问道,“为什么,有别的小朋友陪你一起玩不好吗?尤其是笑笑,多可爱呀!” 赵川泽闻言吞吞吐吐,岑静秋追问几次,才告诉她,“后妈不喜欢他们,我答应她不跟那个阿姨多接触的……” 岑静秋只觉被人一记重击,牵着赵川泽的手忽然握紧,捏得赵川泽吃疼,喊了一声“妈妈”,她才忙忙松开。 赵川泽也知道不该在亲妈面前说后妈的事儿,因此只道,“就我们两个人去玩不好吗?” 就像后妈去看程皓,就不会带建设和爱红,因为那是独属于程皓的时间,他也想这一天的妈妈独属于他。 岑静秋点点头,强作笑意答应道,“好。” 她已经从程怡心那里知道了赵瑞和江南在一起的消息,心底不由唾弃江南当日装模作样的拒绝,不过,这是她期待的结果,她甚至不能离间赵川泽和江南,还要教赵川泽亲近江南,让江南把他当亲儿子待,这样才有可能得到赵瑞的财产。 虽然赵瑞几次三番强调他会将赵川泽赶出家门,但岑静秋不信,赵瑞以后很可能就小泽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那么狠心。 只当赵川泽真为了江南,不顾她的意愿远离程怡心和陆笑笑,她又觉得不甘心。 还有笑笑,心眼多吗? 岑静秋被赵瑞的话动摇,但又努力说服自己,即便笑笑心眼再多,那也是向着她,为她算计赵瑞,她不该介意…… 而早知道岑静秋今天要带赵川泽进城的程怡心和陆笑笑翘首以盼,大的想着给江南下眼药、小的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培养感情机会。 可惜,岑静秋没带赵川泽上门,甚至没通知她们一声,就把赵川泽送回去了! 次日,两人到合租的工作室一聚头,程怡心问起岑静秋。 岑静秋心一紧,面上若无其事笑道,“小泽想我们母子单独相处,所以不好叫上你们。” 赵瑞的警告终究起到作用,万一被赵瑞发现了她让小泽和笑笑相处,真不让她再见小泽或直接把小泽交给她抚养怎么办? 而且,陆笑笑因程怡心不再完美是事实,以赵川泽上辈子作为赵瑞的独子来说,那样的身家,她的儿子确实值得更好的,与陆笑笑不急于这一时就定下。 程怡心闻言点点头,一时没在意。 她已经从女儿口中得知了赵川泽对于岑静秋这个母亲的依恋,这也是她重新联系岑静秋合伙的原因,因此,赵川泽渴望同母亲独处,她能理解。 只待之后很长时间,岑静秋都没再带赵川泽出现过,她才察觉异常。 又说江南这头,挂了电话便回图书馆复习。 考试周前,学校公示了罗荣斌的处罚结果。 敲诈勒索及流氓罪成立,判了四年零七个月,若不是他父母赶来赔了钱,又百般纠缠小领导的丈夫,影响其工作,小领导的丈夫无奈之下签了谅解书,刑期会更重,学校自然也开除了他。 至于沐玮,被校团委约谈,进行“思想教育”后,也不知是不是真心悔改,反正在班上公开为他的不当言行做了检讨,并向楚山青道歉。 楚山青跟江南三人说他俩现在在宿舍如同陌生人,不过,只要沐玮不挑事就行。 江南笑,“他挑事也没关系,保护好自己,只管来告诉我们,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楚山青对着她们重重点头,眼里闪着信任的光芒。 楚山青的妈妈和哥哥也看了那篇小说,不知怎么的,心底一阵后怕,坚持让楚山青每天下课回家住,放在眼皮底下看了好几天才放下心。 考试结束后,楚山青请了假,他哥哥要带妈妈到英国检查身体,顺便处理工作好回国,他要陪同。 江南三人见他早早完成了工作,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挥挥手送他走了。 待九月刊排版结束后,江南和杨玲也被莫敏赶走了。 莫敏这个假期不回家了,在教职工家属区短租了房子,所以九月刊的印刷和发货工作都由她来跟进。 江南和杨玲领情地笑了笑,嘱咐她,“别太累,有事儿找毕岩峰或者给我们发电报,出入注意安全,最近不太平。” 街上越来越热闹,治安也越来越差了。 “知道了!”莫敏无奈道,“我才是学姐,用不着你们操心!” 于是,江南和杨玲也分别踏上了归途。 五天后,江南到站,依旧是赵瑞来接,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忍耐一路,回到家才抱在一起,静静享受重逢的喜悦。 然后,江南洗完澡和赵瑞坐在院里新弄的花架下晾头发,才听赵瑞说起岑静秋带赵川泽接触程怡心的事儿。 只听赵瑞道,“我警告过她以后,赵川泽就说没再见过陆笑笑了。” 江南点头,“那就好。” 不然,还挺膈应的。 下午饭后,两人到附近的一个大型公园散步消食,因为赵瑞爱搞点牵手的亲昵动作,两人特意往人少的小径上走,不想撞上人在吵架。 正想避开,江南却觉得那声音耳熟,忙拉住赵瑞。 “……我不希望你再给孩子们灌输这种你抚养他们很艰难的思想,……的抚恤金和他父亲的积蓄养活两个六岁的孩子绰绰有余,你没有工作,做个体户无可厚非,但不该利用孩子!” 这是一个男人的低声斥责。 “我、我怎么利用孩子了?!” 回答的女声震惊、无辜又莫名其妙。 江南转头看着赵瑞,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惊奇与笑意,居然有好戏看,这地方选得不错! 赵瑞见她这副狡黠的模样,喜欢极了,看了看四下无人,快速低头亲了她一下。 江南轻轻捶了下他,只听那头还在继续,“如果你没利用孩子,笑笑是怎么知道你缺布料,还让我帮忙的?” “……” 江南没听见女声再说话,却见陆笑笑和陆鸣声从另一头钻了出来,显然也在偷听,只是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两相对。 哦豁,这就尴尬了。 第76章 两个孩子的突然出现, 令谈话中的蒋绍和程怡心一惊,他们的视线也引起两人注意。 只听陆笑笑怯生生冲那头喊了一声,“舅妈。” 那头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朗笑, “可别, 先不说我早就不是你舅妈了,单你这一声‘舅妈’,可是要得罪不少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 蒋绍和程怡心不由自主往旁边走了几步,果然见江南和赵瑞。 又瞧江南抬手朝他们打招呼道, “哟, 蒋同志还照顾着呢?你们可真是战友情深啊, 过年时候,那位韩烁同志抛妻弃子地来照顾,今天,又是我遇上的不知第几次你为这两个孩子操心劳力,真是辛苦!” 蒋绍闻言沉思, 他在回忆韩烁是谁,江南故意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而程怡心瞳孔一缩,又气又急, 她如此狼狈的时候竟又遇上江南, 丢脸都丢到敌人面前了,还有江南这话, 明摆着给她下蛆! 而陆笑笑适时上前解围, 拉住蒋绍的衣角, 仰脸带着哭音道, “蒋叔叔,不是妈妈让我找你帮忙, 是我觉得妈妈太辛苦了,想让她轻松一点,才找你的,我想蒋叔叔那么厉害,也许可以帮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叔叔你不要误会妈妈呜呜……” 陆笑笑说着,眼睛一红,眼泪已如滚珠般落下。 蒋绍忙弯腰又哄又擦。 陆笑笑边哭边为她的这一次失利懊恼,这位蒋叔叔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并没有明说请他帮忙,只是在他面前玩耍时表现出了一点点忧虑,如果是上辈子她幼时遇上的其他人,就该配合她,用幼稚哄人的口气,让她将家中的困难处境说出来,然后不声不响地帮忙。 哪有蒋叔叔这样,知道内情后,转头就来警告妈妈,让她别教坏孩子、利用孩子! 这一幕,偏偏还让她公公遇见了,还不知怎么降低对她们一家的印象! 她哪里知道,她的妈妈同上辈子那个纯洁无瑕的女主角不一样了,尤其蒋绍见过她的所有阴暗面与污点,对程怡心的人品质疑到了极点,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她,并帮助程怡心。 而这一回的程怡心是真真无辜。 她知道蒋绍对她印象差,但又确实与陆霖战友情深,所以一直计划着要将人情用在刀刃上,不到绝地绝不去麻烦蒋绍,谁知女儿突然给她搞这一出,弄巧成拙! 程怡心有气都没处发,因为女儿只是想帮她! 另一边,江南可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出好戏。 身后的赵瑞却突然点了点她的腰侧,示意她看向一旁默默无闻的陆鸣声。 只见人黑漆漆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蒋绍,眼中隐含责怪,甚至恨意。 江南意外,毕竟陆鸣声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个沉稳冷静的角色,没想到,还有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 而蒋绍一直在关注着江南二人,察觉他们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只见陆鸣声忽然低下头,而后,跟着陆笑笑一起告诉他,他的妈妈没有教他们这些话,都是他们自己观察到的云云。 蒋绍错愕,他看错了? 心里这般想着,不觉慢慢收回了给陆笑笑擦泪的手。 而后,态度一如往常跟两个孩子道,“好了,叔叔知道了,不哭了。” 程怡心母女二人一听这话,只是“知道了”,也就是说,蒋绍根本没改变想法! 又听人道,“程同志,虽然你辛苦,但孩子们的生活是有保障的,希望你能让他们在一个轻松快乐的环境里成长,不要过早地为钱财、生计这些问题发愁。” 蒋绍说完,又同两个孩子说“下次再来看他们”,便将人交给程怡心,冲江南两人点了下头,走了。 江南也微笑地跟他点头,见他远去后,回头只见程怡心母子三人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们,宛如欺负他们的是江南和赵瑞一般。 “二位看够了吗?”只听程怡心如此道。 江南笑,“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们停留在此赏花赏景,跟你有关系吗?” 程怡心沉默咬牙,恨恨地带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开。 江南这才笑出了声,跟赵瑞道,“你说我跟那位蒋同志说‘韩烁’,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赵瑞牵着她继续往前走,管人听没听,只笑着附和她道,“应该听进去了。” 蒋绍确实听进去了,回到办公室就联系以前的战友问,陆霖有没有一个叫“韩烁”的战友。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才问到人,说是两三个月前主动申请调到西疆去了,“可能走得匆忙,亲友没通知到位,这两个月还有人往原部队给他寄信,后勤虽然帮他转寄了,但也麻烦,正好地址是安城的,你有空帮忙去通知一声吧……” 蒋绍看着记下的地址,许久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的老战友絮絮叨叨叙完旧情后,才奇怪问道,“对了,你打听他干嘛?” 蒋绍说了他来探望陆霖遗孤的事。 老战友嘀咕道,“看陆霖的孩子?没听说他跟陆霖有什么交情啊……” 蒋绍却听话筒外,有一道声音传来,“……你忘了陆霖老婆走的时候,还是韩烁组织人给凑的路费!” 第93节 “哦,是了!”老战友恍然回道,又跟蒋绍道,“那应该是有我们不知道的交情吧。” 蒋绍却沉默,陆霖跟通话这人关系也不错,这些人且没考虑道凑钱这层,一个人人都不知道交情的韩烁却帮忙了。 挂断电话后,蒋绍看着纸上自己无意识写下的几个字——“抛妻弃子”,江南就是用这个词来形容的韩烁。 他心中“腾”地升起一层怒火,为陆霖,也为两个孩子,这是一个怎样的妻子和母亲! 又想到他最后故意对程怡心说那些话,观察到的那两个孩子护母又责怪他的眼神,蒋绍瞬间又颓然。 都说母子连心、父子天性,可据他这一二年观察下来,这两个孩子身上继承到的陆霖的天性和品格稀薄得可怜。 他曾以为只要远离程怡心,又有他引导,两个孩子能少受影响,看来是他妄想了。 今天这一出,无论是程怡心教的,还是孩子本身有了小心眼,都令蒋绍失望与心寒。 蒋绍捂着眼静坐许久后,打了个电话回家,询问母亲,遇到这种育儿情况该怎么办。 蒋母沉默后,在那头生气咆哮,“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家的孩子,再不抓紧,你的小青梅就嫁给别人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怕是要孤苦一生,一辈子替别人操心娃儿的命!” 蒋绍闻言一僵,忆起那道久违的身影,又无奈道,“妈,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蒋母可不管,自顾道,“是不是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以后后悔了别让我见着就成! 至于那家孩子,我这两年没少听你说,儿子,要是有个人在你面前指着我骂,你是什么感受?所以,他们所思所想都在情理之中,你不要过分苛责。 但性子掰不过来也是事实,毕竟他们就耳濡目染地浸在那种环境里,年纪小、是非不辨,哪能是你拉一两把就能拉起来的。又说疏不间亲,你终究是个外人……别帮来帮去,帮出仇来!” 蒋母叹息一声后,说了句,“自己掂量着办吧。”就挂了。 蒋绍举着话筒,久久后才抹了把脸想:他这两年如此尽心尽力,在两个孩子心里依旧只是个外人吗? 而此时的江南和赵瑞,还在公园里散步,两人走了一圈,从僻静处又到了喧阗地,远远就见程怡心和岑静秋的衣服摊子,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 进进出出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两件,江南感叹道,“生意真不错,难怪需要布料。” 没了梁孟,又将主意打到蒋绍身上,只可惜,踢到铁板了。 赵瑞只看了一眼,便带着江南往别处走,不想让这些人影响他们独处的好心情。 程怡心被蒋绍莫名其妙指责一通,生意好也没心情,只勉强应付着,连价格都说错了好几次。 岑静秋一边忙,一边还得分神看着她,累得满头汗,终于在程怡心又一次说错后,没忍住怒气,斥了她一声,“怡心!” 程怡心回神,又觉恼怒没面子,故意将远处悠闲漫步的江南和赵瑞指给她看,哪知岑静秋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回头专心卖衣服,好似根本不在意。 待人群散去,程怡心还用言语刺激岑静秋,就盼着岑静秋给江南找不痛快,哪知岑静秋面上虽有不甘,却道,“他们长长久久不分开,对小泽才好!” 程怡心这才知道岑静秋打得什么主意,震惊地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只在心里不停咒骂岑静秋有病! 那是她曾经的丈夫,一个优秀的男人,轻易拱手让人就算了,还祝福人家天长地久,不是有病是什么?! 岑静秋则自认脑子清醒,赵瑞的冷血,她深有体会,既然他们没有可能,就一定要为她、为儿子谋取最大的利益。 因此,从岑静秋决定不再带赵川泽来见程家母女开始,再到对于江南态度的不同,两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多,开始变得貌合神离,只眼下合作还离不开对方,暂时忍耐,只待一个契机,两人就会分崩离析。 次日,江南和赵瑞回了家,依旧是自行车,招摇进村。 只才进家,妇女主任就找上了门,将江南从李家叫到了赵家,当着赵母和江南赵瑞的面儿,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赵瑞答道,“还得等两年。” 妇女主任松了口气,尴尬笑道,“这样啊……” 赵母见她好像把话咽了下去,疑惑道,“他幺婶儿,有事吗?” 妇女主任只得继续道,“是这样的,新的计划生育政策初步下来了,正式执行要等下个月,我以为赵瑞和小南快结婚了,所以提前来通知一声,像他们这种双方都有孩子的情况,再婚后,国家就不允许再生育了,你们……多注意点儿,实在不行,小南去上个环。” 村里的妇女主任也知道这样的政策可能有些人家不能接受,所以提前到各家打预防针,省得正式一刀切执行后,闹出事来,不好看。 江南本来就不能生,对于这政策无所谓,只道,“幺婶儿,怎么光宣传让女同志上环?我们学校都鼓励男同志去结扎呀!” “啊?”妇女主任不解,又问,“结扎是什么?” 于是,江南解释了一番,惊得赵母和妇女主任都合不拢嘴。 那不是、不是阉了吗?! 赵瑞见状,忙给两人解释做了这手术不影响那回事儿,两人才愣愣点头。 只听江南又笑道,“幺婶儿,您可是妇女主任,要专为我们妇女同志谋福利的,上环容易感染,对女同志可不好。您如果能跟妇联反映这个问题,让妇联来宣传,那可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我给您写篇文章,投到安城日报去,让您在全市露露脸怎么样?没准儿,您还能评个先进或者模范什么的……” 江南将妇女主任越捧越高,妇女主任只觉江南越说越离谱。 但也被这畅想激励地脸红,犹豫问道,“那手术靠谱?你们学校真这么宣传?” 江南点头,“那当然!我们学校有男同学做了,肯定没问题。”又道,“您等等,我去把宣传的报纸拿来,让您带着去。” 说着,江南立马起身回家,迅速将早就带回来放着的第一期《狂瞽》报拿了过来,递给妇女主任,翻到尾页道,“您看这上头有医学理论,还有人的亲身体验,有说服力吧?” 妇女主任眯着眼读了读,确实如江南所说,又仔细检查了报头,确实是f大的报纸,不觉点头,这事儿好像可行性更高了? 于是,她跟江南道,“那我就试试?” 如果真能露一回脸,她值了!想想江桃花,江南把她写进电影,多少人羡慕,她虽然不能上电影,但能见报啊! 江南鼓励道,“试试!” 妇女主任心一定,拿上报纸,正准备走,又嘱咐道,“你们不能再生这事儿得放在心上!”出名是好,正事不能忘了。 江南笑道,“您放心,我肯定不生。” 妇女主任见江南这么利索答应,又为她向赵母解释道,“嫂子,这是国家不准生,你也有孙子了,可千万不能为难儿媳妇!” 赵母摆手道,“这有什么的,家里就小泽一个,我且照顾不过来,哪儿还想别的,你放心吧,我家媳妇儿我满意得很,绝对不会挑她的理儿!” 赵母曾在农场医务室遇见过江南,隐约听见了她的病历,大概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在意。 妇女主任这才放心笑了笑,走了。 原本在堂屋里听收音机的赵川泽,虽然不能全听懂大人们的话,但他知道他爸和后妈不会再生别的小孩了,他不会跟虎子一样,看他爸只喜欢弟弟了,赵川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后妈,但还是很高兴! 赵母等妇女主任走后,拉着江南的手再次安抚道,“你和赵瑞好好过就行,别的都不用在意。” 她只有赵瑞一个儿子不也享福,因此,从不羡慕那些多子多孙的。 江南应了声好,两人聊了会儿,赵瑞送江南回去。 “你们学校真宣传结扎手术?”赵瑞好笑问道,大学连恋爱都不许,还忧心人生不生孩子? 江南也笑,“你不是知道了?” 赵瑞一笑,确实。 江南一拿出她们办的那份报纸,他就知道是她宣传的,只道,“如果幺婶这边不成,就把那篇医学科普和亲身体验送去给卓守诚,他们报社应该会愿意跟着政策一起刊登。” 江南笑了,仰头凑近他,小声说了声,“谢谢。” 赵瑞轻啄了她一下,责怪道,“总跟我这么客气!” 第77章 妇女主任将报纸带走几天没动静, 江南也不着急,毕竟政策要到九月下旬才下来。 这几日,村里的大棚和菜地都到了收获的季节, 大队上都很忙, 三两家结对互助采摘,赵家自然和江大姑家一起,江南和赵母就负责在家做饭, 又给两家人送去。 江南空闲时间也下地帮忙,采摘西红柿和黄瓜豆角不是多难多累, 她能做。 只是运输是个麻烦事儿, 村里的几辆驴车这几天不停歇地来回跑, 收菜时总得歇歇,只能靠人力来拉,一天几趟也累人。 江南只听李旭在大棚里低声问道,“瑞哥,咱们不能买辆拖拉机吗?不然, 九月收稻谷更累……” 江大姑听见了,摘下一片叶子扔过去,“那钱又烧得慌了是不是?” 惹得众人一阵笑。 赵瑞只道, “等这一季蔬菜收完, 看队上愿不愿意集资买?” “别呀!”李旭不乐意道,“咱们再约上两三家人不就能买了?” 拖拉机就五六千块钱, 他们两家就能掏得起这钱, 不过不好太显眼, 最好再拉上几家, 若是大队集资买,那不和驴车一样得排队?等到猴年马月去, 也不方便。 赵瑞却摇头坚持。 江南笑了笑,黄瓜摘到赵瑞身旁,才似若无其事地轻声和他交谈,“明年形势很严峻吗?” 赵瑞应了声是,“个体户和私营经济发展冲击国企,国家为了保护这些‘家雀’会收缩政策,村里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不允许私人购买能够长途贩运的交通工具,包括拖拉机,咱们还好,只是卖菜,卖粮和卖烟叶的直接禁了。 你也提醒跟你合作那人,稍微收敛着些,这两年不要做大,工商注册后,税按时去交,账户不要存太多钱。” 江南点头,她知道的,八二年经济整肃,太冒尖的人会被掐,“你的生鲜超市是不是也要延期了?” 赵瑞笑了笑,“本来就没打算这一两年开起来,你忘了咱们开铺子的钱还在股市里?” 江南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又成‘咱们’的了?” 赵瑞笑着看她,“你收租光收房子,不买铺子?” 江南想了想,赵瑞这是打算把超市的产权买下来,便笑道,“那确实是‘咱们’的!” 不过,又想想她的投入占比,好像太少了点儿,她手下边动作,边思考下一篇小说写什么,得再赚点回来。 现在除去各类文学,大热的是港城武侠小说,过两年是湾湾言情小说,她对这些都不太拿手,更喜欢升级流爽文,或者凭借她在现代看了那么多狗血家庭伦理剧,写家长里短的狗血小说也行…… 想到她的创业小说版税收入,江南跟赵瑞感叹道,“如果现在是两年后就好了,你口述,我给你写本传记小说,估计又能赚上一笔。” 赵瑞好笑,“那就等两年后再写。” 他的经历放在现在,都不合法,比如,他的工程队在当下只能算地下施工队,该依法取缔,他跑俄罗斯,那就是倒买倒卖,要进去的。 “那现在打算写什么?”赵瑞问江南。 江南摇摇头,“还没头绪。” 赵瑞道,“那就慢慢想,不急,咱们暂时没有花钱的地方。” 江南点头,她急也没办法。 采摘结束后,江南跟着赵瑞李旭送过一趟货,红山公社的农场附近居然自发形成了一个批发市场,石栗大队的菜一送到,谈好价格立马就装车拉走,采购的单位食堂有,小摊小贩有,居然连货车都有! 江南多看了两眼,赵瑞给她解释,“有些是做黑市生意的,有些是单位跑长途,顺路运到外地挣点儿外快。” 第94节 江南点点头,这倒是比零售省事儿。 这一遭忙完后,赵瑞开始请人整地,江南又帮着赵母做了几天饭,还算轻松。 八月中,妇女主任和赤脚医生开始一家一家上门宣传计划生育政策和节育手术。 到李家时,妇女主任拉住江南遗憾道,“我去妇联培训才知道,那结扎手术,省里制定下发的《条例》里有,不需要我来提。但村里人都默认女人去上节育环,经过我给宣传,家里女人说话得力的人家都说让男人去做结扎手术,小南,你看这报道……” 江南笑道,“您放心,只要您的宣传有显著成效,我一定给您写。” “那就好!”妇女主任拍拍江南的手高兴道,“我们工作做得好,也是有表扬和奖励的,我们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了!” 江南点头笑道,“那您二位可一定尽力,否则我写上去,人家查到内容不实,你们也麻烦。” 妇女主任和赤脚医生连连答应。 只是,政策宣传效果并不如妇女主任展望的好,大家都在观望,报名节育手术的人,除去孩子太多实在不想生的人家,寥寥无几。 江南叹息一声,计划生育实施头两年条件还算宽松,过两年可就是直接拉去引产,躲着生下来的也逃不过,交不起罚款就到家里搬东西,总要上头雷厉风行整治一番,大家才知道厉害。 不过,结扎手术经过妇女主任和赤脚医生这么一宣传,石栗大队倒是人尽皆知了,这是唯一的一件好事。 政策宣传不佳,大队又组织了村民大会。 大队长严厉声明超生要每年罚爹妈的工分,一直罚到孩子十四岁,期间,孩子没有各类票据补贴云云,但村民们不以为意,因为包产到户了,家家户户都有余钱了,不像以前光靠工分吃饭挣钱了。 大队委也没办法。 倒是赵瑞提议集资买拖拉机的事儿轻松通过了,一买还两辆,不愿出钱或者出不起钱的人家也不强求,买回来不用就是了。 村里先卖菜家家收入不菲,又要买拖拉机,人人面带喜色,走出去都昂首挺胸,得意的不行。 只怕出名猪怕壮,又说财不外露,上门借钱的亲戚就多了,闹出了不少矛盾和笑话。 还有不少来托赵瑞买大棚材料的,赵瑞将价目与众人明晰,说明他只帮忙联系,一分不挣,所以电话厂家后,汇款、接货、安装的事儿,他一概不管。 众人都忙忙点头,他们都知道这在石栗大队也是惯例了,安装的事,随便来找队上的亲戚或朋友吃顿饭就能解决了。 于是,钱或光又得了一大笔订单,喜得见牙不见眼。 八月二十一,是和程皓约定好的时间,江南便和赵瑞带着赵川泽进城了,她特意带了程皓要求的手枪转笔刀,赵川泽看了眼馋又沮丧。 因为江南没再给他买第二个,只告诉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相信你,非要‘贿赂’程皓,这是个教训!” 程皓可就得意了,还故意在赵川泽面前炫耀,江南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才老实。 两个孩子又滑了一个小时旱冰,江南和赵瑞找了个地方,远远看着他们聊天。 程皓出来时,也跟江南说起计划生育的事儿,“瞿阿姨的妈妈和我奶奶想让她在老家生个弟弟再回来,但是瞿阿姨和我爸都不同意,说会影响工作,酒席办完就立马回来了。” 所以,他实际上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江南笑道,“你爸和后妈的脑子还算清醒。” 这要是生了,几年内的提级提职评优就和他们没关系了,最好的拼搏岁月就白白浪费了。 程皓听了,看着江南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江南可不惯他,想说说,不想说拉倒,便没追问。 吃过饭后,江南和赵瑞带他们去书店买书,赵川泽却一反常态不要小人书了,跟江南道,“我可以要邮票吗?” “邮票?”江南意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邮票了? 只听赵川泽解释道,“我妈妈回来后,你给我买的邮票就用不上了,我觉得好看,想买一些不一样的存起来。” 江南惊讶地看了一眼赵瑞,赵瑞也意外,赵川泽上辈子可没这个爱好。 江南只赞叹道,“这兴趣不错!”又问程皓,“你要不要?” “那就要吧。”程皓勉勉强强道,虽然他不感兴趣,但赵川泽有,他怎么能没有! 于是,四人先转道去商场,买了集邮用的相册,这才往邮局去。 一进门,就看见展示柜里的猴票。 江南转头跟赵瑞笑道,“把这个忘了!”一九八零年的纪念猴票可是号称纸比金贵。 赵瑞也笑,低头凑近她,“你喜欢?” 江南摇头,她只是喜欢这邮票放着就能增值的感觉。 “后爹,你应该问我们喜不喜欢!” 程皓不满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 赵瑞又深吸了口气,再次告诫自己这不是亲儿子! 江南好笑,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们喜不喜欢?” 赵川泽连连点头,眼睛放光;程皓嫌弃地摇头,并评价,“有点丑!” 江南见状,跟赵瑞叹息,“这也许就是基因的强大之处吧。” 即使赵瑞对赵川泽的头脑很不满,觉得他没有经商才能,但他在一些事物上依旧敏锐;而程皓性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仍然遗传了程登临的文艺天赋与情怀。 江南摇摇头,到柜台把邮局里现有的邮票都各买了三版,邮局的工作人员对于集邮爱好者司空见惯,麻利地给她拿邮票。 江南拿到手,一面给父子三人分,让他们现放到相册里,一面观察了邮票的图样,发现并没有猴票,因问了一嘴。 只听工作人员道,“猴票就剩那套展示用的了,爱好集邮的人很多,发行的时候不来排队,你抢不到的。” 江南听了,跟赵瑞隐晦调侃道,“看来咱们没这份运气。”财运。 “你想要?”赵瑞挑眉,他可以去买。 江南立时看出他的意图,快速附到他耳边拒绝道,“有这功夫,在别处多赚点!” 再翻倍,那也是好多年后的事儿了,犯不着现在就出高价买,而到那时,相对于他们的资产来说,这点儿翻倍又不够看了。 所以说,运气好遇上了,就顺手买一些,放着纸生钱,心情也好;遇不上,不用强求。 赵瑞被江南这一番动作,弄得耳朵痒痒,心也痒痒,只能低头笑笑。 而后,当众问江南,“今天不着急回去了吧。” 江南闻言只见低头专心装邮票的两个小屁孩,和给她算钱的工作人员,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江南顿时血气上涌,耳尖发红,咬牙靠近他道,“你能不能矜持点!”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赵瑞心情愉悦地摇头,不能。 因为今天住城里,所以他们又带程皓吃了一顿晚饭才送他回去。 在大院门口,江南把后半年的抚养费给他,程皓扭扭捏捏半天不进去,也不说话。 江南开玩笑道,“你今儿是打算目送我们离开?” 说着,作势转身叫上赵瑞和赵川泽就要走人。 却见程皓拉住她,声若蚊蝇道,“妹妹……对不起。” 今天赵川泽在旱冰场告诉他,他妈和后爹不许再生孩子了,但程皓知道,即使国家不管,他妈也生不了孩子。 江南沉默了几秒,而后道,“你要道歉的人不在了,所以,我没资格替她发表意见要不要原谅你。” 她说完,程皓垂头丧气。 他以为江南说的是他妹妹,他不可能获得妹妹的谅解,所以,江南这句话的意思是永远不会原谅他。 江南没管他怎么想,只催促他快点回去,程皓身上带着钱,如果他们走了,他还站在这里,很不安全。 程皓只得一步三回头走了,但走出一段以后,他回头,扬声问江南,“你明年还会来吗?” 江南点头,“会。”一直到你十八岁。 程皓闻言,似乎又恢复了生气,笑了笑,转身跑回了家。 赵瑞听了全程,靠近江南,仿佛无声的安慰。 江南回望他,笑了笑,她不是原主,除了惋惜那个女孩没能活下来、原主没等到这声道歉外,再多就没有了。 而后,三人回了城里的房子,赵川泽看着大变样的小院连连惊叹,放下邮册后便四处探险,赵瑞带他到用小仓库改的明亮客房,告诉他今晚一个人睡,赵川泽原本还有些怕,但只要透过窗户就能看见他爸和后妈在院里聊天,他又安心躺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赵瑞听着没动静了,也没进去关灯,就让赵川泽开灯睡,省得半夜醒过来害怕。 而后,才看向江南,“那是个女孩?” 两年前,李旭在公交车上问她掉了的那个孩子。 江南点了点头,笑道,“怎么还惦记着?” 她忽然觉不告诉赵瑞她的前世不是原主,好像有些麻烦…… “如果你早一些回来,生下来会带走她吗?”赵瑞忍不住幻想,那样,他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江南却摇头笑了笑,“不确定。” 在赵瑞意外的眼神中,她伸手勾住赵瑞的脖颈,靠近他道,“因为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不确定愿不愿意为了她牺牲我的人生。” 赵瑞抚上江南后背的手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第78章 江南从赵瑞的肩上退开, 直视着他。 “你总说‘我’的上辈子可惜了,作为程登临妻子,她确实可惜, 但她了不了解那么多经济、金融类信息我不知道, 我却不是,因为我本科、研究生就学这个,如果不了解, 可能做不了工作……” 赵瑞瞳孔微缩,抚在江南背上的手下滑, 紧紧箍住她的腰, “你跟她……”不是一个人? 赵瑞语气中带着隐秘的欣喜。 江南点头, 笑问他,“怕不怕?” 赵瑞圈住江南的胳膊用力,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将她抱起跨坐在腿上,腹部紧紧相贴, 反问道,“我上辈子死了,可能血肉模糊, 你怕吗?” 江南轻笑一声, 搂着他的后颈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叹息道, “那还是我亏一点, 我可是睡一觉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 赵瑞又开始紧张, 因为江南有回去的可能! 江南见他如此,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脸, 安抚他,“回不去了。” 然后,给他讲了她上辈子的生平。 赵瑞听完后,只问她,“留在这儿是不是很苦?” 第95节 毕竟未来生活很便利,不说江南来的四十年后那么远,就是九十年代也不是现在能比的。 江南摇头,“不,这里很适合我。” 她给赵瑞复述了一遍那段国家衣食住行全包、适合养老的理论。 赵瑞笑了,眸光闪烁,“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很幸运,能够重来一回弥补遗憾,又能遇上与他如此契合的江南。 江南坦白之后,赵瑞兴奋又激动,将江南紧紧按在怀里,进行唇舌掠夺。 许久之后,赵瑞就势起身,抱着江南回了房间,并未开灯,屋里的架子床响了半夜。 次日,江南醒来,赵瑞已不在了,她伸手摸了摸枕下的手表,眯眼看了下,已经十点多了,因猛地坐起,身上一阵酸软又倒了回去,缓了好半天才起身,穿衣服、梳头。 打理好,出了卧房门,只见院里就赵川泽一个人,正捧着他的邮册在看。 江南有些尴尬,一边到厨房倒水洗漱,一边问他,“你爸呢?” 赵川泽先抬眼抱怨了她一声“你好能睡”,又将注意力转回邮册上,道,“他说有事儿出门一趟,早饭在锅里。” 江南洗漱完,掀开锅盖,果然见锅里热着的包子稀饭,弯了弯嘴角。 而此时的赵瑞,骑车去了卓守诚店里。 卓守诚正在招待客人,而这二位客人还是熟人,两人见到赵瑞挑帘进门,也明显一惊。 “哟,认识?”卓守诚见状,稀奇道。 只两边俱是沉默不答,卓守诚也不在意,笑了一声,招呼赵瑞到里间坐,“自己倒水,我马上完事儿了。” 赵瑞却没照做,只拿起柜台上的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跟卓守诚道,“帮我找点儿东西。” 说着,掏出两百块钱夹在本子里,就要走。 卓守诚忙站起来挽留,“诶,你好不容易进趟城,连坐下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赵瑞因笑道,“你不做这单生意,不就有了?” 卓守诚一愣,回头。 只见桌前的两位女同志面色均不好,其中一位对赵瑞怒目而视,拍桌道,“赵瑞,你有病吧!” 正是岑静秋。 她没想到,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轻松安全买布料的地方,赵瑞一来就断她们路子! 赵瑞跟本不理她,只看卓守诚,行不行给句话。 卓守诚点头一笑,“得嘞!” 后转头对岑静秋和程怡心道,“二位,咱们没缘分,这单生意不做了,慢走不送啊!” 二人闻言,又惊又怒,岑静秋破罐子破摔道,“他说不做你就不做,他是你爹?” 卓守诚收起笑,“二位,你们今儿要是老老实实从我这儿走出去,你们到哪儿做生意不是做,但要是敢在我的地盘掀桌子,在安城,我保管你们买不到一块儿像样的布料,你们信不信?” 岑静秋被他这狂妄的口气镇住了,程怡心也一把拉住她,跟卓守诚道,“那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拉着她往外走,只临出门时,回头向赵瑞道,“我实在没想到赵同志会做这样的小人行径!” 赵瑞一脸冷漠,“你该庆幸你坐过牢,抵消了我媳妇儿的大半怒气,否则,我就不是在这儿说句话就算了。” 程怡心气得打颤,果然,能看上江南的人,她就不该有期待! 而后,她叫上岑静秋,大步离开。 走远后,岑静秋怒问出声,“现在怎么办?” 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程怡心,要不是程怡心莫名其妙去招惹江南,她们在江城慢慢发展,至于有这些事吗?! 而且程怡心把她从江城叫回来,说的好听:安城虽然市场小,但她有关系,也不担心安全问题。她来了后,起初确实如此,只程家那些亲戚见她们生意好,开始狮子大张口,眼下只能另寻出路,不想又因为程怡心对付江南的事儿,黄了! 赵瑞也是,一副舍不得老婆受丁点儿委屈的模样,早年对她怎么不这样! 程怡心何尝不恨,她也没想到段华给她介绍这人居然认识赵瑞,还能因为赵瑞一句话,连钱都不挣了! 她咬咬牙道,“走!”她还知道另外一个地方。 又说店里,卓守诚调侃赵瑞道,“我才想这两位女同志是不是得罪你老婆了,你这么断她们财路?没想到还真猜着了!” 又笑问道,“你跟李三儿他姐什么时候办喜事?” 赵瑞听到这个问题就高兴,回道,“两年后。” 卓守诚“嘶”了一声,叹道,“那可有得等!” 不过,见赵瑞这副心甘情愿的不值钱模样儿,他没多说什么,只打开了笔记本,将钱收起,扫了两眼赵瑞的要求,疑惑道,“你还有这爱好?” 赵瑞让他帮忙找六八年的祖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和今年的猴票。 只听人笑道,“买给我媳妇儿的。有整版最好,不成,一套也行。如果能找到多的,建议你也买一些收藏,不会亏的。” 卓守诚闻言挑眉,能得赵瑞如此的评价,看来这东西不少赚。 于是,他应下了,“行,等着吧。”他找找邮局的路子,不行得找人去藏家手里收。 两人又坐下聊了会儿,赵瑞给卓守诚出了个主意,让他填上了不做程怡心和岑静秋生意的缺儿。 卓守诚听得直感叹,“我这儿要是多来几个得罪你老婆的人该多好!” 得罪赵瑞本人,他也许还没这么大反应,得罪他老婆,赵瑞给他送上的生意,可比那二位女同志的三瓜两枣厚上千百倍,要是能再多来几单就好了。 “我媳妇儿没这么招人恨。”赵瑞缓声道,对卓守诚这个描述很不满。 卓守诚哈哈笑,“开个玩笑。” 又道,“那二位从我这儿走,估计就得上吕章华那儿,你不去打个招呼?” 赵瑞摇头,一语双关,“让吕章华赚吧。” 卓守诚会意,低头一笑,确实是赚! 吕章华要价可比他黑多了。 两人谈好事儿,卓守诚要请赵瑞吃饭,赵瑞说江南还在家等着就拒绝了。 他到家时,只见江南在给赵川泽讲他那套脸谱邮票上的人物,正说到李逵。 赵川泽看过水浒传的小人书,已经给江南比划起来了。 赵瑞将自行车抬进门,一大一小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话,赵瑞停好车,凑到江南身边,享受了会宁静的时光,并未告诉她今天给她出气的事儿。 中午,三人吃过午饭,就回家去了。 江南进了院门,只见大姑一家子都在堂屋里,桌上放着一叠钱,而大姐夫正低头在写借条。 见她进屋,大姑问了一句,“回来了?” 江南点点头,将手上给孩子们买的点心放下,招呼建设和爱红去吃,然后问大姐,“没带孩子们来吗?” 大姐摇头笑笑。 而后,江南坐在一旁听了原委。 原来是大姐想做个体户,大姐夫家里不同意,也不愿意拿钱,他们索性分家单过,只是没分到多少家当,生意摊更是支不起来,只能回来借钱。 “大姐要做什么生意?”江南笑问道。 大姐说起这个就兴奋,“我打算到小亮他们学校和公社中学门口卖早点和小吃!” 大姐夫家在另一个公社,因为大队距离公社比较近,所以,村里孩子们都在公社小学上学。 “我也是前段时间去公社买东西才知道,公社小学门口有一个婆婆在卖泡白菜,一分钱一包,那些小学生可爱买了,小亮他们都经常吃,我就想这可真是无本买卖,白菜自己种,洗洗往家里的酸汤里一泡,就能挣钱,更何况我跟咱妈学的可不止泡酸白菜,为什么不干?” 大姐边说,边看大姑脸色,显然拍马屁呢。 江南好笑,“那确实赚。” 说着,她起身回了趟屋,给大姐写了个卤猪头肉的方子,拿出来给她,“既然都到公社了,那不能只赚学生的钱。” 公社有不少干部和工人,还有镇上生活条件更好的居民,这些才是消费大头。 大姐接过,看了一眼便拒绝,“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江南塞给她,“拿着吧,我也是从别的地方抄来的,你先试试好不好吃,再算算成本,划算再往外卖,我这辈子应该是用不上了,留着也是浪费。” 大姑眼看两人打哑谜,伸手将大姐手上的方子抽出来,看了一眼,问江南,“真舍得给你大姐?” 江南好笑,“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舌头好的人稍微琢磨一下就能弄出来,不值这么推来推去的。” 于是,大姑做主替大姐收下了,告诫大姐道,“如果以后真卖了,记着你妹妹这个情儿!” 大姐认真地点点头,大姐夫知道是什么东西后,也跟江南道了谢。 而后,大姑又仔细大姐问了家里缺什么,又教她上哪儿买,怎么买划算,大姐听着听着眼睛红了。 直至上工前,大姑才赶大姐和大姐夫回去。 看着二人的车走远,大姑跟江南念叨道,“你们主意都大,你大姐也是,哪家分家不请亲家去作见证,她倒是好,自己弄完了,被人白欺负,连做饭的家伙什都不齐全,才晓得回家来借,我看她那副生怕我生气的小心样儿,我都不稀得说她!” 江南好笑,“您明明是心疼大姐,舍不得怪她。” 大姑一听她这奉承话,又高兴又别扭,“就你说话好听。” 两人这才回了家。 江南进门后,问二哥李昶和二嫂孙秀珍,他们有没有做个体户的打算,她手上还有别的口味的方子。 两人齐齐摇头。 只听二嫂笑道,“我的手艺你不是没吃过,我嫁过来这几年,连妈这一手红烧肉都没学到火候,做吃食生意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而且,种菜也挺好的,赚得不比城里人少,累是累点儿,但是踏实!” 家里七口人,他们家分了二十多亩地,除去水田种粮食交公粮外,他们这一年三季菜种下来,能挣好几千块钱,公公婆婆也不藏私,每人该是多少,就给他们分多少,他们可不愿去做那冒险的事儿。 那一年,老三被打成那样、赵瑞被公安带走,夫妻二人想想都心有余悸。 江南闻言,只笑笑。 既然各有各的选择,她就不多干涉了,但还是抄了个方子给大姑,让她得空的时候做来尝尝。 接下来两天,江南把答应妇女主任的稿子写好了,也给妇女主任和赤脚医生过了目,两人都很满意,连连夸赞又感谢,江南将稿子和《狂瞽》上的科普文章都交给了赵瑞,让他等下个月政策下来,再帮她寄出去。 临近回学校的时间,江南还担心小妹那边因为政策大肆宣传而露馅儿,丁家为难她,因此在走之前,叫上李旭,买了不少东西,去了一趟丁家。 第96节 小妹对他们的到来很惊喜,听江南说起缘由,“哼”了一声,笑道,“你们放心吧,以前那老两口也许还会哼哼,但现在,都知道我娘家能挣钱,他们敢得罪我才怪了!” 而后,小妹说丁家也想弄大棚的事儿,不好意思跟江南道,“姐,你能不能借我点儿……” 她知道大姐前几天回了一趟家,想来也有困难,便打消了跟家里借钱的念头,原本想跟丁勇再想想办法,没想到,江南和李旭来了。 江南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 只江南才答应,就被李旭截了过去,“你哥也有,连大棚材料都能给你直接弄来,不用过姐一道手。” 于是,小妹给李旭写了借条,江南将写给家里的那个卤肉方子也给小妹写了一份,“要是觉得种地累,就试试别的法子。” 小妹闻言,红了眼圈。 江南摸了摸妞妞和囡囡的脑袋,临走前再次叮嘱她道,“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不会的!”小妹坚定道。 江南回去后,就准备回学校了。 因为她和赵瑞近期才在城里过了一夜,因此,两人没再提前一天到城里,而是火车出发当天,早一些去了一趟卓守诚的店里。 赵瑞找卓守诚要来邮票。 江南惊讶,“不是让你别弄了,你真是一点儿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赵瑞笑了笑,卓守诚跟着看热闹。 她又看了一眼,发现不止猴票,还有好几版祖国山河一片红,因问卓守诚,“这是哪儿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只听卓守诚得意道,“邮局的仓库里翻出来的!这套邮票不是地图错误,通知回收销毁吗?我去找人问的时候,邮局一个老员工说他记得仓库里还有几版没毁掉的,我花钱请人翻了两天,肺都快咳出来才找到的。” 找出来后,他和赵瑞一人一半。 猴票就不多了,不过,也是从邮局内部人员手上高价买来的。 赵瑞笑问江南道,“两百块钱,你觉得划不划算?” 他记得这套邮票九十年代就拍到几万了,后世应该更贵。 江南看着他,缓缓点头,划算。 未来,这两套邮票整版拍卖价都是好几十万,两百块买几套房,怎么能不划算? “高兴吗?”赵瑞又问。 江南点头,“高兴。” 赵瑞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了。 卓守诚见二人对着他收赵瑞两百块,实际总共花费不到一百块收集来的邮票说“划算”,心想这两套邮票到底能涨到多少,他要不要再去收点儿? 而后,赵瑞和江南请卓守诚吃了一顿饭,赵瑞送江南上了火车。 江南回到学校,才放下行李,正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莫敏来找她,给她带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第79章 “办公室被撬了?” 江南拿脸盆的手一顿, 惊讶回头,但又见莫敏神色尚算平静,想来损失不大。 只听人道, “不单我们, 学校里许多部门也都遭了殃,那些人进去后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毁办公室里的东西泄愤, 咱们的文件、稿件、读者来信都被水泡了。” 莫敏已将被泡过的所有纸张都进行了晾晒清点,东西没少, 只是很多文件稿件字迹都模糊了, 最大的损失是上学期她们特地选出来, 未来得及策划发表的稿件和读者来信,还有楚山青哥哥提供的国外大学介绍。 好在八月的投稿和读者来信,她都搬短租的房子里去了,在假期里选稿和看来信打发时间,避免了更大损失, 否则,九月的《狂瞽》要开天窗了。 “报警了吗?”江南严肃问。 莫敏点头,“保卫科巡逻发现后就立刻报了, 也通知了校领导和老师们, 不过案子还在侦查中。”其他消息她也没打听到。 她们还算损失轻的,只是泡水, 行政办公室的文件被烧了不少, 有备份的还好, 没备份那才是大麻烦。 还有男女生宿舍一楼的寝室, 好些窗户都被砸破了,还丢了东西, 但因这学期要迎新生,学校担心影响不好,第一时间组织校职工安装了新窗户,但丢掉的东西能不能找回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消息呢?” 既然她们只能等消息,江南也不多问了,转而跟莫敏聊点儿高兴的。 果然,说起这个,莫敏振奋了许多,“邮局通知咱们,邻省邮局也要求发行咱们的杂志,每月两千份,九月份的,我已经联系印刷厂加急制作后发走了!” 江南闻言惊喜,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她们的杂志成功走出沪市了! “怎么这么突然?”江南惊奇。 只听莫敏兴奋解释,“听说是邻省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来交流学习,又听说沪市去年好些学校的语文和英语成绩都有显著提高,问了原因,好奇之下带了几期杂志回去。 后来往上一汇报,领导知情后,看过咱们的杂志,夸了几句,各处一通气,邻省的学校有些为了捧领导的场子,有些觉得确实有用,就跟邮局沟通订阅,邻省邮局又跟沪市的邮局打听,知道咱们订阅量不错,就有了这回事儿!” 这过程虽然听着不是什么正常路子,但走出沪市的第一步是成功跨出去了,江南对《班马》的内容很自信,她相信只要有了开头,《班马》一定能在邻省占据一席之地。 因此也很兴奋,只高兴之余,她问莫敏,“账上的钱不多了吧?” 莫敏点头,“九月刊本就增印了五百,如今又加了两千,运费也由我们来出,账上只剩两百多块了。” 九月底这四千五百份杂志的订阅费肯定不能全收回来,她们又得“借钱”来解决十月的印刷费了,莫敏不由沮丧,早知道她就先不还那三千块欠债了,白折腾一回! 江南笑了笑,“等杨玲和楚学弟回来,咱们再合计吧。” 这回就是正式入股了。 “嗯。”莫敏点头,目前也只得这样了,而后,她又看了眼江南手上的东西,拍了把脑门,“瞧我,这忙的什么呀!”这些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白耽误江南的时间。 江南并不在意,道了句“没事。”笑了笑,重新拿上洗漱用品,往澡堂去了。 等她回来,又大致收拾打扫了宿舍,将被套拆洗了,下午饭后,才和莫敏一起去了办公室。 莫敏说得轻松,其实她已经将办公室大致打整过一遍,她们的办公桌、抽屉被泡变形了,但都晒过去了湿气,桌面擦得干干净净的,合同、资料、稿子、信件、样刊等因泡水、晒干,而变形,但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整整齐齐。 江南笑对莫敏道,“你辛苦了。” 莫敏摇摇头。 两人开始投入工作,江南凭记忆将几乎泡成一张带着蓝色水渍的白纸合同、收据复写出来,分类归档;莫敏则到打印室,将合同模板复印了好几份,而后,两人开始统计被毁掉的文稿,准备等开学后向作者询问有没有底稿…… 两人忙到九点半才回寝室休息。 次日,同学们大规模返校,又引发一阵哄乱。 江南出入宿舍,没少见生活老师和各班的辅导员在安抚遭受无妄之灾的同学们,还有公安来登记丢失和损坏的东西。 305室,苏丹今年没有参与迎新工作,因此来得就晚一些,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也是满身怒火。团委损失也惨重,他们的资料是被用刀划的,学生档案上的照片被戳得稀烂,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经费也被偷了! “看来这个团伙小不了。”吴慧道。 其他人无不赞同,毁损手段太多样了。 杨玲和楚山青到办公室看过办公桌和文件后,也很痛心,又得知杂志远销邻省的消息,心情转变和昨天的江南差不多,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 而后,江南顺势召集几人,开个小会,讨论一下投资入股的事。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光凭杂志自身销售收入,前期很难运营下去,所以我提议我们合伙入股,盈利后,去除成本与团委的经费,利润按比例进行分配。” 江南话毕,除去第一次听说要搞私有化的楚山青,杨玲和莫敏早有准备,都在思考出资金额。 楚山青有些意外学姐们会让他参与进来,便又听江南同他道,“当然,这是自愿,并不强求。” 楚山青忙道,“我愿意的!” 只是不知怎么出资,家里平反后,妈妈给了他不少零花钱,再加上他这几个月的工资,不知道够不够。 “总金额还是三千吧。”杨玲提议道。 主要是为了莫敏着想,江南、楚学弟和她实际不怎么缺钱,三千虽少,但可以等他们后期赚钱了,再同等追加投入。 莫敏自然知道这条件有利于她,也不扭捏,主动提出,“平均每人投入七百五十元,利润也均分。” 她咬咬牙,再找人借一点,应该能凑到这笔钱。 江南和杨玲又看向楚山青,不知他能不能接受? 楚山青忙会意地连连点头,他的零花钱加工资刚好够! 因此,江南当场拟定了合伙协议,只待各人将钱带来,就能签字生效。 合伙制虽不如公司制优越,但是眼下最适合他们的模式。 头等大事商定,又是双喜临门,一定要庆祝一下的,于是,江南邀约几人到校外聚餐,也算开学、开工前的放松了。 几人自然无不同意的,随即便拿上包,锁好门,往校外去。 路上,几人聊着假期里的趣事,多数时候在倾听楚山青前往英国的见闻,直到私房菜馆点好菜后,楚山青才讲完,喝了口凉白开润润喉。 江南这才跟他说了他哥哥给的大学资料被毁的事儿,需要麻烦他哥哥再帮忙整理一份。 楚山青满口答应,他会帮着哥哥一起整理的。 江南几人忙跟他道了谢。 楚山青害羞地摇摇头,放下茶杯后,跟江南闲聊道,“学姐,你这学期回来得好早。” 江南闻言一笑,“我昨天才到,算早吗?” 楚山青却是一顿,“昨天?” 江南点头,“对啊,昨天中午,有什么问题吗?” 楚山青的脸色慢慢变了,疑惑道,“可是,大前天我陪我妈妈饭后散步,看到你家亮灯了!” 这回,不止江南,莫敏和杨玲都意外地看向江南。 “又是赵同志?”杨玲不确定问道。 江南冷下脸,“不可能。” 六天前,赵瑞才送她上的火车,不可能两三天到达沪市,而且她明确告诉过赵瑞那套房子不用请人看护,她会定期去通风打扫,所以,只有她和赵瑞有钥匙。 “这次不会真进贼了吧……”莫敏忙道。 说着,就催促江南起身,他们一起去看看。 江南却道,“先吃饭,吃完饭,咱们直接去报警。” 第97节 而后,本是一次欢喜聚餐,又被扰了心情,大家匆匆吃了饭,就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江南一去就直接道,“我家被非法入侵了。” 民警一听就头疼,他们这几天已经不知接到第几起这种扰乱治安的案件了。 但头疼归头疼,两位民警还是立马带上帽子,拿上家伙事儿,就跟着江南一行往她家去。 几人到楼下时,不见亮灯,民警仔细检查了窗户没有破损,但是门锁有明显被撬动的划痕,两人从江南手里接过钥匙,开门重重一推。 但屋内并无动静,江南跟在后头,伸手打开了灯,入眼便是一片狼藉。 木质地板上满是脚印和尘土,沙发前的地面上有许多被踩灭的烟头,桌上堆叠着没洗的碗筷,两位民警小心翼翼往里走。 江南避开这些脚印,大步流星进到厨房,扫了一眼脏污的灶台、被清空的米面袋子,拿起一截木条,反身出来,这是赵瑞买家具时带回来,一直没个用处。 而后,她将包取下来,抛给杨玲,让她们离房子远点儿,免得真有歹人,跑出去的时候正撞上他们,出现意外,自己则抑制着怒火,提着木棍在屋内巡视起来。 一楼的洗漱间内,洗漱用品被弄得散乱,牙膏挤得到处都是,地上散落着衣服,有她的、也有赵瑞的,这是他们留在房子里换洗的,还有一二件明显破破烂烂的,明显是入侵者的。 江南将其指给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民警看,而后,三人又一起往二楼去。 三人走在楼梯上,楼梯发出咯吱声,但楼上依旧没动静,显然是没人,因此,三人加快脚步,上楼将三个房间门打开看了一遍,都有人住过的痕迹。 江南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被褥,恶心得不行,还有赵瑞买回来的新被子,被人随意铺在次卧的床上和书房的地上,显然入侵者不止一个人,她怒不可遏! “你有多长时间没回来过了?” 民警见好好的房子被人糟蹋成这样,也很惋惜。 “七月初,我来打扫过一次卫生,后来就没再来过了。” 江南冷冷地扫视着屋内的所有东西,指着床头柜上的雪花膏和化妆品,跟民警道,“这些不是我的。” 她原本就担心空房子会被人盯上,所以将东西都搬到宿舍里去了,只留了两套换洗衣物还被人糟蹋了。 民警点头,记下这个细节,那就说明这个团伙里至少有一个女人。 江南打开了衣柜,果然,她和赵瑞的衣服都不见了。 又转了一圈,用木棍指着书房的一床被子道,“这个也不是我家的!” “你确定?”民警皱眉。 这就奇怪了,非法入侵别人家的房子,还自带被子? 两人蹲在地上,一人将那条被子提起一个角看了看,“还挺新的!” “难不成是从别家偷来的?”另一人猜测道。 而后,两位民警里里外外勘查了一遍,在江南的协助下,将不属于她家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时间就不早了。 两人只能暂时收工,又找江南联系了时间,明天会再派人来取证、走访。 “你们也先回学校吧,这里不安全。”民警道。 看那些烟头的数量,人不会少,江南他们撞上就麻烦了。 江南点头应下,只冷静地问屋里的东西还要保留多长时间。 她一刻也见不得那些被弄脏了的东西。 民警说等他们取完证就可以了。 于是,几人和民警分手,回了学校。 江南一路脸色都不太好,莫敏和杨玲低声安慰了几句。 次日便是正式开学,学校通报了办公室被撬、宿舍被偷这件极其恶劣的事件,告诫同学们注意自身及财务安全的同时,表示一定会严查到底。 江南课后,去配合警方取证调查,得到一些信息后,她回校去了一趟一楼的女生的宿舍,打听她们有没有人丢蝶霜和新被子的。 没想到,还真有。 江南将这一信息反馈给了警方,警方立马派人将证物带来进行核实,确认出现在江南家里的东西,确实是f大学生丢失的物品后,这桩案件才算稍稍有了进展。 江南这才给赵瑞发了一封电报。 开学后,f大除去这件事,最受热议的当属新的婚姻法通过。 新法中明确夫妻感情破裂,调解无效的情况下,可以准予离婚,不论是校内、还是社会上都掀起了一阵离婚热潮,校内时不时便有学生的妻子或丈夫来闹,要求学校领导做主,打消这些同学的离婚想法。 也因此掀起了一场新论战,一派认为无正当理由,不当予以离婚,否则革命期间曾经予以配偶庇佑或者帮助的人,还有辛苦在老家劳作或工作支持配偶念书的人,不就成冤大头了吗? 一派以“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为由,认为婚姻自由,只要夫妻之间本身没有感情或者感情消退,都可以予以离婚。 《狂瞽》再次成了舆论战场,本学期第二期制作前,双方的评论来稿,险些淹了办公室,郝玫也闻讯打来电话,让江南务必关注这个议题,肯定要大爆! 直至校园报不甘热度集中在《狂瞽》,开始相关征稿后,办公室压力才小了些。 这一日,警方已采证完成,通知她可以去收拾房子了,江南便提前联系了附近的换锁师傅和阿姨,准备换锁和打扫,不想半路却被人拦住。 江南莫名其妙地看着来人,意外道,“采访我?” “对,”来人正是当日与她们辩论的校园报副主编,只听她笑道,“江同学你也离婚了不是吗?同学们都想了解了解你支持‘感情论’,还是‘理由论’?” 江南可是一个离婚的“名人”。 江南闻言好笑,“我想我作为一个媒体工作者,不该下场站队。” 校园报的两位记者闻言一哽,“那方便透露一下你的离婚理由吗?” “不方便。”江南拒绝。 又令两人笑容一僵。 最后,她解释了一句,“我的离婚跟这两种情况都不一样,不必混作一谈,更没有采访和见报的必要。” 她说完,赶时间走了。 校园报却不放弃,仍旧蹲守着她,江南本就因案件无进展心生燥意,又见二人这狗皮膏药一般追着她不放,忍无可忍道,“你们到底是想了解我支持什么论调,还是想扒我的隐私、挟私报复?” 第80章 江南的话仿佛正中靶心, 校园报副主编一时默然。 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江同学,你这可就误会我们了!校园报不过是想做一期专栏, 了解校内离婚群体的真实想法及对新婚姻法的看法罢了。 我们不止采访你, 还有别的同学,不过是这其中你的名气最大,更能引人关注, 我们才本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态度,期望获得一次采访机会。” 江南哼笑一声, 不客气道, “也就是说, 你们的报纸已经沦落到需要通过我来帮你们引流了,是吗?” 副主编闻言,脸一黑。 校园报没落是事实,但也容不得“对手”这样言语奚落! 校园报确实策划做这么一期专栏,他们统计了一些离异同学的名单, 分头采访,本来没打算找江南。 不过,她那天见人行色匆匆, 便故意拦下人, 原只想随口问一问,如果江南透露出偏向, 正好拉她下水, 只江南没上当, 又对离婚理由三缄其口, 她仔细一品,觉这里头说不得有大文章, 便想深挖出来,没准儿他们能靠这个找到狂瞽的弱点! 没想到,江南的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只听她又道,“我的离婚原因是个人隐私,且影响不到公共事务,所以,我有权拒绝采访。你们如果再这样纠缠,我会向王书记反映你们目的不纯!” 江南说完,就要走,却忽听另一头,一个女同学也难掩怒气道,“听到了吗?我的拒绝理由跟她一样!” 江南循声望去,只见校园报的另一位记者和一位手指她、衣着朴素的女同学相对而立,见她回头,女同学手一甩收了回去,冷着脸准备回宿舍。 显然,这也是副主编口中校内的离异人之一,跟她一样不堪其扰。 只校园的记者并不放弃,仍不懈用名利诱惑那位女同学。 但女同学不为所动。 江南听着记者生疏的称呼、无法戳中女同学的蹩脚理由,明显二人不熟,甚至不认识。 她心头倏尔浮起一个疑惑,回头问副主编道,“我离婚的信息,你们知晓很正常,”毕竟她前头被人冤枉过一场,闹得人尽皆知,但是,“那位同学,你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女同学闻言,也顿住脚步,惊疑回头,“对啊,你们怎么知道我离婚了?” 她是生物系,他们班可没有在校园报工作的同学,也没见谁和这些搞文艺的走得近。 江南只见校园报的两位记者不约而同看向他们的副主编,显然对此也不知情。 而副主编则看着江南解释道,“校园报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就没必要跟‘同行’解释了吧?” “这事涉及我的隐私,我总有资格知道吧!” 江南只听女同学道。 副主编却不再回答,且打起了退堂鼓,“既然两位今天都不方便接受采访,那我们明天……” 先将这二人隔开,不再讨论这个问题再说。 只她话音未落,却被江南抓住手腕拽走,“不用明天了。” 这其中明显有猫腻,江南能放她走才是怪事! 副主编惊讶,“江南,你干什么?” 江南不答,她预感不好,手抓住江南的手腕,试图让她松开,“江南,我可是你的学姐,你这是什么态度!”只江南力气极大,手跟铁锁一般。 江南嗤笑一声,“纠缠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的学姐风度?” 另两位校园报的同学一下子蒙了,这突然怎么了? 女同学亦然,只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好像是办公楼,女同学神色晦暗,犹豫了下,终是没跟上去。 这头,江南一路扯着副主编的胳膊,完全不顾行人的目光及询问,将人带到团委办公室,摔了进去。 团委的老师们见人居然敢上他们办公室闹事,都震惊了,尤其王书记,“江南,你这是干什么!”当着他的面儿就动手? 江南笑了笑,言简意赅将校园报获取人隐私信息的事一说,静待王书记的反应。 只见王书记瞬间沉了脸,似乎知道校园报的信息从哪儿来的,深吸一口气后,跟她道,“你先回去吧,我会严肃处理的!” 江南一瞧这里边就有事儿,又听王主任如此保证,看了心虚的副主编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只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听王书记的训斥声传来,“你们真是不像话!去把唐远辰叫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南闻言一笑,快步回了宿舍。 晚间,苏丹为她带来了“内部”消息,“团委办公室的学生资料不是被毁了吗?王书记就调了校园报的人员帮忙抄录或重填,他们就是那时候记录的!” 说着,苏丹也斥了一声“不像话”! 第98节 唐远辰想搞一波大的,让校园报重临巅峰,没想到出师未捷,白雪雁非去招惹江南,让王书记提前发现了,现在虽然还允许他们做这个专栏,但采访只能秘密进行,勒令他们不准骚扰不愿接受采访的同学,也不准泄露人的隐私。 江南一听明天不会再被纠缠,就将事儿连同那位女同学一起抛诸脑后了。 次日,她和杨玲上完课,就赶回办公室忙活报纸排版的事儿,没想到有人比她们还急。 小年轻编辑早就来了,《雅意》等不及他们的报纸发行,正在跟莫敏商量,要将这一期专刊上的原稿先带走,他们这一两天内抄写或打印好,再送回来。 莫敏担心遗失,只让他带走一半,他们两头进行,后再交换。 小年轻苦着脸,似乎这样的法子很难交差儿,但莫敏态度强硬,又附了一些《狂瞽》上实在放不下的精彩评论,才将人送走。 又招呼江南和杨玲道,“快来,咱们要被迫加快进度了。” 只才等三人排版大致定下,准备去打印,又有客上门。 毕岩峰和王朝华带了两本书来,请江南帮忙看看质量如何。 江南闻言笑道,“你们找沈扬学长不是行了?” “这书得‘老师’检阅才行!”只听毕岩峰道。 莫敏和杨玲见状,就丢下江南,先去打印室了。 江南只得招呼他们坐,给人倒了水,接过书一瞧,竟然是两份高一年级的习题册,一本数学、一本物理。 她挑眉笑笑,瞬间领会了毕岩峰的意思,原来是想让她帮忙看看这习题册对学生和老师来说实不实用。 于是,她随机翻开了几页,读完题干后,自己详细写了一遍解题步骤,同书上的解析做对比,几题过后,冲毕岩峰点头道,“很不错,起码从我做的这几题来说,解题思路清晰,知识点也没有错漏。” 物理习题册同样如此。 江南又仔细检查了习题册上的出版信息,是沪市本地的一家大出版社,如果这两本练习册确实是正规渠道出版,那出版社应该审阅过,不会有太大问题。 她将这些细节一一跟毕、王二人说了,只见二人面露欣喜,忙问道,“那你看这两份练习册作为教辅资料,有市场吗?” 江南点头,毕竟现在学生的参考书可是很少的,更何况这两本书质量很高,“你们要代理?” 不然,不会费这么大劲儿来找她。 只听毕岩峰笑道,“不止,我们还要打广告!” 江南一愣,也笑道,“那我忙活这十几分钟可太值了。”转眼就进账五百块。 而后,她又问,“广告打一份,还是两份?” 毕岩峰不解道,“《狂瞽》我们就不用打了吧。”读者都是大学生,用不上这练习册。 却见江南摇头,一扫这几天的郁气,志得意满笑道,“我说的是《班马》,我们的杂志可是销到邻省去了。” 在邻省发行的杂志,她打算另招当地的广告,一期内容做两份广告页,挣两份钱。 毕岩峰震惊,他今天才得知这个消息,不禁又叹了一声,“你们发展得可太快了!”,但拒绝了邻省的广告,“等以后我们有能力做那边的生意再说。” 江南也不强求,只取出笔记本和合同,记录广告信息。 此时,江南才知道这两份习题册是j大的几位同学合伙自费出版的,而且是受到他们英语课件的启发,又从王朝华那里知道了他们一行人的销售渠道和能力,这才找上他们合作。 而单靠j大学生的名头,毕岩峰等人先期宣传不起来,因此又找上《班马》打广告做背书。 江南只叹,这个年代果然到处是能人。 待合同签好,毕岩峰交了订金,江南才有空同他们聊起些私事,“你们走街串巷的,有听说沪市有什么团伙会撬门进人家空房子里住吗?” 毕岩峰和王朝华听得一脸莫名,仔细回忆了下,“最近是乱了点儿,撬门偷东西的有,但没听说过这样的……” 江南闻言失望地点点头。 毕岩峰见状,忙问了原因。 江南也没隐瞒,警方那边一直没消息,也许毕岩峰他们这样的“地头蛇”能有点儿小道消息也说不定。 只听毕岩峰道,“我帮你问问别的兄弟。” 江南听了,真诚道了谢,又送他们出门,只到办公室门口,就见拎着行李包、风尘仆仆的赵瑞。 江南不觉睁大了眼。 第81章 毕岩峰和王朝华一看有人来找江南, 二人关系也不一般,调侃一笑,便说让江南不用送了, 自行走了。 “你怎么来了?”江南惊讶。 她的电报说得不清楚吗?她可没省钱, 将房子被糟蹋了,她本人没事的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电报员拿到她的单子都惊讶, 居然有人舍得花几块钱发电报。 赵瑞见她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只道, “出这样的事, 我都不用来,你还找我干什么?”难不成真只为那事儿。 江南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委屈之意,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些人的行径实在令人恶心。 不过赵瑞能赶来,她很高兴, 心底浮现一股暖意。 只学校不是说话的地方,江南便转身回办公室拿新锁钥匙给赵瑞,“你回去的时候, 跟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 别让盯梢的民警逮了。” 赵瑞买了房子,街道办的人是知情的。 见赵瑞点头, 江南又嘱咐道, “家里的东西我都扔的扔、送人的送人了, 你先到我们学校的小卖部里买点日用品再回去……” 而后, 江南想想,反悔道, “要不别住家里了,说不得那些人什么时候又摸上门,不安全,你住招待所吧。” 赵瑞听得出她的担忧,强忍住亲近她的冲动,笑道,“不是说有民警盯梢?” 江南无奈,“万一出现意外呢?对方人多、警察来不及……” “没事,我来之前联系过钱或光,找人盯着了。”赵瑞笑着解释道。 江南见人坚持,知道他有分寸,也没再劝,只送他离开办公楼。 看着人走远,便赶去打印室忙碌。 而赵瑞,依江南所言,先到f大的供销点买了日用品,又跟街道打了招呼,回家洗漱休整一个小时后,简单到外头小摊上吃了点东西,去找了钱或光。 钱或光知道他要来,资料早早准备好,往他面前一送,又给他简单讲解起情况,“这伙人大概率跟在f大捣乱、偷东西的是一伙,这信息还是你老婆发现的。 警察走访了附近的居民,但你知道的,你们不是本地人,也不常跟人来往,这些人家不清楚你们的社会关系,那伙人又避着人,偶尔碰上也只以为是你家的亲戚朋友。 唯一正面跟这伙人接触过的是街道的治保主任,上门检查陌生人是不是盲流。 因着去年知青大规模返城,这方面管得不严了,跟她说明情况那个女人操着一口本地话,自称是你家的亲戚,这段时间会经常来帮你们看房子,马上就走,而后,当着治保主任的面儿就走了,再加上她手上有钥匙,治保主任也没多怀疑。 眼下,警察据走访信息,得出这个团伙中大概有两个女人和四个以上的男人的结论,正根据目击证人提供的模糊特征,进行摸排。” 赵瑞边听,边看手上的资料,当看到警方判断这些人很可能知道那套房子属于f大的学生,且了解江南的日程,才无缝闯入其中后,面上一寒。 钱或光注意到他的异状,偏头看了一眼资料,安慰他道,“放心,警察记录了跟你老婆结仇的人,也在排查。” 这次的案件还涉及f大,市里很重视,公安局压力也大,反而弄得他这头束手束脚,不好怎么帮忙。 赵瑞点头,看过资料后,十分感谢钱或光帮他打听消息,而后,两人又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儿,赵瑞就告辞了。 他先买了两床被褥送回家,又到附近找到上回来帮忙打扫的两位阿姨,出钱请她们帮忙向街坊四邻打探那伙人信息,只要发现对案件有用的线索,他必有重金酬谢。 两位阿姨听得“重金”二字,精神一振,赵瑞出手可是很大方的。 于是,二人连连保证,“小赵,你放心,我们虽然不敢打包票,但只要是在这一片儿有关这事的枝枝蔓蔓,我们都能给你搜罗回来。” 赵瑞笑道,“那就先谢谢阿姨们了。” 说着,立马掏出二十块定金,两位阿姨接过,喜笑颜开。 赵瑞走后,两位也开开心心各自拎着小板凳,拿上毛线和手工活出门了。 而赵瑞去学校接了江南,两人到外面吃饭。 饭桌上,江南问赵瑞,“你来了,家里怎么办?”现在正是农忙时节。 赵瑞一面给江南倒水,一面道,“我提前请好了人,到时让妈或李旭盯一盯就行。” 江南点点头,又问,“你打算留多长时间?” 赵瑞没说话,想到暗处那人对江南的威胁,便道,“等等看案件的进展。” 江南知道赵瑞留下是为她好,但又不想他因此蹉跎时间。 赵瑞同她心有灵犀,因逗她道,“我十年没干过重活了,回来后一干两年,不许歇歇?” 江南想想赵瑞顶着大日头,在地里挥汗如雨锄地的模样,到底心疼,便道,“那就歇吧!”谁不让你歇了。 赵瑞一笑,两人又话了些家居用品的购买琐事,吃完饭后,赵瑞送江南回了学校。 江南最近忙得厉害,赵瑞这回留在沪市的时间也长,两人独处、亲热并不急在这一时,何况事情不解决,二人也没心情。 江南回到办公室,杨玲莫敏笑道,“怎么还回来了?这点儿工作我们来就行。” 江南家里出了事儿,这几天两头跑,还要忙工作,累得够呛,两人正想着让她趁今天好好休息的。 江南笑道,“明天中午《雅意》就来换稿件了,我不回来,你俩打算打到什么时候?杨玲,你文学史作业不写了?” 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压榨两人的学习和休息时间。 三人说着,却听楚山青插话道,“学姐,等这两天忙完,你们也教我打字吧。” 这样,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可以顶上。 三人闻言,相视一笑,江南道,“好啊。” “对啊,倒是把你忘了!”杨玲也拊掌道。 几人说笑了会儿,江南这才想起毕岩峰的广告费订金,忙取出来给莫敏入账,又将广告词和毕岩峰留下的两本练习册给楚山青画广告页。 三人已经听江南说过十月份的广告有着落的事,眼下见到实实在在的现金,都兴奋起来,自打投了钱,他们就是合伙人了,每一笔进账都有自己一份,自然高兴。 之后,四人便重新投入工作,九点前解散,回到宿舍各自忙学习。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赵瑞也不打扰江南工作,只在下午饭时间,接她出去吃一顿饭又送回来,江南隐约知道赵瑞在私下查那件案子,叮嘱道,“小心点儿,别受伤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赵瑞笑应下,“好。” 他现在每天除了记录下两位阿姨给他的信息,过滤、分析之后,又偶尔上公安局问问进展,其余时间,便跟着钱或光手下的人四处转悠,专打听符合特征的小团伙八月份有没有集体不在家的情况,只是收效甚微。 一来沪市很大,二来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太多了,偶尔为了谋生外出几天是常事。 江南听他应了,才和他道别后回了学校。 第99节 进宿舍楼时,迎面就遇上那天被校园报“围追堵截”的女同学,正准备打招呼,却见人看到她,点了下头,便别过脸去同她的同学说话,江南只得将到嘴边的招呼咽了回去,也没太在意。 回到宿舍,只见阮如安惊讶地看了眼她,嘟囔道,“怎么忙起来一块儿忙,歇起来还带一起歇的。” 江南闻言,往宿舍里一瞧,果然见今天人很齐,因笑问苏丹,“你们也忙完了?” 团委的几千学生档案被毁,苏丹也早出晚归好一阵儿了。 只见苏丹笑道,“进入收尾阶段,我们可是人多力量大。” 基本资料下发到各班,让同学们自个儿填,连带相片张贴好,才收回来,誊录一些内容。团委各部门的老师、同学,加上校园报和学生会,几十号人忙了小半个月,再完不成,就是工作效率问题了。 “行政办公室那边才是麻烦。”没有备份的文件,全靠老师和领导们的记忆力。 江南闻言笑笑,又同其他人聊了几句,便开始看老师布置下来的课外读物、做笔记,为明天的课程做准备。 次日,《狂瞽》发行,因着离婚热议被抢购一空,江南几人终于能轻松两天,又逢周末,江南便和赵瑞回了家住。 只才到附近,只见四五个小孩趴在门口往他们家看,似乎在看里面有没有人。 “有事吗?”江南走近一问。 几人似乎被吓到了,转身前都是一哆嗦,惹得江南一阵笑。 几个小孩有些羞窘,领头的小孩忙挺起胸膛问道,“是你家在有偿征集信息吗?” “有偿征集信息”几个字说得格外拗口艰难,听得赵瑞也是一笑,而后点点头,“是的。” 而后,便见他们围在一起,仰头打量了下赵瑞的身高长相,商量后好似确认了人,换了他们自己的话,“我们有重要情报,你们出多少钱买?” 赵瑞配合他们道,“那要看你们提供的‘情报’有多少价值。” 几人又是一阵商量,“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想白套我们的情报?” 江南闻言,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五块钱,交到他手里。 几人瞬间瞪大了眼,脸上纷纷浮现窃喜,领头小孩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作派,故意咳了两声,才喊其中一个孩子道,“钉子,给他们讲讲!” 而后,江南便听这个名叫钉子的小男孩,给他们详细描述了江南带警察来取证那天,他见到的一个陌生女人,“……长头发,方方的脸,眼睛好像不好,往你家看的时候皱眉眯眼,跟四眼儿不戴眼镜看人一模一样。” 说着,钉子拍了一下他口中的四眼儿,一个带着圆黑框眼镜的小男孩,又道,“对了,她这里还有一颗痣。” 钉子指了指自己的下颌。 江南一愣,这个描述好像有点儿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便问钉子,“你后来还见过她吗?” 钉子摇头。 江南看了看天色,跟他们道,“明天你们再来一趟,我们一起去公安局录一下口供,就把剩下的钱给你们,行吗?” 几人没想到居然还有钱拿,惊喜地点点头。 江南便笑着让他们赶紧回家去了,不然不安全,几个孩子这才跑跳着离开了,飘散而来的声音在商量怎么分钱。 “你对那个女人有印象?” 赵瑞见江南低头沉思,一边揽着她开门,一边问道。 江南蹙眉,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急躁道,“就差一点儿,我想不起来!” 赵瑞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也不一定是同伙,先将信息反馈给警察,由他们来甄别。” 江南闻言,实在想不起来,只能暂时放弃。 两人难得有空一起做了顿饭吃,饭后,享受了一下独处的时光。 周末,江南和赵瑞带几个孩子去公安局录了一趟口供,警察仔细询问了钉子那女人当天的穿着、五官身高等信息。 一位警察同志听了,兴奋地同赵瑞道,“这个孩子提供的信息和一位阿伯的有重合,应该是同一个人!” 据那位阿伯所说,曾看到过入侵江南和赵瑞房子的女人在街上和另一个女人发生争执,钉子描述的体貌特征与另一个女人相符,且比阿伯更详细! 这个女人的特征也比治保主任口中反复强调的“妖里妖气”的入侵者更具特色,更方便寻找和排查。 赵瑞和江南听了很高兴,带着几个孩子出了公安局后,给他们付了尾款,又送回了家。 江南遗憾道,“如果现在公安局有画像师就好了。”也许她能靠画像想起来。 赵瑞只道,“别急。” 周一,江南仍旧没能想起那个女人,只得无奈回了学校,投入新一周的学习与工作。 只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忽而,她和杨玲在办公室排版时,因着一篇散文字数超了,杨玲发愁地用手指梳了一下刘海,两侧顺滑的头发便落了一些过来,让她薄薄的刘海变厚了些…… 江南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第82章 “想起什么?”杨玲忽听江南说话, 疑惑道。 江南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似答非答,“近视眼、下颔有痣……何蔚然!” 杨玲只觉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记忆久远的人, 而后,便不再听江南有解释,只拉着她快速将其他排版工作完成, 又联系那位散文作者改稿。 “我去一趟团委!” 杨玲只听江南如此说,就见人宛如一阵风, 飞速离开了办公室。 江南一到团委办公室, 便找苏丹问, “团委有何蔚然的档案或照片吗?” 苏丹也跟杨玲一般,一脸莫名,“怎么突然问起她?” 团委的学生档案是补齐了,但很多同学的照片都被戳坏了,包括何蔚然的, 只人都被开除了,自然也不可能提供新照片。 江南着急,将孩子们提供信息的事情告诉了苏丹, 她想拿何蔚然的照片给那个叫钉子的孩子认认, “如果那个女人真是何蔚然,没准儿对破案有大帮助!” 苏丹凝眉, 漆黑的瞳孔滑动, 似在思考, 而后叫上江南去了旁边的档案室, 将垒在一起的箱子挪开了几个,指着地上的, 招呼江南道,“我记得新闻系的学生档案好像在这几个箱子里,你帮我找一找!” 江南不知苏丹要做什么,只依她言,蹲下打开箱子,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被毁坏的学生档案。 只见苏丹也蹲下动作,并解释道,“团委决定保存十年,等我们这几届学生都走上工作岗位,档案没发现问题,才会将这些原始资料销毁。” 现在使用的档案,毕竟是人抄录的,难免有错漏。 江南点点头,和苏丹一起动作起来,档案袋上都有备注,因此两人只需看一眼就行,速度很快。 “在这!” 江南从一个箱子中底部取出几个标记着“新闻系七八级”的档案袋。 苏丹听见声儿,停下翻找的动作,叫上江南,离开这些箱子堆,到旁边的登记桌上,小心地将资料取出来。 苏丹特地将何蔚然的找出放到一旁,仔细观察后,面色严肃地告诉江南,“这个班的资料损坏程度比好些班级严重。” 当时他们抄录的时候,就听学生会的同学抱怨过好些内容都不全。 江南瞬间意会了苏丹的意思,立马转身拿了一份过来,取出来对比。 果然,同样是照片被戳,她手上这份一看就是一刀捅下去,有些捅穿了,有些只是留了个小孔,何蔚然及她班上的却是人人绞了一个大洞,下面的内容也划得稀碎。 “我们班的呢?”江南问。 学校里,跟何蔚然仇最深的当属她了吧。 苏丹同样会意,张口回道,“中等程度。” 中文系三个年级是由她和另外几人负责的,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比不上新闻系的严重,却也比一般的,例如江南手上的这份更烂。 “你说行政办公室被烧掉的文件里会有处分通知吗?” 江南低头将手上的资料小心放回档案袋里,才抬起黑沉沉的眼眸,看向苏丹。 苏丹闻言轻吸一口气,“收拾好这儿,我们去找王书记。” 而后,两人动作麻利地将除何蔚然之外的档案整理好,出了档案室,把王书记请到一间小办公室,将猜测的情况一报告。 王书记只觉天方夜谭,眼睛来回审视着江南和苏丹,只从头至尾二人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他将何蔚然的破烂资料要了过去,沉思片刻,才道,“你们都认识新闻系七八级的辅导员曹老师,先去找她问问能不能找到何蔚然的照片,让那位小证人先认认人。” 江南和苏丹便去了。 王书记见她们走了,自己也去了行政办公室。 而曹老师这头,虽不知江南和苏丹的来意,但还是回答她们道,“何蔚然的档案信息是我填的,如果有照片,就贴上去了,不会空着交回去。至于同学们手上,我只能帮你们问问,但希望不大。” 江南点头,她知道的,这年头相机不普及,何蔚然被开除前才大一,也没有学校组织的留念机会,很难留下影像。 两人只得失望而归。 王书记却有收获,行政办公室的老师透露,不止何蔚然的,学校近几年内的所有师生处分通知文件都被烧毁了。 王书记叹息一声,如果事实真如江南和苏丹猜测的那样,何蔚然可能参与其中,这个学生可太会隐藏了,损坏了所有相关资料,自己隐匿其中,若不是江南那边花钱找到个小证人,谁能怀疑到她身上。 回到办公室后,王书记打了个电话至公安局,找到这几日经常跑学校的两位公安同志,请他们帮忙确认何蔚然有没有返回籍贯所在地。 公安正愁案件没有头绪,因此对这条信息很重视,立刻就联系异地单位核实情况。 江南和苏丹回来后,王书记便让江南回去等消息。 江南知道这一时半会儿也等不到回复,便回办公室去了。 杨玲还在办公室等她,很是担忧的模样,江南会心一笑,谢过她关心,这才道明原委。 杨玲感慨,“如果真是她,这后劲儿来得也太慢了。”时隔一年多,才想起来报复? 江南也在回想何蔚然被开除时的情景,她可是连冲上来找她厮打或理论都没有,只敢远远瞪着她而已。 于是,她只摇摇头回道,“这就不知道。” 下午,赵瑞来接她,江南知道王书记已经将消息告诉了公安局,两人便没再多此一举。 赵瑞道,“有名字就方便多了。” 只等公安局确认这个人前段时间在不在家,不在的话,他们这边就可行动了。 次日午饭时间,苏丹告诉江南,“公安局传来消息,何蔚然确实没回老家,她家里甚至不知道她早就被开除了。” 据说,何蔚然只今年寒假才回家过年,去年和今年暑假都打着勤工俭学的名头,根本没回去。 “那边的公安局已经托火车带了照片来,还得等几天,不过,沪市公安局已经开始盘查了。”苏丹道,曹老师果然未找到任何何蔚然的照片,只能等了。 第100节 苏丹在校内得了消息,赵瑞自然更快,于是,他找阿姨们的目的又变了,让阿姨们帮他打听哪里有叫“何蔚然”或者符合何蔚然长相特征的租户。 何蔚然与何家家资不丰,何蔚然又瞒着家里,不可能在沪市买房的。 上一次的钱结清,阿姨们各自赚了不少,自然乐得再接赵瑞的生意,一个个行动力十足,立马联系自家居住在各处的亲戚朋友去了。 这一天,江南连日来被阴影笼罩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于是主动邀请赵瑞吃大餐庆祝。 赵瑞只笑,江南心情好,他自然也跟着高兴。 只没想到这回的事儿,还能牵扯到他第一次帮江南,因跟江南回忆道,“要是没有那一回,你对我的态度不会改变吧?” 江南想了想,“不至于,咱们那时才共患难过,我不可能这么无情!” 赵瑞好笑,那他就当江南当时若有若无的避嫌之举是他的错觉吧。 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嘴角带笑吃完了这顿饭。 接下来,赵瑞因着找寻何蔚然更忙了,好几天都赶不回来跟江南一起吃饭。 时值九月下旬,十月刊开始投入制作,账上的资金一下子将少掉一千二百多块,直把莫敏心疼得不停安慰自己,“十月初结算后就回来了、结算后就回来了!” 把办公室几人逗得一阵笑。 只还不到十月,就有人送钱来了。 文具厂忽得了邻省供销社的采购订单,厂长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广告通过《班马》传到邻省各校园去了,邻省的学生可比沪市多多了,市场自然也更大。 只邻省供销社采购时间晚,进入各供销分处更晚,群众自然享受不到这广告页上九月限时赠送转笔刀的福利,因此要求文具厂加登一期广告,专做给邻省群众。 而文具厂担心亏损,不愿在沪市多做一月活动,便来同江南商议,打算花二百五十元只做邻省的广告。 这显然与江南的计划不谋而合,只是文具厂给出的价格,她是不能接受的。 便同工作人员笑道,“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十月正打算分开招广告位,没想到贵厂也有此意!” 工作人员只见江南话毕,就拿出十月的两份广告页,一份沪市的练习册广告、一份邻省的广告招商,且练习册已经交了二百五十元订金! 他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后,深吸一口气道,“方便我去打个电话吗?”他做不了主,得请示厂里。 江南笑道,“自然。”且亲自带人到团委借电话。 于是,这单又成了,办公室进帐二百五十元,又收回了文具厂九月的广告费尾款。 因着时间来不及了,文具广告页便直接采用上一期,只修改活动日期,以及特别标识邻省专用的字样。 待文具厂工作人员走后,办公室一阵欣喜欢呼。 莫敏将钱入账后,连连催促江南和她一起到印刷厂,趁着制版工作还没完成,抓紧修改。 赵瑞这边也算有喜讯,疑似发现何蔚然,但人可能已经跑了! 只听帮赵瑞打听消息的阿姨为难道,“小赵,我小妹夫家这个表侄,他是倒卖火车票的,他说确实有这么一位跟你描述很相似的外地女同志找他买过票,眼神不好,火车票字小,她凑近看的,脸上也有痣,但他不能跟你去警局作证呀!你看这……” 这要是为了挣钱,把小辈儿弄进去了,她家这亲戚也做不成了!但消息打听到了,愣是拿不到钱,她也心疼! 赵瑞笑道,“没事儿的,阿姨,你方便带我去见见他吗?或者帮我核实一些问题也行,比如那位女同志的终点站到哪儿、有没有通过中间人介绍,如果有,中间人又是谁……” 而后两天,赵瑞和钱或光的人,循着这票贩子往上,摸了两三个中间人,找到一个帮何蔚然制假学生证的小贩,锁定了其租住的地方。 赵瑞没有擅自行动,立即将消息报告给了公安局,但对于消息来源三缄其口,警察队伍中有认识钱或光的,帮忙说了句话,也就没人再问了。 赵瑞也没再参与接下来的事儿,只和钱或光的人,在警察指定的地方等候。 而另一头,公安局布控后,何蔚然果然已人去楼空。 但仔细搜查过后,在她的出租屋内发现了f大学生宿舍丢失的少量物品,可以确认她跟这起案件确实有关,又在跟街坊四邻了解情况的过程中,惊喜发现何蔚然房东的女儿,与那个入侵者特征高度相似。 于是,公安局带着何蔚然屋内的证物作势撤走后,又安排人返回盯梢,意在通过这个入侵者,摸清这个小团伙其他成员。 之后,对赵瑞大加赞赏。 待赵瑞走后,公安局且有人感叹,“真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虽然他们警力不足,但也是花了大力气一圈一圈排查的,这么三两下就让人提前找到了! 却有与钱或光有交情的人不乐意道,“诶诶,说谁是‘鼠’呢?” 那人也知道钱或光的背景,忙笑笑闭了嘴。 也有知情人道,“你不知道那姓赵的同志撒了多少钱出去,‘小脚侦缉队’的威名岂可等闲视之!”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笑。 是了,当年抓特.务、盲流,可是这群阿婆阿奶阿姨最得力,眼神可利呢! 笑话过后,众人回到警局后,开始联系何蔚然老家的公安局联合抓捕。 是的,根据赵瑞提供的消息,何蔚然可能跑回老家了。 赵瑞晚上接江南回家,把好消息跟她一说,江南情绪外露,搂着他的脖颈蹦跳了几下,可见其高兴程度。 又过了几日,这个小团伙除去异地的何蔚然,其余全部抓捕归案。 房东的女儿指控他们之所以会去f大“扒分”,都是何蔚然建议的! 第83章 “据那个女嫌疑人交代, 她一开始只是见何蔚然通过给报社杂志社投稿,生活突然从拮据变得宽裕,便联系了她的小团伙, 想找何蔚然要几个钱花花, 被威胁的何蔚然乖乖给了钱后,反给他们指点了f大,说f大校内有很多像她这样通过文字挣钱的学生, 还有给作者和记者发稿酬的社团、办公室,也有财务室什么的, 也许有现金留存, 把他们说动心了, 一伙人商量之后,觉得假期里人少,确实是个搞钱的好机会,就干了……” 赵瑞和江南并未得到第一手审讯内容,只听钱或光给他们转述。 “你们那房子也是何蔚然告诉他们的, 这个团伙都无业,家里境况也不怎么好,你们的房子宽敞又舒适, 又有吃有喝的, 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何蔚然是怎么知道的这房子, 那个女嫌疑人也不清楚。 她只是发现何蔚然不要他们从f大偷来的钱和东西, 也不住你们的房子, 认为何蔚然假清高的同时, 也打着撇清自己的主意。 因此,她强迫何蔚然收下了一些赃物, 还让何蔚然到你家住上一晚,何蔚然不愿意,两人闹起来,就被附近的邻居看见了……” 话毕,钱或光手上夹着烟,端起咖啡喝了口,润润嗓子。 江南点点头,拿起钱或光带来的报纸杂志,她大致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何蔚然时隔一年多才报复,不是她在隐忍或积蓄力量,而是她前期一直在为生存和生活奔波。 这两年待业青年实在太多,扫大街和扫厕所都有人抢着干,何蔚然一个拿不出介绍信的外地人,怎么可能在沪市有正经生活来源,因此,她很是吃了一阵苦。 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开窍了,干回了专业对口的活儿,通过采访、记录一些市井小事,进行哲理升华后,投到小报小刊上,逐渐有了收入,她的生活才得到改善,也有了空闲时间鼓捣后面这一摊子恶心人的事儿。 钱或光见江南低头看报,笑道,“你说她脑子不灵光吧,又能写文章赚钱;你说她灵光吧,净干蠢事。” 这人不过脑诬陷江南那回,他虽然只帮着查幕后黑手,但面儿上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下,当时,还跟兄弟们笑话过这女人居然上赶着给人当枪使。 江南闻言,只笑道,“脑子不好,怎么可能考上f大?” 她以前还真小瞧何蔚然,若是没有那个孩子,这次的事情谁又能联想到她身上。 江南和赵瑞请钱或光喝了下午茶,又一起吃了顿饭,才送人离开。 而后,赵瑞送江南回了学校。 江南回到宿舍,又听苏丹给她带了些不一样的信息,“……何蔚然何止是想报复你跟学校,她还不打算放过被剪衣服那几个女同学,甚至可能还有将她剪衣服的事儿透露出去的同班同学!” 除去引人进入学校偷窃搞破坏、糟蹋江南的房子、亲手销毁关于她的一切不利档案外,那个小团伙还吐露了个细节,他们在宿舍外砸窗捞东西时,何蔚然不停催促他们撬开宿舍楼大门的锁上楼,说她知道楼上哪几个宿舍的女同学家里条件好,好东西少不了云云。 只是当时有人远远路过,吓了小团伙一跳,而他们又从一楼偷了不少东西,着实不好拿,才先放弃退走,没想到事情很快败露,f大报了警,他们也就没了机会。 “这么说,我还逃过一劫,少受了些损失?”江南笑道。 若是能上楼,她不信何蔚然能放过她。 苏丹点头道,“怎么不是呢?” 二人聊过之后过了半个多月,何蔚然才在她老家被熟人认出来,报告给当地公安局,进而被抓获,押送沪市。 到了沪市公安局后,何蔚然面对审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见江南,否则什么都不会说。 公安局联系了学校,但是江南拒绝。 何蔚然的报复方式实在恶心,她连痛打落水狗和看戏的心情都没有。 只何蔚然不放弃,又让公安带话,故意问学校后不后悔开除她、江南恶不恶心,又想不想知道去年到底是谁将那张病历单带进了学校。 王书记跟着江南一起听了这通电话,就晓得何蔚然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生气地捶了一把椅把。 江南再次拒绝后,便挂了电话。 王书记缓了口气,才问她,“真不想知道是谁?” 江南只笑,“学校早说了不追究,我现在翻旧账,让学校的脸面往哪儿搁?再说连那个黑中介都无法描述清楚的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何蔚然的一面之词,谁知这是不是她的另一种报复手段。” 王书记闻言,欣慰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只江南与f大的无动于衷,让何蔚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与成就感,只能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 警方趁她情绪崩溃,撬了不少作案细节和主观动机出来。 比如她确实打算上楼报复那些爱美的女同学和她曾经的同班同学、如何跟踪江南并发现了她的房子、她还写过匿名信到f大举报江南谈恋爱、与人校外同居,但f大没反应…… “所继红!” 审讯的最后,何蔚然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便目光凶狠地叫嚷出一个此案中从未出现的名字。 且冲审讯人员癫狂嘶吼道,“你们告诉江南,是生物系的所继红把病历单带进学校的!如果不是她投下了‘饵’,我不可能上当! 那我就还是f大的学生,将来,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你们看到我的新闻稿了吗?我写得好吗?凭什么?!凭什么我没好下场,所继红却好好的,让江南把所继红送进来陪我!” 何蔚然虽然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审讯人员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商议之后,将这个与本案无多大关系的信息转达给了f大。 消息传来,f大几位校领导让人调取了所继红的资料,看过之后,皆是一阵叹息。 王书记更了解情况一些,这位同学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下乡后被同一知青点的知青算计,无奈跟当地的农民结了婚,后来费劲千辛万苦才带着女儿离了婚并考上大学,如今日子依旧艰难。 只听一位领导道,“通知辅导员,把这两位同学都叫来,详细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和想法吧。” 有领导动了恻隐之心,犹豫道,“既然江南同学表示不会推翻学校的决定……”这事儿还有公开的必要吗? 王书记却道,“情况不一样了。” 以前是查不出,学校才做了那样的决定,现在他们知道内情,又怎么能故意包庇。 第101节 于是,江南便跟着辅导员到了会议室,见到了那位所谓的“所继红”同学。 正是那位被校园报纠缠的离异女同学。 江南还未坐下,便听人惨然笑道,“从何蔚然上学期来试探我那一天起,我就知道离事发不远了。” 江南也一笑,她终于知道这位女同学,为何对也算帮助过她的她那般态度了。 “你怎么让她看出来的?”江南没顾忌在场的校领导,闲聊一般问道。 毕竟事发之后,有不少同学化身过福尔摩斯,私底下一个个排除过那天上过三楼女厕所的同学,所继红当时能瞒过,没道理这么长时间后还能被何蔚然发现。 “因为我心虚,再见何蔚然,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她。”所继红道。 她和何蔚然既不是同学,也不熟络,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换了打扮的何蔚然,而她当时一闪而过的震惊显然引起了何蔚然的怀疑,即便后来面对何蔚然的质问,她冷静狡辩,也未能打消何蔚然的疑心。 江南点点头,看向在座的各位领导,不知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却听所继红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打开那张纸条看过,并不知道上面的内容,不是成心要害你……” 所以,那天江南帮过她之后,加重了她的负疚心,她不知如何面对江南,选择了逃避。 江南只笑问,“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眼底透着认真。 所继红沉默许久后,抬眸看向江南,“我仍旧会不管不问将它带进来,因为不过举手之劳,就可以为我的女儿换到五包奶粉钱。” 江南闻言,了然一笑,只告诉她,“如果你看了,并将那张病历单交给我,我可以给你十包奶粉甚至更多。” 所继红闻言,张口哑然,领导们沉默叹息。 而后,江南站起身,向各位领导鞠了一躬,走了。 次日,学校下发了对所继红的处罚通知,同最初的何蔚然一般,留校察看一年。 到此,事情便解决得差不多了,江南没了危险威胁,赵瑞也该回家了。 江南去火车站送他,“辛苦了。” 赵瑞笑道,“不辛苦。”比起上辈子的真刀真枪和勾心斗角,这可太轻松了。 说完,两人笑着短暂而克制的相拥后,江南招手送赵瑞远去。 一月后,何蔚然及那个小团伙的判决下来了,扰乱治安、盗窃、勒索抢劫、非法入室等数罪并罚,判处了七到十五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学校还为失窃的同学向他们的家庭讨要赔偿。 只是几人家中并不富裕,每人能分到赔偿款少之又少,所幸结案之后,公安局将那些“证物”都送了回来,不介意的,物归原主,介意的,只能算了。 江南也拿到了一身赵瑞被穿走的衣服,她捐掉了。 之后,f大似乎恢复了平静。 十二月,国家正式开放工商注册,正当江南几人一边准备资料,一边思考如何跟学校和团委申请时,王书记便让苏丹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让他们尽快准备变更主办单位和工商注册的资料。 江南意外,试探问道,“您不觉得亏吗?” 毕竟学校和团委可是前后为他们忙活了好大一通,转眼他们就独立出去搞私营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王书记闻言好笑,“那不然呢?让万事不沾手的团委给你们担一辈子责?还是让学校给你们申请登记成事业单位?之后的报社经费怎么来、你们的工资怎么办,税怎么算?” 而后,一拍桌,“想什么美事儿呢!” 报纸和刊物出版是必须有正规出版单位的,学校支持学生搞事业,但你不能让学校为了你们区区四个人,就新增一个事业单位出来吧?还有他们团委,现在老师们且战战兢兢,生怕《班马》发表什么不当言论,让他们顶雷。 而且,王书记可是随时关注着《班马》的账本,制作发行一期,印刷和稿酬在一千五百元左右,学校经费有限,不可能批给他们的,索性分出去“单过”。 “团委已经商议好了,就采用你们那挂靠的法子。”王书记道。 江南闻言一笑,立刻拿出她早准备好的挂靠合同。 王书记看了第一行字,便点着几人道,“试探我!” 几人俱是一笑。 而后,王书记仔细看了合同,他倒不担心江南敢坑学校,不过看到他们将经费标准从现在的每月五十元改成了利润的百分之十五。 眼下《班马》的广告招商并不稳定,也就是说,以后上交团委经费就不再固定了,可能翻倍,也可能一分钱没有。 但王书记清楚百分之十五分成是个潜规则,因此没太大异议,只道,“等我们开会讨论研究后,再通知你们。” 之后,便让江南等先回去准备资料。 两天后,团委表决通过了他们的合同,江南和莫敏将申请资料交到工商部门,月底,他们拿到了营业执照。 狂瞽报社正式成立! 莫敏郑重地将营业执照挂在墙上,江南三人俱是喜气盈腮,大力鼓掌。 之后就是本年度的分红仪式,留下三千元流动资金后,他们每人分得三百二十块。 江南捧着手上的现金,想想这一年多的忙碌时光,叹息道,“不容易呀!” 莫敏、杨玲、楚山青一笑,无不赞同。 时间进入八一年后,果然如赵瑞所说,个体和民营经济开始迎来寒冬,报纸上开始宣传打击经济犯罪,投机倒把再次进入大众视野。 《班马》的广告招商也迎来了寒冬,想打广告的厂家,要么不敢打,要么没钱打,他们收入大幅下降。 毕岩峰和他的下线们也不再走街串巷,各自在各大高校或中学门口租了门脸儿,专心租书租磁带,卖报纸杂志和练习册,钱赚得少了,但相应的风险也降低了。 民营企业和个体户受到打击,各国营厂子效益也不好,国家开始鼓励三产自救。 红山公社农场附近的批发市场被人举报了。 赵瑞便带着村里人租了搞自救厂子出租的房子,做了一个简易的菜市场,又联系了一些计划用货车搞运输增收的厂子,让他们运反季蔬菜出去卖,走的公家路子,既不会被打击,又将菜都销完了,实现了菜农和工厂双赢。 八一年七月初,赵瑞将手上的股票都抛了,扣除手续费后,取回来十二万多。 这点钱买地皮远远不够,所以他没多动作,只拿了五千块出来,将家里的房屋推倒,建了一座小四合院,为结婚做准备。 八二年七月,江南领毕业证那天,赵瑞带了一枚戒指和两份介绍信,两人去领了结婚证。 第84章 江南捏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 和赵瑞一起走出民政部门,眼看着脸上藏不住喜气的男人,好笑不已。 她是跟赵瑞说好, 大学毕业后结婚, 但没想到赵瑞这么急,她身上才没了校规校纪束缚,就带了戒指来。 江南垂眸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钻戒, 忽听人问,“喜欢吗?” “喜欢。”她回道, 简洁大方的六爪经典款, 一克拉大小的钻石日常戴也不张扬, 看得出来很用心。 赵瑞听得江南喜欢又夸赞,更高兴了,只道,“以后再给你买别的。”这个还是太朴素了。 江南仰头,眼含星光, “好啊,我等着。” 四目相对,赵瑞没忍住, 捏了捏江南的手, 哑声道,“在外头别招我。” 江南闻言, 哼笑一声, 利落抽回手, 大步往公交车站去, 也不知是谁思想带了颜色,还有脸倒打一耙! 赵瑞见状, 低声一笑后,忙追上去,连声道歉。 两人就在这样言语拉扯着回了学校。 下午,江南邀请宿舍几人并莫敏和楚山青,一起到校外一家味道不错的私家菜馆吃饭。 几人才到,便见一道道丰盛菜品正在上桌,看菜色,将各人口味都照顾到位了,起身相迎的赵瑞手边还有两瓶高档红酒。 苏丹看了眼两人手上的戒指,因笑道,“这么隆重,不会是你们的婚宴吧?” 本是一句调侃之言,却见江南微笑不语,赵瑞也是一脸喜气,几人俱是一惊,纷纷嗔怪江南,“你不早说,我们连贺礼都没准备!” 江南好笑,招呼他们先坐,又道,“心意到了就行,不必弄那些虚的。” 本也是因为几天后她们即将各奔东西,不能跟她一起回老家参加婚宴,她才摆了这一桌,既是庆祝她新婚,也是散伙饭,实在不用多那些礼。 于是,一伙人开心又伤感地吃了这一顿饭,将赵瑞带来的两瓶红酒喝完了不算,又要了一瓶白的。 但几人中,除了赵瑞和江南,都不是什么大酒量,江南可不敢让他们再喝了。 苏丹只得举着杯底的一点点白酒,祝愿道,“愿我们都前程似锦,不虚余生!” 众人举杯,干了一个。 而后,江南和赵瑞将他们安全送回宿舍,又带了两箱子行李,才回了家。 路上,江南主动给赵瑞说起几人的前程。 苏丹本身优秀有能力,又有家里铺路,分配到了他们省的省团委,以后走仕途;徐馨馨年纪小,父母长辈总是不放心,把她弄回老家图书馆,图个环境单纯;吴慧进了沪市电影厂做编剧文字类工作,虽然不太合心意,但也不差;杨玲和她一样,考上了现代文学专业的研究生,莫敏比她们高一级,如今已是研究生及f大的兼职辅导员,而楚山青还在读大四,他哥哥进了一家保密研究所,已经确认在国内定居了…… 赵瑞静静听着,能感受到江南对她的这些同学朋友感情很深,他很高兴,江南与这个世界产生了除他和李旭一家之外的羁绊。 不知不觉中,两人到了家。 他们此时的家与两年前相比已大变了样,因着被那些人住过,江南实在膈应,赵瑞提前将淘换家具的计划完成了。 又兼这两年国内电器行业发展迅速,家里电视、洗衣机、冰箱也都备上了,有了前车之鉴,江南常回来住,赵瑞来看她停留的时间也更长,房子里的生活气息因此变得浓厚,比之两年前,更像一个家了。 赵瑞将两个箱子提上楼,江南跟在后头,只才打开卧室门,就见衣帽架上挂着一套白色缎面婚纱,繁复漂亮的头纱长长地拖曳在地上。 江南愣在原地。 放好箱子的赵瑞轻轻靠近,从后面罩住她,“这是和戒指一起带回来的,喜欢吗?” 江南点头。 “穿上试试?”赵瑞在她耳边提议道。 江南似被蛊惑了一般,看了眼紧闭的窗帘,让赵瑞关门,便当着赵瑞的面儿,脱了身上的裙子换上婚纱,又对镜将头花和头纱带上了,只江南觉没化妆的自己有些暗淡,因拿起梳妆镜前的口红,涂了一个红唇。 顿觉满意,正想问赵瑞怎么样?脸才回过一点去,便被人噙住了唇,凶狠地掠夺。 江南带着白色长手套的手从推拒,变成搂住人的后颈,直至赵瑞将唇舌从她的唇上移向修长的脖颈,江南才仰着头,喘息不匀道,“要皱了!” 却听赵瑞闷笑一声,“没关系。”又吻上来。 今年穿婚纱结婚且有些出格,所以赵瑞准备了别的结婚礼服,这身婚纱,是专为他一个人、为他们今天的新婚之夜准备的。 之后,江南的婚纱一晚都没脱下来,最多也就一半衣领被拉下,羞涩地露出白皙的半圆,但很快又会被人用唇舌覆住,婚纱的裙摆和头纱铺过梳妆台,摩擦过墙纸,最后撒在床上,或轻或重颤动了半夜。 第二天,江南醒来,看着这皱皱巴巴,甚至有结块的婚纱,羞恼地问赵瑞,“你想好怎么清理了吗?” 别说现在没有干洗店,就是有,她也不好意思送洗! 赵瑞老实地低着头,顺手给江南理了理,道,“我试试。”不行就不洗了,留着正好做纪念。 第102节 江南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而后,两人没羞没臊地过了两天新婚生活,将江南剩下的行李和书本都搬回家,送走苏丹和徐馨馨后,也乘火车回了家。 两人的婚礼定在八月八号。 赵瑞准备好了一切,甚至连程皓都提前一天接来了,江南只需要打理好自己,等着赵瑞来接她就行。 江南上辈子参加过不少婚礼,但她想,如她这般轻松的新娘怕是少有,因不禁笑出了声。 “你高兴傻了吗?”一个少年声忽而响起。 江南转头,只见程皓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对!”她回了一声,开始自己盘发梳妆。 开脸、修眉那都是小姑娘的待遇了,江南“二婚”,也不喜欢那些东西,因此拒绝了大姑给她请的媒婆和全福人,自己动手。 程皓只见他妈一阵涂涂抹抹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跟她身上那身红色西服裙装相得益彰,暗自嘀咕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打扮……” 江南听见了,边画眉边回答道,“因为没机会。” 程皓沉默,是了,他妈以前天天上班,哪有时间。 一大一小正说着话,李春和李晴带了孩子来了。 几个女孩子一见如此漂亮的江南,纷纷“哇哇”惊叹又夸赞起来,江南一笑,用口红给她们每人点了一个美人痣,又上了点胭脂,把一个个美得不行。 而后,大姐和小妹就把她们赶出去玩了,程皓则让建设带他去找赵川泽,也跟着走了。 “胭脂上少了。”孩子们走后,李晴仔细打量了江南道。 “是吗?”江南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 大姐也跟着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够喜庆。” 小妹一听,“噗嗤”笑出了声,“姐,又不是过年,要喜庆做什么!” 说着,给江南眼尾和颧骨上方轻点了少许胭脂,轻轻晕开。 江南再看,果然提色不少,就是这眼睛显得有些……媚! 小妹一听江南如此评价,笑哼道,“你自己生成这样,别怪我的妆!” 说着又给江南理了理头发,抹了点头油去毛糙,问道,“要不拿火钳来烫个小卷儿?我看现在的新娘妆兴这样。” 江南却摇头,“不了,这样就好。”她知道这年头的时髦样式,只是不喜欢。 现在她只是简单盘了个松散的低髻,等下戴上赵瑞准备的这一圈红色头花就行。 江南正准备动手,小妹便接了过去,三两下帮她弄好了。 江南赞道,“你这手艺都可以专门给新娘化妆去了。” 李晴听了,心里一动,“可以吗?” 江南鼓励道,“为什么不可以!” 大姐这两年已经将三轮车小摊,发展成了一家小吃店,一家五口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小妹却一直没动她给的那张方子,江南猜测她可能不想做这门生意,如今难得遇上她感兴趣的事情,当然要大力支持。 并问她,“你觉得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李晴不明所以,只点点头,当然好看,而且这料子一看就好,摸在手里很舒服,款式也是没见过的,她还没问她姐从哪儿买的呢! 江南笑道,“你说我今儿结完婚,会不会有人来找我借?” “肯定有!”李晴想也不想答道。 江南便道,“所以你不光给人化妆,还可以租新娘新郎的衣服,如果会拍照、洗相片更好,能帮新人拍婚纱照、婚宴摄影……” 江南给后世影楼的运营模式给小妹讲了一遍,听得人眼睛直冒光。 “这……得花不少钱吧?”小妹听完,迟疑道。 她和丁勇有三哥帮衬着,种菜也能挣不少钱,但眼看两个姐姐生活越来越好,她却一辈子围着土地打转,她不甘心,只二姐这法子,前期怕是得投不少钱! 江南和大姐李春对视一眼,笑道,“我们是摆设不成?” 这两年,江南又写了两篇长篇小说,只是没再出版,但单凭借字数,和这两年不断提高的稿费水平,她也挣了大几千,更何况还有放在赵瑞那里的部分,借小妹开一个店绰绰有余。 大姐李春也不差,且她分家了,现下家里负担小,暂借小妹周转是可以的。 李晴一听,想了想后坚定道,“那我就试试!” 江南和大姐闻言一笑,“那我们就把钱备好,等着你上门了。” 小妹计算这项生意的成本需要时间,三人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姐看着江南身上的衣服问道,“你真舍得借人?” 江南笑道,“舍不得!”这可是赵瑞辛苦弄来的。 大姐笑道,“我就知道!” 就像以前那姓程的送的皮鞋,‘小南’也珍惜得很,自己都舍不得穿。 江南可不知道大姐将她与原主联系到了一起,她画好妆,出去给大姑和来吃席、帮忙的亲戚们一瞧,个个惊得连连赞叹,“小南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不过也有人嘀咕她这二婚办得太张扬,以及没邀请她亲爹亲妈弟弟的事儿。 江南只当不知道,和大姐小妹依旧回了房间,一边闲聊,一边分神注意着桌上的时钟,算着时间。 大姐见状好笑,“就这么迫不及待?” 江南嘴硬道,“那也没有。” 小妹听了一阵笑,没想到可靠的二姐还有这样一面。 而更迫不及待的赵瑞,拒绝了朋友和兄弟们开拖拉机迎亲的提议。 就这么两步路,有拖拉机启动那功夫,他都过去把人抱回来了。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年头没什么拦门那些花哨活动,他给江南站在门口的一排侄子侄女们挨个发了红包,就把人抱走了。 只听李旭妈在后头教训那群小朋友不争气! 但赵瑞并没有直接把江南接回家,而是将她放到自行车后座上,自己带着人,并一群骑自行车、专帮他放鞭炮的伴郎,热热闹闹在村里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赵瑞和江南结婚了”。 江南一路堵着耳朵,脸上洋溢着笑。 而程皓和赵川泽也跟着遛了一路,他们原本只是在一旁踮脚看热闹,却被李旭和卓守诚一人抓一个带上了车。 两人还调侃他们道,“谁有你们这么幸运,还能参加自个爸妈的婚礼!” 程皓和赵川泽木然看着这俩不着调的大人,虽然他们爹妈结婚早已是既定事实,他们也不反对,但你们瞅瞅这说的是好话吗?! 但不管怎么样,两小孩稀里糊涂上了车,然后放爽了鞭炮回来,俱是一脸兴奋。 不知情的人家见了这俩儿子对父母二婚这么高兴,很是稀奇了一阵。 新娘进门仪式过后,便是宴席。 赵瑞和江南陪着赵母迎宾,又敬了酒后,便和李旭卓守诚等坐到一桌,开始吃饭。 赵瑞连连给江南和自己夹了好几筷菜,带着饭一块儿吃下肚后,两人才缓过那一圈酒劲,和桌上几人说起话。 几人见他们这副模样,都笑出了声。 而后又几杯酒下肚,桌上人开始胡侃起来,卓守诚这才说起两年前赵瑞的冲冠一怒为江南的事儿,也就是不让他做程怡心和岑静秋生意那回。 江南意外,用眼神问赵瑞,怎么不告诉我? 赵瑞好笑凑近她,“告诉你,好向你邀功吗?” 江南一见这话头要往不可描述的的方向冲去,忙止住。 只听吕章华接道,“原来她们是从你那儿来的?我说我的价格能承担得起的人可不多,她俩怎么就能咬牙接受。”原来是走投无路! “你个黑心鬼,赚了不少吧?”卓守诚点了根烟笑道。 吕章华点点头,得意一笑道,“也就赚了小半年,后来她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各纺织厂不要票搞促销的事儿,自个儿上宁城进了布料,不过,我还是赚了一笔‘运费’!” 两个女人大批量运货,没有关系和帮手,可弄不回来那么多货,他从中赚了一点点。 江南听了笑道,“你没跟着赚上一笔?” 吕章华闻言,摇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赚钱,怕是觉得牢饭好吃!” 第85章 此话一出, 一桌人都笑了,这桌上除去江南赵瑞李旭,不管面上身份如何, 其实都是做这份买卖的, 笑过之后,几人又感慨道,“这一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出头的椽子先烂!” 全国抓进去了三万多人,最重的判了无期。 卓守诚和吕章华上头有人, 消息灵通, 且他们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个儿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靠得是家里的关系和自己这份工作,因此,八零年工商注册的时候根本没动弹,这两年也安安分分的。 其余人则是得了赵瑞的提醒,要么老实歇一阵, 要么想方设法将手上生意缩小又合法化,放在面上大方进行。 感概过后,又转回方才的话题上, 只听吕章华道, “不过,那二位估计也没赚多少, 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不懂、还是不怕, 但倒东西给她们那人不可能不晓得其中严重性, 后期要么量小、要么干脆不干, 你们也别太放在心上。” 江南听着这明显安慰她的话,笑道, “她们又没挣我的钱,我放心上干什么?” 她素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程怡心不来招惹她,她管不着人怎么赚钱,也不想无缘无故逼人上绝路,否则,狗急跳墙,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她想赵瑞也是这个想法,因而只是拦了一手,没将程岑二人的路子全堵死。 吕章华见江南态度豁达,不像硬撑的场面话,举杯敬了她一个,能得赵瑞倾力相待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江南笑笑,跟着喝了一小口。 而后酒足饭饱,江南和赵瑞起身送走了一部分远道而来的宾客后,又同几人聊了会儿,也将人送至门口。 临走前,卓守诚拍了拍挂在胸前的相机,跟赵瑞道,“照片上我店里拿。” 他今天不止是伴郎,还是赵瑞特邀来的婚礼摄影师。 赵瑞笑道,“好。今天多谢你了。” 现在有照相机又有技术的人可不多,卓守诚可帮大忙了。 卓守诚显然不觉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摆摆手,跟吕章华几人一蹬车,走了。 而后,江南和赵瑞接着忙活了一天,晚间宴席过后,送走了所有亲戚,又一一感谢了来帮忙的村里人,将借来的东西全部归还,一家子才得空歇一歇。 虽说赵瑞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但陪客也是个力气活儿,赵母即使百般为终于将满意的儿媳妇娶进门而高兴,但也累得有些说不出话,叮嘱了两句让赵川泽好好招待留宿的程皓、让程皓不要客气的话,便自行洗漱休息去了。 第103节 赵瑞亲眼看着母亲睡下,身体确无大碍,才招呼正凑在一起看小人书的赵川泽和程皓洗漱,至于两人什么时候睡觉,随他们去。 而后端了一盆水回房间,浸了毛巾,给倚在被子上闭目养神的江南擦脸,擦到江南艳红的眼尾时,顿了顿,一时没动作。 “好看吗?” 只听江南忽然出声。 赵瑞轻笑一声,贴近她道,“好看,第一眼就迷住了。” 天知道去李家接她的时候,他使出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失态,在一起这几年,他从不知道江南化上浓妆,这么美。 江南闭着眼,弯了弯嘴角,“那以后再化给你看。” 赵瑞听了情动,却只低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帮江南洗漱后,打理好自己,两人相拥而眠。 江南的新婚生活与在江大姑家无异,帮着赵母做些轻松的家务活,去田间地头看看赵瑞,或偶尔帮着采摘蔬菜。 程皓却玩得乐不思蜀,不是跟着村里的孩子到田间打鹌鹑、捡鹌鹑蛋,就是到山上捡蘑菇,半点不提回家的事儿。 这一日,江南去给赵瑞送饭,只听旁边地里热闹得很。 原来是那家的黄瓜和西红柿让人摘了,原以为是被偷了,不想在树下发现了五块钱。 恼怒秒变惊喜,江南只见那家老太太讲得口沫横飞,高兴得很。 不过,也有人提出疑问并警惕,这行径可不像村里人的做派,常来村里进货的菜贩子和货车司机也没这么偷偷摸摸办事,又阔绰到能拿五块钱只换几根黄瓜和西红柿。 “不会有事吧?”江南转过头问赵瑞。 赵瑞只道,“不用担心,大队长会安排了民兵班警戒的,你回去告诉赵川泽和程皓,让他们这两天不要往山上去了。”小心总没大错。 江南点头应下,陪赵瑞吃了饭,休息后,又跟他边聊边干了会活,日头上来后,赵瑞就催她快回去,不然又晒又热。 这话让赵瑞雇来摘菜的婶子大妈们一阵起哄,“赵瑞,你媳妇儿来了两个钟头有没有?就心疼上了?” 赵瑞那是没一点不好意思,大方承认道,“对啊。” 倒是江南脸微微发烫,睨了赵瑞一眼,笑着跟众人告别,收拾好饭盒碗筷,脚步凌乱地回去了。 路过村中心时,江南特意绕去了晒谷场,村里的孩子们常在那儿玩耍,她打算去告诫程皓和赵川泽不准上山的事儿。 只两人都不在,正看人打弹珠的建设告诉她,他俩说有事儿,早早回家去了。 江南一听,转而叮嘱起建设爱红和在场的孩子们,让他们也不要乱跑。 建设和爱红满口答应,其他人回答得稀稀落落的,不以为意,江南没办法,这种事怕是只有自家父母的话才能起作用,只得摇摇头走了。 她回到家,程皓和赵川泽却不在,江南忙问堂屋里听戏匣子的赵母。 只听赵母回道,“小泽和皓皓说要让其他孩子尝尝你的手艺,端了你炸的鹌鹑和卤好的鹌鹑蛋出门了。” 这几天程皓和赵川泽往家里带了不少鹌鹑和鹌鹑蛋,江南给他们各做了一海碗当零嘴吃。 “他们走了多久了?”江南又问。 赵母看了眼桌上的钟表的指针,“得有一小时了吧。” 江南脸一沉,她才从村中心来,不见两人不说,也没听晒谷场的孩子们提起吃什么东西,这俩小崽子跑去哪儿了! 她不敢惊动有心脏病的赵母,面对赵母“找他们什么事儿的”的疑问,江南面色如常应付过去了,又到厨房,迅速将带回来的碗筷洗好,同赵母打了声招呼,又出了门。 江南沿着村里转了一圈,到处不见两人,才往山脚走去,这不,正好遇上甩着空碗、蹦蹦跳跳的两人。 两人见到她,脸上兴奋的笑容僵了下来,期期艾艾喊了她一声,“妈。” 江南扫了一眼他们的碗,问道,“东西呢?” “吃完了。” 赵川泽目光游离,程皓不假思索答道。 江南好笑,“水都不带,不嫌口渴?” 那鹌鹑肉她放了不少调料腌制,吃多了肯定咸,还有鹌鹑蛋,那一大碗吃下去,也不嫌噎得慌! 她抬眸看了一眼山上葱葱郁郁的树木,担心有危险,遂不再说话,叫上两人赶紧回家。 进门后,她盯着两人动手洗了碗了,才问他们,“东西给谁了?” 两人不答,江南深吸一口气,笑道,“看来,我没有威慑力,那就等你们爸回来再说吧。” 程皓神色不变,看起来无所畏惧,倒是赵川泽一脸犹豫,张口欲言。 程皓见了,忙警告他,“你要当叛徒?” 江南闻言,一巴掌呼在在后脑勺上,“亲疏远近都分不清楚,你还叛徒呢!” 而后,在江南一番引导下,赵川泽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合盘托出。 原来是他们昨天上山时,遇上一个“野人”,两人吓了一跳,但那人没伤害他们,只是想跟他们买点吃的。 赵川泽说着,从兜里拿出来十块钱,“我们用炸鹌鹑、鹌鹑蛋和十几个番薯换到了二十块钱。”一人分了一半。 江南将那钱接过摸了摸,确认是真钞,两人没被骗,就还给了赵川泽。 又听程皓扬声道,“鹌鹑肉和蛋本来是我们的战利品,怎么处理是我们的自由!” 江南冷笑,“这是战利品的处理问题吗?你们有没想过他是什么人?万一是人贩子或者歹徒,拿钱引诱你们,你们这就叫‘送货上门’!” 程皓却不服,辩解道,“如果他真是人贩子和歹徒,昨天遇上我们就把我们抓走了,哪里会等到今天……” 江南顿感无语,“你这逻辑还挺严密,”接着又问,“那他有告诉你们他是什么人吗?” 两人齐刷刷摇头,“他说交易的条件之一是要保密。” 江南闭了闭眼,压下怒气,又详细问了他们与人相识、交易的过程,得知那人身怀巨款,却形容狼狈,饿得面黄肌瘦,结合这个特殊时期,她心头浮现一个猜测。 而后,警告两人道,“今天不准再上山了,等你爸回来,把我问你们的话,原样复述给你爸。” “那我们明天能去吗?”程皓问江南,他们可还是达成了长期交易的,这可是笔大买卖! 江南只道,“问你爸!” 傍晚,赵瑞回来,听了两人一说,脸一黑,实在没忍住,一人抽了一下。 程皓搓着他的屁股肉不停吸气,果然不管亲爹后爹都喜欢拿皮带抽人,他白跟他妈说不要找会揍人的后爹了! 赵瑞见程皓居然还敢瞪江南,脸色更难看了,“我们平常给你们的零花钱少了?就为二十块钱也值冒险!” 赵川泽一向怕他爸,被这厉声质问吓得脖子一缩,程皓却梗着脖子,只眼睛瞥见赵瑞手上的皮带动了动,立马变得跟鹌鹑一样,秒怂。 江南见状好笑。 只听赵瑞最后道,“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两个孩子惊得一抬头。 赵瑞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只叫他们洗手吃饭。 晚上,洗完澡上了床,江南才又跟赵瑞说起这事儿,“你说会不会是南方那些潜逃的‘经济犯’?” 也就是那些所谓“投机倒把”的出头椽子。 赵瑞道,“应该是。” 只是他上辈子没听说村里人说起过有人逃到他们这里。 “等明天,我叫上李旭和李昶跟着他们去看看就知道了。”赵瑞只道。 第二天,赵瑞三人远远跟着程皓和赵川泽上山,那人一发现有成年人,转头就跑,只是他到底饿了很久,又不熟悉山林,很快就被赵瑞和李旭按住了。 赵瑞且没说话,就听那人声音颓然道,“我就知道躲不了多久。” 赵瑞没管这话,只问了他的来历。 果然如他和江南猜测的那样,这人在南方开了一个五金厂,一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回家拿钱跑路,出来这几个月辗转两个省,却只敢在山里躲着,有钱也花不出去,饿得受不了才无奈进了村。 又遇上了最近喜欢在山上乱钻的程皓和赵川泽,他早有心理准备被发现了。 赵瑞听了他的自述,又仔细打量了此人的长相,发现他上辈子在报纸上看过这人的事迹。 但他记得这人好像是在另一个省被抓到的,后来关了两年,八四年才得到平反,只是资产退回来后,他改行了,经营着一家家电修理店,再没有做大。 不止是他,那一批被抓后的人多是这样,少有人能再创往日辉煌,既是在牢里被耽误了两年,也是吓破了胆,不知哪一天政策又会变,因此大多数人选择追求安宁的小康生活。 着实可惜。 思及此,赵瑞让李旭松了手,又让程皓把他们带来的红薯大米给他,并道,“下次小心点儿,别又被人发现了。” 那人错愕,“你们要放过我?” 赵瑞笑道,“我们又不是警察,你只要不在村里作恶、不伤害孩子,抓你干什么?” 就冲他摘几个西红柿黄瓜都给钱,跟孩子买东西也不哄骗、欺负,就知道这人有底线,不是个恶人。 再说这人现在这般模样,坐牢还真不一定有这么惨。 不过,不管人是打算继续逃亡,还是自首改造,都不关他们的事,他只在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国家要发展,不会一直打压经济活动的。” 那人闻言陷入愣怔。 赵瑞叫上李家兄弟和两个孩子下山回家。 许久之后,只听后面一阵跑动的窸窣声,又听人问,“有枪毙的吗?” “没有。”赵瑞头也不回回道。 而后,便彻底没交流了。 路上,程皓见赵瑞没为难那人,一脸兴奋道,“后爹,我们还能卖东西给他吗?”这人的钱可太好挣了! “不能!”赵瑞严肃道。 “那他要是饿死了怎么办?”程皓不放弃。 赵瑞只道,“那是警察同志该担心的,和你无关!”又警告两人,“往后几天,你们要是再上山,我立马把你送回家,赵川泽也送到你亲妈那儿,住到开学再回来!” 面对赵瑞的雷霆手段,两个孩子立马噤若寒蝉。 李旭和李昶见状一笑,并未出声帮忙,这俩孩子胆子确实太大了点儿,该吃点儿教训。 只赵瑞没想到,他禁止赵川泽和程皓上山接触那人,那人却找了下来,主动敲开他家的门,笑道,“我打算去‘自首’了,临走前,想吃顿饱饭。” 说着,拿出了一叠钱和粮票,赵瑞看了眼,没收,但让他进了门。 赵母只以为这人是赵瑞的朋友,见人如此狼狈,忙给人打水洗脸,又让赵瑞找身衣服给他换换,后和江南张罗了一桌饭菜招待人。 第104节 这人穿着赵瑞宽大的衣服,酒足饭饱后,真诚地跟赵瑞赵母江南道了谢。 又向两个孩子道,“那天的鹌鹑肉和蛋可能会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谢谢你们了。” 两人看了看桌上不比炸鹌鹑和鹌鹑蛋差的美味饭菜,再看那人,一脸你没见识的模样。 那人见状,哈哈一笑。 江南只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人最饥饿的时候吃到的东西,自然是最美味。 那人只感叹,“一辈子不懂才是好事。” 饭后,几人聊了会天儿,这人生意能做大,脑子自然不差,能听出这对夫妻想告诉他眼下的困境只是一时了,雨过天晴之后,又是一番新天地了。 他沉思这个可能性后,笑道,“借你们吉言了!” 他就蛰伏几年试试! 而后,他郑重地问了赵瑞和江南的名字,走了。 两天后,赵瑞忙,江南便独自骑车送程皓和他的几只活“战利品”回家,顺便到卓守诚店里取他们结婚时的留念。 只没想到在机关大院门口,迎面就撞上程怡心。 且人还怒气冲冲上来质问她道,“韩烁,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86章 江南虽不知韩烁出了什么事, 但对程怡心将此事归咎到她身上的口吻感到可笑,因道,“程怡心, 我在你眼里竟然是如此手眼通天的形象吗?” 连在部队的韩烁都能算计?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江南笑。 程怡心只恨恨盯着她,“不是你,还能有谁?” 她迟迟收不到韩烁的回信后, 便打电话联系部队问过了,对方虽然不能明确告诉她韩烁的驻地信息, 但却告诉她韩烁是主动申请调走的, 如果其中没有问题, 韩烁为什么不在安顿下来后,写信告诉她地址或是报平安,而一失联就是两年多! 江南好笑,“就不能是他幡然醒悟,自觉对不起妻儿, 主动跟你断了联系?” “你觉得可能吗!”程怡心意有所指。 在笑笑的上辈子里,江南可一直是她大嫂,怎么可能不知道韩烁对她用情多深, 而且, 那年韩烁离开安城时并无异样,还多次表示一有时间就会来探望他们母子三人,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变卦! 一定是记恨她又知晓内情的江南做了什么! “啧啧, ”江南闻言连连咂舌, 又看了看四周, 稀奇道,“程怡心你如今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当街谈论有妇之夫对你情根深种、至死不渝?” 程怡心只咬牙, “你别转移话题!” 这两年江南和赵瑞在一起,岑静秋对让笑笑和赵川泽相处的事儿百般推阻,程怡心已经默认笑笑和赵川泽在一起这条后路半废了,一心专注积累资本,只待时机到来,便复刻赵瑞的成功之路,但韩烁,这个她物色的最佳人选却联系不上了! 这几年,她的人生因着江南变数太多了,她不知长时间不联络,韩烁对她的感情是否一如往昔,是否甘愿为她驱使;若是物色新人选,先不说这人选能力、魄力如何,她还需考虑那人是否经得住考验,会不会在发达之后,过河拆桥…… 因此,程怡心对造成她如此困境的江南,可谓是恨之入骨! 江南见程怡心已经认定了是她动的手,便冷笑道,“那我就问问你,如果是我,你当如何?” 程怡心被江南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一愣,而后目露凶色,“果然是你……” 但话说一半,程怡心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她低头,只见女儿冲她默默摇头,程怡心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江南见状,看了陆笑笑一眼,暗叹果然是小小年纪就能给程怡心当参谋的人。 而后略过她,只与程怡心道,“你不愿说你的报复计划,那就听听我的反制手段,你到宁城买布料,找的是一个姓周的吧?” 尽管程怡心面色不变,江南还是从她细微的肢体动作中得到了肯定答案,因笑出了声。 她实在没想到,赵瑞的猜测竟是真的。 赵瑞道岑静秋的家人是宁城纺织厂的工人,两人确实可以通过这层关系进货,但若是货量大到需要吕章华帮忙的程度,大概率是从岑静秋上辈子坐牢那个二婚丈夫手里流出来的。 对付这样一个人,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江南因笑道,“你做好换‘供货商’的准备了吗?” 眼神中满是恶意的威胁与挑衅,宛如一个欺负人的反派。 程怡心恨得眼睛都红了,一副想挠花江南脸的模样,却被陆笑笑牢牢握住手心,无声地劝阻与安抚。 又听陆笑笑对江南道,“舅妈、不,江阿姨,是我妈妈联系不上韩叔叔,一时着急才误会你了,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呵。”江南闻言轻嘲一声,这才低头看向她道,“你倒是能屈能伸。” 她没说怎么收拾程怡心之前,陆笑笑可没这话,江南又转向程怡心,“你女儿道歉了,你怎么说?” 程怡心没什么可说的,她低不下这头! 而且凭周家在宁城的关系,也不是江南三言两语便能撼动的! 于是,一手揽过一个孩子,对江南视若无睹,快步离开了。 “没劲儿!” 江南回身看向那一家离去的背影,忽听身旁道声音传来,她侧目,只见程皓提着他的鹌鹑笼,一脸无聊的表情。 “你没回家?”江南惊奇道。 程皓只觉无语,“我一直在这儿!”他妈忽视他也得有个限度吧,怎么能“目中无人”! 江南专注打嘴仗,还真是没注意到他,于是催促道,“那快回去吧。” 程皓暗自嘀咕了声,“好心没好报……” 他原本看他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以为要跟他妈干架,就想留下来帮忙,否则,他妈一对三,不一定是对手,笑笑和鸣声可不是几年前那种一提一个、一推就倒的幼儿园小朋友了。 谁知大人只会吵架放狠话,根本不动手,他预备了半天,白费心情! 江南没听清他说什么、也不打算问,只把他往院门里一推,转身准备走,她的好心情都被程怡心搅合了。 只程皓又叫住她,换了一脸兴奋的表情问道,“你真打算收拾我姑吗?” 江南无语,把他的脑袋拨向机关大院,“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瞎打听!”而后径直走了。 离开机关大院后,她去了卓守诚店里。 因着今天周末,卓守诚自己守着店铺,见到江南,起身笑问道,“赵瑞没一起?” 听人提起赵瑞,江南心情好了许多,笑道,“家里忙。” 卓守诚闻言,继续调侃,“难得见你们分开行动。” 赵瑞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唯独跟他老婆腻腻歪歪,走哪儿跟哪儿,今儿单见江南,也算是“奇观”了。 江南好笑,“我们分开行动的时候多着呢。”她去上学,一分开就是好几个月。 卓守诚笑着摇摇头,不跟她争辩这个话题,随手将一个档案袋递给江南,又道,“胶片我放里面了,你们要是想要不同尺寸的照片,可以送到照相馆冲洗。” 江南接过,道了声谢,又将照片取出来看。 见到的第一眼,便觉惊艳。 她不懂构图什么的,只一瞧这些照片就很有感觉:赵瑞低头看她的眼神,两人不经意间的亲昵动作…… 抓拍得很好。 江南一张一张翻看着,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因夸卓守诚道,“你这技术也太好了!” “那是!”卓守诚丝毫不自谦,他可是下大功夫学过的。 江南感受到他的用心,再次道谢,将照片仔细收好。 而后,她想起要开店的小妹,便问道,“如果找你学摄影,要多少钱?” 卓守诚微愕,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倒是没开展过这项业务,还真不好定价……” 江南笑道,“那你考虑考虑。” 卓守诚便问,“你想学?” 江南摇头,“帮我妹妹问问。” 她穿越这几年,大姑待她宛如亲女儿,李旭兄妹几人也把她当作亲姊妹,这回她结婚,一家子更是忙里忙外,她也想回报他们。 卓守诚闻言,爽快道,“那等你带人来,我看看资质,再谈收费。” 江南的妹妹就是李三儿的妹妹,他们相交一场,于情于理都该帮忙,何况这也是门生意,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江南听他同意了,忙又道谢,两人又聊了几句,江南便回了家。 只没几天,她又进城了。 小妹是个行动派,自江南婚礼结束回去后,花了几天时间就将铺面选址、租金、装修成本等考察好了,只待确认了化妆品、新娘新郎的衣服成本,便可向江南和大姐借钱,将店铺初步开起来。 再一听江南居然帮她解决了最难搞的摄影问题,兴奋地将江南抱起来转了两圈,姐妹俩便一起进城看化妆品和衣服。 两人先去百货商场,对比化妆品,小妹直接将看好的几款配成一套,掏钱买走,江南则记下安城没有化妆品类型,打算等回学校后,给她买了寄回来。 而后,便是衣服,这次小妹没着急买,只看了款式,又对比了面料,两人便出了商场,开始逛起安城各处的裁缝铺和个体户的小摊、衣服店。 只到了一处铺面,遇上了熟人。 只见岑静秋一脸不耐地跟几个年轻姑娘道,“这款式,我这儿真没有!” 几个姑娘却不依不饶,“可这就是你家的衣服。” 又将早已翻出来的标签,往岑静秋面前送了送。 岑静秋根本不看,显然她知道这衣服的来历,却不认,只道,“你们再找这衣服的原主人问问,是不是从别家买的。” 几个姑娘见她这副模样,买衣服的好心情都没了,还听人笃定般“幸灾乐祸”道,“寻不着相同款式,欢迎你们来选购我家的其他衣服!” 几人听了,皆没好气,头也不回走了。 岑静秋站在门口,一副扬眉吐气的畅快模样,转眼却见江南姐妹,一愣后又笑道,“买衣服吗?进来看。” 小妹想想江南和岑静秋的关系就觉尴尬,小声跟江南道,“咱们上别家吧。” 却听岑静秋忽然出声道,“放心,我这铺子跟程怡心没关系了。” 这话,明摆着是对江南说的。 第105节 她顿感稀奇,拉着小妹进了铺子,“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再说,她家衣服确实比别家时髦。”毕竟岑静秋有着超时代的眼光。 而且,她对岑静秋这话实在好奇。 进门后,江南让岑静秋把红色系的衣服都给她们介绍介绍。 岑静秋照江南的要求将衣服都取下来,见李晴一件件认真挑选,又听两人交流的内容,似乎打算买红衣服作婚服,奇怪道,“你和赵瑞不都结婚了,怎么还买红衣服?” 江南听了,回头不答反问,“会做婚纱吗?” 岑静秋不知她什么意思,只定定和她对视了几秒,才道,“如果你能弄到料子的话。” 江南挑眉,“我可听说你们在宁城有路子。”她还留着这把柄,打算收拾程怡心呢。 却听岑静秋冷哼,“现在没有了!” 又听人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跟程怡心掰了,把那姓周的也举报了,算是自断后路,我不知道你们要婚纱做什么,但只要能给我提供布料和设计费,我可以给你们做。” 江南看向小妹,想听她的意见。 但小妹明显还在纠结两人的关系,不想跟岑静秋扯上关系,让江南难做。 江南便略过小妹,只问岑静秋,“为什么?” 岑静秋跟程怡心可是合作了很多年,也算得上患难与共了,还有周家,她记得当年岑静秋和周家老太太大闹那一场,岑静秋被弄得名声扫地,也没举报周家。 如今居然因为和程怡心不合,就动手了? 岑静秋想起这个就恶心,不愿多提,只道,“看见刚才那几个姑娘手上那件衣服了吧?那是程怡心无视我和她的合作协议弄出来的。”不管款式或布料,都是!“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第87章 江南闻言只轻笑一声, 岑静秋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程怡心违约,即使岑静秋不能将她告上法庭、要求赔偿,但完全可以想别的法子反制甚至收拾程怡心, 何至于用这种伤敌一千, 自损也一千的法子。 岑静秋见她不信,只道,“我不可能在宁城纺织厂露面, 不跟程怡心合作,这个路子于我来说形同鸡肋, 打掉他, 既能给自己出气, 又能报复程怡心,何乐而不为!” 岑静秋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怄得慌! 如今天这般,拿着挂有她和程怡心工作室商标的新款衣服来找她买衣服的人,不在少数, 岑静秋初时以为是哪家不要脸的,想借着她们的招牌好卖货。 但仔细检查过后,她发现这些衣服款式新颖, 质地上乘, 价格也不菲,根本不需要借助她们, 再一瞧那商标,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才意识到程怡心背着她搞了多大的动作, 这些衣服款式, 她没参与设计,自然无权置喙, 但这高档料子,程怡心从哪儿来的?! 岑静秋上辈子嫁给周家闵,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一瞧就知道是从宁城纺织厂干部手里流出来的。 可政策形式转变后,她们已经许久没法儿从宁城进货了,这半年来,消耗的都是上回倒卖剩下的库存,偏偏在这种用料紧张的时刻,程怡心得到了充足且优质的料子,却没告诉她。 她去找程怡心理论,程怡心毫不掩饰承认了,认为这些料子是她费尽心思精力同周家闵周旋、谈判得来的,岑静秋全程没露面,她为什么要分享,又细数了两人合作这几年,岑静秋占了她多少便宜…… 岑静秋被气得发疯! 如果没有她,程怡心能知道周家闵这条路子?能了解周家闵的习性、喜好,能投其所好,轻松拿到那几批货? 她找上程怡心确实有所图,可分红的时候,她没占程怡心一分便宜! 于是乎,气不过的她和程怡心厮打起来,就看到了程怡心腕上的镯子。 那是周家闵从一个老头手里低价收来的好货,上辈子周家闵很是得意自己慧眼识珠,并把那镯子送给了她,实际是想让她养着,她一戴就是好几年,后来她闹离婚,才被周家老太婆扒走。 彼时,她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手腕和手掌都有些圆润,只觉那镯子差点儿没把她的骨头挤碎了,手上也被周老太婆抓了许多血痕,疼了很久。 因此,她记忆犹为深刻。 岑静秋当场就愣住了,止不住地犯恶心。 程怡心明知周家如何欺凌过她,且清楚周家闵是个会被枪毙烂人,却丝毫不顾她们合作这几年的情谊、两人上辈子的亲家关系,不知何时收下了周家闵的手镯,如今又态度坚决叫嚣着拆伙、不会再让她占便宜云云。 岑静秋一想拆伙后没有低价或平价布料的供应,她将面临利润再次大幅压缩、只赚手工费或关张的处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周家闵举报了,她没得赚,程怡心也别想! 所以,她才那么笃定那几个姑娘再买不到相同款式、质量的衣服,因为周家闵可没空给程怡心倒腾布料了! 江南不知她这些心路历程,只挑眉道,“你就没想过,举报了那人,你也有可能会被牵连。” 岑静秋自然想过的。 因此她举报的是周家闵贪污受贿、窃取国家资产,并提供了周家闵藏匿财物的一些详细地点,半点儿没提投机倒把的事,她还在举报前就找过吕章华,和他通过气,让吕章华扫干净尾巴的同时,也帮她隐匿那段时间的行踪。 这样一来,即便她们倒卖布料的事情暴露,那与周家闵有来往的,也只有程怡心,关她什么事! 正好也让程怡心瞧瞧,什么叫“自食恶果”,看她还说不说她岑静秋没出力! 江南见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无声感慨。 岑静秋不想再提有关程怡心和周家的糟心事,因此只问江南道,“婚纱还要吗?” 江南看了一眼小妹,见人意动,因此点了下头,“要,但是只要设计稿,我们自己找人做。” 岑静秋略一思考便会意,“你这是不想给我提供布料?” 江南只笑笑,不置可否。 岑静秋咬牙,合着她这半天白费口水?! “我不是告诉你,我和程怡心掰了,还断了她的货源?” “嗯哼。”江南点头,她了解了。 岑静秋见她这副态度,只得吸了口气,将话往白了说,“你跟程怡心有仇,赵瑞为你出气,不让那姓卓的跟我们合作,我现在跟程怡心散伙了,又报复了她,也算顺便为你出了口气,你能不能跟赵瑞说一声,别拦着我和那位卓老板合作?” 江南只笑道,“你自己去问赵瑞的意见,他同意就行,我不干涉。” 这话一出,不止岑静秋,就连一旁安静听两人谈话的小妹都惊讶了,她姐怎么能主动让姐夫的前妻去接触姐夫,她都不膈应的吗? 江南看着两人的表情,只向岑静秋正色道,“程怡心跟我有仇,所以赵瑞断她货源;但你跟赵瑞也有解不开的旧怨,同理,如果在同等情境下,我也该为他做一样的决定。” 上辈子赵母早亡,是赵瑞的遗憾与心结,他不会原谅赵川泽和岑静秋这两个“罪魁祸首”,江南会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且她有自信,只要岑静秋的要求从她口中出去,无论她的目的是否为说情,赵瑞一定会放岑静秋一马。 江南不愿赵瑞为她委屈自己,违背本心,所以,她不会向赵瑞开这个口。 今天若不是为了程怡心的信息和小妹的生意,她也不会和岑静秋接触。 岑静秋只觉气恼又震惊,“赵瑞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你?!” 李晴在场,岑静秋不好将话说太明,但她没想到,赵瑞竟然会告诉江南上辈子的事! 显然,她没有从程怡心母女处得到任何有关江南“重生”的信息。 江南因笑道,“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有什么不对?” 岑静秋嘴唇翕动,最终沉默,赵瑞跟她、她跟周家闵可不是这样。 江南见岑静秋久久不说话,只问道,“单出设计,干不干?” “干!”岑静秋毫不犹豫点头。 生意,能做一笔是一笔,因问道,“你们要几套?” 江南闻言,看向小妹,她的生意理应由她来决定。 李晴回视江南,将不适合当着岑静秋面儿问的问题暂时先咽下,目光转向岑静秋问道,“多少钱一套?” “两百。”岑静秋脱口而出,这是当年她和程怡心计划将设计图卖给国营厂的价格。 李晴一听这价格,不禁瞪大了眼,她可承受不住这价钱! 却听她姐不假思索砍价道,“一百三套。” 这下,不止她无话,岑静秋也被哽住了,许久才道,“你当我这是两元店!” 江南差点儿被这突兀的话逗笑,因解释道,“那倒没有,只是我们并不打算买断你的设计,所以不愿花高价。你可以将设计稿再转卖他人,或者自己做来销售。” 这是一个没有版权意识的年代,她们高价买断设计稿也没用,很快会有人仿制,且小妹的店铺计划开在镇上,两百元一套的设计成本实在太高了。 如果不是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专门的婚纱杂志,从港城带婚纱来,小妹又负担不起,江南不会找岑静秋。 “而且,不同的裁缝师傅有各自的手艺和见解,做出来的婚纱和你的设计稿肯定有出入,你不用担心你稿子和成品的销售问题。”江南又补充道。 岑静秋听完只吐槽道,“照你这么说,我卖的可不是设计,而是画稿。” 江南笑,“那还是有区别的,毕竟用料、尺寸这些问题,一般画家并不了解。” 否则,她早口述找人画出来了,根本不用花钱。 岑静秋又问,“如果我不接受这个价格……” “那我们就只能再想办法。”江南回道。 岑静秋吐息,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价格,这单生意做不成了呗。 她在心里衡量了会儿,李晴的铺子开在公社,如果她做了婚纱卖,确实影响小,这一百块属于不赚白不赚,便问李晴,“你要几套?” 小妹微微意外,这都能接受? 而后立马回道,“三套就行。” 其实,对于村里和公社的许多女孩来说,结婚时能有一身属于自己的崭新红衣服,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了,更何况是婚纱,有三套备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足够了。 岑静秋没再多说,只拿出纸笔,和小妹签下协议,接下了这笔单子。 小妹交了订金,跟岑静秋商定了交稿时间,便和江南出了店门。 走远后,她才憋不住道,“既然姐夫和岑知青过不去,那我还跟她做生意,姐夫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江南闻言窝心笑了,搂住她道,“你跟她正经做生意,又不是给她白送钱或让她占便宜,你姐夫为什么要介意?而且,你别看花一百块钱就买三张图纸,其实是咱们捡大便宜了!你姐夫说不得还要夸我们一句:干得不错!” 小妹面露怀疑,再次确认道,“真没事?” 江南重重点头,“没事!” 而后,才收起嬉笑的表情道,“咱们得先去个地方,才能接着逛了。” 话毕,江南带着小妹上了去往卓守诚单位的公交车,而后,请门卫大爷,帮她把人叫了下来。 卓守诚见到江南,一脸意外,“这么迫不及待?” 他以为江南是带妹妹来学摄影,哪知江南摇摇头,将他叫到一旁,把岑静秋举报周家闵的事儿一说,又道,“这事儿如果真查起来,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吕章华。” 卓守诚听了,神情还算轻松,笑道,“劳你们跑这一趟,我会转告他的,不过应该不会有事,吕章华干这行好些年了,他的手续经得起查。” 第106节 江南这才笑道,“那就是我白操心。” 卓守诚忙摆手道,“可千万别这么说,是他得感谢你费心!” 江南笑了笑,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江南给小妹和卓守诚做了个介绍。 只听卓守诚跟小妹道,“我周末一般都在店里,你想学的时候来就行。” 小妹很高兴,忙忙跟人道了谢。 而后,卓守诚回去上班,江南姐妹俩继续回去逛街,将今天看中的几套衣服都拿下,才打道回府。 小妹先在家一通算后,才带着账本到赵家来,找江南借钱。 他们夫妻这两年种菜也攒了些积蓄,因此只借一千块,且这一千块中大部分是备着买相机、洗照片的设备、药水,以及找卓守诚学摄影的学费。 一千块对江南来说,并不算多,因此她全借给了小妹,不用找大姐分担,省了小妹跑一趟大姐家。 小妹写了借条,又向江南道谢。 江南摆摆手,只问了他们打算租下那套铺面的价格,并叮嘱道,“咱们国家人多地少、平均居住面积也少,房子和地皮肯定会越来越值钱,你们如果有条件就把铺子买下来,省得白给房东打工。” 小妹被江南这话逗得一笑,应下了,她早听大姐给她提过二姐让她买房的事儿,大姐也确实买了,她可不能落后。 之后,小妹和赵母话了会儿家常,就家去了。 江南远远看着她进了院门,才回身跟赵瑞说起岑静秋举报周家的事儿。 赵瑞听完,道了句,“倒是省事儿了。” 前头江南送完程皓回来说又遇上程怡心,他就谋划着这事,只等江南开学后就行动,没想到,让岑静秋抢了先。 至于岑静秋跟程怡心翻脸的理由,确实儿戏,当中应该有别的内情,查清了说不得有用处,赵瑞思考着。 又说江南和小妹回来后没两天,就到了返校的日子,因着今年是江南研究生开学,需要搬行李到新宿舍,赵瑞便想陪着江南去,送她开学。 不过,被江南拒绝了,“坐十天火车就为了给我当苦力?你也跟大姑说的一样,有福不会享,偷懒都不会。” 赵瑞知道江南心疼他,因情难自禁,抚着江南的脸亲了又亲。 最后,江南一个人上了火车。 临行前,赵瑞不断叮嘱她,“搬行李的事,找钱或光帮你叫几个人,一趟就解决了。” 江南无奈,“人情不是这么用的,而且学校安排了迎新生的男同学,请人帮下忙就是了,用不着麻烦钱或光。” 赵瑞只道,钱或光可巴不得他找他帮忙。 江南见赵瑞不改主意,不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说了点儿别的事儿,火车发动,她便忙忙跟赵瑞挥手告别,这一回,她和赵瑞从七月份便腻在一处,属实没多少不舍。 只才下火车回到他们沪市的家,江南便收到了赵瑞的电报,程怡心被带走调查了,作为周家闵的“情妇”。 江南只觉荒唐,以她的了解,程怡心不可能自降身价给一个二婚男人当情妇,这怕是养鱼养翻车了吧。 第88章 事实确实如江南所料。 赵瑞原打算用卓守诚的供货渠道与岑静秋交易她举报的内情, 没想到程怡心先被带走调查了,他转而托险些牵涉其中的吕章华打听了情况。 “听说是那姓周的老婆也被停职调查了,担心受连累, 便举报这位叫程怡心的女同志是姓周的‘情妇’, 说姓周的这一二年贪污受贿的赃款、赃物都给‘情妇’花了,往家里带的很少,她没享受到, 这事跟她没关系……” 纪检部门也确实查到两人有大量邮件往来。 赵瑞只听吕章华如此讲述道,又听人感慨, “还真是不能小瞧了这几位女同志!” 这一出“拔萝卜带泥”, 打得人猝不及防, 谁能想到这起举报事件的初衷,不过是岑静秋想断掉程怡心的货源,小小报复一下而已。 却被周家闵老婆横插一手,把程怡心又给送进去了。 卓守诚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无意识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压压惊。 只听吕章华又对赵瑞道,“这事儿你也不用多关注了,如果证据确凿, 这位女同志就是搞腐化、窝赃销赃;即使两人不是那种关系, 她手上的布料也解释不清楚来源,进去是肯定的。” “那你呢?” 既然程怡心不用费心, 赵瑞只问吕章华, 他可是帮程怡心和岑静秋运过货。 吕章华只笑道, “不必担心我。” 他干这行, 来往手续都是正规、齐全的,程怡心的货上车前的手续亦如此, 他只要咬死了不清楚这些货物来源不正,这事儿就跟他没关系。 赵瑞见人还有闲功夫胡侃,说明真没多大事,他也就不多问,和两人吃了顿饭,什么事都没干就回家了。 另一头,得了吕章华消息的岑静秋,震惊地跌坐在铺子里供客人休息的双人椅上,久久不能回神,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她算来算去,唯独漏了这辈子填补她位置的周家闵二婚妻子,哪知人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 激动过后,岑静秋不禁怅然,这人可比她上辈子厉害多了…… 而后,她收拾好心情,当做无事发生,只谨记着吕章华的提醒:两年前,她没和程怡心到过宁城! 而将电报又重新看了一遍的江南,见赵瑞在上头说让她不用挂心,结果一出会马上通知她,感慨过后,便将电报收起来,洗澡、打扫卫生、做饭,休整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到学校报名。 新生开学日的f大一如往年拥挤,江南避让着人群,拐到了研究生院的报名点,这边相较“冷清”一些。 中文系迎新的学长学姐,要么是莫敏的同班同学,要么是他们报社的供稿人,即使二者都不是,也知道江南的大名,所以,大家算是老相识了。 江南排队到登记处时,众人都跟她熟稔地打招呼,引得别的新生与家长频频侧目。 “你的行李呢?”有位学长问。 江南笑道,“还在家,等下午人少一点,我再找门卫大爷借三轮车拉过来,到时可能要麻烦你们帮我送上楼。” “这有什么!”几人闻言都是一笑。 说着,江南从包里拿出一包大白兔奶糖,“请你们吃喜糖。” 众人先是惊讶,而后连连道喜,江南都笑应下了。 等到宿舍登记处时,学姐直接将钥匙给了她,说道,“杨玲比你来得早,让我们在同一个宿舍给你留了床位。” 江南连忙谢过,又跟众人道了别,打算先去新宿舍看看情况。 路上,她发现在她前面报名的一对母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江南回视,那位母亲微笑着点了下头,极有涵养的模样,倒是那位女同学无动于衷,有些冷傲。 江南便也只冲那位母亲点点头,就回过头,快速越过她们,进了宿舍楼。 找到二楼宿舍时,室内只有杨玲一人,正在挂蚊帐,江南便过去伸手帮她拉住一端,把人吓了一跳。 杨玲看清来人,没好气笑道,“你这悄无声息的,是要吓死谁?” 江南笑笑,一边帮她挂蚊帐,一边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早?” 杨玲的姑姑去年被借调到了深市特区协助工作,杨玲这两年假期都南下陪她姑姑,今年又特殊一些,她外家的工厂建成开业,另一位舅舅邀请她去剪彩观礼。 杨玲只道,“我在那儿,那些表兄弟姐妹们都不自在,我也难受,索性就回来了。” 因着那年林应骞跟她“相处”了一阵,就丧失继承权的事儿,这些人心有余悸,后来,她去过一趟美国,林家老爷子对她另眼相待,这些人又不得不亲近她,虽然面上看着都挺自然的,但杨玲能感受到他们的谨慎和小心。 她原也想呆在家不见人就好了,没想到她姑姑也是这些人拉近关系的对象,常有人登门拜访,姑姑见她再待下去也无趣,就让她提前回来了。 江南听完,表示理解,毕竟杨玲在那些人眼里可是尊金娃娃,抢手也烫手得很。 两人正说着话,察觉有人遮住了宿舍门口的光,回头望去,正是江南方才遇见那对母女,她这才知道人家和她一样两手空空的原因。 原来是有警卫员。 想来,她在宿舍楼下见到那辆军车就是送这二位的。 那位母亲依旧极有礼貌,冲江南二人点头示意,又让警卫员将行李放下后,就在一旁看着女同学里里外外的自己收拾。 江南微微意外,不过没多看,帮杨玲挂好蚊帐后,她跟杨玲借了盆和抹布,准备擦拭杨玲旁边的床位。 研究生宿舍是四人间,四张高低床,每人一张下铺,上铺放东西。江南正爬到上床干活时,最后一位舍友到了。 一位看起来很乖巧的女生,和安静的父亲一起,跟在强势的母亲身后,在母亲的发号施令下,父女俩打扫、铺床,行动有条不紊,看来习以为常。 江南看了一眼就回头,待擦干净床板,杨玲帮她把脏水倒了,又洗了手回来,两人便简单跟宿舍内两家人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只还没走几步,就听室友强势母亲的教育她的声音传来,“像这种开学就结小团体的同学,就不必深交了!” 江南和杨玲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而后无奈一笑,抬脚离开。 而后,二人先去了图书馆。 中文系研一的课程很紧,去年,她们对莫敏的忙碌生活有目共睹,因在莫敏的提醒下,大四时用空闲时间提前阅读了一部分论著和文献,但莫敏给她们列的书单仍剩下不少,得去先借出来,否则,开学后又得跟同学们争抢了。 之后回了办公室,因着莫敏今年正式就任辅导员,还在忙活迎新,办公室里就楚山青一人。 楚家已定居沪市,所以假期里八九月的杂志都由他来跟进制作和邮寄。 眼下人正在看书复习,他也准备考研究生,不过不是为了留校任教,他哥哥希望他到国外深造,又担心他年纪小、身形瘦弱,去了被人欺负,因先让他在国内上三年研究生,好歹把身形养成大人模样,再申请留学读博。 楚山青喜欢哲学,也深知留学对学习哲学的好处,但又眷恋现在这个温暖的环境,不想离开,他哥这样的提议,无疑是最合他心意的,便欣然接受了,只想着读博回来后,还和三位学姐一起工作。 三人碰面,先简单交流了假期里的工作事项,确认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才开始闲聊。 江南道,“差点儿忘了!”说着,又拿出一包喜糖。 杨玲和楚山青了然一笑,又向江南道了一回喜。 因着今天不着急开展工作,两人便开始在安静的办公室看书、学习,江南则到校外毕岩峰和邓家的铺子,给两家都送了喜糖,想了想,又去找了一趟阮如安。 “怎么突然问起韩烁哥?”阮如安奇怪地皱起眉看向江南,不过还是为她回忆道,“应该没什么事吧。” 韩烁哥可是她奶奶和大伯母的宝贝疙瘩、心头肉,轻易磕碰不得,要是出了事,那两人早闹起来了,但她暑假在家,两人来过两回,都和和气气的,那应该就是没事。 嗯—— 江南听完扶额,她不该抱期望的。 程怡心将韩烁的问题算到她头上,她原本想问问韩烁到底有什么事儿,能叫程怡心那么气急败坏,只阮如安半点儿不知情。 但不管结果如何,江南还是向阮如安道了谢。 只她正准备走时,阮如安拉住她的袖子,扭扭捏捏问道,“你们宿舍有没有空位啊?” 江南闻言好笑,“别说没有,就是有,学校也不会安排你住过去的。” 见人脸色瞬间颓丧,江南又笑道,“再说,你不是总说我们没意思吗?还想跟我们一起住?” 阮如安沉默,她搬到新宿舍后,才知道跟江南几人一起住的好处,虽然她享受不到她们的羡慕和吹捧,但她们做事板正、人品也不错,不会占她便宜,更不会得了便宜还在背后说她坏话,现在这些舍友可讨厌了! 第107节 江南见她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笑道,“拿出当初怼我们的气势来干她们呀!” 阮如安被这话逗得一笑,剥了颗江南带给她的喜糖塞到嘴里,含糊道,“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我哥?” 他哥跟江南一级,现在已经分配回原籍工作了,她可以打电话回去问。 江南摇头拒绝,“不必了。” 程怡心事态不明,万一让韩烁得了消息,提前捞她怎么办?因此,她又特地嘱咐了阮如安一遍,不用告诉韩炯和她家里。 阮如安点头答应,仍见江南一副不放心的模样,阮如安翻了个白眼,“我是小孩吗?”听不懂人话,还是管不住嘴? 江南哼笑一声,“你最好不是。” 而后,在人气得跳脚时,转身离去。 下午,她将行李搬了来,请两位学长帮忙送上了楼,收拾好休息了一夜。 次日的班会,与大一开学时别无二致,自我介绍、选班委、报名买讲义……而后,就是紧张的学习与工作。 因此,江南与杨玲每日早出晚归,与宿舍内两位舍友兼同班同学交集不多。乖巧女同学名叫童夏,一径谨遵她妈妈的“嘱咐”,在宿舍里,很少跟江南和杨玲搭话;另一位室友名叫师岚,话更少,独来独往。 总体来说,她们宿舍安静得过分,在班上都出名了,辅导员还因此找几人单独谈话,是不是闹矛盾了,还是存在孤立同学的行为? 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否认,江南只无奈笑回辅导员,“您看我和杨玲像有时间鼓捣这种事的样子吗?” 因为太忙,她和杨玲甚至无法同进同出,因为她们得轮换着工作和学习,她工作,杨玲才有空泡图书馆;她学习,杨玲又接她的班。 辅导员无奈,“你们倒是再招两个人呀!”狂瞽报社再加两人,还在允许雇工的范围内。 江南笑道,“我们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吗?” 这学期开学,她们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在招聘了,但是这才过去一周多时间,还没面试到合适人选,就被找来谈话了。 辅导员听了直叹气,又了解过一圈各人想法后,见无一人对现下宿舍的氛围不满,也就没再过问。 江南就这样忙碌到了九月底,才再次收到赵瑞的电报。 程怡心与周家闵只是关系暧.昧,判定搞腐化罪名不成立,但她明知周家闵提供的布料来历不正,还低价购入,加工后销售,构成销赃罪,可能会面临三年左右的刑期和没收非法所得。 她亡夫家不知从哪儿提前得到了消息,要将两个孩子接走抚养,但陆笑笑拒绝了,陆家只接走了陆鸣声。 而陆笑笑愣愣看着爷爷牵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茫然无措,他们家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第89章 农机厂程家, 陆家人离去后,瞿思君终于忍不住愤怒,哭着责难出声, “小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她怎么能用那种手段得来的布料给我做衣服,还让我在单位给她宣传!” 程怡心被带走调查的动静太大,她和程登临单位的同事和领导都知道了。 其中不少女同事或男同事的太太都通过她跟程怡心买过衣服, 如今人花了高价,做了一件“赃物”, 既损失钱又被恶心得不行, 同事们因此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领导也对不辨是非就给同事推荐的她, 和拥有一个屡教不改二进宫妹妹的登临彻底失望了,虽然单位没明示,但夫妻二人都知道他们前途无望了。 因此,程登临也是一副颓丧灰败的表情。 程母听得这样的话,气得嘴唇都发抖, “瞿思君,你说话凭良心!怡心给你做了多少衣服,让你掏过一分钱吗?你穿着漂亮衣服在单位和机关大院体体面面、大出风头, 怡心有让你帮她说好话吗?不过让你等人问起, 告诉人一声她的店面地址而已! 难道平日里你同事邻居问衣服哪儿买的,你会不告诉人? 你什么都没做!占怡心便宜的时候高高在上, 连句‘谢’都没有, 现下怡心这事还没定性, 你喊得比谁都大声, 你有什么资格!” 程母的最后一句喊的撕心裂肺,震得瞿思君哑口无言, 再一看婆婆那猩红凶狠的眼神,她只能委屈地闭嘴看向程登临,泪珠汹涌地往外滚。 程登临抹了把脸,只道,“回家吧。”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争出个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各人贪婪、丑恶嘴脸都露出来罢了。 程母却不让他走。 程登临无力道,“妈,我真无能为力。” 话毕,转身欲走,却见带陆家人上门的蒋绍还在,正问笑笑,“你爷爷和哥哥没走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陆笑笑只坚定地摇头,“我要留在家等妈妈回来。” 陆家人除了爸爸,都不喜欢妈妈,很可能会认为他们是妈妈带大的,担心他们染上妈妈的“坏习性”,因此对他们严加管教,她要做很多事,去陆家会限制她。 反之,姥姥姥爷偏爱她、纵容她,很方便行动。 而哥哥以后要走科研方向,到陆家安心学习也十柒饿裙八幺四叭以6久刘.散广播剧小说漫.画都有哦好,将来,哥哥也许会是她和妈妈的后路。 蒋绍闻言,难掩失望,直起身跟程家几位大人道别。 程父程母不理他,对他通知陆家来,让陆家看他们家笑话又带走鸣声的行为很不满。 程登临点头回应道,“一起走吧。” 陆笑笑却突然哀求道,“蒋叔叔,你看在爸爸的面儿上,帮帮我妈妈吧,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求求你了!” 其实在陆笑笑的上一世,这位蒋叔叔出现得并没有这么早,他也不是作为她爸爸的战友出现,而是舅舅的朋友,身为工商局局长的舅舅仍需要敬重的“朋友”,也就是说,蒋叔叔的背景并不简单,他一定有能力救出妈妈。 可惜,她只得到了一声拒绝——“不能。” 蒋绍沉沉看了一眼陆笑笑,转身走了。 此事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程怡心以前也许还用同样的方式对不起过陆霖,他不会为了一个背叛战友的女人动用家里的关系。 而笑笑,这个孩子已然定性。 蒋绍不禁想起程怡心被带走那天,他和新婚妻子因担心兄妹二人受流言影响,匆匆赶去学校看到的一幕。 说掉就掉的眼泪、三言两语就能避重就轻让原本保持中立的老师偏向她,严厉惩治那些言语欺负他们兄妹的同学。 蒋绍觉得,孩子有能力自保是好事,但前提当是实事求是。 他教不了,也是时候放手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到程家。 蒋绍和程登临夫妻对程父程母控诉的眼神视若无睹,前后脚出了门,老两口只绝望地望着合上的房门,捶胸顿足大哭。 陆笑笑也为这些“至亲”的冷漠感到愤怒,但她并未坐以待毙,转身回了程怡心的卧室,将程怡心锁住的笔记本打开来,着急地翻找着一个联系方式。 很快,她眼睛一亮,从零钱盒里拿了钱,带着抄下来的电话、地址,到农机厂门卫室打电话。 拨号转机后,电话很快接通,陆笑笑开口便道,“你好,我找梁孟叔叔,我妈妈救过他,我来找他还救命之恩。” 只听那头一阵沉默后,一位老人出声问道,“你知道在梁孟和程怡心交往之前,梁家给程怡心送过多少谢礼吗?”而两人交往之后,梁孟又送了多少礼物。 陆笑笑闻言一愣,着急道,“那是救命之恩,怎么能用钱物衡量?!”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许久之后,老人叹息一声,“……你说得对,”又问,“那么,你想要什么?” 陆笑笑忙忙将她妈妈被“诬陷”接受调查的事儿一说,却听老人不假思索地正色拒绝,“梁家不会干涉司法公正,既然你的母亲清白,国家不会冤枉她,此事你不必再提,梁家不会应,等你想到别的要求,再联系吧。” 话毕,那头便挂断了。 陆笑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不知所措。 而放下话筒的梁老太太,转而给梁孟办公室打电话,说明陆笑笑来电之事,让他立刻去查清事实真相,别让人借着梁家的名头生事。 梁孟沉默半晌,道歉道,“对不起,奶奶。” 是他识人不清,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 老太太只一笑,“她救了你,咱们家应该谢她,只要注意方式方法就行。” 梁孟应下,结束通话后,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人脉,往外打了两个电话。 又说看完电报的江南也愣了两秒,杨玲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家里有急事?” 江南回神,忙笑着摇摇头,将手上的电报递给杨玲。 杨玲不明所以地接过,看清内容后,忍不住评价道,“这人也太能闹妖了吧?”时隔三年,又要进去了? 江南好笑,“谁说不是呢?” 说着,她把看完的电报收回信封里,和桌上的文献资料一收,往包里装好,准备回宿舍休息,现在可很晚了。 只二人回到宿舍,只有师岚一人坐姿端正地在看书,不见童夏。 江南抬起腕表看了看,十一点二十,这是童夏第二次比她们还晚回宿舍。 杨玲也稀奇地挑了挑眉,两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动作麻利地取下包,提起热水壶、端着脸盆牙缸又出了宿舍门,打算趁熄灯前快速洗漱完毕。 才到洗漱间,便听一阵哄闹声,只见许多人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往宿舍或楼上走,江南疑惑,含着牙刷问杨玲,“学校最近有什么大型活动吗?” 难不成是她们太忙,没注意到? 杨玲刷牙的动作放缓下来,思考后道,“好像只有赛诗会吧。” 辅导员前两天还通知有意向参加的同学先交诗歌,进行院内评选后,再统一组织选举朗诵者、拉拉队什么的。 这是她们入学前就有的比赛,只两人都不擅长这方面,没报过名,吴慧倒是参与过,不过试朗诵的时候,诗歌感染力不如一位学姐,遗憾落选。 但她们去过现场,虽然也很激动,不至于到这人人意犹未尽欢呼的地步吧? “诗社排练后,有交谊舞会。”一道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江南和杨玲惊得回头,只见是一位研二的学姐,从厕所出来洗手。 “您可吓死我们了。”江南漱了口,笑道。 学姐闻言笑笑不语,故意朝她们弹了两下水走了。 见人走远,杨玲才含糊其辞道,“这可真看不出来啊。” 童夏乖巧怯懦,一看就不像会跟男同学跳舞的样子,而且她妈妈管得那么严,连她们这样日夜相处的舍友都不让多靠近,会让她跟男同志近距离接触吗? 江南笑笑没说话,只洗了脸,又简单擦洗了下身上,就回宿舍泡脚。 童夏果然同方才那一拨人一起回来了,昏暗的灯光下,犹能看到她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水和眼中的兴奋,看来舞跳得很开心。 师岚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次日傍晚,江南回宿舍拿书去还,只见童夏远远站着,正对着桌上的小方镜整理衣服,师岚又蹙起眉,问道,“你还要去?” 江南只见童夏整理衣服的手一僵,而后默默低下头,讪讪走回来将镜子收了,坐到自己的床上,一声不吭。 师岚见人这副棉花一般不抵抗不顺从的模样,自觉没意思,嗤笑一声,眼不见为净地转回了头,不愿再多说一句。 江南见状,出声问童夏,“你的文学基础论文写好了吗?明天要交了。” 童夏对江南的突然搭话感到意外,惊讶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第108节 只江南赶时间,对她笑笑后,便迅速离开了。 晚上,她从图书馆回来,又不见童夏,看来还是去了。 江南摇摇头,暗道人各有志,便没再管。 只十月赛诗会结束后却出了事,童夏突然自己办理了退学。 江南和杨玲、师岚只见她带着几个诗会上认识的朋友来宿舍分东西,看来,她的行李也不打算要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南皱眉,还不容易考上的研究生,没上两个月就不要了? 只听童夏带来的几人一面羡慕又祝福她,一面嘱咐她到那边好好的、有机会常跟他们联系云云。 江南且摸不着头脑,却听师岚忽然出声怒斥道,“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国外是那么好去的吗!你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万一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你打算去要饭吗?!” 江南听了,这才摸着些门道,来不及细想,却忽见莫敏跑来找她,捂着肚子,气喘吁吁道,“快,团委办公室,王书记找!” “有急事?”江南问道。 如果不急,就请王书记再等等,她们宿舍这桩事,好像更紧急。 “急!十万火急!”莫敏却大声道,而后又看向童夏,咬牙道,“你可真会给我们找事儿!” 只见童夏面色淡然,声音也淡淡道,“对不起。” 丝毫不见前两个月的怯懦。 江南从没见过莫敏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因看了一眼童夏,偏头告诉杨玲,“跟着她,我从团委回来之前,别让她离开学校。” 童夏的朋友们听了这话,只觉莫名其妙,“这位同学,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江南不理,抬脚就走。 有人见不得她这无视人的态度,上手拉她,却被抓住手腕,反手一拧一抬,瞬间如筋骨断了一般的疼,女同学尖声痛呼,且来不及反应,便眼前一花,摔到同伴们身上,把几人撞得一阵肉疼加趔趄。 几人惊吓之后更加愤怒,却听人倒打一耙道,“别动手动脚的。” 几人气得大喘气,到底是谁动手动脚! 正准备理论,门口却不见了人,只得憋闷! 而到了团委会议室的江南,还没看清在座几人,便听王书记厉色道,“她的诗绝对不能发表!《班马》上的,也必须撤下来!” 江南问王书记,“哪一首?” 王书记不言,一旁与会的一位学弟给江南说了个名字。 江南深吸一口气,“王书记,我们已经投入制作了。” 第90章 “知道你们上机了, 我还知道印刷厂已经印刷出来了,就差装订,我已经让莫敏叫停了, 叫你来就是为了通知这事, 这首诗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任何与f大相关的地方!至于你们的损失和重新制作的费用,也不必担心,学校会进行补偿。” 江南只听王书记如此说, 便知道这不止是团委单方面的决定,恐怕学校也是这个意见。 又听说杂志尚未装订, 她们来得及重新选稿、制版印刷替换, 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因放松些许,慢慢坐下,问道,“我能详细问问前因后果吗?” 她稀里糊涂地来,只能从莫敏的态度中推测这事儿可能与童夏有关。 而那首名为《飞鸟》的好诗, 作者应当是童夏,一位自《班马》创刊来、唯一不愿透露真实身份的作者,连稿费都让她们放传达室, 自己去拿。 只是这首诗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和暗喻, 团委审稿时也没发现问题,学校怎么这么大反应? 江南见王书记冷肃着脸不说话, 目光扫过对面几位一脸恳切望着王书记的诗社理事会成员, 才看向一旁的学弟, 期待能得到解答。 学弟看了一眼王书记, 见人没反对,便低声与她解释起来。 原来童夏退学是为了和一位日本留学生出国, 学校屡劝不听,只得给她办理了手续。而f大校园诗社正在筹备一本诗集,意在将诗社成员及f大学子发表在各大报刊上的优秀作品汇集成册,刊印发行。 这两天正好交到团委审核,审核的老师发现《飞鸟》的署名为“童夏”,要求诗社将这首诗撤下,也是这时,才从诗社了解到这诗是从狂瞽报社采集的,而作者的真实名姓则是从诗社成员处得来的,诗社社长找童夏核实过,确实是她的作品。 审核老师再与负责审核《班马》与《狂瞽》的老师一碰头,确实有这回事,王书记立即派人去了狂瞽办公室叫来莫敏,将这事暂停了。 江南了解完情况,只与王书记道,“那首诗写得挺好的。” 作者将自己比作一只受到束缚的小鸟,向往自由广阔的天空,只她被折断了翅膀,每天只能仰头幻想,突然有一天牢笼出现了裂缝,她大胆尝试迈出了脚,即使可能因不会捕食而饿死也一往无前,因为她认为至少在死去一刻是自由的…… 只听王书记冷哼一声,“如果写得不好,他们至于在这儿跟我耗?”说着,看了一眼诗社的几位。 显然这架势是王书记不同意,几人就不走了。 只听诗社社长同江南道,“学姐,如果这样的优秀作品不能面世,不仅是代表f大最高诗歌水平的诗集的损失,也是《班马》的损失!” 江南且未说话,王书记就被气得拍桌,“什么损失?!雷永平,我告你,f大能包容多种多样的学子,你们可以跳舞、可以弹吉他、可以听邓丽君,甚至可以谈恋爱,只要不明目张胆地舞到校领导面前,一切都能宽容,但唯独不能不自爱自重! 我是个大老粗,不懂资本主义国家有多自由!但我作为大学里的校职工,只知道为了一个男人、一种名为“自由”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学业,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这样的学生无论多有才华,f大要不起,学校更不允许这样的人顶着f大的名头宣传!” 诗社社长雷永平张了张嘴,无法辩驳。 他们也不明白童夏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激烈的决定,她想出国,完全可以申请学校的留学名额,即便与高村感情再深,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江南则想到了童夏的母亲,因问学弟,“童夏退学的理由是什么?” “为了自由。”学弟一脸无奈。 江南皱眉,学弟又解释道,“就只有这四个字。” 江南看了眼王书记难看的脸色,显然学校和领导们将童夏口中的“自由”,理解成了她向往资本主义的“民主自由”,而童夏也没有解释。 她又问学弟,“如果仅是这样,学校完全可以不受理。” 这回,学弟面色不淡定了,有些一言难尽。 王书记接过了话头,“哼,人家在乎我们受不受理?她告诉学校,原本她可以不办手续直接出国,但她从学校消失,她的母亲一定会来大闹,学校如果不想有麻烦,最好给她办了!” 江南挑眉,笑问,“学校这么好说话吗?”轻易就办了? 学弟看了看王书记越来越黑的脸色,小声跟江南道,“童学姐跟那个留学生在领事馆公证结婚了。” 也就是说,她要走,学校真拦不住。 江南惊讶,“这才几天?” 而且如果学校不知情,童夏就没有介绍信,她怎么办成的这件事? 学弟摇头,他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但学校核实过,他们的婚姻确实生效了。 “她还说如果学校将她结婚或退学的事,通知她家里,她立马找个高楼跳下来,学校也不要想找人看住她,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她的丈夫会向领事馆求助……” 还有一些什么劝学校趁她还在尽快给她办理退学,不办就没机会了什么的话。 都说到这份上了,谁劝都不改主意,拖着不办手续,麻烦的只有学校,就给她办了。 江南只问王书记,“学校给她退学了,她母亲就不会来闹了吗?” 一个学生,在学校眼皮子底下退学结婚、出国消失,任何家长都不会善罢甘休吧。 王书记闻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学校该操心的事儿,你不用管了,只管将她的诗撤下来,别耽误了杂志发行。” 江南没动作,坐了会儿才问王书记,“如果童夏的退学另有隐情,我们杂志上她的诗也用的是笔名,应该……” 她话没说完,只听王书记打断她,“江南,我记得你今年三十了吧?” 江南一愣,而后点头,是啊,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原主二十六岁,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 “你还记得当初等待高考恢复时的心情吗?还记得你们七八级和上一届七七级有多少同学凌晨还在校园路灯底下看书的吗? 学校痛心的不是她不声不响跟外国人结婚,而是她放弃学业这个举动!f大不会宣扬任何关于主动弃学的人和事!” 王书记这番话,振聋发聩。 会议室内一阵沉默,江南和诗社的几位静坐了会儿,无声地出了会议室。 走出办公楼以后,诗社几人都没说话,简单跟江南点头示意后,离开了,显然已经接受了将童夏的诗撤下的决定。 江南回了宿舍,只见宿舍内还是“原班人马”,杨玲和师岚依她所言,紧紧盯着童夏和她的朋友。 她进门后,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看她,因不见莫敏,便问了一句。 只听杨玲回道,“她带的本科班还有事,忙去了。” 江南点点头,看向童夏,“单独聊聊?” 童夏抬眸注视着她,几秒后起身,却被她的朋友们拉住,警惕地问江南,“你想干嘛?”又劝童夏别去。 只见童夏柔柔笑笑,拍了拍她们的手以示安慰后,跟着江南出了宿舍,走到走廊尽头。 “必须采取这种方式吗?”江南没头没尾地问道。 童夏听懂了,浅笑着点头,“我是在老家上的本科,我的母亲从我进大学第一天就连我的工作都规划好了,就跟她一个单位,吃住在家,听起来好像挺好的,什么都不用发愁,对吧?” 江南闻言,只沉默看着她,童夏也不在意,继续道,“考f大的研究生,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我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说服了她,又为自己争取了三年的喘息时间。 只是,三年过后呢?” 童夏看着掉皮的墙壁,仿佛预见了将来的场景,目光呆呆的,“我又会分配回原籍工作,回到我母亲的控制之下,走路要用什么姿势、吃饭要嚼几下、衣服要怎么叠、对象和朋友必须找什么样儿的、我需要怎么照顾他们的养老生活…… 即使我不分配回原籍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是独生女,我的父母再过几年就会退休,他们会搬来和我一起住。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的母亲告诉过我,她退休后会如何培养我的孩子,让她他变得跟我一样‘优秀’。” 童夏凄然一笑,“所以,出国是唯一能逃离她的方法。” “你可以选择别的方式出国。” 江南只道,起码不是这么让人诟病的法子。 这两年出国热,出国渠道却很少,公派或自费,只有没有公派机会、也没有经济条件自费的人,才会选择把自己“嫁出去”。 可童夏不是,她可以通过学校申请出国留学。 童夏却摇头,“我出去后并不打算回国,又何必占去一个公费留学的名额,平白浪费国家资源。” 江南听了,只感慨道,“你还挺为学校考虑。” 主动退学,避免她母亲找学校要人、找麻烦,因为不回国,所以不愿占用学校的出国名额。 只是,“你不能等完成学业再走吗?” 童夏却笑道,“原本是可以的,但我不知道三年后,我们毕业时,还会不会出现像高村先生一样愿意帮助我的人。” 她连出国的机票钱都没有,一旦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她的母亲就要来接她回家了,她又要被锁回笼子里,做一只机械鸟了。 第109节 江南又问,“如果这位高村先生不是个好人呢?你出国后如何自保和生存?”要是境况差一些,可能师岚所说的“要饭”,也是一种奢望。 童夏灿然一笑,只是她的怯弱似乎刻在了骨子里,这笑容并不如别人那般爽朗,“你看过我的诗吧?无所谓的,起码我获得过短暂的自由,死去也是快乐的。” 江南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就没想过别的法子?” 童夏缓缓摇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可能在三年内就赚到出国留学的费用。”自费出国是要验资,她的一首诗也就几块钱稿费,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攒够这笔钱。 江南好笑,“验资的标准是多少?” 童夏闻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呀!”江南催促道。 童夏一惊,愣愣道,“好像是一万吧。” 江南叹了口气,“你给我免费打三年工,我借给你,当然,期间你也可以自己投稿攒钱,干不干?” 童夏闻言陷入呆滞,她从没想过借钱,而且又有谁能借她这么多钱? 江南见她这般模样,笑道,“怎么,不信我能借你?” 童夏忙摇头,入学这两个月,她早听说过江南和杨玲的厉害,对她们的版税收入也有耳闻。 只是,“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她的刻意避开,她们甚至都没怎么说过话,而且看刚刚莫敏学姐的模样,应该是她原本计划留在国内的最后一点儿“痕迹”,给她们添了不小的麻烦。 江南只笑,“一我们需要一个文字功底不错的编辑,你刚好符合标准;二我不想过多浪费时间、金钱在同一件事上,我们的杂志制作工作因为你陷入停滞,你得负责。” 童夏又道了一声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江南摆手,“先别忙道歉,你现在还有机会补救,要借我的钱吗?” 童夏陷入沉思,许久后才道,“我不打算回国,你不怕我赖账吗?” 江南反问,“你会吗?”一个连公家便宜都不肯占又怕给人添麻烦的人。 又道,“日本现在人均年收入应该近万,你只要愿意吃苦,很快就能还上这笔钱,不是吗?” 童夏确实听高村给她讲过相关信息,于是,和江南对视了会儿后,她重重点了头,“我借!” 便听江南道,“那走吧,去解决你惹出来的烂摊子。” “去哪儿?”童夏不解问道。 “团委!” 而后,两人和宿舍里的几人打了个招呼,直奔团委办公室。 江南请王书记帮童夏把退学申请撤回来。 王书记闻言,震惊张大了嘴,正准备训斥她们“胡闹!”,江南只用一句话便把他堵了回去——“她想继续上学,您和其他校领导不高兴吗?” 一个学生迷途知返,曾对她恨铁不成钢的师长们应该欣慰才是。 王书记盯着羞愧得不敢直视人的童夏看了几秒,才问,“你那个结婚对象怎么办?” 童夏忙回,“高村先生人很好的,我会去同他商量解决的。” 王书记这才默不作声出了办公室,江南见状,忙推了童夏一把,让她跟上去。 童夏愣愣的,江南一指王书记离去的方向,她才“哦”了一声,小跑跟了上去。 团委一位老师见了这一幕,对江南笑道,“又做烂好人了?” 江南正色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们报社的‘免费劳工’!” 团委老师见她的嘴硬,只摇头笑笑,低头忙自己的工作。 江南又道,“老师,我借用下电话。” 团委老师同意后,江南拨了个电话到印刷厂,通知他们继续装订。 业务员抱怨了两句,江南只当没听见,挂了电话,而后去了一趟诗社,让他们按计划排版,暂时不用将《飞鸟》撤下来了。 “真的?”雷永平惊喜道。 江南点头笑道,“团委应该很快也会通知你们的。” 她提前来告知他们一声,省得重复排版,白费功夫。 而后便离开了,她再回去团委办公室后,王书记和童夏还没回来,江南便等了会儿,一个多小时后才见人回来,童夏眼睛红肿,手里抱着一个档案袋,应该是她的退学档案,嘴里不停向王书记道着谢。 王书记摆摆手,让她快去解决那段婚姻,单独留下江南。 “您有事儿问我?” 第91章 只见王书记摸着脑门道, “今天因着童夏这事生气,差点儿把正事忘了!” “什么正事?”江南好奇。 王书记随后便道,“学校接了教育部编撰大专院系教材的任务, 所以要注册一家出版社, 登记成事业单位,学校的意思是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将报社变更回编辑部, 入到学校的编制里。” 说来也打脸,两年前他还忙不迭让江南几人尽快进行工商注册, 说学校不可能为她们增加一个事业单位, 没想到形式转变如此之快。 江南感受到了王书记的尴尬, 因笑道,“那我是直接冒昧地拒绝您好?还是走个程序,回去假装商量一圈再来告诉您结果?” 王书记闻言没好气地一拍桌,让江南严肃点,别开玩笑, 又语重心长劝道,“不再考虑考虑?” 团委监管着狂瞽报社,自然知道他们这两年的艰难, 因着经济改革突然降速, 他们不能再明目张胆打广告,江南几人为着创收, 没少想法子:找想打广告的国营厂或个体户赞助征文大赛、找新闻系或校内其他同学组稿, 将广告巧妙地融入文章里…… 只征文大赛不能月月办, 广告也不是期期有人打, 又兼这两年稿费最低标准从千字三元涨到了千字十元,成本大幅提高, 狂瞽报社有赚有赔,收入极不稳定。 如果入了事业编,学校虽不会拨下《班马》制作的全部费用,但三分之一总是有的,而且江南四人都按四级办事员发放二十二级工资,每月五十六元,好歹旱涝保收,也不用这么累。 江南向王书记道了谢,再次拒绝,“我们都走到这地步了,您别给我们泄气呀,好歹看看我们能走多远。” 王书记见人斗志昂扬,只觉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因笑着摇摇头,没再说劝,又道,“出版社配套的印刷厂也在建设当中,等建好后,你们的印刷工作也转回来吧,制作成本应该能降下来一些。” “那可真是太好了!”江南惊喜道,这对于他们报社来说才是好消息! 《班马》现下已发行两省一市,月销万册,虽然数量上去后,每本杂志的成本略下降了点,但也只是一点点,如今能省去其中那些不必要的“水分”,纸张油墨什么的也能更便宜,再好不过了。 王书记也为他们高兴,只忽又想起一件事,笑道,“对了,今年的新生里也有敢拼敢闯的,这两天团委审批通过了一份校园刊号申请,也是做文学杂志,你们这前辈可要努力了,别被拍死在沙滩上。” 当年校园报的窘境,王书记可还历历在目。 江南闻言,自信一笑,“多谢您提醒,我们会加油的。” 正事说完,江南又和王书记、办公室的另几位老师闲聊了几句,便回宿舍了。 宿舍内,童夏的朋友们已经离开,江南看了眼,几人好像并未带走童夏分给她们的东西,不由替童夏松了口气,否则,事后去要回来,双方都难堪;不要回来,钱包就得大出血。 杨玲见状,笑道,“这是师岚拦下来的。” 师岚闻言,只冷冷解释道,“主人不在,擅自拿走就是偷,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意思这是作为人应尽的义务,并不是她主动想帮忙。 江南和杨玲见人这副口不应心的模样,相视一笑。 “解决了?”杨玲见江南一身轻松回来,确定道。 江南点头,又笑,“从现在起,我们报社多了一位免费的编辑。” 杨玲看向童夏的床位,眼睛亮了亮,“那以后咱们就是三人轮换,可以轻松一大截!” 这人实在太难招了,她们断断续续面试了一个多月。 合适的,认为他们薪资过低,与工作强度不匹配;不合适的人中大多是《班马》曾经的高中生读者,怀着憧憬而来,根本不管自身符不符合招聘条件,少数人则是想将他们报社当作跳板,为毕业后博个好出路,几人只得心累地面带微笑,毫不留情拒绝。 没想到,江南转手就捞了个大的。 师岚听着两人的交谈,不禁惊讶地看向江南,这就解决了? 她看了看手表,江南和童夏出去有两个小时吗? “童夏呢?”师岚只听杨玲问出了她关心的问题。 又见江南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去解决最后一件事吧。” 童夏的退婚,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待她解释完想等完成学业后,再自费去日本留学时,高村不赞同地皱眉,用不怎么顺畅的中文劝解道,“这样不是很麻烦吗?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而且会额外花费很多钱,童小姐完全没必要背上这么多债务,我们今年回日本,你找到工作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机票钱还给我,开始新的生活。” 童夏眼下的红肿尚未消退,只笑着摇摇头,“不一样的,高田先生。三年时间,我可以获得更多的知识和更高的学历,我相信你的国家也希望引进的是人才,而不是不能为社会创造价值的废物,比如现在的我,对吗?” 高村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劝解。 他不想失去这位合心意的妻子,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童夏突然变换了想法,高村有些不高兴,他并不希望未来的妻子太有主见或拥有过高的学历。 只听人致歉道,“高村先生,感谢你愿意对陷入困境的我伸出援手,我很抱歉不能守信,希望你能和我解除婚约。” 童夏说完,向高村鞠了一躬。 只是迟迟得不到回应,她微微抬头,只见高村脸带微怒,质问道,“童小姐,请问在贵国人心中,神圣的婚姻是可以随意亵渎的吗?” 童夏一愣,他们……不是说好假结婚吗? 只是面对如此态度的高村,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只能纠正道,“高村先生,没有将婚姻放在神圣位置的人只有我,请你不要带上我的同胞!” 高村闻言一惊,忙环顾四周,见无人听见这话,才松了口气,道,“我是不会解除婚姻关系的,童小姐是我的妻子,我们必须一起回国,请你做好准备!” 童夏却没应答,只看着高村,轻声道,“高村先生,我们的婚姻届是小林先生帮忙办的,对吗?据我所知,我的登记资料并不齐全,不知道这会不会对小林先生的工作造成影响……” 高村闻言错愕,不可置信地看向童夏。 童夏垂眸,再次鞠躬道歉,“请原谅我的卑鄙,等三年后我到日本,一定会报答您今日的恩情。” 直起身后,她又道,“所以,请您明天务必和我一起去办理离婚公证。” “骗子!” 高村想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个词,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千挑万选才寻到的孤独无依、楚楚可怜的小鸟,竟然暗藏着这样的心机,他对她太失望了! “明天早上九点,请你准时到校门口!”高村恨恨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童夏看着他的背影,方才威胁人的伪装瞬间卸去,松了口气,轻声道了句,“谢谢。” 即便高村违背承诺,想假戏真做,也与她心目中纯善的形象有差距,但她真的很感谢他,让她知道了世上还有出国——这条逃离牢笼的路子。 第110节 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她学会了,这次是她太贪心。 童夏站了会儿,转身回了宿舍。 次日,童夏邀请了她和高村都认识的一男一女两位诗社成员,陪同他们一起去办理离婚。 高村拿到受理证明书后,看了看童夏身旁的两人,知道这是童夏找来防着他的,因此,愤怒地对童夏道,“童小姐,你真的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这么的心机深重! 童夏垂眸,“对不起。另外,您也是。” 陪同而来的诗社二人,莫名其妙见证一场短暂而荒谬的婚姻,无奈相视叹息,而后跟着两人回了学校。 进入校园后,高村深深看了眼童夏,大步离去。 童夏则向诗社二人道了谢,送走他们后,才去了狂瞽报社的办公室。 今天是她复学的第一天,也是她上班的第一天。 童夏才靠近门口,江南便发现了她,招手让她进来,带她介绍办公室里的几人,“莫敏学姐你认识,就不特别介绍了,杨玲现在在图书馆,” 然后,江南指着办公室里的两位男同志道,“七九级哲学系的楚山青学弟,我们报社的美术人员。另一位是七九级新闻系的姚柏桦学弟,他是校园报的记者,也是我们的特约撰稿人。” 童夏微笑着跟几人打了招呼,又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仔细辨认了一下两位陌生的学弟,一位单薄瘦弱,一位戴圆框眼镜,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性格似乎都有些内敛,跟她点头打了招呼后,便礼貌不再对视。 介绍完人后,江南也不客气,直接将童夏带到莫敏对面的空办公桌前坐下,从一旁的白布口袋中拿出三大捆信件,放到她的办公桌上道,“挑出你认为写得不错的,进行初步分类,以便后期策划。这就是你的工作内容,没问题吧?” 童夏点头。 江南见人了解了,便不再管她,回去同姚学弟继续讨论这次的约稿。 这位姚学弟就是当初跟着校园报前副主编白雪雁一起堵她那个小记者,知道唐远辰几人借工作之便抄录了他人隐私后,便对校园报有些失望。 后来,江南为了给厂子打广告,到处找人约稿写软文,他听说后,就上门自荐。 如今,已经跟他们合作了一年多,现下才从邻省一家工厂采访回来,在火车上写好了稿子,回到学校就来找江南审稿。 所以,江南必须尽快给他看了,好让他回去休息。 于是,两人很快讨论起来。 大致定稿之后,江南给他报销了差旅费,又结算稿费。 只姚学弟签了字、拿了钱,却没急着走,问她,“学姐,你们是不是在招人?” 此话一出,江南只觉办公室一静,她余光一扫,果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注视着姚学弟。 江南好笑,他们现在可是全员求贤若渴,因问道,“你要应聘?” 姚柏桦被人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有些局促,忙抬手推了推眼镜,“是的,可以吗?” 江南惊喜又意外,“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现阶段的主要工作是文字编辑,你能接受吗?采访虽然也有,但多是你现在做的这种。”带商业性质,可能大部分新闻记者都不屑做。 “我可以!”姚柏桦闻言,忙连连点头。 天知道这种能进驻到一个工厂大半个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采访一遍的机会有多难的,其实接《班马》的这次约稿,他还顺带完成了一部分毕业论文,算是“公器私用”。 而且他感觉跟学姐们一起工作,得到的采访机会更多更大,稿子内容也不受限,毕业后分配的工作单位可能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所以他格外珍惜,期望多来几次。 江南不知他的想法,见人答应,便伸出手,“欢迎你,我们现阶段的最后一位同事!” 姚柏桦连忙握住,生怕她反悔,“谢谢学姐!” 莫敏也很兴奋,立即起身带头鼓掌。 江南见状一笑,又向几人道,“为了庆祝咱们报社满员,周末聚餐!” 这个提议自然全票通过,激动过后,江南拍拍姚柏桦的肩膀,“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报道。” 姚柏桦点点头,背上包,高高兴兴走了。 江南见状,笑着摇摇头,正准备投入工作,发现门口有人找她。 是阮如安。 江南意外,“你怎么来了?” 阮如安激动道,“我来找你呀!” “找我干什么?”江南好笑,她们有什么事情可聊吗? 阮如安见状,不高兴江南将她们上次见面的聊天内容忘记了,嘟嘴道,“你上次不是问我,韩烁哥出了什么事吗?我打听到了。” 江南闻言脸一黑,“你联系家里了?” 阮如安摇头,“怎么不可能,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能听得懂人话!” 江南松了口气,“那你怎么知道的?” 阮如安兴奋道,“我嫂子,就是韩烁哥的老婆,让我帮她和侄儿买两身厚实的羽绒服寄回去,我问她干什么用,她说要趁入冬前带着孩子去西疆看韩烁哥, 我才知道原来韩烁哥已经调到西疆两年多了,但是那边条件艰苦,我嫂子就没随军,这次是我爸说嫂子和韩烁哥好久没见了,这样不利于夫妻感情,让她去西疆看看,她才去的。” 江南闻言,陷入沉思,在程怡心入狱的节骨眼上让韩烁的妻子去探亲,韩父这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故意,是不是说明韩家也在关注并戒备着程怡心? 如果是这样,那可太省事了! 江南这般想着,高兴地感谢了一番阮如安。 只阮如安说完事儿却不走,“我听说你们在招人哦……”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江南拒绝,“你来得不巧,我们刚刚招满。” 阮如安忽然想到方才与她错身而过的男同学,一顿咬牙切齿! “那我给你带来了消息,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她只道。 江南好笑,“那我今天请你吃小炒?” 阮如安瞬间失望,“你们找兼职吗?我的实践报告还没着落。” 江南好笑,“你早说不就行了。来吧,不过,我们可是很忙的,你做好吃苦的准备。” 一下子得了三个人,江南面上不显,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办公室里莫敏和楚山青也是,他俩虽不如江南和杨玲忙,但也是连轴转了两个月,终于可以歇歇了。 第92章 人手充足的好处, 在油印报纸时就体现出来了,原本江南四人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完成的工作,七人上阵, 工期缩短了一半多, 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且江南、杨玲和童夏排了班轮换,学习时间也充裕了很多,不用每天都弄得精疲力尽, 又因三位新同事的专业都对口,杂志的策划制作速度也加快了, 这才十一月初, 他们已经在讨论一月刊的栏目主题。 “咚咚——” 敲门声忽然传来, 众人闻声回头。 江南只见毕岩峰面带喜色地站在门口,意外道,“快请进,您这位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 看这高兴模样,应当不是刚提走的报纸和杂志有问题。 有客上门, 江南起身招待,莫敏几人跟毕岩峰笑着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他们的会议。 而进门后, 和江南到办公室另一角坐下的毕岩峰, 先接过江南递来的茶水,放在桌上, 才打开手上的皮包, 从里头取出一叠钱, 放到江南面前。 江南看着他的动作, 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毕岩峰笑, “你的英语课件分成!” 江南意外地睁大了眼,“这么多?” 这份分成江南自那年拿过两次大头后,毕岩峰也陆陆续续送过几回,不过,一个季度最多也就几十块,这次怎么多出来这么多,她也不客气,当着毕岩峰的面儿点了点,足有两千四百多块。 毕岩峰等她点完,才笑着解释道,“你知道托福考试吧?” 江南点头。 她看过相关报道,国内去年引进了托福,年底进行了第一次考试。 “你的意思是参加托福考试的人买了一波磁带。”江南笑道。 毕岩峰兴奋地点头,“你的口语标准,有人专门买回去练听力,更别提课件里的语法知识基础而扎实,对于许多初学者来说,简直如获至宝,消息一传开,我们加急录制了一批,大赚了一笔,现在且不断有人找上门。” 江南一笑,能分她这么多,想来赚得真是不少,只瞧毕岩峰来这一趟明显不止为这件事,便等了等。 果然听毕岩峰兴奋道,“想不想再赚一笔?” 江南笑问,“怎么赚?” 毕岩峰便将他的主意一说,原来是中央电视台从英国引进了一档英语教学节目,但电视播放时间固定,有人会错过,考生们自己录制的磁带声音又模糊,极不利学习,眼下因着电视台来不及印刷出版,便将教材内容公布在了报纸上,毕岩峰想让江南将教材上的内容录成磁带来销售,在今年的托福考试前再挣上一笔! 江南听完,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行。” “为什么?”毕岩峰意外,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火热的身上,发热的脑子也慢慢冷静下来。 江南只道,“据我所知,这档节目是花了不少版权费才引进来的,如果翻录,赔钱是小,说不得要坐牢。” 这跟她录英语课件卖可不是一个性质,虽然同是录的教材内容,但是教案是她写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份课件的版权属于她,如果翻录电视台已播出的学习内容,自用还行,拿来销售,那跟贴着官方的脸开大没两样! 毕岩峰不由皱眉,这么好的赚钱点子不能实现吗? 江南只道,“我记得现在也有英语教学广播,你录那个,低调点儿卖,风险会小很多。” 毕岩峰却不甘心,“那你能录托福的课件吗?” 江南好笑,这倒是条路子,“如果你能搞到相关的资料或教材,和近五年的托福考试试卷的话。” 毕岩峰闻言只苦笑,托福去年才引进国内,别说教材,试卷也只有去年的,再往前的试题,最近要到港城才能弄到,他若是能直接从港城弄东西进来,就不会盯着这笔小钱赚了! 江南见他这副模样,想了想,这点子确实不错,过两年出国的人会更多,牛人也会陆续涌现,如果想啃一口这块蛋糕,眼下的时机的确不容错过。 因而,她转头看向开会的几人,正想把楚山青叫过来,不想,几人早已停下讨论,看着她和毕岩峰。 江南好笑,便也没把人叫过来,远远问道,“学弟,你舅舅或表哥能弄到我方才说的这些资料吗?” 她记得那二位好像是在港城的大学里工作。 楚山青点头回道,“应该没问题。” 毕岩峰闻言瞬间振奋,目光灼灼看向楚山青。 第111节 江南只与他道,“购买资料的费用全包,利润单分两成给我学弟,有没有问题?” “应该的!”毕岩峰连连点头。 江南又看向楚山青,楚山青也害羞地点头应下了。 于是,这桩合作就算定下了,江南起身去找出上次的合同回来,与毕岩峰拟定细节。 半小时后,两人达成初步共识。 毕岩峰遗憾道,“这么算算时间,今年应该是弄不出来了?” 江南点头,“即使现在有这些资料,我也没有时间弄。而且我眼下不清楚试题难度和知识点范围,能不能独立完成、需要多长时间完成,都是不确定状态。” 毕岩峰只能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南笑过之后,才与他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眼下最该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让这批录音带放在明面上合法售卖,否则,工商部门一逮一个准。” 毕岩峰闻言,正色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便起身与江南和办公室众人告别。 江南送他出门,又回来将桌上的钱交给莫敏入账。 只见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眸看着她,江南好笑,“怎么了?” 莫敏笑道,“当然是高兴你又谈成了一笔生意!” 江南笑了,接过话头道,“那确实该高兴,这笔生意,咱们不光有三份广告收入,初步确认还要配套出版一册教材和真题,又是一份销售收入,还有毕岩峰那里的磁带分成。” 莫敏听到这儿,看了一眼杨玲,见人会意点头,便同江南道,“磁带分成就你同楚学弟分吧,不用入到报社来了。” 江南却摇摇头,“真到那个时候,我恐怕又得停下工作,专注忙活这件事,将所有事都丢给你们,这里头有你们一份功劳,你们真要过意不去,就像那年我给吴慧报酬一样,发奖金给我吧,但楚学弟那份不能动!” 江南回身看向楚山青,果然见他一副正打算推拒的模样,江南笑道,“别忙着拒绝,你的那两成,一成买的是你人情,另一成是给你舅舅和表哥的感谢费。我擅作主张,你别嫌少。” 楚山青忙摇摇头,“不少的,谢谢学姐。” 学姐的那些英语课件这几年陆续给报社带来好几千块收入,如果这一次的托福课件成功,销售范围会是全国,赚的钱也会更多,他可赚大了! 而后,他又看向杨玲,有些忐忑,杨玲学姐家也有关系能弄到这些书的。 相处这几年,杨玲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好笑道,“我家那些亲戚可不好惹,让他们帮点儿小忙,我得准备好百倍千倍的利益去换,否则,你以为你江学姐为什么不找我?” 楚山青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江南,见人正戏谑地看着他,忙红着脸低下头,是他多心了。 而剩下的三人,皆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童夏见识过江南的大手笔,一万块钱说借就借;姚柏桦与报社合作了这两年,知道学姐们出手一向大方,比如他的差旅费;而阮如安则是见过当年江南给吴慧钱,三百还是五百来着,她都记不大清了。 因此,只吐槽了一声,“你们可真是财大气粗!” 电视台那档节目可是号称有一千万忠实观众,即便其中只有千分之一的人考托福,他们也能挣不少! 江南闻言只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众人被这话逗得一笑,闹过之后,又投入工作。 这天工作结束后,楚山青便回了家,将这事告知了母亲哥哥,并给舅舅家去了电话,舅舅答应会尽快帮他收集后寄过来。 只楚母听说报社给他的报酬,连连说太多了,却听楚山青哥哥道,“没事,到时我也去帮忙就是了。” 他考过托福,了解情况,而且英语听力的场景对话一般是一男一女,他去帮忙,应该可为他们省下一笔请男声的费用。 楚母这才略放下心,楚山青闻言很欣喜,忙忙向哥哥道谢,又告知了江南这个好消息。 江南也很高兴,一定让楚山青代他们转达谢意。 而后,因着资料未到,办公室几人激荡的心情渐渐平息下去,大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日,江南和莫敏、姚柏桦正在讨论《狂瞽》十一月第二期的排版事宜,就听有人来喊她,“江学姐,童夏的妈妈来了,把她拉去了行政办公室,说是要给她办退学,麻烦你想想办法!” 江南闻言一懵,怎么又要退学?转而才反应过来,童夏的母亲怎么会来? 江南思绪急转,这才看清来人,是诗社的一位理事,应当是与童夏关系不错,才如此着急。 “有说什么原因吗?”江南问她。 理事忙摇头,“我们才从图书馆出来,她妈妈上来就是一巴掌,什么也没说就拉着她走,我想应该是她要出国那事儿让她父母知道了!” 江南一听,暂时放下童夏,只问她,“你认识那个叫高村的日本人吗?” 理事点头,大概猜到知道江南为什么这么问,因面色难看道,“他几天前就回国了!” 如果真是他告的密,小日子果然没一个好人! 江南脸色也不好,便放下手里的工作,让莫敏和姚柏桦继续,她跟这理事去行政办公室看看。 只两人刚拐上楼梯,就听见童母的吵闹声从办公室里传来,而学校老师显然不愿办理手续。 她们到办公室门口时,只听童母厉声问童夏,“听见你们老师问话了吗?你是不是自愿退学?回答!” 童夏一时没说话。 童母的训斥声便再次响了起来,“为什么不说话?我怎么教你的,大人问话,你该怎么回答……” 办公室内外,听得童母跟教幼儿园小朋友一般的教训声都沉默了,而后,众人才听童夏平静道,“我不退学。” 老师们闻言感到非常欣慰,童夏没辜负学校给她的机会,而后一脸严肃劝说童母道,“这位家长,你也听见了,学生向学,我们作为人民教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剥夺她的学习权利。你如果再无理取闹,我们就以你扰乱教学秩序的名义报警了!” 童母在单位大小是个领导,要脸,又见f大确实不打算给童夏办退学,童夏也打定了主意要忤逆她,既然如此,不办就不办,反正童夏这学绝对不能上了,她扯着童夏的手腕就走。 到了外面,迎面撞上江南二人。 江南看着童夏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左跨一步挡住童母的去路,童母打算绕路,江南再一次拦住,不顾童母的愤怒,只与童夏道,“你只管安心回去,到家以后,一步也不要离开家门。 我的同班同学兼室友,无故旷课、逃寝,我怀疑她被非法监禁了,我会报警让公安同志去‘解救’你,你一定要一口咬定你被囚禁、虐待,那么囚禁、虐待你的人有几率会获刑,到那时,她进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阻挠你出国了。” 江南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童母,没想到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在当事人面前算计! 而童夏居然答应了,“好。” 童母不可置信的回头,指甲不自觉掐进了童夏的肉里,童夏只面不改色地对她笑笑。 “你要把我——你的母亲送进牢里,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童母面色铁青。 童夏只淡淡道,“您让我身处地狱,不也说为我好吗?您放心,依您的身份,我同学所说的这种理想状态不太可能实现的,不过,我可以做别的的选择,哪吒削肉还母剔骨还父,我怕疼,下不去手,等我自杀死后,你们自己来吧,让我干干净净地走,下辈子不要遇上你这样的母亲了。” 这番话一出,周遭再次陷入了寂静。 “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会信?你从小胆子小,敢死才怪!”童母被今天屡次顶撞她的童夏气得口不择言,面色扭曲。 童夏只笑笑,不再同她说话,只向江南和老师们道了谢,又道歉,“这些日子,给老师同学们添麻烦了。” 第93章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童夏笑容中的绝望, 而她的母亲仍在批评、嘲讽、指责……明明是世上最亲的人,却未将她的死亡宣言放在心上,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发泄着不满。 “走吧。”童夏打断她的母亲道。 这又激起了童母新一轮的愤怒, “你这是跟妈妈说话的态度?!” 童夏没再说话,她看着江南笑了笑,示意她让开路。 这回换她带着她的母亲往外走, 而童母一方面不满童夏无视她的训话,一方面又不打算放开童夏, 因此, 只能掐着童夏的手腕, 被拖着走。 只没走几步,童夏又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又出现了新的拦路人,是师岚。 只见人定定看着童夏的眼睛道,“江南的提议,并不是理想状态。只要你所遭受的非法拘禁、虐待是事实, 你愿意揭发、起诉你的母亲,我就能保证到你家里的公安绝对不会因为你母亲的身份、职级,或一句‘只是家事’这样的愚蠢理由, 草草了事, 她一定会被判刑!” 师岚的话掷地有声,不止童夏, 童母也愣在原地, 不可思议看着师岚, “小师?” 童母犹记得师家的警卫员和军车, 她当然不怀疑师家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她当时与师母相谈甚欢, 她甚至嘱咐童夏多同师岚拉近关系,她自认给师家母女留下了不错的影响,师岚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儿,冷冰冰教唆童夏如此害她! “学校也能保证并且能为你作证,童夏同学。” 童母震惊中,只听一道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f大的领导。 “所以,请你珍惜这有且只有一次的生命,曙光就在眼前了不是吗?” 所有人看向那位校领导,童夏没回头,但心绪深受震动,眨了一下眼,掉下两滴泪。 江南也跟着加了一把火,“我们之间还有三年的工作协议,你可别想赖账。” “还有我们,童夏,我们还要一起等诗集发行呢!”理事也忙道。 他们试图激起童夏的求生欲。 “好。” 许久之后,童夏才应道。 f大师生松了口气,童母则恐惧地摔开了童夏的手腕,童夏真的想让她坐牢不成? “原来f大竟都是这样构陷他人也毫不避讳的人!难怪我乖巧的女儿才来两个月就被教坏了!”童母尖声控诉着在场的所有人。 只所有人都目光沉沉看着她,似乎在告诉她说,是又能怎么样?何况,这是事实,不是构陷。 而童夏则转身看向她的母亲,坚定道,“他们——我的老师、同学比之你,不论人格、品德、能力都优秀得多,我很荣幸能遇上他们,你没资格这样评价他们!” “啪!” 童母闻言恼羞成怒,巴掌再一次落在童夏的脸上,“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在人前这样鄙薄她?! 众人猝不及防,皆是一脸愤怒,师岚离得近,一把扯过童夏,将她拉到身后,冷傲的面容染上了怒气,眼睛警告似的盯着童母。 童母则狠瞪了她一眼,便要绕过她要去抓童夏,师岚不让,两人就这样对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 忽而,楼梯间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黄科长陪同着两位身着白色警服的公安同志快步跑上来,而其中一位公安同志眼睛一扫,张口便问,“是哪位报的警,说这里有人绑架学生?” “是我!” 办公室门口,一位女老师举手道,众人意外地看过去,女老师深藏不露地含蓄笑了笑,并解释道,“我们的学生是成年人,且没有智力问题,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现在有人违背她的意志,要将她强行带走,我们拦不住,所以报了警。” 公安同志听了,警惕地看向走廊中心、明显与f大师生不是一派的童母,而童母则再次强调,“我是她的母亲!” “那也不行呢。”女老师微笑道。 两位公安同志闻言,对视一眼,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麻烦事儿。 第112节 随后,校领导回过神来,暗赞了一声女老师,请公安同志和童家母女到进了小会议室说话。 童母原先不打算配合,公安“请”了几次也屹然不动,终于在公安同志要求查看她的介绍信和工作单位时,童母的神情才有了变化。 而在场的聪明人似乎也都抓住了这个“漏洞”,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江南、理事和师岚则被要求回去等消息,只听女老师同她们道,“要相信你们的老师还没无能到这种地步。” 江南闻言笑夸道,“那是,您最机敏、料事如神!”竟然提前报了警,领导都惊讶了,那肯定是无人发现她的动作。 女老师摆手笑笑不受,反夸道,“你也不错,脑子转得快,就是你这张不管不顾的嘴得改改!”怎么能当众威胁人,今天都是自己人且不怕,出去可是要吃亏的。 江南一笑,并不应,她有分寸,而且有些人实在不必忍! 女老师一瞧就知道她的态度,也不恼,他们都知道江南几人有留校意愿,这几年来往又多,早把她和杨玲莫敏当同事了,说话、态度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女老师见江南不打算接受她的意见,摇摇头,又与师岚嘱咐了几句,这位可是直接将家世搬出来压人了,同江南也半斤八两。 师岚态度就好多了,虚心听教,女老师很满意,然后把她们打发走,她也得回去值班了。 江南和理事、师岚等了会儿,听得会议室童母激动的声音中,带着几句“不许通知单位”的呵斥,想来,领导们真是拿捏到“七寸”了。 三人相视一眼,默默下了楼。 到办公楼外后,诗社理事向江南确认道,“学姐,这事应该能解决了吧?” 江南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 理事松了口气,又向江南道谢,感谢江南陪她跑这一趟,而后就告辞离开了,她得去告诉其他成员这个好消息。 而被留下的江南只笑问师岚,“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来这么快? 通过童夏这事,江南也知道了这位孤傲的室友是个面冷心热的。 “正好在图书馆,听到进出的同学议论。”师岚答道,随后又道,“既然没事,我也回图书馆了。”她的书和包还没收拾。 “嗯。”江南点了下头,看着人走远,自己也转身回了办公室。 她回去时,莫敏和姚柏桦已经完成了工作,见只有她一人,忙问情况怎么样。 江南笑道,“老师们很厉害,应该能解决。” 莫敏和姚柏桦闻言,均松了口气。 傍晚,童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一众人才彻底放下心,包括下午不在办公室、消息滞后的杨玲和楚山青。 童夏见状,只觉暖心,笑道,“谢谢你们。” 众人摇摇头,只听童夏道,“我母亲是个很要脸面的人,她自认把我培养得很优秀,挂在嘴边夸了十几年,最得意的就是她的育儿术,常跟人自夸,让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受不了,如今我不声不响结婚又离婚,再结婚就是个‘二婚头’,还是个不想给他们养老的白眼狼,她不敢让同事和邻居们知道的,怕被人笑话,抬不起头。” 今天想把她带回家,也不过是认为她在远离她的地方学坏了,想把她带回去“矫正”罢了,只等她变回从前的模样,保密好她最近的所作所为,一切又抹平了,而老家是母亲熟悉的地盘,她并不担心她能跑掉,也不用再担心他们的养老问题。 “老师们抓住了这根软肋,如果她强行带我走,就报警说她绑架、非法拘禁,并通知她的单位,而我又同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她就暂时妥协了。” 是的,暂时。 因为她的母亲现在年富力强,还在上班,所以她觉得脸面更重要,一旦退休或者工作有威胁,就会紧紧抓牢她这个女儿,因而她接下来三年虽然远在沪市上学,却也没有那么自由了。 江南沉吟,“那你要不要现在就出国?” 童夏摇头,“如果我现在消失了,并且不再回来,她可能就不管不顾了。” 到时闹起来,烦恼的就是帮助过她的老师和同学们,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因此,她需要稳一稳她的母亲。 江南听了点点头,只道,“你有时间去咨询下提前毕业的事宜,早一年走吧。” 童夏正经拿了毕业证离校,童母再找学校麻烦,学校就可以采取更强硬的态度和手段了。 童夏笑着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要先同江南说一声,“那我的工作时间可能就不满三年了。” 江南摆摆手,“无所谓,对了,你母亲怎么得到的消息?” 童夏表情淡了下来,“是高村,我母亲带了有人写给她的匿名信,是高村的笔记。” 而高村是在他出发回日本那天才将信件寄出的,她没想到不过和人讲述过往时,说到母亲希望她到同一单位工作,无意中提起过一次母亲的单位名,便让人记住了。 江南叹道,“跑的可真快啊。”报复回去都没机会。 童夏却没有报复的意思,她原打算到日本时报答高村的,没想到他临了搞这么一手,那他们就算两清了。 “那你还去日本吗?”江南问道。 这高村狡猾又有报复心,万一遇上,难保不会找事,到时童夏人单力薄,怕是难以应对。 童夏摇摇头,“不光他知道我的情况,我也清楚他的底细,我知道他的老家和期望工作的单位,只要避开就好了,而且日本现阶段很发达,是个值得学习的好对象,我也希望学有所成,不白费折腾这么一场。” 江南闻言不再劝她,又听着办公室其他人安慰了会儿她,大家便一起投入工作,九点多回了宿舍楼,童夏又分别去向师岚和帮助她的诗社成员们道了谢。 而童母,在学校和公安的“威胁”下,带不走童夏,也不能在沪市久留,怕引起单位注意,因住了几天,时常来盯一盯童夏,以防她逃跑,在介绍信到期前回去了。 童夏去咨询了行政办公室,老师告诉她,只要她在研二那年,完成社会实践的同时,又能通过论文答辩,就允许她提前毕业。 童夏知道后很高兴,学习工作都更努力了,毕竟狂瞽报社便可以为她的实践报告盖章,而她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工作,再完成一篇毕业论文就成,简直不能再轻松了。 童夏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便是十二月了。 江南收到了赵瑞的信,程怡心判了三年,已经押送到大西北的农场劳改去了。 江南一瞧这地址就觉眼皮直跳,忙拉阮如安过来瞧这农场地址离韩烁的驻地近不近。 阮如安一头黑线,“我又不学地理!”怎么知道这个! 倒是姚柏桦探头看了一眼,道,“不算远,一二百公里吧。”他家是西北的。 江南扶额,这俩真是天生一对不成? 江南又问阮如安,“你觉得你嫂子人怎么样?” 阮如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道,“还行吧,我妈挺喜欢她的,说她懂事。” 其实就是她嫂子更喜欢她妈,不喜欢自己亲婆婆,她妈和大伯母不对付,自然高兴。 江南暗道,既然人不错,只希望她离开了韩烁也能过得好,不然,程怡心和韩烁真是造孽。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来客人了。 定睛一瞧,是两个不认识的学生。 “你们是?”江南将手上的信收好,起身问道。 只见来人笑道,“学姐您好,我是经济系八二级的薛伟铭,他是我同学李鹏飞,我们创办了一份新杂志,想让学姐们帮忙推广一下。” 江南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叫《流风文学》对吧?” 两人点点头,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跟他们差不多大小,却更显拥挤的办公室。 又答道,“是的。” 江南只当没看见,想了想道,“你们来得正好,下一期《狂瞽》的广告位还空着,正好可以送你们。” 自从有了传播更广的《班马》后,《狂瞽》的广告位就成了f大附近个体户们的广告专栏,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各色小食摊,在《狂瞽》上打一期五块钱的广告,立马客似云来,效果不要太好。 于是,口口相传,她们这广告位就没怎么空过,江南几人也没想到当初一直没来得及做的美食专刊,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因着十二月天气寒冷,没有新摊子出没,自然也没了广告,正好送这两位学弟。 她记得王书记说过他们的杂志申请的是校内刊号,那《狂瞽》的覆盖面应该足够了。 只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应答,看了一眼桌上的《班马》样刊。 江南见状一笑,“如果做广告推广的话,就是八百元一期,不二价。” 第94章 (小修) 自从那年罗荣斌事件后, 《班马》的广告页即便空着,也没再免费或打折登过任何广告,所以不可能给这两位后辈优惠, 更不可能免费。 两人似乎听出了江南的言外之意, 本来确实有那么点儿小心思,但见人明说,他们忙转了口风, 解释道,“学姐, 我们是打算有偿推广的, 只是……” 二人欲言又止, 对视一眼,才犹豫道,“我们想在《班马》上打征文广告。” “在我们的杂志上给你们的杂志征文?”江南只觉这想法稀奇又好笑。 两人闻言目光闪烁,面色不太自在,“我们现在没有知名度, 即便在校内约稿也很困难,所以暂时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 江南想了想,如今校内确实是《班马》独占鳌头, 他们如果不想点儿别的法子, 还真不一定能有优质稿件,因此便也没拒绝, 只问, “价格能接受吗?你们的征文范围只限沪市, 还是另外两个省份也需要?如果三个地区一起投放, 广告费是两千四百块。” 两人没想到江南会轻易答应,忙惊喜道, “沪市就行!” 江南笑了笑,又道,“我们明年初有一个春季征文大赛,十二月和一月的广告位都会用来宣传这个比赛,所以,为了避免读者弄混、投错件,你们的广告只能投放在二月或往后的杂志上,可以吗?” 两人脸上笑意顿住了一瞬,显然觉得时间太晚、不符合预期,只见李鹏飞皱眉,张口想与江南重新商议,却被薛伟铭按下,“可以的,学姐,就二月份。” 江南见状,面上带笑等了他俩一会儿,见二人没起争执,李鹏飞也不再有异议后,才给他们拿合同。 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当下拿出定金,江南收了钱,又给他们开了收据,最后才问,“广告内容不需要我们来提供了吧? “不需要。”薛伟铭立马摇头。 他们也是计划走这条路子的,广告文案什么的信手拈来,而且自己设计能尽可能多宣传他们的杂志特色,自然是不会让人帮忙。 江南点头笑笑,告诉了他们广告设计或文案最迟什么时间送回来,就送走了两人。 待人走远后,阮如安突然出现在江南身侧道,“他们明摆着是来占便宜的,为什么要答应?” 江南好笑,“第一人家给钱了,没白占便宜;第二创业艰难,他们又是我们的学弟学妹,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江南知道这两人找来打广告,未尝没有蹭热度的意思,但当年《狂瞽》第一期发行,她们不也借校园报炒了一把,那还是免费的,所以,将心比心,她能理解。 阮如安听得江南这反应,“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她见不得。 江南知道她这是被人占便宜后的应激反应,便笑笑没理会,只将订金交给莫敏。 莫敏对于阮如安这小孩子脾气也无奈,只摇摇头,将钱入账收好,顺着这个话头说起征文大赛的事。 这是她们去年为着打广告弄出来的,十二月到次年一月征稿,二月评选,三月公示并号召读者来信评选心目中的最优秀文章,四月又公示读者评选结果、抽取幸运观众、发放比赛奖励和幸运奖等,前后共历时五个月,相当于给这些厂子打了五个月的广告。 江南要价也不低,每家厂子赞助费加奖品合计两千元,去年拉到了四家厂子。 这些厂子在大赛期间也没闲着,到处拉横幅庆祝比赛举办,趁机做一些小小的优惠活动,比如买产品送一双筷子、一个碗什么的,时又正值新春佳节,销量狠涨了一波。 所以,今年十月后,尝过甜头和知道内幕的厂子和个体户早闻讯找来了,只江南拒绝了去年那四家,另选了四家,理由是去年的厂家产品并不是消耗品,不坏不换的,广告打了不一定能带动销量,厂子还白花钱,不划算,就把人劝回去了。 “你今年要回家的吧?”莫敏问江南,这是她和赵瑞结婚的第一年,按理说要回去团聚的。 第113节 去年的第一届比赛,大家都没经验,全程手忙脚乱,假期里只有杨玲去了深市半个月,江南、莫敏、楚山青除了除夕和春节休息了两天,一直忙到开学。 忽听莫敏提起这个话题,江南也头疼,除了比赛的事,楚舅舅帮忙收集的托福考试的资料也到了,她还想趁假期整理编写,回家过年一趟起码要半个月,太浪费时间了。 杨玲在一旁听了,好笑道,“你们都回去吧,莫敏学姐也是,去年就没回去了,”虽说是家里住不下,但又不是闹矛盾,哪儿能一年一年的不回家,“这个假期换我留下,而且童夏大概率也不会回家了,有她和楚学弟帮我,足够了。” 稿件从十二月征集到一月,江南和莫敏不能参与初选的,不过一月中下旬的部分,而后就是邀请中文系教授、讲师和一些资深撰稿人做评审打分,更多是协调工作,三个人足够了。 至于江南的托福资料,完全可以带回家弄。 杨玲说着,又向一旁专心画画的楚山青征求意见。 楚山青停笔回道,“我没问题!” 这两年他也轻松了很多,因着每个月要完成两期杂志的配图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江南学姐向校园里一些摄影爱好者约了摄影作品,又让他自己每月找一两个兼职帮忙,他现在虽然还在画画,但已经朝着美术编辑和文字编辑发展了,完全有时间和精力协助杨玲学姐组织这次比赛。 江南和莫敏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笑道,“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杨玲拍桌。 这事儿就暂且定下了。 只是事情总有意外惊喜。 考试周结束后,兼职的阮如安回家了。江南和剩下几人,带了一包点心到传达室,感谢传达室的大爷帮他们收件和整理后,便将《班马》的投稿一袋袋运回办公室。 然后将办公桌拼在一处,倒出信件,莫敏等开始分类、拆件、选稿,江南则将托福真题拿出来开始做题,各自忙得热火朝天。 忽然听得有人敲门,几人都是一惊,才往门口看去。 “后爹,是这里吗?”只见一个少年从男人身后探出头来问道。 江南愣住,拿着笔的手指一紧,听得男人笑出声,才无奈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 莫敏几人方回神,调侃笑道,“这还不明显吗?来接你回家的呗。” 只见赵瑞将程皓的脑袋拨回去,笑道,“不,我们一家是来沪市过年的。” 江南惊讶,赵瑞可没告诉过她这事儿。 赵瑞只看着她的眼,吐出两个字,“惊喜。” 江南放下笔,起身收拢试卷道,“确实挺惊的。” 而后,她招手让程皓和赵川泽进来,跟办公室里的莫敏几人打招呼。 几人看着程皓的个头,又听人喊他们叔叔阿姨,不禁张大了嘴。 杨玲感慨道,“我今天才对你有儿子这件事有了实感……” 谁能想到她们朝夕相处、年轻靓丽的女同学,儿子居然都十二岁了,这身高都快超过楚山青的肩膀了吧? 江南只笑道,“所以你们能理解我看徐馨馨和楚学弟是什么心情了吧?” 莫敏几人点点头,难怪江南对跟个孩子似的阮如安容忍度也那么高,楚山青却红了脸,学姐把他当儿子、不,子侄辈吗? 玩笑过后,江南跟他们请半小时的假,叫上赵瑞他们出去了。 离开办公室,走在校园里,江南才问赵瑞,“你们都来了,妈怎么办?” 赵瑞笑道,“当然也来了。” “奶奶在家看电视。”赵川泽接道,“地道战!” “妈不是晕车?”江南有些愧疚,赵母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折腾这么一趟。 赵瑞笑了笑正打算解释,却听程皓兴奋回道,“我们坐飞机来的!” 赵瑞叹气,“我就不该带他俩一起。”他跟江南连句话都说不上。 江南笑笑,这才听两个孩子兴奋给她描述着他们先坐火车到江城,才从江城坐飞机到的沪市。 “妈没事吧?”江南又问,晕车的人坐飞机可不比火车舒服。 赵瑞见这俩小崽子还打算抢他的话,一只手捂住一个,推他们到别处转转,才跟江南道,“提前吃了晕车药,因着第一回 吃,没抗药性,上飞机前就困了,一路睡过来的,除了下飞机时腿脚有些打飘,没大碍。” 见江南松了口气,赵瑞笑道,“妈这趟来也不单是为着你,她也到复查的时候了。” “那就好。”江南点头,又问了他们什么时候到的、家里床铺被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赵瑞一一答了,又告诉江南,“我都安排好了,你别操心。” 江南听了,停下脚步看向赵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可能会很忙,没多少时间陪你们。” 赵瑞见周围没有人,抬手摸了摸她消瘦了些的脸,“没关系,夫妻、家人之间本来就该互相体谅。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初衷了?” 江南闻言顿了顿,认真地看了会赵瑞,道了声谢,两人才继续前行,静静享受了会相处的时光后,接上两个孩子,江南目送他们出校门,回了办公室。 莫敏见她回来,调笑道,“这回,我可是能安心走了。” 江南招手笑道,“走走走。” 几人闻言笑闹之后,继续忙碌,晚饭前,江南带着资料回了家。 赵母和赵瑞已经忙活了一桌好菜,见她开门进屋,忙招呼她洗手吃饭。 江南将饭菜夸了一顿后,又向赵母表达了她的歉意。 赵母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大队谁家老人能有我这福气,借着看儿媳妇的名头到大城市一住一两个月,别人还不知道怎么酸我呢!你只管忙你的,赵瑞说等我明天做完检查,就带我和孩子们到处转转,过几天又要打仗一样准备年货,说不得我们比你还忙呢!” 江南听了赵母这安慰她的话,心一暖,不再多话,而后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今年的第一顿团圆饭。 夜里,赵瑞不遗余力地表达了对江南的思念。 江南只觉牙酸,因着家里有人,她不敢出声,要么咬紧牙,要么咬的赵瑞的肩膀…… 这天后,江南便过上了白天到办公室上班,晚上回家的两点一线生活,因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进入了二月,《班马》上的征文广告换上了《流风文学》。 办公室收稿件时,果然出现了江南担心的问题,有人把流风文学的稿子投到了他们报社,还有传达室大爷放假后,邮递员直接帮她们把信件送到办公室,其中也混了不少流风文学的,这无疑给杨玲几人的工作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江南和楚照青在旁边办公室录托福的听力真题,毕岩峰打算用这个先赚上一笔,江南觉得也合适,毕竟听力需要长期练习,因请了楚照青来帮忙。 过来一瞧这情况,她想了想,便同杨玲道,“先将一瞧信封就能分辨出来的挑出来,其他拆开来先看日期,一月三十一号以后的就全放一边,等比赛结束之后再进行筛选。” 而后,江南和楚照青也暂时放下录音工作,加入进去,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挑拣完。 第95章 将信件挑拣完后, 大家伙都松了口气,杨玲道,“祈祷过两天送来的信件不要再有截稿日期以前的了, 否则, 真是项大工程!” 几人闻言一笑,深感赞同,杨玲又赶江南和楚照青去录音, “忙你们的去吧,这儿没你们事儿了。” 江南二人便去了, 楚照青研究所工作忙, 江南不好一直占用他的时间, 因只用一天,两人就将近五年的听力材料录好了。 江南又将听力材料及真题、答案解析排版在一张四开纸上,带着录音带和这张纸去找了毕岩峰。 时毕岩峰正在给人介绍音乐磁带,江南多等了会儿,等人将顾客送走, 两人才坐下来商议这事。 毕岩峰将江南带来的纸打开,认真看了看,会意道, “你打算将这些试题当作港台音乐磁带里的专辑介绍和海报一样, 搭着卖?” 江南点头道,“这样进行练习才有效果。” 毕岩峰闻言赞道, “这主意好, ”他们的磁带可以加价, “只是如此一来, 你的配套教材就要薄下去一截了吧。” 他看这上头的答案解析很详细,甚至附注了很多听力技巧, 可以让解题更容易。 江南笑道,“这样省事。” 后期制作时既可以省去这部分,也可以后续的课件和这套听力磁带形成配套,相互打广告,带动销售。 毕岩峰点点头,他懂了。 江南便问,“你的销售问题解决了吗?” 毕岩峰无奈,“跟你们这行自费出书一个路子。将录音带送去音像出版社审核,再找电子厂录制。每盘磁带的成本增加了三到四毛。” 江南只道,“少赚就少赚点儿吧,至少安全。” 毕岩峰释然一笑,“谁说不是呢!” 而后,江南问了毕岩峰制作的数量,她这边好联系f大的印刷厂来印制这张听力真题和解析。 “先备个三千份,”毕岩峰道,“去年光沪市参考人数已经增加到了一千多人,今年只会更多,咱们试试水。” 江南点头,“三月能出吗?” 征文大赛的获奖文章将登在三月刊上,连带赞助商也要换位置,广告位会空出来,如果三月能做好,他们可以提前准备广告。 “能!”毕岩峰算了算时间,回道。 江南点点头,感受到时间紧迫,因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后,便开始分头行动。 江南到印刷厂下单后,又回到了办公室,只没有继续写教案,而是协助杨玲三人将初选出来的五十份稿件整理好,让楚山青空出手准备广告页,她和杨玲童夏将均分成几份的稿件送去给了他们特邀的几位知名教授、讲师和作者,请他们在附在稿件背后的白纸上打分。 三天后,再将稿子换上新的评分白纸,送到下一位评委手里,等几位评委都打过分后,由他们统计得分,得出一二三等奖并刊登。 这样的评选法子虽然有些粗糙,但以他们报社的规模,暂时只得如此了。 二月十号,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了第二次轮换,临近过年,大家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休息几天。 去年本科毕业后,杨玲也在江南和楚山青家附近买了一处房产,这个假期,她邀请了童夏假期同住,但因着年前一直在忙,没准备年货,江南和楚山青便对她们发出了邀请。 最终二人选择了江南家,大年三十晚提了些礼品来,和江南一家一起吃了丰盛的年夜饭、又看首届春晚的稀奇,江南和赵瑞才把她俩送回家。 大年初一,因着不用拜年,江南和赵瑞带着一大家子去看了风靡全国的电影《少林寺》,把程皓和赵川泽都兴奋得不行,一路上“哼哼哈哈”的比划,逗得赵母直笑。 二月十五后,赵瑞便打算带赵母和两个孩子坐飞机回去了。 江南送他们去机场,临走前,又跟赵瑞道了一声歉,他们特意来陪她过年,她却没好陪他们。 赵瑞只无奈笑道,“没事的。” 只因着周围人多,不能抱她。 两人对视了许久,赵瑞才正色道,“暑假你也不要回家了,我来看你。” 江南点头,她知道的,那时正值严.打,到处都乱,确实不适合出门。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赵瑞便带着赵母和两个孩子走了,江南在原地驻足了许久,才回了学校。 流风文学的薛伟铭几人也差不多在这几天返校,提前来准备三月杂志的制作。 只得到江南通知,到班马办公室一瞧他们的稿件,一面兴奋他们竟征到这么多稿,一面也对眼前的混乱稿件感到头疼。 第114节 江南指着一筐稿件跟他们道,“信封上明确是寄给《流风文学》的,和寄给我们但实际是你们的稿件,我们都挑出来放这里了,你们带走就行,后续如果我们再拆到流风的信件,会给你们送去。” 薛伟铭几人听了,连声道谢,便将他们的稿件都带走了。 江南和杨玲等也继续投入工作,二月二十日,评委评分结束后,他们开始统计评分、排名、排版、请团委审核、安排印刷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流风文学的繁忙程度也不遑多让,虽然没有比赛评分这些程序,但他们歇了大半个假期,时间格外紧迫,又兼这回征到了比预想中多好几倍的稿件,光是选稿都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好在几人加班加点,在预定时间将排版和稿子都送到了印刷厂,只印刷厂的制版师傅拿着他们的一篇稿件皱起了眉。 语重心长向他道,“小薛啊,你看你们这篇稿子要不要换一换?” 薛伟铭不解,“刘师傅,这篇稿子有什么问题吗?”这可是通过团委审核的稿件。 而且,这篇文章写得极好,可称得上他们这次征稿的前三名。 刘师傅只摇摇头,“不是那种问题。” 说着,他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另一份稿件,递给薛伟铭。 薛伟铭不明所以地接过一瞧,眼皮一跳。 因为这篇稿子,除去署名和笔迹,与他们的稿子一模一样! “刘师傅这是哪儿来的?”薛伟铭忙道。 刘师傅回道,“这是《班马》的稿子,他们这次征文大赛的二等奖。” “这是怎么回事?”薛伟铭嘴里无意识喃喃,眼里却泛起光…… 刘师傅指着两份稿件上的署名道,“应该是一稿多投,你瞧《班马》这份署名是‘凌云’,而你们的是‘张凌云’,我在原来厂子上班时遇到过这种事儿。你再去跟小杨他们确认一下这两份稿件的收款地址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一样的,你们属实没必要登,这人在小杨那儿拿了二等奖,奖金奖品一样不少,你们若是再登了,浪费版面不说,还得再给他一份稿费,你说这憋不憋屈。” 刘师傅说着“啧啧”了两声,觉得这人文徳不怎么样。 薛伟铭则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小薛?” 刘师傅抬头,见薛伟铭迟迟不应答,喊了他一声。 薛伟铭忙回神,“刘师傅,那您先放一下,我马上回去确认!” 说着,他便离开了印刷厂,回到办公室,将稿子的信封找了出来,却猛然发现稿子和信封的上的字迹明显不一样。 薛伟铭立时愤怒:这是从狂瞽报社拿回来了,是不是他们拆开过,盗取了流风的稿件…… 但很快,他将稿件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备注的日期后,便否定自己:一月中旬他们还没有开始征稿,而且这份稿符合《班马》的征文主题,应该本来就是投给班马的; 那为什么信封上却写着他们杂志社的名字?邮戳也是二月份的…… 薛伟铭不由气馁,难不成真是一稿多投? 不过,一稿多投也有可操作的空间,流风的传播速度实在太慢,远远比不上预期,他得借一借别的东风。 只是眼下他得先去确认,于是,他便去了班马办公室。 班马众人依旧忙碌,按照惯例,未获奖的文章他们也不会浪费,将做成一份特刊发行,如今正在校稿和排版。 听得有人一稿多投,杨玲不禁皱起了眉,“若是早一些发现就好了。” 《班马》也可以撤下来,若说是他们收到稿件迟迟未给回应,那人一投两家还说得过去,可收到稿件的日期极其相近,这不是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吗? 杨玲说着,将‘凌云’的信封找了出来,将里面的汇款地址递给薛伟铭瞧,“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薛伟铭接过去,垂眸仔细一瞧,却瞳孔一缩。 不一样。 但他仍旧镇静地将汇款地址还给杨玲,一脸丧气,并不说一不一样,只叹了一口气道,“学姐,这篇稿子我们不打算撤了,他写得实在好,我们舍不得放弃。” 杨玲无奈,一稿多投也不犯法,既然薛伟铭不介意,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看人离开。 而薛伟铭离开后,立刻将他背下的‘凌云’的地址记在本子上,又到印刷厂通知刘师傅继续制版,而后便徇着‘张凌云’的地址找了去。 他们只在沪市征文,所以投稿者一定是沪市人或者在沪市上学的学生,而‘凌云’的地址是一个南方小县城,他得再去确认一下。 薛伟铭的动作,狂瞽报社并不知情,只是三月刊发行后,校外两篇抨击文章劈头盖脸而来,一篇质问《班马》是否因为做大以后过于傲慢,一篇质疑学生办杂志的专业性。 第96章 办公室内, 班马众人围坐开会,眼睛都不由自主看向桌面上的两份报纸。 “是我的失误!”杨玲咬牙自责道,“如果薛伟铭找来的时候, 我也找他要另一份稿件里的地址确认, 就不会有这出事了!” “呸,关你什么事,明明是姓薛的有意隐瞒, 不然,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地址不一样, 还偷偷去找了那个张凌云!你瞧瞧这张凌云把他夸的, 态度严谨、细致用心、重视撰稿人…… 而与他相反的你们, 傲慢自大,出现两份稿件汇款地址不一样的明显纰漏,也不向作者确认,还单方面认为他一稿多投,让他在文章被抄袭、稿件被捣鬼的同时, 还要背上文徳不堪的黑锅!” 众人只听阮如安忿忿不平安慰杨玲。 事情来龙去脉大致如阮如安所说,薛伟铭从他们这儿得到不一样的地址后,直接去找了张凌云, 张凌云自称并未一稿多投, 也不认识另外一个地址和收款人,且流风文学手上的稿件才是他本人的。 而后便写了这篇文章, 一面抨击班马不用心, 让他背负恶名, 一面又大赞为一点疑惑愿意老远跑一趟的流风文学, 还他清白的同时,也揭露了这一出阴谋。 而另一篇文章则是一位记者在看了张凌云的文章后, 而发表的评论。 文中指出学生办杂志因没有经验,杂志社又完全靠课余时间运营,如此既耽误学习,内容也错漏百出,比如这次的事件,明明只要沟通到位,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偏偏校内大杂志社不作为,小杂志社私下里搞小动作,闹得撰稿人还得在写作之余为自己发声。 另外还探讨了一些学生办杂志过程中的不规范行为,将《班马》发行前期因没有刊号而被邮局清出的事儿也拉出来说。 最后以一个前辈的姿态,建议校园杂志不要盲目扩张,先脚踏实地先为校内师生服务,再想其他。 看似理中客的言论,其实重点落在末尾,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江南找郝玫打听了下这人,郝玫直接告诉她,那家报社下也有一份文学杂志,销量一般。 江南只觉好笑,看来他们这几年的努力没白费,竟然也能碰到校外杂志的蛋糕了。 “现在怎么办?”莫敏皱眉看向江南。 若让这舆情烧起来,必然会对他们的杂志造成负面影响。 江南将后一份报纸叠起放一边,“这份先不用管。” 校园办报办杂志不止他们一家,如果这人再穷追不舍,有的是各大高校的期刊和他们站在一起反击,就怕他不敢暴露。 而后又道,“另外这篇,报警吧,既然这位‘张凌云’声称被抄袭,那我们就是被‘凌云’骗了,总得把我们的奖品追回来。” 真相如何,交给警察来调查,到时让公安局为他们正名。 话毕,江南便起身,“我去跟王书记打个招呼。”报警不好略过学校。 只她才到办公室门口,就见里头有人比她先到了。 薛伟铭正在同王书记解释他为什么不告诉狂瞽报社,“……等我和张同志弄清这件事的时候,《班马》已经上市发行了,我想这件事说出来也无济于事,而且《班马》上的作者的署名只少了个姓,并不影响什么,读者只会当是印刷错误,我没想到张同志会写那篇文章……” “嗤!”江南闻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书记听见动静,转头往门口一瞧,见是她,警告了一眼,便向薛伟铭道,“别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这点小伎俩,谁还看不透!那个姓张的可是把他和《流风文学》夸了又夸,本来只是一份小小的校内杂志,如今的知名度岂可同日而语! 说罢,也不管薛伟铭是何脸色,问进门的江南,“你有事儿?” 江南点头一笑,“我们要报警,来跟您打声招呼。” 王书记皱眉,“怎么还需要报警?” 江南笑,“我们的奖品可都发出去了,二等奖一块全钢手表、一套床上用品、一个暖水瓶,外加十八块稿费,学弟,这就是你说的不说出来也不影响?” 薛伟铭面色一僵。 江南又向王书记道,“我们这价值小二百的奖品和稿费总得追回来吧?” 王书记闻言摆摆手,“去报吧。” 江南得了答案,便打算走,只临走前跟薛伟铭道,“学弟,炒作没什么,我们也炒过,但为什么非要选择拉踩我们呢?” 薛伟铭没回答,江南扯了下嘴角,“这样玩的话,我们可是会反击的。” “江南!”王书记扬声警告道,“这是学校,不是商场!”不允许恶性竞争! 江南挑眉笑道,“您说得是。” 而后,便离开了团委,回到办公室后,江南同莫敏道,“学姐,你取一笔钱去找郝主编,到他们报社的日报上登一则声明,就说我们已经报警了,真相如何,等调查结果出来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她则带着稿件和信封到公安局报警。 “……我们也不知道孰是孰非,如果这位张凌云同志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他的信被私拆了、我们被骗了钱财,希望公安同志们能将犯人绳之以法,反之,还请各位还这位‘凌云’同志一个清白。” 公安一瞧两边都有详细地址,即便这个南方小城距离远一些,调查起来也方便,于是,便告诉江南回去等消息,应该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 江南忙笑着感谢了一番,便出了公安局。 回到办公室后,发现毕岩峰来了,来找她商量补货的事儿。 江南惊讶,放下包走近后道,“广告才打出去几天就有效果了?” 只听毕岩峰笑回道,“效果当然也有,不过,我们提前去人民公园摆了一回摊儿。” 人民公园每周末都有不少想出国的人聚在一起练口语,他带着王朝华几个骑小三轮拉了一千盒磁带去,录音机一放,听见声儿的人来问,他们稍一解释,又把真题和解析拿出来,就遭到了疯抢,那天就卖出去了六百多盒! 他定价五块钱一盒,当天就挣了三千多! 后来有人寻着他们的门脸儿或根据杂志上的地址找来,又卖出去了不少。 毕岩峰兴奋道,“这周末我们再去一趟公园,库存就清得差不多了!” 江南点点头,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你打算补多少?” “再来三千吧。”毕岩峰估摸道。 江南不置可否,只俯身拿出几封信,递给毕岩峰,“我们邻省的读者看了广告后,写信来问能不能帮他们邮购。” 毕岩峰一听,忙将信件拿过去看,一瞧上面对于听力磁带的恳切,心头火热,便想起上回卖英语磁带那路子,要不要再跑一趟? 随即又摇摇头,那些人不一定同他一样做起了正规生意,若是把磁带交到他们手里,合法也变得非法了,若是查起来,可能连他也要有麻烦。 却见江南又拉开抽屉,给他拿了一个联系方式,“这是我们一个分配到心华书店总店工作的同学,听力磁带如今合法了,你也有经营许可,完全可以靠正规渠道进到书店里售卖,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可以帮我们联系邻省的书店,不过具体的折扣,得由你去谈。” 毕岩峰闻言,双眼放光,连声应好,这下可就不是区区三千的量了! 江南笑了笑,将读者信件拿回来收好,等书店渠道谈下来后,再回信让他们上书店去买。 第115节 江南又道,“如果前期资金不足,可以到我们这儿来支一部分。” 虽然这次比赛闹出了事,但是他们还是净收入了五千多块的。 毕岩峰只摆手,“暂时不用。”他们两年没动作,现在手上就这一笔大生意,资金充足得很。 只问道,“你们怎么样?” 江南立时会意,好笑道,“我们怎么样,不该是你们最清楚吗?我们的杂志有退订或销量下降吗?” 毕岩峰摇头,“这暂时倒没有。” 起码在他的铺子里没见到,但只怕是因为那两篇文章还没传播开来。 江南见人是真心实意为他们担忧,笑道,“我们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就不劳你操心了。” 毕岩峰点头道,“能应付就好,有困难一定开口!” 江南笑着道了声“好”,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毕岩峰跟江南打听了几句她那同学的行事风格后,就迫不及待走了。 几天后,《班马》销量如毕岩峰预料的一般,随着报纸的传播,影响力扩大,有了一定减少,而其中出力最大的,却是《班马》在日报上连登一周的“已报警”信息。 这让原本没看过那两篇抨击文章的人,也打听起来这是怎么个事儿。 《班马》的知名度提升可比《流风文学》高多了,虽然毁誉参半。 薛伟铭看到这一消息时,也不禁感慨班马手段了得,只是江南那天放了狠话后,一直没动静,他反倒是战战兢兢严阵以待,每日精神紧张,他都快崩溃了! 而因迟迟等不到《班马》道歉与回应的张凌云也心生恼怒,却等到了公安上门。 “我没报警啊!”张凌云看着来人疑惑道。 公安好笑道,“你为什么不报呢?据我们了解,你的信件应该是被私拆后,又被藏匿了一段时间,二月份才寄出去,这是违法行为,你应当在第一时间报警的。”而不是拿笔杆子去攻击同样受害的报社。 张凌云沉默,他光顾着气愤写作了,而且完全没有报警这个意识,只想着发泄完,夺回自己的荣誉和清白就完事了。毕竟这年头抄袭又不犯法,把人抓住了又能怎么样? 只听公安说是班马报的警,要求将事情查清楚后,如果真是有人抄袭了他的作品,会将那些财物追回来给他。 张凌云听了,轻哼一声,“亡羊补牢。”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公安见状道,“好了,现在该你证明你是那篇文章的原作者了!然后,告诉我们认不认识另一个收款人,不认识的话,你身边知道你写了这篇文章、投递了这篇文章的人有哪些……” 公安一个一个问题往外冒,张凌云听得头疼,但证明自己是原作者,薛伟铭来找他时,他已经出示过了他的手稿,这很简单,然后就开始给公安回忆写作到投稿过程中他接触过的人…… 江南等人在公安调查期间也没闲着,姚柏桦已经将薛伟铭发现这件事的行迹摸清楚了。 江南到印刷厂增印听力题时,刘师傅跟她感慨道,“我该知会你们一声的!” 谁知道小薛办事这么不地道。 江南笑道,“您别太在意,您的意思他确实转达到了。”只是没告诉她们一些自己发现的细节而已。 刘师傅只叹息摇头。 十几天后,江南收到公安通知,“凌云”找到了,但情况有些复杂,需要江南亲自过去一趟。 姚柏桦一听,自告奋勇跟随,如果不出他所料,学姐让他调查薛伟铭是想搞波大的,既然如此,去公安局这种重要剧情点,怎么能少了他的存在。 江南见状好笑,“那就走吧。” 只一到公安局,就见到了混作一团的场面,一位老母亲正抱着一位神情呆滞的青年,哭诉他的哥哥不能坐牢之类的话。 江南不由怀疑,公安同志那他们带错了地方,于是疑惑地看向两位公安同志。 公安同志一言难尽地给江南介绍,“这位就是张凌云同志,”也就是那名呆滞青年,“这位是‘凌云’。”一位蹲在地上的男同志。 江南不禁挑眉,“兄弟?” 公安同志点头,然后给江南解释了这情况。 张凌云的哥哥即将结婚,家里备不出三大件,而他未来嫂子到他家时听见他吹嘘一定会得奖,一等奖有自行车、床上用品、暖壶什么的,正是结婚所需,嫂子就动了心,于是怂恿他哥哥把信截了下来,找人重抄了一份,把收款人也改成了嫂子姐姐夫家的远房亲戚。 但他哥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看到杂志上又征文了,以为跟班马一样有奖品,于是又把张凌云的稿子寄去了,就出了这桩事儿。 江南看了一眼这家人,私拆他人信件是会获刑的,而张凌云先前那么气愤,跳得老高,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能没想到回旋镖会扎回来。 “他们想怎么样?”江南问。 公安无奈吐出两个字,“撤案。” 江南惊了,“是我们报的案!” 公安无奈,“所以才请你们来一趟。” 江南好笑,“他们一家人倒是可以和解,我们呢?我们损失的名誉、销售额怎么算呢?” 而且她看张凌云也不是很想撤案的模样。 但是在他母亲的胁迫下,他还是开口了,“对不起,我会公开登报为我的鲁莽行为道歉,你们的损失我也会赔偿,请你们就当这是我自导自演的作秀,你们的奖品、稿费也都发给了我本人,不要再追究了。” 江南拒绝,“不可能。” 第97章 江南的拒绝, 让原本满怀期待暂停哭泣的张母再次失声痛哭,不停地摇晃着张凌云,让他想想办法。 张凌云不得已, 只得继续开口, 江南却不再理,转头将公安们请到一旁道,“我们不会撤案的, 也不接受调解,我们的杂志需要这次判决结果来恢复名誉。”lk小说独家整理 而后, 江南看向姚柏桦, 只见人已经掏出纸笔开始记录, 并寻一位公安同志采访起办案经过,看来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 公安闻言又劝了几句,但江南态度坚决,他只摇头叹息,眼下看张凌云是不打算起诉他哥私拆、藏匿信件了, 但涉案金额不小,虽然是诈骗未遂,一两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既然江南不接受调解, 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他告诉江南, “大约十天就能出诉讼结果了,到时我们会张贴公示, 你们注意查看。” 江南笑着点点头, 再次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只姚柏桦还在采访, 她便退到远离张家人的地方等待。 张母听得公安同志过来告诉他们, 对方不撤案,要求依法判决, 只觉天都塌了,张凌云的大哥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同样面临刑罚的未来嫂子也如丧考妣,捂脸呜咽。 张母还想去找江南求情,却被公安拦住,张母撒泼大闹,“那本来就是奖给我家的东西,给我哪个儿子有什么区别,怎么就要坐牢了!” 公安无奈,“您老人家就别胡搅蛮缠了。”真要是这个道理,你大儿子能瞒着小儿子干这事儿,你小儿子能闹得满城风雨? 江南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张凌云,便对这场闹剧视而不见,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只见姚柏桦一脸笑意地捧着笔记本过来,看来满载而归,她也跟着笑了笑。 出了公安局后,江南便让姚柏桦尽快赶一篇稿子出来,争取在月底前公布出去,否则她们三月的杂志真就得滞销了。 姚柏桦了然地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学姐的目的,一定能把这篇稿子写得跌宕起伏、抓人眼球。 两人回到办公室,将案件经过一描述,所有人都觉意外又畅快。 莫敏只叹道,“这张凌云真是可怜又活该。”光说他们失察,没想到自己也半斤八两。 “等声明一出,咱们这事儿就算解决了。”江南笑道。 几天后,沪市某日报和f大校园报同时有偿刊登了姚柏桦的报道,文章中详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姚柏桦从刘师傅怀疑两篇文章乃一稿多发开始,一点点展开,将薛伟铭的动作、狂瞽报社的反应、张凌云与其家人的所作所为、公安侦查的过程、罪魁祸首锒铛入狱的结局等一一写尽。 所有人才了解到这一桩所谓抄袭、《班马》杂志自大傲慢、不辨是非、不作为事件背后的真相。 校外大部分读者顶多看个热闹,讨论讨论张凌云这对兄嫂的奇葩行径,或唾弃两声自作自受,或唏嘘几句兄弟相谋,何至于到坐牢的地步; f大校内则对薛伟铭的所作所为极为不齿。 虽然这篇声明写得隐晦,没有揣测他的目的,但时间线很清晰,薛伟铭去调查回来闭口不言,任由全程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班马给“骗子”发奖品、被无辜的作者发文打得措手不及,甚至在班马遭受非议、影响销量时,也没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心安理得接受着外界对他和流风文学的夸赞,真是个小人,他们耻与为伍! 薛伟铭可算是身败名裂。 而此时的薛伟铭死死盯着手上的校园报,心里只一个想法:这是班马对他的报复,这篇文章是故意的! 李鹏飞见状头疼不已,他真不知道薛伟铭图什么,不是已经借班马的名义征到不少优质稿件了吗?他们只要好好经营,总有做大的一天,为什么要搞这种小动作,甚至连社里其他人也不告诉,弄得里外不是人。 薛伟铭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对李鹏飞道,“你立刻对外声明,我已经‘引咎辞职’,不再担任杂志社的社长。” 李鹏飞一听,头更疼了,“你不干了,那杂志社怎么办?” 他们杂志社现在可都靠薛伟铭的个人资金支撑着,社里人都知道,所以即便对薛伟铭有怨气也都憋着。 薛伟铭却摇头,“我若是还在社里,《流风文学》才是真完蛋了。” 他好不容易才将《流风文学》炒出知名度,不能轻易放弃,而且有污点的是他,只要他“离开”,读者自然会对流风改观,也许好感度还能再上一层,既然如此,他隐到幕后去就是了! 李鹏飞见劝不了他,只能照办。 薛伟铭则垂眸看向这篇声明的最后:《班马》对广大读者发出的监督邀请,若发现本杂志出现抄袭事件,一经核实,首位发现者奖励五十元;发现一稿多投现象,一经核实,首位发现者奖励二十元;发现错字、别字,确认无误,首位发现者一字一元。 他不由感慨,这些学长学姐确实有一手,这下,三月因张凌云的那篇文章而滞销的杂志应该供不应求了吧,且这也是对那位记者言论的回应与反击。 事实确实如此,《班马》的读者们瞬间沸腾了,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找茬”游戏,非读者在看到这篇文章后,也立马到附近的报刊亭、邮局、书店购买,《班马》一销而空。 而那家文学杂志负责人见此热潮,气得牙都快咬断了! 办公室里,莫敏送走来打听这件事真实性、并当场买走一本杂志说要“研究”的传达室大爷,惊奇地看向江南。 江南好笑解释道,“花个三毛二,也许可以赚到一块、两块……甚至更多,你愿不愿赌一把?” 莫敏只佩服地向江南比了个大拇指,“我说你怎么让我一发‘报警’公告就是一周,这不是反复提醒别人这事儿吗?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江南只一笑,跟她道,“所以,如果不想亏钱,咱们往后审稿、校稿都要慎之又慎。” 她说着,看了一圈办公室里所有人,见众人都点头回应,才道,“下一期专门开辟一小块专栏出来,将这份邀请再登一遍,日后如果真有读者发现问题,就将问题和奖励都公示在这里,若有读者提出了错误的纠正之法,也可以用来做科普。” 莫敏点头,将这个点子记下,才跟江南道,“流风那位姓薛的学弟辞职,姓李的那位亲自来跟我道歉,说他们还会在校园报上公开给《班马》道歉的。” 江南冷笑一声,“倒是好决断!” 四月初,班马的最受欢迎参赛文章和幸运读者名单公布后不久,张凌云兄嫂的判决结果也出了,诈骗未遂,每人一年半有期徒刑。 而原本作为证物的奖品与稿费,江南直接请公安同志帮忙送到张家,物归原主。 放下话筒后的公安同志,不禁“嘶——”地吸了口气,感叹道,“杀人诛心呐!” 这又好又贵的奖品,张家舍得扔吗?必然舍不得,但一旦用上或在家放着,张家人只要瞧见了,就会想起这是导致张老大坐牢的证物,张家人能不扎心吗? 果然,公安送去那天,情形一如预料,张母见到这些奖品就又哭又闹,张凌云见状,丧着脸想拒收,却被张母一把推开,抢了回去,说要给他大哥留着。 公安看了眼神色黯淡的张凌云,摇头叹息。 他离开时仍听见弄堂里有人在议论与唏嘘,“你说这张老大也是,跟他弟借就是了,搞这出事把自己搞牢里去了。” 又听有人反驳,“你说得轻松哟,借了什么时候还得起,这要不被发现,不是发财了?” 第116节 又说征文大赛结束后,楚山青、阮如安和姚柏桦都开始专注论文,为答辩做准备,江南几人学习也忙,索性将新一期《狂瞽》送到学校印刷厂印刷。 只莫敏去交钱时,心疼地直抽抽,“开机费六十块,这都可以印三千份报纸了!” 而他们实际只印七百份而已。 江南好笑,“多印出来咱们也用不上啊。” 最累的活儿转移出去了,又因假期大家都在校,也就不用提前像以前一样赶进度,总体轻松了不少。 江南的课余时间开始专注研究托福的教材和试题,编写一部分后,她会先请楚照青帮忙查看一遍再继续,后来又担心有遗漏,她便请了一位外语系的教授作顾问,每完成一部分,又请这位教授帮她审一遍稿。 她就这样忙到五月底,楚山青三人答辩完,可以“全职”工作后,江南彻底将报社工作丢开,开始录制课件,这回,她不再像录制初高中英语课件时闭门造车,每录一盘,周末就跟着毕岩峰去一趟人民公园,当场播放,根据这些考生的建议和反馈进行调整,循环往复,终于在七月考试周前,完成了录音课件的录制和配套课本的编写。 毕岩峰看着面前的四盘磁带和一本不足一公分厚度的书,激动极了! 上一回谈下书店渠道后,他增录五千份,以四元一盒出给两省书店各两千份,自留了一千盒销售,再加第一批的三千盒,扣除各项成本,净赚了一万六千多,交税又给江南他们分成后,也剩下九千多。 现在又有四盒磁带加一本书,录制八千份,净利润可是将近六万块,这大半年时间可不算白等! 只是他不能将大部分资金压在这上面,因与江南商量道,“这本书的印刷费能不能麻烦你们先垫付?” 江南思考了会儿,点头同意了,他们的比赛赞助费和毕岩峰送来的分成、广告费都还没动,资金还算充足。 于是,两人快速谈妥合同内容,毕岩峰带着磁带走了,江南则将课本送到印刷厂,楚山青开始制作下一期的广告页。 而阮如安则来与他们告别,她的工作分配下来了,回家一趟就得去上班。 莫敏给她结了工资和奖金,只这回收到钱,阮如安没多高兴,还想哭。 江南的忙止住她,“回去多听父母的话,别再瞎找对象了。” 阮如安瞬间想起林应骞,被恶心的不行,泪意也消下去了,说了句“你太讨厌了!”,就和别人道别去了,临走前给他们留了个联系方式,说如果到她老家可以联系她,她作东盛情招待他们。 众人笑笑送走了她。 而后,姚柏桦也来了,江南等原以为他也是来道别的,不想人开口就问他能不能正式入职。 众人惊讶,“你工作不要了?” 姚柏桦挠挠头,“我被分配到我们省城一家报社下的农业杂志社,我不太想去。” 江南只笑道,“我们可提供不了事业单位的福利待遇,你要考虑清楚了。” 只见姚柏桦重重点头,“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 江南却还是道,“你先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好,如果还是不改主意,下学期就来上班。” 姚柏桦闻言,脸上浮现兴奋的神采,谢过江南几人后,开开心心背着行囊回家了。 办公室一下子空了下来,剩下几人还有几分惆怅,不过也就感性了几分钟而已,江南、杨玲和童夏开始进入考试周,忙碌的复习时间容不得她们想其他。 考试周结束后,录音带和课本也制作完成,毕岩峰已将它们分批发往书店和各销售点,只等八月刊一发行,就开始发售。 这回他没再提前到人民公园销售,因怕有人翻录,影响后面的大批量销售。 江南等见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就没多过问,只悠悠哉哉地进行着九月刊的制作。 这一日,江南和杨玲、楚山青一起下班回家,远远就见二楼卧室的窗户打开了,江南忽想到某种可能性,脸上立时浮起笑,于是匆匆跟二人道了别,快步离开。 第98章 (修) 江南进门后, 只见赵瑞从沙发上抬起头,显然刚刚在休息,两人四目相对, 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许久后,江南垂眸,若无其事地关上门, 问道,“怎么来这么早?” 这才七月底, 她预计赵瑞应该在八月中才会来。 赵瑞坐起身, 声音嘶哑, “想着你放假了,就来了。” 江南闻言弯了弯嘴角,放下钥匙和包走近,赵瑞轻轻揽过她的腰,脸埋在她的小腹上深深吸了一口, 不再说话。 江南面带微笑,手指梳过他干净清爽的头发,思想也放空, 两人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 许久之后, 赵瑞的手开始不老实,神色却淡定, 恍若无事发生一般抬头同江南聊起天,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还想过两个小时再去接你。” 江南抓着他的手臂, 气息不稳,“这个假期不忙。” 说罢, 她情动地俯身亲吻赵瑞。 赵瑞惊讶江南的热情,转瞬却享受起来,许久后两人喘息着分开,赵瑞这才起身,将人抱起上楼,关上了窗,两个小时后,卧室内才歇了动静。 “给我拿根烟。”江南声音喑哑地推了推身侧紧贴着她的赵瑞。 赵瑞轻笑一声,起身拉开床头柜拿出烟盒,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才喂到江南嘴里,才道,“咱们这位置好像颠倒了?” 怎么倒是江南抽上事后烟了? 江南吸了一口,才感觉这汹涌的的情潮混杂着对赵瑞的思念缓缓退去,而后又吸了一口就递给赵瑞,让他熄了。 赵瑞照做后俯身凑近她,“很累吗?” 江南摇头,看了看他的黑眼圈,认真答道,“想你想的。” 赵瑞抚在江南脸上的手一顿,眸色加深,低头亲了亲她,“我也很想你。” 江南这大半年忙得跟打仗一样,时间过得也很快,但一空闲下来,她发现自己对赵瑞想得厉害,内心的空虚和情.欲积攒在一处,在发现赵瑞到来时有些难以自抑。 两人静静对视,不知不觉间呼吸凑近,轻吮着对方。 温情过后,江南才问起赵瑞的黑眼圈,“你没坐飞机?” 赵瑞摇头,“前段时间发生了劫机事件,对介绍信审查很严格,我就没麻烦吕章华。” 这段时间治安又乱,他在火车上几乎没怎么合眼。 江南闻言,只伸手盖上他的眼,让他休息。 晚上八九点两人才起床,简单下了两碗面条吃下,洗漱过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聊天。 赵瑞问江南,“后天有空吗?” 江南想也不想就点头,后天是周末,本来就是休息日,她们现阶段不忙自然也就不用加班了。 “有什么安排?”她问赵瑞。 赵瑞笑道,“先保密。” 两天后,江南跟赵瑞到了地方,检票登船时才知道赵瑞想带她去游江。 只听赵瑞道,“过年的时候,我见你听程皓和赵川泽说起游江时的情形,有些意动,就想跟你单独来一趟。” 原本二月份他就打算来了,只是江南一直没时间,这回正好,江南有空,家里没有熊孩子,他们可以好好过一过二人世界。 江南对此很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一直惦记着玩乐的地方,自己都记不大清了,没想到赵瑞放在了心上,这般想着,江南便略带嗔意看了眼他。 赵瑞见了,轻咳一声,“注意影响。” 这个时代就是这点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连牵手都不能,情难自抑想亲近人也只能憋着。 江南好笑低下头,不再看他,跟着人流上了船。 这艘游览船不小,江南和赵瑞径直上了二楼,只见大厅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外国人数量也不少,多数人都带着相机、摄影机。 赵瑞也带了一台鸥牌相机,江南惊讶问他,“你还会这个?” 赵瑞笑着解释道,“你不是让小妹找卓守诚学吗?我想咱们不会拍照好像也挺麻烦的,就交了学费,跟着学了一阵。” 他们的合照很少,第一次在江边让人帮着拍了一张,那张照片很意义,所以洗出来后一直挂在沪市的家里,第二次是两人领证那天的双人半寸照片,再就是摆酒那天卓守诚帮忙拍的那些,他想和江南留下更多有意义的照片,于是就去学了,随时随地都能留念。 江南瞬间就领会了赵瑞的心意,因笑道,“你教我吧,顺便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两个人一起学东西,发展点共同爱好,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江南目露笑意。 赵瑞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两人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后,找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下,待船开动起来,静静欣赏了会儿江景,赵瑞便开始教江南摆弄手上的相机。 只江南正在赵瑞的指导下调整角度时,忽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南放下相机回头,见到来人很意外,“郝主编?” 只听郝玫笑道,“老远就看着像你,过来一瞧,还真是!” 江南站起身,笑道,“你也周末出游?” 郝玫闻言无奈叹息一声,“我们可没这好福气。” 而后解释说今天一家外国电视台和杂志来拍摄纪录片和照片,上头让他们来学习并帮忙。 江南意外,她以为这种事情起码要提前通知、上船的人员也要进行筛选的,但她瞧赵瑞的神色,显然并不知情。 郝玫隐晦道,“人家要求真实拍摄,”所以不可能全部安排人,“让我们来也有这个意思。” 今天来的可不止他们一家报社,大多都是业内人士,遇上突发状况,大体是能撑住的。 两人聊着,郝玫给江南介绍了与她同行的他们编辑部的女记者,江南也给郝玫介绍了赵瑞,“我爱人。” 郝玫因笑道,“那我岂不是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江南笑笑,“这又不是什么私人空间,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郝玫闻言,大大方方打量了赵瑞一眼,同江南赞道,“你们很般配。”男才女貌,站在一处很养眼。 江南因道了一声谢。 郝玫又说起《班马》的找茬游戏,感叹道,“你们可不少赚,连我家老太太都买了一本,天天在家逐字分析。” 江南这主意真是好,不仅对那家杂志进行了无声又有力的回击,销量也有明显提升。 关键他们不来虚的,真有人挑出毛病后获得了奖励,还有人对他们的一些用词提出了更好的建议,也被采纳刊登出来,获得了奖励。这就更刺激人了,郝玫还听说,《班马》的监督邀请一往外面发布,邻省订阅也大涨。 还有不少杂志想跟风又担心丢面子,毕竟才有人批评学生办期刊不专业,你转头就跟学生出一样的点子,这么一说,是不是意味着你的杂志也有问题,也不专业? 可有不少人扼腕不能跟着一起大卖呢! 思及此,郝玫环顾大厅后,给江南指了一个一脸络腮胡、挺着将军肚的高大男人,“那个就是上次写文章内涵你们的人。不过不用担心,他掀不起什么风浪,也不敢明目张胆针对你们,毕竟你们还是学生。” 一味计较,只会失了风度和体面,就是他想,报社领导也不会允许的。 江南闻言点点头,又笑着跟郝玫道了声谢。 郝玫摆摆手,只道,“虽然不想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但是今天机会难得,要不要带你认识下人?”对他们杂志有好处。 郝玫很看好江南,随着《雅意》与《狂瞽》合作渐深,二人交情也愈好,她愿意提携江南一把。 江南却拒绝,只笑道,“我今天是来休假的,不谈工作。” 第117节 郝玫定定看了她几秒,见她不改主意,也不强求,只遗憾带着记者走了。 赵瑞见人走后,才跟江南道,“真不用去认识认识?” 江南只摇头,“用不上。” 只要她和杨玲、莫敏还是f大的人,就能挂靠f大一辈子,她们算是赖上f大了,不用认识业内人士,f大也能庇佑他们,所以,他们想将这份杂志做得纯粹一些,没有那么多利益纠葛。 赵瑞笑笑,没擅自对她的事业指手画脚,只邀请她到甲板上继续练习。 江南点头,两人避开外国人的镜头去到了甲板上,江南给赵瑞选了个位置,给他拍照。 只镜头一对准赵瑞,就觉角度不对,调整了两次都不满意,正打算跟赵瑞换位置让他瞧瞧问题出在哪儿,却听身旁有人问道,“需要帮忙吗?” 江南回头,只见是一个脖子上挂着一台看起来配置很高的相机的斯文男人。 她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而后,迅速走近赵瑞跟他说了下问题。 赵瑞则远远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见人不闪不避,还对着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赵瑞只垂下眸从她手中接过相机,将方才那人当作示范,教江南拍了一张。 江南看懂了,接过相机后,挑眉问赵瑞,“你拍他干什么?”浪费胶片。 赵瑞笑道,“你不喜欢的话,回去就把胶片剪下来烧掉。” 他原本是打算让钱或光帮他调查下的,既然江南不想留,他再想办法,而且,这人留在满是他们夫妻照片的相机里,也叫人恶心。 江南看得出来赵瑞另有打算,便没再多话,只她再回原位给赵瑞拍照时,那人又过来搭讪,“这位同志,我是一名新闻工作者,同时也是摄影家协会的会员,我看你形态上佳,很适合作模特,我能邀请你做我下一期作品的主角吗?” 江南面色淡淡拒绝,“不能。”而后专心给赵瑞拍照。 只人并不放弃,只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看这是我的记者证……” “这位同志,”却听江南打断他道,“好人可不会强调自己‘不是坏人’,另外,你这种伎俩很拙劣,也就骗骗涉事未深女同志,对我不管用,最后,建议你也别再用这种套路搭讪女同志,因为犯法!” 话毕,江南看着这人微变的脸色,哼笑一声,走向赵瑞,叫上他换个位置,这只苍蝇实在太烦了! 赵瑞闻言,笑了笑,回头看了那人一样,将人恼怒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将他与几个交好之人聚在一起,边说话边看向他们的场面拍了张照。 随后将人暂且抛诸脑后,和江南拍了不少照片,观看了大厅里的演出,游江结束后,两人又去喝了下午茶、逛街吃晚饭,这一天充实又开心。 次日,江南上班,赵瑞将胶片送洗后,就去他们办公室帮着读读者信。 这个假期江南确实不忙,她们只上了三四个小时班就散了,只是每人带了一些读者信回家拆读和记录。 几天后,照片洗出来后,赵瑞和江南说了一声,去找了钱或光。 “哟,大忙人不陪老婆了?”钱或光调侃,又问道,“什么事?你可是无事不登我这三宝殿。” 赵瑞好笑道,“你不忙吗?我要是多来几趟,不打扰你?” 钱或光摆手道,“有什么可忙的,天天也那些事儿。” 赵瑞笑了笑,将照片拿了出来,让人帮忙认认。 钱或光眯眼看了会儿道,“以前见过几次,大小算个干部子弟,听说不太老实,打着给人介绍工作、献身艺术的幌子,骗一些女同志拍了那种照片威胁人,被人告到单位,但因着他老爹的身份,他妈又花了钱,就给压下去了。 现在又鼓捣什么家庭舞会,有个去过的小兄弟回来跟我们吹牛,说整一个群魔乱舞,乱的很。” 钱或光“啧啧”了两声,又回到正题,问赵瑞,“怎么问起他?他得罪你了?” 赵瑞淡淡道,“偶然遇上了。” 钱或光想了想,试探道,“不会是跟你老婆搭讪了吧?” 他记得那小兄弟说过这人喜欢稍成熟一些的女同志。 赵瑞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眼睛黑沉沉。 钱或光见状,一拍桌,“你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我来教训他们!” 赵瑞却摇头,“不用。” 严打马上就来了,如果这些人确实有不轨行为,那就更好处理了。 钱或光一瞧赵瑞这模样,就知道人憋了个大的,摸了摸眼角,为这些倒霉蛋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鳄鱼泪。 而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吃了饭,赵瑞就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江南工作不忙,就开始琢磨起两年前说的给赵瑞写传记的事儿。 赵瑞好笑,“你还记着这事儿?” 江南点头,“你那么精彩的发家史,不让人知晓不是可惜了?” 于是,赵瑞开始给江南回顾他上辈子八二年后的经历与心路历程,江南专门开了收录机,用空白磁带给他录下来。 江南听赵瑞讲他为了抢工程斗殴受伤住院、自己垫资亏得险些去卖血给家里寄生活费等等,心里难受。 赵瑞见状,好笑地安慰她,“这些事儿上辈子都过去了,这辈子不可能发生,你别放心上,当个故事听听就好了。” 江南听了只没好气地笑笑。 赵瑞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正好转移江南的注意力,“我们不去南方了,李旭跟他老婆怎么办?” 江南一愣,忙问两人感情怎么样? 赵瑞笑道,“挺恩爱的。李旭跟人去歌舞厅喝酒,英雄救美救下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婚后生了一儿一女,至少在我回来前,夫妻感情挺好的。” 江南又问了具体时间,便道,“到时候如果李旭还没有对象,你就叫上他去那边走一趟,多待一段时间,如果有缘,他们还能遇上,若是无缘,咱们也尽力了。” 赵瑞点头笑笑,“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就这事儿聊了几句,才开始转回正题上…… 工作日,江南照常去上班,却不见童夏,才听莫敏说,“他们诗社在文化馆有活动,跳舞去了。” 江南摇头笑笑,童夏是真喜欢跳舞,上学期有段时间累得很,她仍旧雷打不动地晚上十点半去跳半个小时回来,满头是汗,眼睛也亮晶晶的,她和杨玲着实佩服。 放假这半个月没跳怕是憋坏了,人一邀请就高兴去了。 莫敏几人也摇头笑笑开始工作。 三个多小时后,各人工作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几人就准备下班,却听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他们发出“监督邀请”后不久,为了及时收到读者反馈,向学校申请安装的。 江南开玩笑道,“看来咱们下班太早,电话都不同意了。” 而后,就拿起了电话筒,“你好,狂瞽报社……” 却听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她道,“江南,是我,办公室忙吗?” 是童夏。 江南正想回答不忙,又听人自顾道,“是吗?这么忙!那我马上回来,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耽误工作了。” 江南马上反应过来,面色一凛,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危险,你在哪儿?” 童夏立马回道,“那倒也没有,我还在文化馆门口,回来得一个小时,但我保证立马就去等公交车回来!” “需要去接你吗?”江南问。 童夏回道,“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回来!” 而后,童夏那头挂了电话,江南也立马放下话筒,问莫敏几人,“接下来都没安排吧?” 几人神色严肃地摇头。 江南便道,“那咱们就去文化馆一趟,童夏好像遇上麻烦了。” 楚山青闻言,忙道,“学姐等等,我可以让我哥从他们单位借车!” 他说着,便给他哥打电话。 而童夏这边,挂断电话后转身,不好意思地向邀请她去参加舞会的几人道,“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工作了。” 第99章 闻得童夏此言, 其中一位女同学抱怨道,“你自从去了杂志社,越来越忙了, 诗社搞活动、跳舞都没空参加, 现在是假期,也不能好好休息、玩乐,我看啊, 那儿确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不如就跟我们去参加舞会,包记者不是说还有其他报社的名记也会来吗?他们还能介绍人到大报社实习, 这不比班马那个不正规的小杂志社强……” “不用了。”童夏忽然冷下脸打断道。 这人原是她在诗社交到的朋友, 当初她打算跟随高村出国, 还曾想过给她分东西,只没想到她对《班马》居然是这样的评价! 女同学见状,只得讪讪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句,“比起包记者他们杂志社, 本来也不怎么样嘛,还不让说。” 童夏闻言,彻底冷了态度, 准备绕过这些人前往公交车站。 诗社另几人忙打圆场, “童夏,张婉清说话就这样直来直去的, 你别生气, 咱们不说工作、不说杂志社, 就说跳舞, 这家庭舞会多稀奇呀,你喜欢跳舞又跳得好, 一起跟去涨涨见识呗!” 童夏与几人关系都不错,不愿将关系弄太僵才打了那通电话,因道,“我还要赶回去工作,你们玩吧。” 而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包姓记者见状,才忙跟着劝道,“童夏同学,《班马》的大名,我也是听说过的,你们的活动策划搞得很不错,不过,张婉清同学的话虽然不那么入耳,却是客观事实,所以,即便你无意愿更换工作单位,但还是可以到舞会上认识一些业内的同志和领导,对你们杂志社发售、评奖评优也是有好处的。” 只童夏依旧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只是报社内的一名普通编辑人员,对报社发展、决策方面的事情并不了解,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是不多此一举了。” 话毕,童夏对着众人点了下头,便要离开。 包明辉见人油盐不进,不禁暗地里嘬牙花,好不容易撞上个名校研究生,二十四五的年纪,卡着彦哥的口味,他也喜欢,不止身段好,性子看着也柔和,像只忧郁柔弱的小鸟,一瞧就闹不出事来,没想到这么难弄。 他看了眼人来人往的文化馆,不禁感慨这儿真不是个好地方,不然就能直接将人拉走了。 于是,他与同行的兄弟对视了一眼,道,“阿文,既然童夏同学不想去,那也不强求,你先带张婉清同学他们几人过去,我把童夏同学送上公交车就来。” 童夏闻言,忙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可包明辉不听,滑着自行车跟在童夏身侧,热情地聊着一些杂志社的趣事。 童夏闻言,只一脸含蓄,默默听着,其实手心里全是汗。 好在现下正值文化馆的培训班下课,路上行人、自行车很多,公交车站候车的人也是。 童夏站在人群里,才有了丝丝安全感,只是人多也有不好的地方,跟这姓包的记者尬聊十多分钟才等到的公交车,她挤不上去! 童夏看着空了大半的车站和姓包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警惕顿生,果然听人道,“童夏,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童夏不答,他也不在意,只道,“我刚刚听你打电话好像说赶时间,下一趟车还不知要等多久,我骑车送你吧。” 童夏只摇头拒绝,“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 第118节 只见包明辉说着,就要来抓她的手,童夏吓了一跳,慌忙躲开,着急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扬声道,“包记者,我谢谢你,但真的不用了,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包明辉看了一圈回头疑惑看向他们的人,只得收回手,嗤笑一声,自顾点了根烟,人却不走。 时间渐渐过去,童夏看着周围不停有人上车离去,心里越来越慌,她盘算着不管下一辆公交车开往哪个方向,她都要上车,先远离这个人再说。 只忽然有一辆吉普车摆尾停靠在公交站台旁,童夏吓得后退,但车门打开见到那几张熟悉面庞时,童夏激动得差点儿落下泪! “愣着干什么,上车呀!” 江南催促的声音响起,童夏的心定下了,转头向包明辉道,“包记者,有人来接我,我先走了。” 包明辉正暗恼是谁敢抢他的猎物,就见到车上那张漂亮又有些熟悉的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撅了彦哥面子那个女人吗? 而后又兴奋地想,没想到童夏和这个女人是一起的,这不是巧了吗?! 江南显然也认出了这人是那天游览船上跟那个搭讪男人一伙的,霎时冷了脸。 而此时,童夏已经上了车,立刻关上车门,楚照青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一踩油门,将那人远远甩在车后。 直至从后视镜中再看不见那人,童夏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谢谢你们!” “怎么回事?”杨玲见她这副模样担心问道。 童夏缓了缓才道,“我们跳舞交换舞伴的时候,这人手不老实,等活动结束,他又一个劲儿邀请我们去参加舞会,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不想去,但诗社几人很心动,我拒绝不了,只能打了那通电话。” “诗社那些人都去了?”江南闻言皱眉问道。 童夏道,“不,只有三位男同学和两位女同学。”其他人要么有事要么拒绝,活动一结束就离开了,她只是落后一步就被人堵住了。 而答应邀约那几位,因着其中有三位男同学,她只劝了两句,两位女同学不改主意,就没再多话。 “有地址吗?”江南又问。 童夏点头,给江南复述了一遍,江南立即让楚照青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她下车去给认识的公安分局打了个电话,举报童夏提供的地址那里有人聚众搞流氓活动。 公安却道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并处理了,让江南放心。 江南愣愣放下话筒,心想这是真的,还是那伙人在公安局认识人? 直至他们将童夏和莫敏送回家属区,她回到家,跟赵瑞说起这回事,才听人道,“如果地址没错的话,那就是真的。” 江南恍然大悟,“你做的?” 赵瑞笑着点点头,而后给江南解释了来龙去脉,“我从钱或光那里得到了一些他们的基本信息,花了点钱请人在他们的各处据点盯着,只要他们一聚集,关门、拉窗帘就报警。不过,严打没开始,除非抓现行,否则,凭几人身份和关系,不过是批评教育一通就会放掉。” 江南叹息一声,随后又问,“你在调查?结果如何?” 赵瑞摇头,钱或光给了他一张那个名叫崔彦祥的男人家里压下去的受害人名单,但他不好找人调查,担心暴露这些人隐私,更没权利自己去调查,只得暂时搁置了,等严打开始后,将名单往公安局一交,公安自然会调查,就不用他们担心了。 所以,目前只能先破坏他们的每一次舞会,减少受害人员。 江南听了只觉恶心,这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估摸上辈子也是被枪毙的主儿! 只是,“再多举报几次,他们就该回过味儿吧?” 赵瑞笑道,“回过味儿,再换别的法子。”而且如果这些人发现有人盯着他们,能收敛一些也是好事。 江南便叹,“只盼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吧。” 次日,江南到办公室将那个包记者等人犯的事儿跟几人一说,童夏一阵后怕,忙给昨日去参加舞会的几人打去电话确认安危,在得到几人到达时,舞会人员都被带公安局调查去了,只能遗憾回家的消息后,童夏松了口气。 忙给几人讲了那天他们离开后,包明辉动手拉扯她的事儿,还透露了一些两人和人合伙欺辱妇女的事儿,一一告诫他们这不是个好人,如果他再邀约,不要去了。 只两位女社员不信,那可是根正苗红的干部子弟,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因并未将童夏的话放在心上。 童夏着急,连连劝了好几次,效果都不佳,只能生气又无力地告诉她们,假期里的活动她不会再参加了! 而后,两头都生气地挂了电话。 江南好笑,但没告诉童夏关于赵瑞的布置。 八月初,《班马》发行,经过几天发酵后,广告效果显现,磁带开始爆卖。 原本大家都是看了广告,冲着配套课本上的真题去的,但毕岩峰和书店不拆开卖,这些人只能咬牙花高价连带着磁带一起买,而这些人在意识到磁带中的通俗易懂的语法知识讲解和答题技巧的妙处后,开始给身边人安利,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磁带热销。 毕岩峰喜得见牙不见眼,且没跟书店结算收回款,就买了一箱汽水到狂瞽办公室,跟大家提前庆祝了一回。 毕岩峰猛灌了大半瓶汽水后,激动地跟江南道,“这批款项结回来后,我打算连带听力磁带增录一批送到首都和广市的书店,我已经在让你的同学帮忙联系了。” 托福目前只在国内开放了三个考点:沪市、首都、广市,相信另外两地,他们的磁带也一定能大卖。 而后又笑道,“这回的广告费可是要让别人赚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考虑往外走一走了?” 江南思索片刻,问了他的具体的时间安排。 只听毕岩峰道,“九月内完成录制、运送、广告工作,十月一号准时上市!” 江南闻言只道,“你打广告的时候,带一笔我们,只要购买一套磁带,就可以以半价价格换购一本我们的杂志,仅限五百份。事后,广告费用摊三分之一在我们头上。” 毕岩峰说的对,他们是该往外走一走了。 明年一月这个“严冬”就要过去了,到放开手脚的时候了! 毕岩峰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半价?”一毛六? 江南点头笑笑,“是的,你没听错,半价、限购。” 毕岩峰略算了算成本,如果真能起到效果,还真不亏,因感慨了一声,“你要是做生意了,就没我们活路了。” 江南好笑,“不过是些小伎俩而已。” 毕岩峰笑而不语,只举着汽水跟她干了一个,他敢说当初到江南这儿花两块五打广告是他做的最赚的买卖! 毕岩峰走后,江南立即跟莫敏几人开会商议提前制作十月刊及联系首都和广市邮局的事儿,就这样,几人又忙活了几天。 姚柏桦就是在这时回来的,江南几人看着他脸上没消肿的伤、断掉后用白胶带缠起的眼镜腿,好笑又唏嘘。 江南问他,“回家挨揍了?” 姚柏桦无奈地点点头,“我只是换了个工作,又不是无业游民,而且现在公家单位不也有很多人停薪留职、下海创业吗?我这算什么?” 他好歹工作稳定,旱涝保收呢,他爹下手也太狠了! 江南没忍住笑出来声,而后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劳动合同给他,“报社暂时给你按二十二级工资发放,每个月五块钱租房补贴,十块钱餐补,如果能接受,就签字吧。” 姚柏桦二话不说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对于补贴什么的根本不问,他自信学姐们不会让他没地方住、没饭吃。 众人见他这般信赖作态,好一阵欣慰。 当天,莫敏就帮他在家属区租了一处三十多平的宿舍,添置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姚柏桦休整了一天,就开始干劲十足工作了。 只上班第一天就有不速之客上门。 “我们又见面了,江同志。” 众人只见一个斯文男人,带着一个高大的络腮胡男人和当日纠缠童夏的那位包记者出现在狂瞽办公室门口。 江南面色淡淡,“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只听斯文男人道,“我们了解到近日沪市热销的托福复习录音带是江同志和《班马》杂志的手笔,领导下了任务,让我们做一个联合报道,所以特来打扰。” 江南闻言,只“送客”道,“三位应该知道,我们的杂志受f大团委主管,如要采访,必须先通过团委审批,三位等开学联系学校获批后再来吧。” 只三人屹然不动,江南弯了弯唇角,让姚柏桦电话通知保卫科,有人私闯校园! 第100章 崔彦祥对于江南这种简单粗暴赶人的决定感到错愕, 嗤笑一声后傲然抬头,“江同志,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江南淡淡一笑, “三位大记者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难不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身份?” 说着, 她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盒空白磁带装到收录机里,按下录音键,而后将收录机大大方方放到人前, “介意说出来让我们涨涨见识吗?” 崔彦祥见状,冷了眼眸, “你觉得这样的法子有用?” 江南挑眉, “有没有用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回,轮到包明辉哂笑了,“江同志,别给脸不要脸,你信不信我们分分钟能让你们这家小报社倒闭。” “是吗?”江南看了眼收录机里缓缓转动的磁带, 夸张反问,而后冷下脸,“我不信呢!” 包明辉被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上火, 扯了下嘴角, 大步上前,打算砸了这收录机。 却见江南眼疾手快, 提起往后一递, 身后一个清丽的女人默契接过, 抱着收录机退后几步, 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想破坏私人财物?” 他只听江南这样问,又见人伸手按住两个准备挺身上前的小年轻, 不屑地挑衅了一眼。 江南一脸警惕,抓住楚山青和姚柏桦的手不觉用了力。 这崔、包二人可不像文明人,尤其二人走路的姿势跟军人相差无几,一瞧就是受过训或专门练过,就两位学弟这小身板还是不要上去白给了,拖一拖,保卫科就该到了。 只她打算拖,人却不遂她愿,包明辉踢了一脚她面前的办公桌,眼神嚣张又带着侵略扫过办公室几人,不怀好意笑道,“江同志和童夏同学、还有这位抱着收录机的女同学,现在有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了吗?” 他忽然觉得在办公室干那事儿似乎也别有趣味。 江南闻言,又见人眼神渐生淫邪,冷漠拒绝,“没有!” 而后反问道,“包处长知道他的公子在外公然胁迫妇女吗?” 包明辉一愣,没想到江南居然知道他老头的职级,而后又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知道我们?” 对于江南话里的威胁视而不见,可畏丝毫不惧。 江南不答,只道,“你不回答,我是否可以单方面认为令尊知道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而选择了包庇?” 包明辉看了眼不远处的收录机,好笑道,“你不会傻傻地认为,我给出肯定回答,这东西就真有用吧?” 江南冷笑,“我发现你似乎听不懂人话。”她早告诉过他们,有没有用,试过就知道。 听不懂人话的那是畜生! 包明辉听懂了江南的言外之意,心生恼怒,“给脸不要脸!”说着,就抬手就朝江南挥去。 班马众人吓得惊呼,只一瞬间,形式反转。 江南迅速躲开,抓住包明辉的胳膊肘击他的后肩,下一秒按着他的脑袋狠磕在那张被他踢歪的办公桌上。 又冷声道,“我忍你很久了,垃圾!” 崔彦祥与络腮胡见状惊讶,只相信包明辉能应付,并不打算上前帮忙,而包明辉只觉脑袋一阵闷疼,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气急败坏正准备反击,保卫科人员蜂拥而入,虽对眼前的状况一无所知,但仍然立即上去将包明辉按住。 第119节 江南适时松开了手,她可是听到保卫科靠近,才动的手。 黄科长则惊讶地看向办公室里的混乱场面,这三人不是说进校来采访吗?怎么还动上手了?而且跟女人动手,算什么男人! 他冷下脸,厉声道,“把你们的工作证拿出来,我要找单位核实你们的身份!” 正经记者可没这样的! “放开我,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包明辉被人扭住了胳膊,一阵吃疼,忍不住挣扎叫嚣。 黄科长冷冷看了他一眼,“管你是谁,在f大闹事就是不行!” 话毕,跟按住人的同事们一使眼色,让他们先把人带保卫科去。 黄科长独自留下,扫了一眼被吓坏的莫敏和童夏、强作镇定的楚山青和姚柏桦、以及全程冷漠的江南和杨玲。 “怎么回事?”他问江南道。 江南未答,招手让杨玲把收录机拿回来,停下录音,又将磁带往回倒,让黄科长听了全程,才道,“打着采访的名义来调戏妇女。” 黄科长一听这三人可能是干部子弟,还打算仗势欺人,脸都黑了,当即让江南翻录了一盘磁带给他,然后带着回了保卫科,挨个给三人的单位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又将人和磁带都扭送到公安局才算了。 办公室内,几人心情沉重地收拾着办公室,姚柏桦这才得知那几人的恶行,停下手里的活儿问江南,“学姐,他们会没事对不对?” 江南闻言,算了算时间,回道,“暂时。”还有十几天就到严打的日子了。 姚柏桦不知道这回事,只义愤填膺道,“所以他们还是能仗着身份逍遥法外!” 江南选择沉默,她不能太准确地透露未来。 却听姚柏桦又道,“学姐,我要推迟入职时间,去调查这件事,我要向社会披露这件丑恶事件,以防更多的女性受害!” 江南闻言一愣,惊讶地看向姚柏桦,其他人也跟她一样。 “你可能会有危险。”许久后,江南才道。 据赵瑞的调查,崔彦祥他们这个小团伙可能有五六个人,若是被发现了,就姚柏桦这文弱的小身板,跑都跑不脱;而且虽然其父辈官都不大,但关系错综复杂,姚柏桦若是不小心被相关利益人员发现了,会更危险。 姚柏桦只态度坚定道,“我不怕,只要真相能被公之于众。”这是一个新闻人的职责。 江南定定看了他几秒,只道,“你先冷静半个月,如果半个月以后还坚持,我就支持你。” 不出意外的话,那时这几个渣滓已经被赵瑞送进去了。 姚柏桦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莫敏打断,“好了,这事儿到此为止,我们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没完成,先忙工作。” 姚柏桦只得闭上嘴,只是后续工作中仍旧想着这件事,精神有些恍惚,江南和莫敏见状无奈。 两个小时后,工作完成,众人今天又都受了惊,莫敏便提议他们早点回家休息,这两天上下班都结伴,谨防被报复。 姚柏桦对于他们身为受害者,却要战战兢兢生活很是气愤,江南见了,心下有了个打算。 而后,几人分作两批回了家。 路上,江南担心独居的杨玲,嘱咐她关紧门窗,没事不要外出什么的,楚山青却忽然道,“学姐别担心,杨姐现在住在我家。” 江南闻言意外地看向他们。 杨玲无奈道,“昨天学弟的哥哥接我们回来后,发现我独居,就告诉了楚妈妈,楚妈妈担心不安全,盛情邀请我去她家里住。” 杨玲原本打算拒绝的,她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住不觉有什么,但楚妈妈说如果她不愿去楚家住,就要上门叨扰一段时间,陪她住到开学再回家去,然后,就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 杨玲知道楚妈妈偶尔要给学弟和他哥哥做饭,如果真住在她家里,总这样来回跑不方便也不安全,于是就应下了。 “学姐你放心,我们一家都会好好照顾杨姐的。”楚山青保证道,杨姐可是他们家的恩人。 江南一听,便放下心来。 回到家,江南将今天崔彦祥等人找来的事儿同赵瑞一说,赵瑞脸色瞬间黑沉下来,和江南吃了饭后便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时脸色才好了些。 江南知道他一定是去解决这事儿了,也没多问,只找赵瑞要来钱或光提供的那份受害人名单和崔彦祥等人的各处据点地址,抄录了一份。 而到公安局走了一遭,傍晚才被放出来的崔彦祥三人,站在公安局门口烦躁又气恼,谁能想到他们采花不成,反遭一通罪,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彦哥,怎么办?”包明辉摸了摸头上被江南砸出来的包,不甘地吐了口唾沫。 崔彦祥满脸冰霜,“先给她们个教训调.教调.教再说!” 江南,这个女人长得实在漂亮,而且正是女人最成熟盛放的年纪,那天他在船上见了一眼就难以忘怀,后来正愁无处寻找,明辉就告诉他遇上了。 而且和他看上的一个新猎物认识,他们便循着童夏、班马杂志,找到了她,今天寻了个理由便找来,打算将两人尽收囊中,没想到这女人骨头这么硬、这么不上道! 不过,这样的性格征服起来才有快感,他都迫不及待想瞧瞧她脊梁骨被打断后是副什么漂亮模样! 只他们满腹兴致与打算而归,正准备次日大展拳脚,却在清晨出门后,被人套麻袋打得浑身青紫、鼻青脸肿,别说上班,连人都见不了。 江南大清早就察觉到赵瑞起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被赵瑞捂住眼亲了亲,让她继续睡,他有事出去一趟。 直至九点四十左右,江南准备去上班,才轻松又闲适地骑车回来。 江南一瞧他就是去干“坏事”了,挑眉道,“这么高兴?” 赵瑞低头亲了她一口,“总算出了口恶气。” 从船上下来那天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没来得及实施,没想到这人居然敢找上门来骚扰江南,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只可惜不能下太重的手,引起公安注意,便宜那三个渣滓了。 江南只道,“下次记得叫上我。”她的气还没出呢。 赵瑞一愣,随后笑道,“好。” 是他失误了,他老婆跟别人不一样!赵瑞宝贝地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又将人放在车后座上,骑车把人送到学校。 江南一到办公室,原以为姚柏桦会来找她请假,不想却是童夏找上了她。 “……我想问问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有受害者找去那个姓崔的单位。”江南只听童夏这样问她。 她笑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童夏看了眼心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的姚柏桦,笑道,“明年我就要走了,总得留下点儿什么。” 她有幸躲过一劫,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受害,其中可能还会有她的朋友。 “你不怕了?”江南惊奇道,她可记得那天童夏的心惊肉跳和满手心的汗,还有昨天的惊惧。 童夏淡笑道,“怕呀,但调查不一定要从那几个人身上入手。” 他们可以去寻找受害者,那些都是女性,她就不怕了。 江南嘴唇翕动,想劝他们再等等,没有几天了,但她不能也不想,否则,她就不会准备包里的东西了。 江南叹息一声,叫上童夏去找了姚柏桦,将昨天她抄录的信息递给了她们,“上面那几个据点,你们千万不要靠近,不然,一旦被人抓住,我们连解救都来不及!” 姚柏桦激动地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连连点头,不住地道谢,“谢谢学姐!” 江南点头,告诫了他们最后一句,“如果出去调查,必须想办法每两个小时给我们打一个电话报平安。” 两人跟乖宝宝似的,眼神亮晶晶地点头。 江南便没再管已经展开计划的两人,自顾工作去了。 莫敏和杨玲见状笑了笑,她们早预料到江南会答应。 接下来几天,莫敏担心那些人再找来,便决定如果没有需要聚头商量的工作,索性将稿件带回家,在家里办公,到讨论栏目策划、排版这样的问题时再到学校来。 期间,黄科长对他们也很关注,只要他们上班,都会来关心他们的安全,江南几人都很感激。 姚柏桦和童夏那天制定好计划后,便寻着一位受害者的家庭住址找去了,但人一听他们是记者,就会态度恶劣地驱赶他们。 两人初时不明所以,只以为那位受害者不愿透露她的隐私,因此便暂时放下此人,另寻一位,只那位一听他们是记者,吓得面如金纸,而后精神崩溃地疯狂挥舞着双手,又搂紧自己,嘴唇颤抖地喃喃道,“别拍我!别问我!别拍我!别问我!” 姚柏桦和童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而江南等人这边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不过,崔彦祥和包明辉等虽见不了人,但并不影响他们搞小动作。 找不到《班马》的问题,就朝录音带下手,他们的课件被以“宣传资本主义”这种模凌两可的理由从书店下架了。 毕岩峰找江南的同学问了缘由,说虽然是有人要整他们,但他们这些课件本来就是帮助人考托福以便出国的,因此可以被套进这罪名里。 好在崔彦祥等人的手没有长到可以影响邻近二省,这两处的录音带还在正常售卖。 江南问毕岩峰,“磁带还剩得多吗?” 毕岩峰道,“倒是不多了,我自己就可以销完,就是突然被书店下架会影响我们的声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咱们的课件内容有错误,不敢购买,这才是大问题。”而且可能会影响他们后续在首都和广市的销售。 江南沉默片刻,眼神黑沉沉的,“这次是我们连累你了,你先想法子把货销完,我们这边儿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毕岩峰离开后,江南将那份录音磁带寄了出去。 第101章 “学姐, 这样真的行吗?”姚柏桦和江南站在一处,看着揽完件的邮递员骑车走远。 和录音带一起寄走的,还有姚柏桦撰写的稿子, 其中包含他和童夏这几天的调查结果。 他们找了四五个受害人, 却只有当日精神崩溃的那位女同志,在童夏两个多小时的无声陪伴下,跟他们吐露了实情。 姓崔那伙人经常打着招工、调动工作、跳舞、有偿拍照这样的名头, 诱骗受害人到其家中或舞会上进行侵害。 事后,崔彦祥和包明辉会拍下她们的不雅照片, 甚至对她们进行采访录音, 用这些东西威胁她们不许报警, 且嚣张地告诉她们报警也没用,因为他们是干部子弟,公安局也要卖他们面子,如果闹起来,遭殃的只会是她们和她们的家人。 所以, 敢闹出来的人很少,找到崔彦祥和包明辉单位去的,多是家中对女同志尤其爱护的, 或者其家人想利用这件事勒索崔、包二人, 前者被权势压退,后者得了钱, 哪儿管受害人的感受。 那位女同志虽然告诉了他们真相, 却不愿意作证, 也不愿意报警, 甚至以死相逼,要求他们不准将她的姓名、经历报道出去。 姚柏桦正愁得掉头发, 托福课件就遭到了下架,学姐便来找他要了写好却无用的稿子,说要给一位可靠的领导寄去。 江南看着渐行渐远的邮递员身影,“没用,再想别的法子。” 今天是八月十七日,距离严打还有八天,若是这封信无用,就再让他们逍遥八天。 而两日后收到这份信件的领导,还未来得及听录音带,被稿件的内容气得手抖,震怒拍桌,“混账!” 这动静惊了歪在一旁看报的革命伴侣一跳,只见人放下报纸,无奈道,“又是哪个‘混账’惹领导生气了?” 说着,人站起身,从领导手中,将信抽出来看,只没瞧两行,嘴角也拉平了,看完后她只问领导,“这说的是宣传部老崔家的小崔?” 那个每日打扮得斯文白净,见人礼貌有加,记者工作干得有声有色的小崔? 而后,她将桌上的信封拿起瞧了瞧寄件人,“班马杂志江南”,她仔细回忆后疑惑道,“我怎么瞧着这杂志社的名字这么眼熟?” 只听领导哼了一声,“这就是几年前我让人从邮局撤下来的那份,后来补全了手续,f大的老秦亲自上我办公室说情,我让秘书调查了确实和海外没关系,才松的口。” 第120节 领导夫人皱起了眉,“那怎么会寄到家里?” 这信件属于工作范畴,为什么不寄到单位?而且这家杂志社是怎么知道他们家里的地址?披露的又是风评极佳的小崔的“事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领导太太能想到的,领导自然也想到了,只不论是真实检举还是诬陷,这稿件上侮辱、威胁妇女的行为都令人发指! 领导愤然起身,到儿子房间里把收录机提出来,将录音带放了进去,开始播放。 十多分钟后,录音在一阵摔摔打打声中,并着疑似f大保卫科人员的一声“怎么回事”而结束。领导听完后并未出声,只将录音带回放,重复听了几次开头,才向妻子确认道,“像小崔的声音吗?” 领导夫人沉默点头,虽然不清楚这“包处长”是哪个部门的处长,但有一个叫“包明辉”儿子的处长应该很容易查到。 但录音中的内容并不十分明确,信件也只是一面之词,一切都待核实。 领导原打算明天再找人调查,不想晚饭桌上,妻子问起小儿子,就将这件事确认了大半。 “……崔彦祥和包明辉?怎么突然问起他们?”只见小儿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奇怪地看着他们问道。 “这么说,小崔确实有一个叫‘包明辉’的朋友?”领导夫人不动声色地问。 小儿子嗤笑一声,“这两人何止是朋友,简直好得穿一条裤子,你们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他们的……” 小儿子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这是爹妈,不是可以胡吹乱侃的朋友,忙将后面那句“如果包明辉有老婆都可以让给崔彦祥”的诨话咽了回去。 “怎么说的?”领导冷下脸直直盯着小儿子。 小儿子缩了缩脖子,避而不答,故作不乐意道,“你们老问他们干甚呀,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领导夫人闻言好笑一声,便道,“好,那就关心你,听说小崔他们经常举办舞会,你怎么不去玩儿?” 小儿子张大嘴,头一点一点道,“您可真是我的好妈妈,就是这么关心我的?” “老实回话!”领导一拍筷子,小儿子吓得身子一颤,条件反射答道,“以前我年纪小,二哥不让我去,今年放假回来,他们倒是叫过我,但钱哥说那就是群臭鱼烂虾,让我离他们远点儿,省得沾上一身腥。” “小钱,钱或光?” 领导夫妻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如果说小崔在他们眼里是个优秀能干孩子,那钱或光就是最不老实的那个,就他在外头鼓捣那些事儿,幸而没损害国家利益,否则,钱老早亲手把他送进去了,而这样的钱或光居然称呼小崔为“臭鱼烂虾”? 只见小儿子点点头,“钱哥还说就他们干那些事儿,迟早要吃牢饭的。” 说着,还扒了一口饭进嘴里,浑然不觉别扭。 领导夫妇见状,不约而同对这傻儿子无奈摇头。 饭后,领导对妻子道,“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可不止吃牢饭这么简单!” 夫人只摇头叹息,“我记得有一年小崔还揭露过一个电影厂的导演借职务之便,侵害那些有演员梦的年轻女孩,他是知道后果的,怎么也走上了这条路?!” 领导冷哼一声,“他与那导演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个好爹!” 领导在家踱步两圈,思来想去,带着信件和录音带叫车出了门,到了公安部一位老战友家里。 老战友家也刚歇下碗筷,对于他的到来很是惊讶,忙请人到书房坐,领导将事情来龙去脉一讲,又将信件和录音带拿了出来。 老战友看完稿件后,也是气愤地直拍桌,“这事儿属实吗?” 领导叹息一声,“这就有劳你们来查证了!” 他担心明天找下头人查,走漏了风声。 “崔正民养的好儿子!”老战友咬牙道。 虽然上头的文件还没正式下发,但各地公安部早得了消息,甚至协助这次严打的部队军人都到位了。 “上级领导指示这次打击要从严、从快,抓典型、杀鸡儆猴。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就是典型中的典型!”肯定是要枪毙的! 领导点头,他预计也是这个结果。 老战友仔细翻看了这份信件,来信人倒是大胆,也不匿名,便道,“看来这些小同志很信任你。”也不担心老友徇私通知老崔什么的。 领导只冷哼一声道,“连门牌号都能一个不错地对上,显然在咱们内部有‘内鬼’,就算我这里不成,他们也会有别的路子。” 老战友闻言一笑又正色,若是寻常报警能处理,这些学生也不至于剑走偏锋。 两人又聊了会儿,领导便回家了。 老战友看着信件摇了摇头,次日,便秘密安排人展开调查。 而已被监控的崔彦祥几人浑然不知。 崔彦祥和包明辉被打得破相,整日在家养伤,两人原本打算自己调查究竟是哪个兔崽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料被家人知情后,直接报了警。 只警察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两人气得跳脚,就在这时,小团伙里的另几人聚上崔彦祥家,猜测道,“彦哥,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舞会又被举报了。” 上回是在包明辉的房子,这回可是在阿文家,两地相隔十来公里,他们搞舞会两三年了,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我们找人打听过了,说是举报的人很眼生,瞧着不像附近的居民。” 崔彦祥闻言,碾了碾嘴角伤口,声音森冷,“你们说动手的和举报的会是一伙人吗?” 包明辉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不能确定。 他们这几天也在排查,原本近期与崔彦祥和包明辉结怨的只有江南一行,只那就是几个外地学生,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就找到这么一群身手好又出手狠辣的人,要知道崔彦祥和包明辉一个上过军校一个服过两年役,身手都不算差,能压着把他们打伤成这样可不容易! 两人只暗恨,不知是他们哪个对头!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来一招引蛇出洞,我倒想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使这种阴招!”崔彦祥厉声道。 而后就跟几人策划起来,等过几天就在他这儿布置一场舞会,然后找人去盯着,把举报的人按了或者把举报电话查出来。 几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待这件事儿定下之后,崔彦祥便问起班马的动静。 负责盯梢的人面露苦色,“彦哥,他们那磁带根本不愁卖,从书店里退出来,人就地在书店门口摆个摊儿就卖出去不少,你看上那个女人还到人民公园摆摊,跟人一边讲英语一边卖,我们找人去捣乱、找工商局去查,人还没靠近摊子,就被那些买磁带连拉带拽地挤出去,根本搞不了破坏!” “废物!” 包明辉闻言,大骂了一句,扯得脸上的伤疼。 崔彦祥没发表任何意见,只问,“柳大个儿呢?让他写的那篇文章怎么还不发?” 《班马》不务正业制作托福备考磁带,鼓动社会主义接班人出走资本主义国家,这不是宣传资本主义是什么? 只要这文章一出,《班马》必成那些思想不开化的老顽固们的众矢之的、抨击的首恶,他不信江南还能这么悠闲从容地去摆摊聊天! 包明辉会意,立刻道,“等会儿我电话催他!” 而他们口中的络腮胡柳大个儿不是不发,而是报社主编正在犹豫要不要对《班马》穷追猛打,虽然《班马》可能挤占了他们报社下文学杂志的一部分市场,但那点儿体量真的值得一而再再而三用他们的大报版面来打击吗? 被同行笑话气量小是一回事,万一又像上回那样给《班马》打开知名度,岂不得不偿失? 而这一切,江南一无所知。 她在工作之余,开始和赵瑞一起整理他的口述资料,下笔写大纲,两人偶尔去人民公园约会,帮毕岩峰看摊子的同时,和人用英语聊经济形势、聊国际形势、聊哲学、聊文学…… 蜂拥的人群和不断卖出去的磁带,把毕岩峰和王朝华看得目瞪口呆、听得头晕脑胀。而江南只一边享受着二人世界,一边等待着那位领导的反应。 可惜,杳无音信。 姚柏桦不知严打这回事,每日焦心不已,因与江南道,“学姐,我想带着稿子去找上回帮我们处理张凌云案子的那两位同志,请他们帮忙调查。” 他与那两位打过交道,知道二人都是很正直的人,应该不会因那几人身份特殊而优待。 江南只看了眼墙上的挂历,笑着跟他道,“好,明天就去。” 明天就是八月二十五日了。 果然,次日铺天盖地的报纸准时刊登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而路上随处可见边三轮摩托和由卡车改成的刑车,大规模抓捕罪犯,姚柏桦激动地不能自抑,攥紧了手中的稿子,一刻也等不了地和童夏去公安局报案。 而崔彦祥等人对此有恃无恐,照旧进行着他们的计划。 八月二十八日,周末,新一轮的家庭舞会开幕,不知情的男男女女兴奋又新奇地进门,只是窗帘一拉,彩灯一亮,音乐响起来,崔彦祥却不组织大家跳舞,而是开了电视机,让大家看电视,他们几人则围坐在一起,抽着烟打起扑克。 正当众人感到失望与无趣时,公安和军人破门而入,让所有人抱头蹲下。 崔彦祥却只悠闲起身道,“同志,我们只是聚在一起看看电视、打打牌,不犯法吧?” 只见带头的公安始终冷面以对,并不应答,只问他,“姓名?” “崔彦祥。”他答道。 却听人当即下令道,“控制起来!”立刻便有人拿着绳索上前将他捆绑起来。 包明辉大愕,起身指着他们,“你们干什么!” 一旁的军人同志可不跟他们废话,挨个问了名字,在名单上的直接捆起来,不在名单上的用绳子绑住手腕带回去调查。 而后,挨个推着人出了昏暗房屋,众人恍如如梦,这是怎么了,他们明明是来参加舞会的,怎么就被抓了? 人群之中,胆小怕事的看着周围真枪实弹的军人和拉犯人的“刑车”,不由胆颤起来,尤其张婉清和诗社另外一个女同学,心下不住后悔,她们不该不听童夏劝的! 而崔彦祥和包明辉两人被绑住依旧不老实,非要公安说出个抓人的理由来,否则,让他们仔细身上这身“皮”。 直至他们被拉出巷子,见到巷子口看热闹的江南赵瑞和童夏等班马杂志的几人,崔彦祥恍然,是他们?! 第102章 而江南见崔彦祥和包明辉看向他们, 恶劣地勾起唇角朝他们挥挥手。 “贱人!” 包明辉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怒骂一声就冲着江南那边挣扎,却被身旁的军人按住不能动弹, 只见其脖颈涨红、青筋毕露。 赵瑞听见那两个字, 瞬间黑了脸,江南却不在意,只扬声祝福他们, “一路好走啊!” 这条黄泉路可一定要畅通无阻,千万别出意外! 这话叫许多人听了只觉云里雾里, 执法的军人们则蹙眉想这是不是同伙, 好在一旁的公安同志小声同他们解释道, “这是举报人。” 军人们这才舒展眉头,三两下将五花大绑的崔、包二人提上刑车。 而被捆住手腕的张婉清和女同学自然也看到不远处的童夏,惊喜又焦急地呼喊着童夏的名字,向她求助。 只不待童夏回答,身后的公安便催促她们快往前上车, 又道,“不用找谁帮忙,只要你们老实配合交代问题, 确认无罪, 就能回家。” 张婉清二人才被迫闭了嘴,站在刑车上, 悔恨地看着童夏的身影变得模糊。 “好了, 热闹看完了, 咱们也该回去了!” 众人只听江南拍手组织道。 童夏和姚柏桦见人被抓, 激动又如释重负,天知道他们报案后, 那两位公安同志沉着脸不表态、也不告知任何信息,只让他们回去等消息时,二人有多绝望,这几日心情也不好,没想到江南说带他们出来散心看热闹,看的是那两个恶魔的落网现场! 第121节 “学姐,是那天寄出去的信件起作用了吗?”姚柏桦兴奋问道。 江南笑,“也许吧。”她也不清楚。 今天公安打算对崔彦祥等人动手的消息,是钱或光悄悄透给赵瑞的,本意只是想提醒赵瑞让盯梢的人离远些,别被波及进去了。 是江南见姚柏桦和童夏迟迟不能安心工作,七额群爸衣寺吧幺6酒六仨等待你的加入自己也想亲眼瞧瞧这大快人心的场面,才组织了几人一起来。 眼下两人恢复了精神,她自己也心情畅快,该回去了。 “快快快,趁早回去把今明两天的工作完成,好回家休息,明天,我和学姐、杨玲还要参加校职工大会呢!”江南催促着众人。 于是,一群人便满身轻松地回了学校,工作三小时后,各回各家。 江南和赵瑞到家后,先烧水洗澡,又合力做了饭吃,收拾好碗筷,才进了书房继续赵瑞的传记撰写。 赵瑞在一旁静静陪着江南,偶尔听她询问他当时的一些想法,两个小时后,江南停下笔,活动了下脖颈,赵瑞看了眼稿子,同她商量道,“既然是小说,给男主角安排个女主角呗。” 江南闻言一愣,而后好笑地看向他,“那请问男主角,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女主角?” 赵瑞故作思索后,紧紧盯着江南提议道,“就要个大学老师吧,庸俗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地追求,这位女老师勉为其难嫁给了我,婚后夫妻恩爱、感情和谐,怎么样?” 江南只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行,你没有遇见大学老师的机会。” 赵瑞却道,“我给大学捐过款。” 江南挑眉,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疑问,“哦?” 赵瑞见了忙解释道,“当然,我没参加过捐款仪式,但这是小说,我可以参加!” 江南便笑了,赵瑞却抱住她认真道,“媳妇儿,虽然是虚假的,但在小说里,让上辈子的我也遇见你吧。” 江南听了,心跳得厉害,只面上若无其事道,“那大学老师也不合理,就谈生意的时候遇上另一家公司的项目经理怎么样?” 赵瑞闻言眼睛一亮,“那你可要描写地真实一点,我想好好了解下从事另一份工作的你是什么样的。”那一定是别样的风采。 江南不置可否,赵瑞却知她答应了,因兴奋地抱起人往卧室去,边走边道,“现在是庸俗男主角靠热情服务打动女老师的时间!” 江南闻言只觉羞耻,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次日,江南穿了一件立领衬衫去参加教职工大会。 中文系研二彻底没了课程安排,江南和杨玲除了完成导师交代的任务,就是写作、写论文,因着她们的目标是留校,便走了和莫敏一样的路子,兼职辅导员。 八月二十九日,三人和系里其他教授、讲师、辅导员一起入了会场。 她们曾经的辅导员张老师尤为感慨,“想不到咱们转眼就从师生变同事了。” 这话一出,中文系的老师们都笑了。 江南和杨玲忙笑道,“即便这样,您和各位老师也还是我们的师长!” 众人又是一阵笑,而后就在这欢乐的氛围中,聆听了校领导对于下学期的教学及迎新安排。 大会后,系里又开了小会,江南和杨玲在莫敏的指导下,先去检查了新生宿舍,再一次确认有没有需要报修的地方,又记录了一些迎新过程中的常见问题、应对方法,便回家了。 崔彦祥等人进了公安局,虽然案件尚在调查侦破中,但已对江南没了威胁,赵瑞也要回家了。 两人又在家腻歪了一天,次日,江南到学校迎新生,赵瑞出发去火车站。 临行前,江南嘱咐赵瑞乘车途中注意安全,严打愈演愈烈,难保火车上没有逃窜的犯罪人员。 赵瑞点头,他晓得。 江南又道,“明年寒假,你不要来回奔波了,我有时间回家。” 听说严打开始几个月后,国内一时到了夜可以不闭户的程度,很安全。 赵瑞闻言,不舍地看着她,而后,低头与她交换了一个吻,才道,“好。” 之后两人出了门,赵瑞将江南送到校门口,看着人进了校门,又远远对着他挥手,让他快走,才转身离开。 赵瑞走后,江南径直去了中文系的迎新点,和杨玲、中文系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做起准备工作,接下来就是重复性的工作:登记、解答、与新生、家长交流,偶尔到新生宿舍转一圈看看有没有突发状况需要处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只中午饭后,江南才和杨玲轮换休息回来,姚柏桦便着急跑来寻她。 江南见了,快速为面前的新生办完手续,微笑着给人指了路,才将姚柏桦叫到一旁说话。 “学姐,有公安同志来找你和童学姐了解情况。”姚柏桦脸色不好道。 江南奇怪,“了解什么情况?” 如果是关于崔彦祥一案,最了解情况的人不就是姚柏桦和童夏?为什么还找她? 只听人气愤道,“那两个畜生说你们也……也是‘受害者’,公安同志来核实情况。” 江南张了张嘴,气笑出声,“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姚柏桦沉默。 江南怒啐一口,“好大的脸!” 如果她也是受害者,她非生剁了那两人不可,岂容他们逍遥这么久! 而后,江南深吸两口气,让姚柏桦留在迎新点替她一会儿,自己去了办公室说明情况。 她到时,显然童夏也被气得不轻,眼睛都红了。 两位公安同志也尴尬,没想到这两人死到临头还能胡乱攀扯,但还是照例询问了江南。 而江南的证词与童夏相差无几,她们甚至还能提供与崔彦祥、包明辉见面那天的录音磁带,以及崔包二人供述的“作案时间”内的不在场人证。 两位公安认真记录后,便要与江南二人道别。 江南忙叫住二人,笑道,“两位同志,就这两个混蛋这样的行为,不仅妨碍你们办案,应该也构成诽谤吧?” 两人点头,不解地看向江南,因江南言犹未尽。 只听人道,“那我们要点儿补偿不过分吧?” 两位公安同志正欲说“没有这种说法”,却听人打断他们,“公安局应该能联系到那位崔副部长吧?我们的产品被崔彦祥利用崔部长的职务之便强行下架了,能不能麻烦公安局帮我们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解禁! 没道理央视、电大、各地广播电台播放英语教育类节目和课程都没事,我们录下来、编写教材销售,就成‘宣传资本主义’了对不对?” 两位公安同志想也不想就拒绝,他们可联系不上那样的大人物,再者说这也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江南也不为难他们,只道,“劳二位帮我把这话带给公安局的领导,如果崔部长不愿意帮忙解决,我们会在报纸上问的,相信各大报纸对于高.干子弟利用父辈职权欺压学生这样的新闻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两位公安闻言无奈,“你这位女同志还真是……”得寸进尺! 江南只笑,“这可是他们自找的。” 原她打算等忙完这两天,和毕岩峰去找一趟老同学,瞧瞧崔彦祥进去了,这事儿怎么运作能解决,没想到这俩人非这么恶心地撞上来,那就别怪她“打蛇上棍”! 而后她又向两位公安同志道,“麻烦您二位了。” 两人只摇摇头走了。 “你这样做……没事吧?”童夏在一旁听了全程,担心地问江南。 江南笑道,“没事儿,都让人恶心到这份上了,怎么也得还上一巴掌!” 她目前并不担心那位崔副部长会针对他们,养了这样的儿子,不管他先前对其子的品性知不知情,现在崔彦祥证据确凿,他只会及时修正错误,更加谨言慎行,所以她提出的合理诉求,多半很快就能解决。 童夏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 江南见状笑了笑,安慰了她两句,便回迎新点将姚柏桦换回来,继续值班去了。 直至傍晚七点多,再无新生进校,江南才带着学弟学妹们收拾了登记册和一些文件、宣传资料等,放回办公室后回寝室休息。 只她和杨玲才到楼下,却见角落里,师岚正在被一个男人纠缠。 “……岚岚,我可是你的亲表哥,你让姨夫帮帮我,我不是真心想干那种事的,是那个姓郑的联合姓崔的激将我,是郑家不怀好意想害我们!” “啪!” 江南只见师岚一言不发,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那个男人脸上,而后质问那个男人道,“郑贺干了吗?” 男人低头不答。 师岚怒斥道,“他没干,但你干了!他激你也好,没激也罢,如果你没色心,你有道德底线,你就不会干这种活该坐牢枪毙的事!你也不用求我,我不会帮你。” 师岚说完,绕过男人打算回宿舍楼,只没走几步就遇上了驻足的江南和杨玲。 第103章 江南两人丝毫不尴尬, 面色如常地同师岚打招呼,只这么一会子的时间,那个男人追了上来, 哀求道, “岚岚,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师岚也不在意是否有人在场,毫不避讳回道, “你现在去自首,大概率就不会死, 姓崔的不把你们供出来, 就是等着你们帮他活动, 等他意识到谁来都没用的时候,你说他会不会选择戴罪立功,用你们来给他减刑,或者死也拉你们垫背。” 男人闻言大骇。 师岚只继续道,“到那时, 你才是必须死!” 话毕,师岚头也不回进了宿舍楼。 “岚岚!”男人犹不放弃地喊了一声。 江南和杨玲对视一眼,隐约觉得这人与崔彦祥有些关系, 只不动声色跟在师岚身后, 也进了宿舍楼,而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抓了两把头发, 才大步流星走了。 “要不要找师岚问问清楚?”楼梯上, 杨玲问江南。 如果真与崔彦祥有关的话, 她们可以通知公安局, 加快案件的进度。 江南点头。 只等两人回到宿舍,才张口一问, 师岚直接道,“给他两天时间,如果他没去自首,我会去举报的。” 江南二人闻言,自是相信师岚的为人,便没再开口。 两人只稍事休息后,各自开始自己的写作,直到十点多到诗社开会的童夏回来,才洗漱歇下,次日一早,依旧前往迎新点工作。 只没想到她和杨玲会遇上熟人,来人显然也还记得她们,微笑着打招呼,“二位同学今年负责迎新吗?” 江南和杨玲闻言笑着点点头,不约而同看向她身侧的一男一女,男人二十五六,银色细框眼镜、白衣黑裤,看着很儒雅,而女孩十八九岁,稚气未脱,显然这位是新生。 “妈,你认识?” 江南只听女孩如此问道,其他迎新的学弟学妹们也都好奇看过来。 只听这位母亲温柔介绍道,“这是你姐姐的同学兼室友。” 女孩闻言,好像瞬间失了兴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简单“哦”了一声,看江南和杨玲的眼神带着审视与不屑。 第122节 江南念着场合,只视若无睹,问道,“录取通知书带了吗?” 没想到这竟然是师岚的妹妹,只瞧着这姐妹俩不止性格南辕北辙,关系应该也算不上好,而这位母亲对姐妹二人的态度有着明显差异。 待女孩把录取通知书随意递过来后,江南看了眼她的姓名——师嫒,随后公事公办地迅速为他们登记,让他们去下一个口子继续办手续。 师嫒见状,反而对江南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她的钻戒上,这在国内可是稀罕物件,倒不是说量少,而是没人敢这样毫不遮掩地戴在手上。 江南注意到了,淡淡瞥了她一眼,“还有问题吗?” 师母对江南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仍旧维持涵养,笑着摇摇头,牵着师嫒往登记宿舍那边去,男人则落后一步,替师嫒道歉道,“嫒嫒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各位同学多担待。” 说完,得了学生们“没关系”的回应后且不够,还看向江南,似乎期望得到江南的谅解。 但江南没理会,微笑着为下一位同学办理登记。 郑贺讨了个没趣儿也不在意,只将视线在江南脸上、身上停留了会儿,就转身去追姑姑和表妹。 边走边想,没想到能在f大遇上崔彦祥相册上的女人,长得确实亮眼,身材也不错,可惜是个已婚妇女,他虽然也欣赏漂亮女人,但实在无法理解崔彦祥喜欢与人共用一个女人、还喜欢强迫人的癖好。 女人嘛,当然是身心纯洁、心甘情愿的玩起来才无后顾之忧,哪像崔彦祥,大好的牌在手,都能把自己玩死,真是浪费了他那个好爹! 郑贺不禁感慨,若那是他爹就好了。 江南可不知道这人脑子里的这些龌龊事,忙了一早上,吃过午饭后,便和同学们轮班休息,她打算回宿舍小睡一会儿。 时师岚正在看文献,江南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同她说起她母亲和妹妹来报道的事。 师岚闻言,抬头纠正道,“那是我继母。” 江南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意外看向她,“你们长得很像。” 所以,即使师母对师岚和她妹妹态度不同,她也没怀疑过两人的关系。 师岚听了,只低头继续学习,并未告诉江南,她的继母就是靠着与她母亲极为相似的长相才与她父亲结婚的。 江南见她不愿多说,也不打扰,擦了擦脸就上床休息,一个小时后去换杨玲几人。 这天机械忙碌的报到登记结束后,便是给新生们开班会。 江南当代课老师时,没担任过班主任,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知道班主任怎么管理学生,也参加过两次大学新生班会,虽然彼时她是学生,但流程是一致的。 她只依葫芦画瓢,致辞欢迎新生、夸一夸学校,让学生们自我介绍、自己竞选班委,班委选出来后安排好人负责领课本、申请助学补贴等的工作。就大致成了。 而坐在教室里的师嫒,惊诧地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江南,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他们的辅导员! 她不会给她小鞋穿吧?师嫒想。 只江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就连她竞选上文艺委员,也没发表任何意见,对待她同其他同学没有任何区别。 班会结束后,江南将狂瞽的办公室位置和她的宿舍号告诉了班上的学生,以防他们有事儿找不到她。 如此,江南的迎新工作就算圆满结束了。 之后,因着她和杨玲都没有教学任务,除了开一开会,通知下学生学校的活动和安排,就有大把的时间扑在报社和写作上,莫敏和童夏虽然在忙活毕业论文,但时间同样宽裕,更遑论全职的姚柏桦。 于是乎,他们的杂志制作进度大大加快了,只有研一忙碌的楚山青配图有些跟不上,但江南安排了姚柏桦去学摄影的同时,又招了两个兼职生,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九月中旬,班马十一、十二月刊完成排版,只剩广告页和监督公示栏空白,江南已经在电话联系明年征文大赛的赞助商,毕岩峰就在这时给他们带来两个好消息。 “磁带的下架问题解决了,书店通知我们重新上货!”只听毕岩峰兴奋道,“原本我库存都清得差不多了,外头也有人翻录,买的人也少了,就不打算再制作了,也不想拿着小几十套磁带来回跟书店折腾,但转念一想,这是品牌声誉的问题,卖不出去也好过书店店员跟人说我们被下架了强,就又录了一百份送去。” 江南点点头,应该是那位崔副部长出手了,那天她请公安帮忙带话后,两人给她回过一个电话,小声让她等着就行,这一等就等了十几天。 毕岩峰说完这事儿,便开始从包里拿汇款单,他们制作课本的成本九千六、广告费两千四,以及销售分成两万一千多。 江南看得眼前一亮,大额进账可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儿。 只听毕岩峰又道,“我计划往首都和广市书店各送三千份,这回的课本仍然要麻烦你们先垫付了。” 虽然这次录制的数量少了,但首都和广市的广告费可不低,一期八千块,两地就是一万六,相比下来,班马可真是良心价! 江南笑着点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 最后毕岩峰又告知了江南发货时间,让他们提前把要做广告活动的一千份杂志准备好。 江南应下后,送他出了门。 转身回来,只见大家都围着那几张汇款单兴奋不已,莫敏跟她说了一声后,就开始入账。 江南只摇头一笑,打电话给印刷厂,询问十月刊印刷进度的同时,又加了课本订单,印刷厂那边也很高兴有订单上门,马不停蹄赶制去了。 只江南挂断电话,却见办公室里起了争执。 楚山青死活不再要这次的两成分成,见她过来,忙道,“学姐,上回听力磁带我就分走了将近四千块,这回我不要了,跟着你们一起年底分红吧。” 江南闻言只好笑,楚山青拿走那四千块里面可是包含了他舅舅买书费和运费、楚照青的录音费和顾问费,一千多块呢。而且年底跟他们分红,他就相当于少拿了一成,这傻孩子! 只江南掰开给他算清楚,楚山青坚持,“我哥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六呢,我什么都没干,就给舅舅家打了个几块钱的电话,前后就能分走上万块,我拿着这钱心里不舒服,我妈妈也不同意。” 江南三人面面相觑,商量过后,拿了两千块作为感谢费硬塞给楚山青,让他给他舅舅寄去才算了了。 晚上江南和杨玲回到宿舍,却不见一人。 童夏因着被诗社邀请去协助新一届赛诗会的事儿,每天都回来的晚一些,她们是知道的,师岚怎么回家两天也没回来? 童夏回来时,一改常态,脸色有些不好,见师岚不在,同样意外道,“她还没回学校吗?” 江南和杨玲都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没有课程,师岚却一直住在宿舍里,前天同她们说了要回家一趟,谁知两天没回来了。 “你怎么了?”江南只问童夏。 童夏叹息道,“张婉清和另外那位女社员昨天才被公安局查清问题放出来,今天返校后,耽误了半个月的课程不说,又被同学用异样眼光看待,就四处跟社里人说我见死不救,让她们在看守所待了那么久遭了很多罪……” 据说是跟二三十个人挤在一间牢房里,连躺下都不能,每天不停地接受问询,又被周遭的恐慌情绪围绕的,担惊受怕了半个多月,差点儿以为要去边疆农场劳改了。 江南一笑,“你问心无愧就好,而且用这件事看清两个人的品性也是好事。” 童夏点点头,很快又想到什么,忙跟江南道,“据她俩从那些‘狱友’口里得来的消息,公安好像从崔彦祥的住处搜出来一本……‘采花’记录,” 说到这儿,童夏止不住地恶心,因为那上面有她和江南的信息,但仍然坚持道,“大部分受害者已经核实,足够判崔彦祥和包明辉死刑了,但他俩不停地往外吐受害者和同伙,真真假假的,公安一直在调查不完,所以这案子才一直没判!” 否则,依他们最近看到的公示,一经核实,最快的几个小时就执行枪决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童夏听完,难得口出恶语。 江南点头赞同,又听杨玲道,“你说师岚那个亲戚自首去了吗?” 江南恍然,她都快将这事儿忘了,看了眼师岚的床铺,才道,“等她回来问问吧。” 只两天后,师岚才一身疲累地回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跑了!” 那个混蛋骗她会去自首,都进公安局大门了,谁知道绕了一圈就消失了,她满心以为人进去了,前天去问判决结果,才知道人根本没去,她找了几个发小寻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自寻死路。”师岚只道。 找不到人,她亲自去举报了,连同他口中的郑贺一起。 次日,师嫒就一脸愤怒地找上了师岚,“你六亲不认,不顾郭家敬死活,那是你的事儿,凭什么拉上我表哥!” 第104章 师岚比师嫒高出大半个头, 闻得师嫒的指责,只垂眸冷漠看向她,“如果郑贺没违法, 公安局调查清楚, 自然会放他出来。” 师嫒闻言气急,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但是眼下特殊时期,情况不一样! 师岚见她不说话, 只冷笑道,“你也知道他犯法了是吗?” “他没有!”师嫒咬牙, 她表哥只是换女朋友勤快了一些, 没强迫人、也没耍流氓! 师岚冷哼, “那你着急什么?” 师嫒闻言一哽,而后紧张地看了看走廊两旁出来看热闹的研究生们,只强撑道,“你让他白遭一通罪,我不该急吗?!” 师岚只道, “等他出来的时候,你再来替他讨公道吧。”若是郑贺出不来,师嫒现在的行为便与小丑无异。 而后, 师岚回头, 目不斜视离开宿舍楼。 师嫒气得直跺脚,眼见其要尖声咒骂, 一旁看戏的江南忽然出声道, “你确定要在你的辅导员面前大吵大闹?” 师嫒闻言, 宛如被掐住了嗓子眼儿, 顿了顿又恨恨剜了眼江南,跺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江南见状, 无语地摇摇头,叫上杨玲也下楼前往办公室。 下午,系里让各班辅导员开会,安排近期组织学生到体育馆参加公审大会的事宜。 江南有些意外,便低声问张老师,“这种教育活动不都以中小学生为主吗?怎么大学生也去?” 张老师闻言好笑,“你这刻板印象了不是?”这事儿对孩子是教育,对成年人这是警告和威慑。“不止大学生,工厂、政府部门、普通群众都会派代表去的。” 江南点点头,记下了他们班的参加顺序和时间,又紧急通知了学生。 是日一早,班上停了课,江南组织学生们一同前往体育馆,在公交车站等车时,只见一辆辆游街示众的刑车通过,大家驻足无声观看,待车队走过,才交头接耳地讨论。 一阵热闹过后,学生分两批上了公交车到达体育馆,入场后又是一阵兴奋,但一听审判之人的罪行,个个义愤填膺,唾弃着被审判之人活该、罪有应得。 人群中的师嫒听着一个被审判的男人因与五个女人发生过关系,除去他老婆外,其他四人无论自愿与否都算作强.奸,判了无期徒刑,被吓得面色发白,直至公审结束也没缓过神。 只目光呆滞地顺着人流出了体育馆,一路上,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表哥的女朋友何止五个,他还能活吗? 江南那头,才强硬拒绝几位女同学想脱离大部队、相约一起去逛街的申请,把人都赶上车,就见师嫒环着膝盖蹲在地上,脸色茫然。 江南大概知道她受到了何种冲击,看了一眼实在挤不上的公交车,便没唤她,只站在她身旁等下一趟。 只第二趟车来,人实在多,江南才转头叫了几声师嫒,车就挤不上去了,她只能无奈地同车上的学生们招招手,让他们安心回去,她和师嫒再等下一趟。 “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缓过劲儿?”江南看着她挑眉道。 师嫒听着这话,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表哥都要死了,你叫我怎么……郭家敬!” 江南只听师嫒哽咽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猛地站起身,狠狠盯着一个方向。 江南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时惶然无措,似乎想跑,又担心动作太大引人注目。 就在师嫒张嘴欲喊“抓通缉犯”时,目光忽然变得惊恐,惊慌地看向江南,似乎在求救。 江南瞧见她看见男人袖口里的东西时,瞳孔一缩,只听男人靠近,用嘶哑的声音道,“跟我走。” 江南轻轻吐了口气,果然,她刚才不该犹豫,应该直接拽着师嫒的衣领把她带上公交车! 现在被枪威胁着,江南只得托住腿软的师嫒,听从男人的要求跟着他一起走。 第123节 而后,不知走了多久,又不知拐了几道弯,她们被男人用枪指着到了一处狭窄昏暗的弄堂里,男人敲了敲窗,叫开门,只听里头有人不耐烦地来开门,“不是让你带钥匙——” 开门男人见到师嫒的瞬间,话头哽住,转而咬着牙道,“你带她来干什么,还有,这又是谁?!” 显然,这人认识师嫒,而后一句话问的是江南。 江南只听师岚的表哥,应该是叫郭家敬,哑声命令她和师嫒道,“进去!” 江南二人只得进了房间,只见二十平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瘦弱矮小,两人手上拿着牌、嘴里叼着烟,见到江南和师嫒的瞬间便警惕起来,同开门男人发出了一样的疑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女人回来?!” 只见郭家敬闷不吭声,找出一捆细麻绳,动作极不熟练地将江南二人的手脚反捆起来,才跌坐在地上道,“是我想带她们回来吗?这个贱人当街喊我的名字!” 虽然参与公审大会的公安、武警走了,但周围还有不少人,若是师嫒大喊发动那些人抓他怎么办?他不想杀人灭口,就只能把人带回来! 郭家敬说着,眼睛通红地打了师嫒一巴掌。 只听师嫒吃疼尖叫一声,便哭了出来,“你凭什么打我,是师岚举报的你,关我什么事!你怎么不拿枪去指着她,抓我干什么,呜呜——” 屋内另外三个男人闻声大骇,开门男人慌忙抓了块毛巾来堵住师嫒的嘴,厉声警告道,“别喊了!” 江南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她刚刚注意到,师嫒尖叫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反射性地摸后腰…… 他们也有枪! 江南有些慌,心跳得厉害。 “现在怎么办?”开门男人烦躁地抓着头发,又絮絮叨叨说郭家敬,“都说了让你别去、别去,你偏去!瞧瞧带回来个什么麻烦!这回你还想自首?门儿都没有!” 郭家敬颓然。 又见男人似乎此时才想起江南,“这是谁?” 郭家敬也不知江南是谁,他完全不记得和江南打过照面,只道,“跟师嫒一起的。”不一块儿带回来,这女人肯定会报警,那他就暴露了。 “这两个女人怎么处理?” 凶神恶煞的男人不耐烦听郭家敬两人的口水话,瓮声瓮气问道。 江南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只见人脸上透着凶狠的杀意,江南忽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郭家敬不说话,他也不知道。 只听人舔着嘴角走近,提议道,“玩一玩,咱们转移的时候杀了吧。” 江南闻言面色一凛。 开门男人却有不同的意见,只见他沉思片刻后道,“可以用师嫒联系郑家,让郑家帮我们运作离开沪市!” 师参谋长铁面无私,郑家却不是。 郭家敬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师嫒他妈已经不能生了,师嫒是郑家攀上师家的唯一纽带,他们为了让师嫒活命,一定会帮忙的! 凶神恶煞男人闻言,只用淫邪的目光看向江南,“那这个就无所谓了吧?”这个更漂亮,身材也更好。 郭家敬和开门男人也看了一眼江南,虽然对杀人犹豫,但现在这情况他们还有得选吗? 玩就玩吧,他们本就是因为玩女人才落得这地步,也不多这一个,况且,他们东躲西藏这么久,也需要发泄发泄! 江南见状,咽了口口水,这才开口说了被挟持后的第一句话,“你们想离开沪市,不用找别人,我可以帮你们。” 几人闻言一愣,开门男人好笑道,“好大的口气!” 他们原本已经上火车了,却见公安和乘警挨个检查介绍信,只能无奈下车,郭家原本打算帮他们联系船,又被公安监控,只能放弃。 而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居然大言不惭说能帮他们?!几人都被逗笑了。 却听人道,“你们认识钱或光吗?” 开门男人和郭家敬闻言对视一眼,收起嘴角的嘲讽笑意,一脸正色看向江南。 “钱或光是谁?”凶神恶煞的男人疑惑。 “太子爷!”开门男人头也不回兴奋道。 江南见二人意动,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我丈夫和钱或光有生意往来,我可以让钱或光送你们到温市,又联系温市那边送你们去港城。前提是你们不能动我和师嫒。” 开门男人谨慎道,“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钱或光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自己问他认不认识我。”江南道。 开门男人和郭家敬对视一眼,回头看向凶神恶煞男人,征询意见。 “有门儿?”只见凶煞男人皱眉问道。 开门男人兴奋地点头,“钱或光确实在做倒卖生意,且规模不小,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带我们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死气沉沉的郭家敬也鲜活起来,这样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的日子他早过够了,才生了自首的心思,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居然又有了新的出路! “那要怎么做?”凶神恶煞男人急切问道,他也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果然带着公子哥儿就是好,有钱又有路子,他在火车上拉了这两人一把,还真拉对了! 开门男人回头看了眼江南,他在思考是用这个女人要挟钱或光,还是让她居中帮他们联系。 二者皆有风险。前者,钱或光或许会选择直接报警;后者,万一这个女人联系上钱或光耍小动作怎么办? 开门男人叫上另外三人到外面商议去了。 江南见他们愿意考虑这个法子,不由闭上眼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她还是小瞧了这个时代。 不禁枪,真的太危险了! “嗯嗯!” 江南忽听师嫒的声音,睁开眼看过去,只见师嫒眼珠不停往下看,想让江南帮她把嘴里的毛巾拿下来。 江南摇摇头,“你忍一忍,不要激怒他们比较好。” 她担心这大小姐口不择言,这可都是些亡命之徒,即使她跟他们以前是旧识,也不管用了,还是暂时闭着嘴吧。 四个男人又回来了,显然商量好了,迟则生变,要让江南现在就帮他们联系。 江南自然同意,早些联系钱或光就能早点将消息传递出去,因在开门男人给她解开绳索,准备带她去打电话时,江南问道,“我帮你们联系了钱或光,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开门男人的动作一顿,只道,“这取决于钱或光什么时候帮我们安排好船。” 他们已经打算好了,离开前将师嫒和这个女人灭口,到了温州后,他们会迅速隐匿行踪,自己想办法偷渡到港城。 江南察觉到他身上的狠意,心头一紧,“着急”问道,“我给你们钱,并保证不出卖你们,你们能提前放我们走吗?” 开门男人不为所动,江南看向另外三人,“港城消费高,你们如果没有钱,去了日子肯定艰难,我丈夫有钱、钱或光也有,我可以让他们给你们准备金条,你们带去港城一变现就可以用!” 江南只见瘦弱男人和郭家敬都有些心动,反而看上去最鲁莽的凶煞男人没反应。 “老大,这钱不要白不要!”反正搞这一出,人也知道他们身份见不得人,要钱很正常。 郭家敬则受够了这种苦日子,他本就因劳改日子太苦才不愿意自首,如果逃亡以后比劳改还苦,那他折腾个屁! “就是,不然咱们去港城要饭吗?还是去人家的地盘跟人拼刀子抢劫?”他只道,“而且这女人说她有钱是真的,她手上那个戒指就值不少钱!” 开门男人本就攥着江南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将戒指一把捞下,便看向凶煞男人。 凶煞男人一点头,开门男人也假装同意了,钱拿到手,放不放人还不是全凭他们的意思。 江南见状面上露出笑容。 既是真心也是假意。 真心高兴这些人允许她在电话里提及“黄金”,也是假意没发现这些人的真实目的,为她能“生存”而高兴。 而后江南便由开门男人用枪威胁着,去了很远的一个弄堂口公用电话亭。 江南看了眼亭内看电话的大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连累人,而后激动又颤抖地拨通了钱或光的电话。 “……稀奇啊,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 电话接通后,钱或光在那头笑道,开门男人凑近,跟着江南一起听电话,既是防止她搞小动作,也为确认电话那头是不是钱或光。 确认后,他满意又兴奋地露出一个笑容,又示意江南说话。 江南便道,“我有事儿想拜托你。” 钱或光一听,便在那头问什么事,江南问他近期能不能帮她安排一艘船送几个人去温市,还让他帮忙准备二十条大黄鱼,之后找赵瑞报销。 这数额听得钱或光都惊讶了,“你要那么多黄金做什么?”这可是四十多万块钱,赵瑞这么豪横吗? 开门男人听到钱或光反问一脸紧张,枪口不觉抵在了江南腰上。 玻璃窗后的大妈远远见两人凑得近,忙咳嗽一声,大声警告道,“注意影响啊!” 江南捏着话筒的手一紧,也不知钱或光听到大妈这话没有! 只面上不能有任何反应,因只道,“做什么你就不用管了,帮我准备好就行。” 而后,江南如同平常与钱或光说话一般聊了几句,让他答应下来,才挂了电话,一脸轻松向开门男人道,“你听见了吧,他同意了。” 开门男人一脸欣喜地点点头,掏钱付了电话费就带着江南往回走。 而那头挂断电话的钱或光,一脸凝重,江南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帮人逃跑,还要提供大额资金,能通过这种法子跑路的人,来路一定有问题,他有底线,即使同赵瑞关系再好,这种事也不可能帮忙的。 但他还是稳住了江南,还有那句“注意影响”是说江南和别人吗? 他记得赵瑞可是回去大半个月了?! 钱或光思来想去直觉这事不正常,便给赵瑞去了电话。 而原本在大棚里干活的赵瑞,陡然听到钱或光说江南找他要价值四十多万的黄金,第一反应就是江南出事了! 他们家根本没那么多存款,江南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同钱或光要那么多钱,至于钱或光隐晦猜测的江南是不是要带着钱跟情夫跑路更是无稽之谈! 赵瑞直接忽略,严肃同钱或光道,“麻烦你立刻帮我查江南是从哪里给你打的电话,再亲眼帮我确认她的平安。” 钱或光听了,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慌忙挂了电话。 而赵瑞则立马挂了电话到江南办公室,只听莫敏道,“江南带学生去参加公审大会,还没回来……” 只莫敏话没说完也意识到不对劲,这个点儿江南早该回来了! 赵瑞只道,“麻烦你帮我在学校和家里确认一遍,如果江南不在,就直接报警!” 第105章 莫敏听得赵瑞这样说, 当下慌张,忙丢开手上的工作,一面让杨玲去找江南班上的学生询问情况, 一面叫上姚柏桦去江南家里查看情况。 第124节 但敲了十多分钟门都没反应, 家里应当是没人,当她和姚柏桦返回办公室时,只见江南和杨玲那位名叫师岚的同学也在办公室, 正在借用办公室的电话,“……你马上联系爸爸派人过来, 我们这边准备报警了。” 莫敏紧张又疑惑地看向杨玲, 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杨玲皱眉复述她从学生口中打听到的信息, “江南班上只有她和师岚的妹妹因为没挤上公交车,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莫敏看了眼手表。 杨玲面色难看道,“距离学生们最后见到她俩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莫敏闻言立马转身去了团委,找王书记说要报警。 王书记皱眉,“有没有可能江南有事儿耽搁了?还有她丈夫远在安城, 怎么就知道她出事了?” 莫敏摇头,她也不知道。尽管赵同志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静,但她能感受其中的急切, 他一定是得了一些她们没有的消息。 王书记叹气道, “若是这些情况都不清楚,你去报案让公安同志怎么采信、怎么处理?” 但他也担心江南和那个学生真出现意外, 便同意了让莫敏去报警。 而等莫敏打算叫上杨玲去公安局时, 办公室里又多了个人, 正在同师岚说话, 两人看上去认识但不熟,只说完话后, 皆神情凝重。 听得她说要去报警,男人道,“我送你们!” 莫敏这才听杨玲介绍道这是赵同志的朋友,姓钱,叫钱或光。 于是,男人开车把她们送去了公安局,并且向公安局提供了相当关键的信息,比如江南给他打电话时提出的“无理”要求、异常情况,以及公用电话的地址等。 登记的公安蹙眉看向钱或光道,“所以你怀疑这两位女同志有可能被逃犯挟持了?” 钱或光点头,“对。” 另一位公安道,“既然你告诉对方明天才能安排船和准备好金条,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提前布置,来个瓮中捉鳖,”说着,又见几人面色着急,忙道,“当然,这个公用电话亭附近我们也会派人前往调查的。” 莫敏几人闻言无奈又失落,师岚和钱或光却只点头,在钱或光同公安同志商定明天要给江南的信息,及他该如何配合后,便果断出了公安局。 门口,只听师岚问钱或光,“你已经找人去查了?” 钱或光点头,“那片儿人太杂了,大多没有介绍信和本地户口,房东租房遮遮掩掩,邻里也会相互打掩护,所以出现陌生人很少有人注意。” 又兼房屋狭窄拥挤,不熟悉的人去了,都能在里面转晕头,所以,想找人得费些时间和功夫。 师岚了然,只找钱或光要了地址,给了她匆匆赶来的继母一份,师家和郑家加入后,应该能排查得更快。 师岚的父亲联系了人,师岚的继母又带着警卫员焦急而来,公安局领导自然更加重视,一时加派警力,加大了摸排力度。 而钱或光将师岚等人送回f大后,并未走,给赵瑞打了个电话告知基本情况后,就跟着班马众人一起在办公室里等消息。 而另一头,郭家敬从开门男人口中得知,他们次日才能拿到金子并且得到船只信息,并不是明天就能出发,急得团团转,烦躁道,“这样不行,太慢了!” “怎么说?”凶煞男人问道。 郭家敬解释道,“明天是工作日,师嫒有课,她今晚不回学校住、明天又不能按时去上课,她的同学、老师肯定会怀疑,若是时间短还好,但如果我们明天走不了,还要等上几天,就得一直押着她们,学校一定会联系师家,师家就能根据她和这个女人一起失踪,顺着这个女人查到刚刚的那通电话上!” 他是师家的外甥,最是清楚师家的行事风格,一旦露出些许蛛丝马迹,他们这个落脚点很快就会暴露的! 凶煞男人闻言,面色一狞,看向江南的眼神满是杀意,手不自觉摸上了后腰的枪。 这个女人暴露了他们! 江南闻言,不觉往后靠了靠身体,心跳如雷。 开门男人见状,只看向江南,“想活吗?” 江南目不转睛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明天一定让钱或光送我们走,能做到吗?” 江南只道,“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开门男人狠声道,“不然,你们俩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江南唯一的作用是帮他们确认明天的船只信息。 凶煞男人却不同意,“不行,留着她们太冒险了!” 现在把这两人变成尸体丢到别处让人发现,才能彻底打消跟他们的联系。 他们的行踪不容有一丝闪失,在他看来离不离开沪市无所谓,一定得有命活着。 但对于郭家敬和开门男人来说,熟人很多的沪市太危险了,稍不留神就会被举报或抓捕。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只能徒步离开,得走多久才能离开沪市地界?且没有身份证明和钱票,一路风餐露宿,他和郭家敬哪里受得了的。 而一旦没了钱票供应,另两人还是不是他们的同伴就不一定了! “我们现在就换地方。”开门男人只看向凶煞男人道。 远离那台公用电话就好了。 凶煞男人只冷哼一声,“咱们还能去哪儿?” 这俩公子哥儿的地方都在条子的监控内,他们住不了才不得已躲到这窝棚里,金乐昌忘了不成?! 开门男人、也就是金乐昌看向地上的江南和师嫒。 郭家敬见状立马会意道,“师家的地方不行。” 师嫒失踪,师家第一反应肯定是她逃学,搜索的一定是师家的各处住宅和师嫒常去的地方。 所以,只能是另一个女人家。 江南望着几人看向她的视线,面上一愣,心底窃喜,继给钱或光打电话后,她又看到了一丝自救的希望。 而后,她和师嫒的手脚被松开,上了一辆三轮板车,并排而坐,车斗里装了不少蜂窝煤,对面是拿枪指着她们的瘦弱男人,骑车的是凶煞男人,而郭家敬二人则共骑一辆自行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去往江南家的路,很长一段都很开阔,江南想了想她和师嫒跳车逃跑的可能性。 很低。 她们的两条腿跑不过子弹,还没逃到有遮掩物的地方,就会中弹,到时能不能活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只按住眼睛忍不住东张西望、和她一样试图逃跑的师嫒,再忍一忍,到了她家附近,再找机会。 将近两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达到,只靠近人员密集的住宅区,瘦弱男人把她们看得更紧了,警告道,“别想耍花样,否则我的子弹可不长眼。” 凶煞男人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我们跟那俩公子哥儿可不一样,分分钟就能把你们打成筛子!” 江南和师嫒更加不敢动了。 到了江南家门口后,瘦子用枪顶着江南去开了门,而凶煞男人则跟普通送煤人一般,似模似样搬起煤。 原本凶煞的脸变得憨厚,还与跟一位路过的阿姨讨论起煤价,江南看得胆战心惊。 “小江,你这煤能不能让一点儿给我?”阿姨知道江南不常回来做饭,想也用不了那么多,正好这煤比她买的便宜,又可以省下自己拉媒的力气。 江南只勉强笑道,“阿姨,这让不了,你快回家做饭吧,我这儿搬完也得回去做了。” 若是让这阿姨发现两人的异常,也许会有危险,必须让她快离开。 阿姨闻言,脸上笑意淡了下去,江南继续道,“您让让呗。”说着,她掐了掐冒汗的手心,上前拿了几块煤进屋。 江南的轻举妄动惊了瘦弱男人一跳,凶煞男人也微微变色,但好歹那个烦人的阿姨撇了撇嘴走了。 双方都松了口气。 四人进屋后,凶煞男人凶狠地看着江南,“没有下一次!” 江南点点头。 之后,她看着凶煞男人又搬了两趟,将车上的大半煤炭搬进屋后,便在客厅里巡视起来,用手一一摸过屋里的电器,嘴里不住发出“啧啧”声,而后拿起江南和赵瑞的结婚照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些许,看看结婚照又看了看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而江南和师嫒仍旧被瘦弱男人指着,老实站立。 十多分钟后,郭家敬二人到了,在外一边敲门一边喊“江老师”,仿佛真是江南的学生。 江南被迫去开门。 两人进门后也四处转了转,金乐昌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郭家敬则打开了电视机。 熟悉的声音、舒适的环境,让金、郭二人好像回到了从前,心理上放松了不少,骑了一路的车,人也饿了,便问江南她家里有什么,随便做点。 江南一愣,没想到这些人会让她做饭。 只听瘦弱男人喊她,“走啊!” 江南只道,“让师嫒帮我吧。” 金乐昌闻言,到厨房里将刀具都收走,又推了推厨房里那焊死的防护栏,无所谓地点点头。 只两人进入厨房后,师嫒面色难看地向江南摇摇头,她不会!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折磨,师嫒暂时憋住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她知道,想活命,只能跟着江南往一处使劲儿。 江南见了只当没看见,余光扫了眼身后的瘦子,一边点火,一边思考如何自救。 她半个月没回来了,家里只有米面和鸡蛋,只能煮个面条。 而师嫒根本帮不上忙,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手脚无措地站在一旁。 江南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两人能在一处,遇上突发情况时能搭把手就行。 所以,她让师媛从冰箱里拿鸡蛋的时候,用眼睛示意她,那边角落里有一根三指宽、两指厚的木条。 师嫒会意,扫了一眼,微微屏息。 而此时的f大狂瞽办公室,钱或光、师岚、师母、王书记和莫敏几人齐聚于此,在等各方关于公用电话亭附近的搜索结果。 却见师家警卫员快速从外头进来,低声同师岚道:师家负责盯梢的人看见郭家敬了。 师岚“窣”地起身,问他人往哪儿去了? 只钱或光和杨玲等人一听警卫员描述的地址,一阵讶然,“那不是江南家吗?” 众人因面面相觑,所以,是师岚的表哥挟持了江南和师嫒吗? 师岚意识到这个可能,双拳紧握,脸色冷得可怕。 师母则被气得喘不上气,许久后,才咬牙切齿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好啊!” 师岚把她侄子举报进公安局,死刑难免,郭家敬绑架她的女儿,师岚、郭家,真是好得很! 师参谋长的警卫员见状,对于领导家这两任妻子娘家间的明争暗斗只无声叹息,而后立刻给公安局打去电话,请他们尽快安排公安、和武装人员过来,自己则将配枪上了膛,打算提前去探探情况。 师岚紧随其后,杨玲忙把人拦住,“太危险了!” 只师岚坚持,推开她便要同警卫员一起去。 第125节 师母看了全程,在人出门前叫住她,把手上的手包递了过去,不管她以后怎么跟师岚、郭家算账,眼下师嫒最重要! 而师岚看了看手包里东西的形状,无声接了过去。她受过训,枪法很准。 而江南这边,水烧开后,她下了面条,在瘦子的命令下,给几人端了出去。 郭家敬三人边看电视,边大快朵颐,瘦子则还在看着她们。 江南只问他们,“我们中午饭就没吃,可以去厨房吃吗?” 四人闻言,对视一眼,金乐昌点了点头,让她们吃顿断头饭也行,便同瘦子道,“麻烦瘦哥了,等她们吃完就绑起来,不用再时刻盯着了。” 瘦子点点头,又跟在江南和师嫒身后回了厨房。 “你吃吗?” 江南给她和师嫒各盛了一碗后,问瘦子。 她想让瘦子暂时把枪放下来。 可惜,瘦子拒绝。 江南失望垂眸,让师嫒吃的同时,自己也端起碗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谋划。 而师嫒则食不下咽,只看着防护栏外的世界,沮丧地想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出生天。 而就在她往窗外看去时,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师嫒震惊地瞪大了眼。 江南也看见了! “快吃吧。” 她提醒师嫒道,可千万别再暴露了! 江南也很激动,师岚这样隐蔽着靠近,是不是就说明有人发现她们被困在这儿了?! 而房子外的师岚远远给警卫员打了手势,她发现了江南和师嫒,而后蹲下身子,从另一个方向,缓缓靠近了厨房的窗户。 江南和师嫒原本不知情,只不自觉地端着碗站得更靠近一点,期望用这种方式防止瘦子发现师岚。 直至防护栏上突然抛上来一小段鲜嫩的草尖。 江南瞳孔一缩,机械地将碗里的面条塞进嘴里,而后一副没吃饱的模样,打算继续盛面条。 只夹了两筷后,她将锅端给瘦子看,“你看看这些还够你们四个人吃吗?需不需要再下点儿。” 窗下的师岚听见了,四个人。 瘦子看了眼,瞧着还剩下不少,只道,“够了。” 江南又道,“面要坨了,你要不要现在吃?” 瘦子摇头,江南并不放弃,“你把枪暂时换到另一只手上,不就能吃了?” 瘦子闻言却是一脸不耐,“你怎么那么多话!” 江南见状,忙一副吓坏的模样,将锅放回了灶上,继续端起她的碗吃面,不再说话。 师岚则在给警卫员打着手势,有枪! 警卫员面色一凛,动作轻巧地退走,回到学校附近同师母报告情况。 师母吓得手脚发软,着急道,“公安呢?怎么还没到!” 王书记和黄科长得了这消息,也惊得满头汗,忙打电话去催。 钱或光和杨玲等人听了这消息,心头一紧,祈祷江南千万不要出事。 十多分钟后,公安到位。 指挥员听得情况竟然如此严峻,又瞧见一旁殷切看着他们的师母,不由捏着一把汗,而后开始部署计划,安排人员靠近。 而这期间,师岚一直在靠在厨房外窗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江南和师嫒吃完面条,洗了碗,而后另一个人进了厨房,说让原来监视江南二人的人去吃饭,他来将两人绑起来。 只听江南问他,“我们能不能去楼上房间休息?” 男人拒绝了,说江南和师嫒必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师岚思绪急转,若按男人的说法,那等会儿公安来了,救援工作会很棘手! 江南也是一样的想法,如果待会儿发生枪战,她和师嫒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被绑了手脚,连躲都没处躲。 所以,她们绝对不能跟这些人共处一室。 而恰巧,金乐昌给江南绑手的时候,她瞥见了出现在窗口的枪口和师岚坚定的眼神。 江南预感师岚将要做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仍旧不动声色地配合。 “砰、砰!” “啊——” 枪声与惨叫声交织,金乐昌肩膀和大腿接连中弹后倒地。 江南几乎第一时间冲到门口,将门锁起来,然后一边用身子把冰箱推过去抵门,一边冲师嫒喊道,“找他的枪!” 而后,就是客厅内凶煞男人听见动静赶过来后,疯狂的踹门与咒骂声,江南用身子抵住冰箱,恐惧加理智到了极点。 如果子弹射穿了门和冰箱,她会死吗?她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赵瑞怎么办…… 师嫒则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一边哭喊着“师岚救命”,一边抓过角落里的木条死力抽打着金乐昌,见人奄奄一息,才慌里慌张去摸他身上的枪,然后颤抖着指向金乐昌。 “去帮江南挡门!” 师岚见到这一幕后,冲着师嫒喊了一声,就迅速朝着客厅窗户跑去,“砰砰”两枪向室击,替江南引走火力。 江南果然感觉踢门的力度变小了,郭家敬几人似乎在找掩体。 而正在赶来的公安和武警同志突然听见枪响,只慌忙加速前进,迎头便遇上师岚,只听人道,“人质在厨房,犯罪分子重伤一人,可以强突!” 指挥闻言,迅速部署。 而后一阵枪林弹雨。 江南只听那些你来我往的子弹打在客厅的家具上、墙体上、玻璃上,毫无阻挡射向窗外……她按着师嫒的脑袋,两人缩在冰箱后,不住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砰砰”声似乎少了、停歇了…… “江南!” 江南只听师岚这样喊她,她循声看去,只见师岚站在窗外看着她们,“结束了。” 江南一阵恍惚,只听师嫒开始哭着咒骂,“师岚,你个混蛋,你要害死我们!” 江南这才脱力滑坐在地上。 许久之后,门外响起公安和师母的安抚声,江南才缓缓站起身,叫上师嫒,两人费了好长时间和好大力,才推开了初时江南一下就推过去的冰箱。 厨房门打开后,江南手腕上的绳子犹未解开,众人一阵唏嘘又佩服,公安进门后,迅速将没剩几口气的金乐昌抬了出去。 师嫒扑在师母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江南看到了钱或光,只听他问她,“没事吧?” 江南只觉她现阶段的状态很奇怪,仿佛神魂飘在空中,身体在自动做反应,闻的钱或光的话,她一如平常笑道,“没事,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钱或光出现,说明她那通电话起作用了。 钱或光摇摇头,见江南状态不对,让她先歇歇,只道,“我去给赵瑞打个电话报平安。” 江南却叫住他,“你帮我解开,我自己打吧。” 说着,她平静地告诉了钱或光剪刀的位置。 而后,钱或光帮她剪了绳子,然后跟公安交涉以后,带着她出了门。 江南在门口见到师岚,她好像低头在看郭家敬的……尸体? 可能真的是尸体,因为注意到她的目光后,钱或光便转了个方向,挡住了她的视线。 再往外走是警戒线外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问着江南发生什么事儿了,江南看见了那位想买煤的阿姨,显然她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正跟人交头接耳交换着情报…… 到了巷子口的公用电话亭,江南拨通了石栗大队的电话,接起来的人却是赵瑞。 江南知道他肯定在电话旁坐了一天,顿时湿了眼眶,方才一直感觉飘着的神魂也落回了身体里,真情实感充盈全身,她觉得身上开始回温,眼和心的温度似比其他地方更高,有些滚烫。 听得赵瑞追问她有没有受伤,江南笑道,“没受伤,但是快吓死了。” 第106章 “别怕。” 赵瑞沉稳又令人心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江南弯了弯嘴角,反过来安抚了他几句“别担心、真没事”什么的,才挂断了电话。 而后一转身就见到一脸担忧围上来的杨玲莫敏几人。 “没事吧?”杨玲紧紧攥住江南的手, 刚才枪声很激烈, 他们不被允许靠近,都快急死了。 江南摇摇头笑道,“没事, 就是感觉这一天格外长,累了。” 杨玲几人闻言沉默, 能不累吗?谁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经历生死。 江南拍了拍她的手, 无声地安慰着他们。 而后, 便听王书记在杨玲等人身后感慨,“你真是多灾多难!” 江南入学这几年,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报警了。 江南闻言一笑,“是啊,我还想去寺里拜拜呢, 但又想每次出门就遇上事儿,还是算了吧,我就安生在学校呆着, 一步也不离开, 我就不信,这些灾难和麻烦还能无缘无故找上我!” 众人闻言一愣, 而后才反应过来, 江南在开玩笑, 只听得心酸又好笑,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江南笑笑,见几人和王书记、黄科长都打起了精神, 便同几人说了一声,跟着钱或光回去了,她还得给公安录口供。 江南重新回到家时,师嫒的情绪且未平复,抱着她母亲不住呜咽,任是公安同志如何安抚都无法停止哭泣,所幸江南回来了,负责录口供的女公安松了口气,转而请江南复述案发经过。 江南看了一眼师嫒,只平铺直叙地将师嫒叫破郭家敬身份,导致她们被枪支威胁绑架的事儿讲了出来。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落在师嫒身上,没想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什么阴谋绑架、报复威胁全是无端猜测,这场事故的源头仅仅是师嫒的一时冲动无脑,而江南,则是纯纯的冤种,且还顶着死亡威胁,及时往外传递信息,积极配合自救,最后还保护了“罪魁祸首”…… 师母想起初时对于师岚和郭家的揣测,一时尴尬,但很快恢复,毕竟郭家敬等人犯罪在先是事实,因师嫒之故让公安局击毙和抓捕了罪犯也算好事。 第126节 只是对于江南来说,这确实是场无妄之灾,因礼貌向江南感谢又道歉,并承诺道,“江老师家里的损失就由我们来承担,您以后若是有事,只管联系我,我们家一定会报答您的。” 江南听完,想也不想就一口应答下来,这是她该得的。 而后,江南摸了摸她的右手无名指,与公安道,“我的结婚戒指被那个叫金乐昌的男人拿走了,应该还在他的衣兜里,能帮我找一找吗?” 女公安闻言点头,详细问了江南的戒指款式,并告诉她即使找到也要案件结束后才能还给她。 江南点点头,她清楚这个流程,因感谢了她,有听人追问了一些细节,江南一一补充后,口供才算录完了。 而师嫒因着一直不开口,公安也无法,只能将时间推后,师母也顺势向江南请了假,她要带师嫒回家修养一周。 江南同意了,让她写了请假条,并且将家里的钥匙给师母,“我家的修缮、打扫工作就麻烦了。” 师母闻言一愣,自从她嫁给师岚的父亲后,还从没人敢用这种随意又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她做事。 江南可不管人是怎么想的,起身将她和赵瑞的合照收起来,相框完好的就一整个拿上,相框碎掉的便将照片仔细收好,放回楼上的主卧锁好。 在这个屋子里,只有这些照片是珍贵、不可替代的,其他都可由师家整理处置。 弄完这一切,钱或光提出送江南回学校,江南没拒绝,两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师家母女和还在屋内调查取证的公安们,面面相觑,这里……不是江南的家吗?她怎么走得那么干脆,这就不管了吗? 而离开的江南真的累了,长时间的精神紧绷,眼下突然松弛下来,她只觉困得厉害。 到达校门口后,她见到一直在等她的杨玲几人,心里一暖,转身同钱或光道,“就送到这里吧,今天谢谢你了,等赵瑞到沪市后,我们夫妻再正式登门拜谢。” 虽然赵瑞没有明说,但江南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钱或光闻言只一笑,“那我可就等着赵瑞的‘厚礼’了!”想来,他又能大挣上一笔了! 话毕,钱或光单手插兜,一身轻松地挥挥手走了。 江南目送人开车远去后,才一脸笑地走向杨玲几人,张开双臂抱住几人道,“谢谢你们。” 而后,又催促所有人都去休息,想来也是因着她的事儿紧绷了一天的精神,也该歇歇了。 于是,几人分头回了各自的宿舍。 江南简单洗漱后,拉下帐子,倒头就睡。 杨玲和童夏见状,莫名担心,她们总觉得江南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哪有才遭遇了生命威胁就能若无其事开玩笑、又反过来安慰人的。 师岚回来后,她们担忧的人又多了一名。 师岚的表哥绑架了她的妹妹,而她又参与了击毙她表哥的行动,如今面对亲人,怕是里外不是。 但师岚也如江南一般,面色如常,甚至比江南更不对劲一些,因为江南且累得睡着了,师岚静静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才洗漱休息。 杨玲和童夏对视一眼,不住揪心。 次日,江南和师岚都起得早,师岚照常去了图书馆,而江南先去通知班长师嫒请假一周的事儿,才去了办公楼小会议室,向学校领导说明了这次案件的经过。 校领导也没想到学生本来是去参加教育活动的,却成了教育素材,幸亏有惊无险,否则,学校难辞其咎! 几位领导忙安抚了江南一番,也给她批了一周假期,让她好好休息。 江南感谢一声便应下了。 赵瑞快来了,她确实需要时间。 而后,江南便回了狂瞽办公室照常工作了两天,直把办公室所有人弄得忧心不已,才无奈地请了几天假。 莫敏几人看着办公室门口风尘仆仆的赵瑞,这才松了口气,“嫌弃”地挥手道,“快走快走!” 江南笑了笑,拿上早准备好的日用品和赵瑞去了学校附近的招待所。 家里死过人,师家也还在修缮,江南不想让赵瑞回去了,索性住几天招待所。 因着最近抓流氓罪很严,江南和赵瑞出示了结婚证,又反复自证了好几次两人的夫妻关系,才开了一间双床房。 进门后,赵瑞放下他和江南的行李包,便迫不及待拉上窗帘,将江南紧紧按在怀里。 江南也伸手攀住赵瑞的肩膀,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没事。”她只道,只是在生死一瞬间,很迫切地想见到赵瑞,所以她没有拒绝赵瑞的这一趟奔波。 而后,便是赵瑞用实际行动确认江南的存在,当他呼吸不匀埋进江南的体内时,却不动了,只俯在江南耳边道,“下次不许这样了,否则,我找不到你。” 江南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她出现意外,假使赵瑞还能重来一次,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幸运,再遇上江南。 江南难耐地挺着修长的脖颈,手指摸着赵瑞的脸,无声催促他。 赵瑞仍然不动,她才强忍着吟声,“这次是意外,我是被牵连进去的!” 她没那么伟大,不会用生命去拯救别人。 赵瑞只道,“那下次就离意外远一点。” 话毕,才直起身开始动作,让江南舒服。 而后几天,除了次日两人出了一趟门,专程感谢钱或光,并送了其一个年入三百万的路子外,两人几乎没怎么出招待所。 假期结束那天,江南只觉她的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赵瑞将两人的日用品都收拾好,江南原以为他打算送她回学校。 不想却是离杨玲家极近的一处小楼。 她了然地看向赵瑞,只见人一笑,放下行李开了门,江南进屋一瞧,很熟悉的装饰和摆设。 她拿起玄关处的照片看了看,这是那天被破坏相框的其中之一。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买房子、搬家、复原这些东西… 赵瑞笑回,“就这几天。”江南睡觉的时候。 江南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这几天觉特别多,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创伤应激的一种,只能默默陪伴、尽可能帮她转移注意力。 “喜欢吗?”赵瑞低头问她。 江南透过二楼的窗户看了眼楼顶花园,笑道,“当然喜欢。” 面积大、舒适又有情调,怎么会不喜欢。 江南踮脚仰头,亲了亲赵瑞,“谢谢。” 赵瑞笑了笑,“不用谢。” 而后,两人便在新家里度过了江南的最后一天假期。 午后,江南和赵瑞窝在花园旁的书房里打磨赵瑞的传记小说,经过江南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完成了一半。 江南便同赵瑞商议道,“我想把它投到一本地摊文学上,你介不介意?” 地摊文学,顾名思义就是地摊上随处可买的杂志报刊,车站居多,供人们买了在车上打发时间。 江南有此想法,一方面期望更多人了解赵瑞上辈子的传奇事迹,一方面也让南下的打工人们少走些弯路。 赵瑞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只笑道,“‘农民工’跟地摊文学不正合适?” 江南一听他同意,便开始誊抄手稿,打算投连载。 赵瑞见状,忙将这项“简单”的工作要了过去,好似舍不得江南受一点儿累。 江南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只难得见赵瑞端坐写字的样子,因多看了会儿,许久后才道,“要是连载完没有出版邀约,咱们自费出版。” 投在地摊文学上,对出版会有一些影响,因为大多数人认为是地摊文学上的内容多以猎奇、黄色为主,偏向低俗,不值出版。 赵瑞闻言挑眉逗她道,“你还记得写这本书的初衷是赚钱吗?怎么还往里贴钱?” 江南只道,“怎么是倒贴,万一热销,我不是赚了?” 赵瑞因笑道,“多谢夸奖。”写他的书热销,不是夸他是什么? 江南闻言只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南销假后,便将赵瑞誊抄的两万字投出,不出预料地过稿,稿费千字十元。 江南算了算字数,同赵瑞笑道,“光连载咱们就能挣三千多,我对出版更加期待了!” 总之就一个意思,她是绝对不会亏钱的。 赵瑞闻言,只笑着亲了亲她。 而后的半个月,赵瑞每天接送江南上下班,看着她的睡眠时间一点点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第107章 江南休假几天回到学校后, 状态明显恢复,杨玲几人这才放下心。 半个月过去,这起意外的绑架案也有了结果, 郭家敬和凶煞男人当场被击毙, 瘦子重伤不治,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当时和江南师嫒同在厨房里的金乐昌,其被判死刑, 缓期二年执行,如今还在医院治疗。 而间接引起这起事故的崔彦祥, 也在痛失儿子的郭、郑、金三家, 以及许多参与过崔彦祥舞会仍未暴露的人的共同推动下, 提前“闭上了嘴”。 为防崔彦祥的父亲崔正民事后报复,这些人又联合起来,让崔正民被迫过上了半退休生活,而包明辉的处长父亲则因亲自出手帮包明辉擦过屁股,被停职审查。 一切尘埃落定。 那日做笔录的公安同志依约给江南送回了她的戒指。 江南连声感谢后, 送走了人,用清水和香皂洗了洗就戴回手上,重新投入工作。 十月中旬, 毕岩峰从广市回来才听说江南遭遇了绑架, 一阵关心过后,同江南说起磁带热销的好消息, 并庆幸道, “还好咱们出得快!” 他到首都和广市转了一圈, 发现书店已经有了几种备考指南, 如沪市业余学校一样的培训班也开始冒头,他们的磁带完全是靠着听力、江南的口语和真题才占了一席之地。 “真就是一锤子买卖啊。”毕岩峰不住感慨, 他们的录音课程和真题只要被这些培训班买上一套研究后,就没了优势。 江南只笑问他,“还没赚够?” 毕岩峰想了想,这一年光靠这一项就净挣了五六万,也算不错了,只是没有续航,明年还不知上哪儿去挣这么多。 江南听得毕岩峰的苦恼,只笑了笑,没告诉他,从明年会掀起一股全民经商潮,遍地商机,凭毕岩峰的头脑,肯定能大挣特挣。 说完磁带,毕岩峰也同江南说起他们杂志的广告情况,“……你们把杂志同步上到邮局和书店,这两厢价格一对比,一半的便宜还是很吸引人的,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销出去大半了。” 他们的磁带和课本并不便宜,能花得起这价钱的人大多不在乎这一毛两毛,何况这确实能让朴实了多年的国人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很多人还是很愿意花上一毛六享受享受这尊贵vip的“特权”的。 江南闻言笑道,“只希望我们明年往其他省份发行也能这么顺利。” 毕岩峰一听就知道江南预估明年形式会大好,眼睛亮了亮,因由衷地祝愿了他们一番,又聊了几句后便走了。 “咱们的步子会不会太大了点儿?”一旁听了全程的莫敏迟疑道。 第127节 《班马》往邻近二省发行,他们可是巩固了两年多,如今才又扩了首都和广市,江南就计划在十二月又增加两个省份,明年逐步在全国各个省份实现发行,实在太快了。 江南却笑道,“不大的。” 未来二十年是纸媒的黄金期,她们可不能在开头就落后。 又同莫敏道,“行不行的,咱们就看这次征文大赛。如果新增省市的稿件增多,说明咱们的订阅不错;订阅一般也没关系,到时只要将获奖及幸运读者的名单、奖品往各省的报纸上一登,作者投稿、读者互动肯定都少不了。” 她们的奖品可是很吸引人的!比如今年的自行车手表收音机,幸运观众的床上用品或暖水瓶,明年有家赞助商是家电厂,江南计划将一等奖的主奖设置成电视机,这就更激励人了。 杨玲听了只叹,“你可真是不放过一点儿机会。” 江南笑道,“那是!” 众人只被逗得一笑,笑闹过后,又埋头工作,他们得将明年一、二月的杂志提前策划、制作出来,专为征文大赛空出十二月至明年二月的时间。 因而这日下班后,几人笑说起放假回家的事儿,莫敏想了想道,“今年大家的时间都很充裕,工作进度也快,明年过年又早,春节索性都放假半个月吧。” 她和童夏不回家,过年期间的稿件收取、初选和评委协调工作交由她俩完成就行,等江南几人收假回来,又轮换她们休息。 江南几人对视一眼,算了算时间,他们一月下旬开始放假,二月上旬就能回来,莫敏和童夏的工作量也不算大,确实可行,于是就同意了,又向莫敏童夏二人道了辛苦。 一行人出了办公室,远远就见来接人的赵瑞,几人习以为常,笑了笑,便同江南道了别。 只江南和赵瑞还没走出去几步,就遇上了师岚、师嫒和师母,身后的警卫员手中提了不少礼品,一瞧就是来找他们的。 江南挑眉看了眼师嫒,今天应该是她被解救后第一次来学校,原本师母只给她请了一周假,但到期后,她并未到校,师母又打电话到学校给她续了半个月,眼下没到时间,人却来了。 “我父亲让她亲自来向你道歉并道谢。”师岚向江南解释道。 话毕,便看向师嫒,就等着她开口。 师嫒全程低着头,师母见状心疼,又看了看路上不停回头的行人,提议想换个地方,正好请江南和赵瑞吃饭表达谢意。 只江南未及开口,赵瑞便拒绝了,“我们家里已经做了饭,几位要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他对将江南带入险境的“罪魁祸首”实在没什么耐心和好脸色。 师母见江南面露赞同,夫妻二人提脚就要走,忙推了推师嫒,师嫒这才开口,师母又叫警卫员将他们的谢礼一并送上。 江南看了一眼,就让赵瑞接了,同师嫒道,“谢礼我收下了。道歉,我不接受,也不会原谅你,但我想我原不原谅的,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 话说完,江南觉得她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够清楚了,所以也不管师母的脸色难不难看,同师岚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师岚只将她家的钥匙递了过来,并道,“基本修缮好了,你得空去看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江南点点头,她知道的,赵瑞去看过了,而且早将师家赔偿的家具、家电什么的都搬新房子里去了。 于是,只笑了笑,便朝师岚挥挥手,和赵瑞走了。 路上,江南问赵瑞,“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年一月新的农业改革政策就要下发了,赵瑞也该回去做准备了。 赵瑞笑道,“我才来几天就赶我走?” 江南只道,“我只是想我的超市租金什么时候才能到账?” 赵瑞道,“快了。” 他已经看好了位置,等回去就能拿下了装修,政策一下,就可以开业。 赵瑞虽在嘴上说着快了,但仍在沪市多留了半个月,直至十一月初才离开。 而赵瑞走后没多久,钱或光就办理了停薪留职,南下前特地来找江南吃了个饭,给她介绍了个人,“这回,我跟赵瑞可真算是合作伙伴了,有事儿你千万别客气,就找我这个小兄弟,他能帮你解决大部分问题。” 江南意外,她可没听赵瑞说和钱或光合伙做生意什么的。 钱或光见状也没解释,他们的生意可太杂了,赵瑞跟他签了对赌协议,保证他能在十年内能赚到三百个亿,条件是赵瑞要拿百分之十的原始股,并让他保证江南在沪市的安危。 如果赵瑞做不到,十年期到,会赔付他三十个亿。 钱或光对于赵瑞的点金能力从不怀疑,只是三百个亿属实有点夸张,这都快顶上沪市一整年的生产总值了。 但他…… 想亲自见证这个奇迹,便陪赵瑞赌上这一把! 江南见钱或光笑而不语,也没追问,只向他道了谢,又请另外一人以后多指教,而后,三人愉快地用了一餐。 只在饭局结束后,钱或光才同江南为赵瑞邀功道,“我问赵瑞为什么不自己做这些生意,他说干那些事,耽误他陪老婆、孝顺老母亲。” 江南闻言一愣。 钱或光又调侃道,“这就没办法了,钱就只能让我们这种单身又不孝的人赚了!” 江南心里想着赵瑞,面上笑道,“那就提前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了。”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笑,钱或光又将江南送回了学校。 十二月初,江南完成了赵瑞的传记小说,誊抄后,将稿件全部寄给了杂志社,专心忙活征文大赛。 月中收到新发行省份的来稿后,办公室所有人喜不自胜,说明他们的杂志在毫无推广的情况下,有订阅了! 接着又有好消息,毕岩峰送来了课件分成一万多和课本的制作费七千多。 莫敏手一挥,当场分红和发奖金。 因着明年要扩大发行,所以今年的账上多留了一些流动资金,江南四人每人分得一万块分红,莫敏又给姚柏桦和童夏各发了两百块年终奖。 江南当下就让童夏写了借条,将一万块的汇款单直接给了她,让她安排留学的事宜。 童夏结果后,沉默了几秒才同江南道,“谢谢。” 江南只道,“不用谢,你又不是不还了,再说我这一多年利息都收了,就不应你这声谢了。” 童夏笑了笑,只想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他们了。 而后,大家欢欢喜喜公费吃了一顿大餐。 一月后,办公室虽只有楚山青一人参加考试,但是江南、莫敏和杨玲都要参与监考和阅卷,几人便放下报社工作,忙活了几天。 考试周结束后,几人各自回宿舍收拾行李回家,江南三人就见师岚在收拾铺盖,似乎打算将所有用品都打包走。 只听人主动解释道,“明年开始我要下基层历练了,可能要到后年论文答辩的时候才会回学校。” 三人闻言都很意外,江南笑道,“我以为你要走学术路子。” 因为师岚很多时候都在图书馆,有一段时间她还发现师岚在准备考博。 师岚道,“临时改变的主意,我原以为不掺合,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但我想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郭、郑两家都认为她父亲是个孤儿,又只有她和师嫒两个女儿,后继无人,就拼命争夺父亲手上的政治资源,郑贺激将、鼓动郭家敬违法犯罪,只是为了把郭家敬踢出局,这无疑触动了师岚和她父亲的底线。 加之她外婆居然道郭家敬因她而死,她应该补偿姨妈一家,她就知道这场争斗可能会无休止下去,索性就由她来终结,她和父亲商议好了,以后师家所有的资源都只会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好绝了这些人的心。 而师嫒,在她无法获得江南的原谅后,便彻底失去了与她竞争的资格。 江南听了,只道,“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师岚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江南三人帮她搬行李下楼,简单道了个别后,送走了她。 而后,三人也拿上行李,锁门走了。 江南直接出发去火车站,因着距离发车时间还早,她打算去转一转车站附近的书摊,打听一下刊登着赵瑞传记的那本杂志好不好卖。 只问了两个摊位都说没货,其中一个摊主道,“那可是南下打工人的宝书,我们才拿到货,在家就有人找上门来买,根本等不到拉来火车站卖。” 截止现在连载的部分,一个农民工短短两年翻身成为身价百万的包工头,这谁看了不热血上头,谁不幻想自己就是下一个“赵老二”! 江南闻言一笑,便向摊主咨询道,“那您有听说有人打算照着小说里的经验致富吗?” 摊主一仰头,“哎,那可多了!不过,真正敢去的人少,毕竟小说里写了,法制不健全,南方还有点儿乱,安逸惯了的人普遍胆儿不大,都等着有人趟水呢!” 江南点点头,那就是说还是有些用的,因又同摊主聊了几句,进了火车站。 五天后,江南下车,赵瑞来接她,两人直接回了家。 只经过李家大门时,江南见到了江大姑,赵瑞忙停下车,江南便下车打招呼,“大姑,怎么站门口?”这脸色瞧着也不好,有什么事儿不成? 而江大姑不出声,待江南走近后,二话不说就上手擂了两下江南的背心,“你个倒霉孩子,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 第108章 江南闻得江大姑如是说, 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瑞:你居然“出卖”我? 赵瑞看着江南灵动会说话的眼神,心疼又好笑, 正准备解释, 就听大姑道,“你别看他!他才从沪市回来,又着急忙慌地连夜去了一趟, 一住个把月,你要是没事儿才见鬼了!” 所以, 赵瑞回来那天, 她就把人叫家里问了, 不说清楚不让出门,很是折腾了一通,赵瑞才说了实话,吓得她一整晚都没睡着觉! 江南只小心道,“不告诉您是因为我真没事!”又担心江大姑不信, 江南伸手展示了自己。 江大姑上下扫了一眼便别开脸,一副“我不想看”的模样,“这回是你运气好, 下次呢?你要是有个好歹, 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看我这些年算是白操心了!” 江南听出大姑声音不对,忙上去揽住她的胳膊, 笑道, “您这怎么说的, 我那事儿前后五六个小时就解决了, 我就是想通知您,这时间也不允许, 何况我平安无事,连点儿油皮都没破,就不想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 江大姑却突然提声道,“我愿意担惊受怕!总比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哪天就收到噩耗的好!” 江南听了,只觉暖心又无奈,便似妥协道,“好好好,以后我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事无巨细报告给您,您可别嫌我烦!” 江大姑如何听不出她的顺从与敷衍,只叹气道,“我知道你在外头有事我们帮不上忙,但我年纪还没大到听见点儿坏消息就惊到、病倒的地步,下次不许再瞒着我了。” 江南听了,沉默许久后才点点头,“我记住了,谢谢您。” 江大姑听不得亲人之间这么直白地表达谢意,只别别扭扭地拉下江南的胳膊,将她推向赵瑞,“行了,记得就行,快回去吧,你婆婆还在家等着呢!” 江南只看着江大姑冲她摆摆手,回身摸了摸眼角,进了李家的院门,而她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赵瑞轻声问她,“咱们回家吧?” 她才点点头,跟着赵瑞回了家。 赵母显然也知道了她在沪市的遭遇,拉着她来回转地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江南一阵感动,又跟安抚江大姑似的安抚她道,“真没事儿,公安同志来得快,才几个小时就获救了。” 赵母这才松了口气,说水烧好了,让她去洗洗解乏,江南听话去了。 而后,一家人吃了饭,便有人上门来看电视,赵母以家里有事儿不方便的的理由把人赶别家看去了,让江南好好休息。 江南笑着道了声谢,和赵瑞一起进了房间,两人靠在床上说话。 正聊着,江南伸手将到家时她从行李包里取出来的存折递给赵瑞,“我借了童夏一万块,剩下这一年收入都在这儿了。” 一共五千多块,包含她这一年的工资、辅导员补贴和赵瑞的传记稿费。 赵瑞疑惑,因怕江南拿着手累接了过来,但未打开看,只笑道,“家里有钱,这些你留着用就行。” 第128节 江南只盯着他道,“你跟钱或光合伙做生意,不需要投钱?” 这才开年赵瑞的动作就不小,生鲜超市开业、包了两座山头搞养殖种果树,又跟吕章华合伙弄了一个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光这些就花出去四五万,虽然那年在股市里赚了十二万,这三年多,他们夫妻也陆续攒了三四万,但十万怎么够和钱或光合伙,江南只想能有一点儿是一点儿,便将这钱给了赵瑞。 却听赵瑞笑了笑,帮她把存折放回包里,道,“我跟钱或光的合作方式用不着钱……” 之后,江南又听赵瑞说了他和钱或光之间的对赌协议。 江南听得挑眉,“你上辈子可没在十年内赚到三百个亿。” 她给赵瑞写传记,自然了解他各个阶段的成就。 赵瑞笑了笑,揽着她躺下去笑道,“在这个计划时代,有些生意只能特定的人来做。比如上回我给钱或光出的那主意。” 江南记得,是从北方以市场价购入生产过剩的原材料,运到南方,卖给特区的外企。 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因着去年的经济政策,外企也受到了打击,他们无法获得运输指标,根本没办法从国内采购原材料,只能从港城高价进口,导致两边都不得利。 “但这对于钱或光来说就很容易,购买大宗货物的批条、海事局的运输指标,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他那三百万不用多费力就到手了,这几年这样的生意还很多,再加上房地产、外贸、债券、股市……十年赚三百亿绰绰有余。” 而他就是给钱或光提供这些赚钱的契机和信息,无本投入,等十年后他拿到股份,给江南买上两栋楼收租,也就够了。 江南听了只道,“你有数儿就好。” 赵瑞因笑道,“你以前说要让我大出血,现在可没实现呢!所以,不用操心家里,赚了钱只管花,不够回家拿。” 赵瑞说得豪气,江南只没好气地笑笑。 两人躺了会儿,赵瑞又道,“对了,有钱或光那里的股份,咱们剩下的存款,我不打算投股市里了,今年得买两辆卡车。” 江南没意见。 今年国家致力解决港城问题,港股会再涨一波,他们原打算将存款全投进去,八七年涨停前出掉拿回来收购国库券的,如今跟钱或光合作,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因只沉默地点点头。 而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因着临近过年,又到了准备年货的时候。今年赵瑞的各项规划都才起步,忙得很,没时间陪他们,十一岁的赵川泽顶上了这个缺,他和江南亦步亦趋跟在赵母身后,双手拎满了东西,跑了两三趟,才购置齐全。 两天后便是大年三十,江南一家四口不算热闹地过了这个年。 大年初一拜了年后,难得休息一日的赵瑞却叫上江南出了门,出门前跟赵母说午饭前回来。 赵母和一众老姐妹在院里唠嗑看电视,摆摆手让他们去了。 路上,江南只见赵瑞把她往山上带,奇怪道,“咱们干什么去?” 赵瑞只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山里,江南只见赵瑞从后腰上摸出一把枪来,惊得瞪大了眼,“你从哪儿来的?!” 赵瑞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总归是见不得人的渠道。 他只道,“十年后国家才开始禁枪,咱们有备无患,你先学一学,备上一把防身,等禁枪令下来后咱们再去上交。” 江南稀罕地看着赵瑞道,“你会?”看他这架势,是打算亲自教她。 赵瑞点点头,解释道,“我本来就会用民兵班的猎枪,后来去过一些高.干子弟开的俱乐部,玩过几次,九十年代初要去俄罗斯,怕有危险,就找有路子的港城人买了几把又练过一阵,不单我,李旭也会。” 江南感叹地点点头,而后又幽幽道,“你口述的时候可没有这段经历。” 赵瑞闻言,背后一紧,转眼就见江南盯着他,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只无奈道,“这种国家明令禁止的事儿,怎么能大张旗鼓地写进小说里,所以就没告诉你。” 主要是江南当时听他受伤都难受,他故意隐去了这段,没想到还有翻出来的一天。 江南只瞪了他一眼,便让他开始教学。 然后,江南借着村里孩子们和各家各户的鞭炮声,在山里练了二十发子弹,才跟着赵瑞下了山。 回来时,虽然,手被震得酸麻,但脸上尽是兴奋之色,赵瑞看得一阵好笑。 江南道,“我这怎么带上火车?” 赵瑞道,“等你走那天我让吕章华跟火车站打个招呼,不查你的包就行。” 这年头安检全靠人力,只要不查就没事。 江南只评价道,“赵老板很熟练嘛。” 赵瑞好笑,他们那时候可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将枪绑在身上,专门趁发车前人多又急的时候去安检,让人摸一圈包就能过。 江南只摇头笑笑,她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两人回到家后,因着身上有火药味儿,立马换了衣服,然后若无其事到厨房里帮赵母做饭,中午吃过饭后,两人又去了一趟,弄得在晒谷场唠嗑的村里人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江南一阵无语。 初二,赵瑞带上早备好的礼物跟着江南去了李家。 两人住得近、来得早,便和大姑一家慢慢忙活起午饭,赵瑞跟着李旭杀鸡杀鸭褪毛去了,江南便和大姑二嫂坐在一起边择菜边聊天。 十一点多时,大姐和小妹各带着一大家子都到了,因着这两年日子不错,孩子们个个红光满面的,个子长得也快,江南今年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于是每人给他们发了一个大红包,让几人自己去买好吃好玩的。 几个孩子皆是一阵欢呼,呼啦啦冲向小卖铺。 饭后,小妹把江南叫到一边,还她钱。 江南一时没接,只问她,“房子买下来了吗?” 小妹兴奋地点点头,江南意外,这才一年多就回本了? 李晴看了眼屋外和丁勇大姐夫两个哥哥一起抽烟聊天的赵瑞,惊讶道,“姐夫没跟你说吗?” 江南摇头,“说什么?” 李晴解释道,“我和岑知青合伙做生意,赚了一点儿。” 她虽然不知道赵瑞和岑知青的矛盾,但见他姐的态度,应该是不可调和的。因此在和岑知青合作之前,她让丁勇来问过赵瑞,介不介意他们和岑知青合作,但赵瑞说无所谓,岑知青跟他没关系了,以后不用特意来跟他说这些,他们才放开了手脚。 江南笑了笑,她知道赵瑞不会介意的,只问,“怎么突然跟她合作上了,你又找她买衣服还是买设计了?” 李晴笑道,“是她先找的我,我后来确实也找她买了衣服。她自己开始做婚纱生意后,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会化妆和拍照,就让我去帮了一次忙,给了十块钱!” 江南挑眉,她记得小妹说过,她给人化妆、租一天衣服再加上一张胶片、两张照片,这样一个套餐定价是五块。 李晴笑意盈盈地跟江南道,“所以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惊讶吗?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套婚纱是卖出去的,一百六十八块! 我又不是没做过婚纱,她卖那条,布料加手工费顶天了七十块,可她跟人讲得天花乱坠的,说买婚纱,送一套新娘妆面造型、两张婚纱照,人就开开心心付钱了!” 江南好笑,这确实是后世的营销手段。 李晴想想那一天都跟做梦一样,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城里人的钱真好赚啊! “后来,她告诉我,就这,她还收低了。说是在沪市、首都那样的大城市,她随意搭个西洋楼梯布景,那套衣服只租不卖,给人拍几张照片,就能挣两百,问我要不要一起干,虽然安城消费水平没那么高,但也能赚不少……” 她心动了,于是,她俩就这么搭上了伙。 她化妆拍照洗照片,岑静秋负责拉客人、卖婚纱。丁勇则在镇上经营他们的小照相馆,岑静秋还给她出了主意,不光租婚纱、礼服,还可以给周岁或过生日的孩子、年轻女孩拍艺术照,她因此又从岑静秋手里又买了不少大人和小孩儿的漂亮衣服。 江南闻言一笑,这才接过小妹手里的钱,只道,“能赚就好。” 看着家里人越过越好,她也开心。 之后,江南出去拍了一下赵瑞的肩膀,让他回家一趟,将小妹的借条拿过来还给了她。 一家人一起忙活了晚饭,吃过之后才各回各家。 初三,赵瑞开始重新忙碌,江南问了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只赵瑞心疼她假期短,在家清闲不了几天,便拒绝了。 江南数了数她的假期确实不剩几天了,便接受了赵瑞的体贴,趁他忙碌不在家的时候,带着赵川泽进城去看程皓。 “我想去看看我妈妈。”公交车上,赵川泽跟江南道。 江南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只问他,“那你是想跟程皓一起玩过之后再去,还是我先把你送过去?” “玩过之后吧。”赵川泽也不假思索答道。 这几年他妈在安城,经常会去看他,他对她没有小时候那么依恋了。 江南闻言,只笑着摇摇头,两人便直接去了机关大院。 只她去喊程皓的时候,瞿思君突然叫住了她。 江南意外,她和这位自那年“不欢而散”后,可是一直没说过话,更没什么交情,没想到人会突然跟她说有事商量。 但江南看向她,她又似乎不知如何启口,江南只转头看向程皓,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程皓想了想,凑到她耳边道,“抚养费。” 江南恍然,看了眼已经长到她耳朵高度的程皓,将早已准备好的明年的生活费交给瞿思君,“本来去年九月程皓上初中,我就该多准备一些了,只是一时忙忘了,不好意思啊。” 这两年物价确实涨了一些,初中的学杂费也更高,程皓又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她确实该涨抚养费的。 瞿思君接过江南手上的钱,一共两百块,因笑了笑,“登临一直说程皓离给了他,就该由他来抚养,不该找你多要钱,但我们家这一年多来确实不宽裕,所以我自作主张找了你,希望你不要怪登临。” 也不要找他说道这件事儿。 江南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没再多同她说话,笑了笑便带着程皓、赵川泽走了。 路上,江南将她和赵瑞准备好的红包一起递给程皓。 程皓一摸这厚度就知道不少,心情不错,同江南道,“我爸确实不想找你要钱,所以,他跟瞿阿姨没少因为这事儿吵架。” 江南只道,“下次你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我给你汇过来。” 过不了多久,物价还会涨的。 程皓点点头,只道,“但是你给多了。” 江南会定期给他寄衣服和鞋子,他的抚养费是他妈和他爸一人出一半,他一年可花不了四百块钱。 江南闻言,不管他是不是真心为她的钱心疼,只笑道,“那你就可劲儿吃,我出了钱,你可别在家还受委屈。” “那不会!”程皓自信道。 一旁的赵川泽只静静听着,江南不是恶毒后妈,他家里又有奶奶,完全没有程皓这种问题。 “你们想去哪儿玩?”出了院门后,江南只问他俩。 现在都是十多岁的大小伙儿了,应该不想再滑旱冰了吧,哪儿知人要去儿童用品店花压岁钱! 江南扶了扶额,“你们还是儿童吗?” 程皓只道,“里面也有我们能玩的!” 赵川泽没去过,一听程皓这样说,也想去看看,就跟他站在了同一战线,江南只得陪他们去了。 只没走出去几步,程皓突然对着江南扔下一个炸弹,“哦,对了,我姑好像要减刑了。” 第129节 第109章 “减刑?”江南惊讶出声。 程皓点点头, “大年三十那天,爷爷让我们回去吃年夜饭,奶奶说的。说是农场里有十多个劳改犯杀了狱警、抢枪逃狱, 出动了附近的部队, 姑姑协助一个军官救了一个受重伤的战士,立了功,部队表彰了她, 农场就给她减了一年刑,如果不出意外, 她今年年底就能回家了。” 江南恍然,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 那确实是该减刑的。 只听程皓继续道,“这事儿好像还上了报纸。” 这也是听他奶奶说的,不过,他不感兴趣,没去核实过, 只能告诉他妈“好像”。 江南点点头,没再多问,只跟着程皓和赵川泽一起去了儿童用品店, 看着两人稀奇地到处逛, 一边逛一边交耳讨论,引得带小朋友的家长们都啧啧称奇。 江南面无表情跟在两人身后, 看着程皓买了一个足球和一些小玩意儿, 赵川泽买了一个篮球、一副乒乓球拍, 反正花的他们自己的压岁钱, 江南就没管。 出了儿童用品店后,两人又去小人书摊买了小人书、到商场的玩具专柜买水浒传人物卡片, 赵川泽的集邮爱好一直保持了下来,程皓本着反正也跟赵川泽一起买了这么几年,集“卡”游戏不能断的想法,一起去了邮局,买今年的纪念邮票。 江南拿出钱让他们帮她也买一套,就趁二人排队的时候,到另一边问了有没有报道那场逃狱的报纸,没想到还真有,便买了一份。 只没来得及细看,程皓两人完事了,将属于江南的邮票递了过来,江南只得暂时将报纸和邮票收好,带他们吃了饭后,送赵川泽到岑静秋那儿,又陪程皓到少年宫广场踢球。 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帮程皓看着他的一大堆“战利品”,拿出报纸翻看,找到了那篇报道。 版面还不小,案件经过大致如程皓所说,十几个偷窃、抢劫、伤人的劳改犯正巧碰上严打,因此刑罚比原本重了很多倍,其中最重的一人因抢劫过程中打伤了人被判十五年,这些人不服,于是杀了一名狱警和几名农场职工,抢了好几把枪和子弹后逃狱。 农场迅速反应,申请调集了武警部队和附近的驻军进行追捕,将人围到农场另一个大队的山上时,双方发生枪战,均有伤亡,但仍有两人逃亡,行踪不明,公安发布了通缉令。 一位女犯人救助战士后获得减刑的新闻紧随其后。 江南仔细研读后发现,报纸和相关部门应该是意图将这名女犯人树立成典型,鼓励更多犯人积极改造,通过正确的方式提前获得自由,而那些越狱逃跑被击毙和通缉的人则是反面教材。 女犯人的信息虽未公布,但结合这案发地和程皓告诉她的消息,应该就是程怡心。 而为了这典型能立住,程怡心减刑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江南叹了一声,运道真好啊。 后便将报纸放回包里,不再关注。 至于事实真相如何,只有远在西疆的韩烁和程怡心知情。 韩烁也在看这份报纸,看完后无力地仰靠在椅子上,他在默认程怡心将他给重伤小战士紧急处理的功劳拿走后,便彻底和程怡心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欺骗d和人民,为一个女犯人减刑,如果这件事暴露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将如何。 而此时的江南一无所知,她等程皓踢完球,把他送回机关大院后,又去接赵川泽一起回家。 到家后,赵瑞还没回来,江南便将报纸暂时放下了,晚上吃过饭,两人回了房间,才拿出来跟赵瑞一说。 赵瑞只看着报纸皱眉,“她到底有什么特别?” 江南笑道,“谁知道呢?”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说法,可能是编剧的亲女儿吧。 之后,两人便不再讨论,洗漱后,相拥而眠。 初五,江南返校,赵瑞送她去火车站时告诉她,“这学期,我可能没时间去看你了。” 他得尽快将手上的生意扶上正轨,去一趟特区,帮钱或光把外贸公司的基本架构弄起来,再赚上一笔。 江南闻言点点头,“嗯,你忙吧。”如果她有空,她可以回家或去深市看赵瑞。 而后,赵瑞走特殊通道把江南送进站,二人依依不舍分别,期待下一次再见。 五天后,江南到了沪市的家里,梳洗、打扫后,到办公室和莫敏、童夏交接工作,好让两人休假。 待莫敏说完她们的工作进度,江南也心里有数并一一记下后,莫敏才道,“过年的时候,阮如安打电话来找过你,说是有事,但我问她什么事,又不说,我想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你有空的时候给她回一个吧。” 江南闻言一愣,猛地想起程怡心,便立马给阮如安回了过去。 只听阮如安接起电话后,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才低声同江南道,“我嫂子、就是韩烁哥的老婆,过年的时候来家里,让我爸管管韩烁哥,说有人告诉她,韩烁哥和一个女劳改走得很近,关系一看就不正常!” 江南闻言屏息,“你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阮如安顿觉无语,“我怎么能知道!” 江南叹气,又问道,“那你们家是个什么说法?如果是真的,你嫂子打算怎么处理?”要离婚吗? 只听阮如安道,“我嫂子什么打算不清楚,但我爸很生气,想让我嫂子去随军,亲自看着韩烁哥,只是我嫂子估计不情愿,上次去了一趟回来,她吐了好久的苦水,后来上门好几趟,想求我爸把韩烁哥调回来,但我爸没同意。” 江南闻言,只暗忖如果那个女劳改真是程怡心,阮如安他爸估计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吧,原本想地理隔绝两人,没想到又产生了交集。 思及此,江南一阵好笑,不打算再说这些,只问阮如安,“怎么想起来告诉我这消息?” 阮如安只道,“不是你对韩烁哥的消息感兴趣吗?” 主要是身边都是熟人,她不好将家里的八卦往外倒,只能同远在沪市的江南聊一聊,谁知道过年的时候江南回家了,她的一腔兴奋终究是错付了,所以今天说起来,都没什么乐趣了! 江南因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阮如安得意,而后又道,“我哥从南方给我带了一些镜和喇叭裤,你们要吗?我可以送你们!” 江南听着这声音,眼前立马浮现阮如安那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不由摇摇头,知道,“不用了,这些东西太潮流了,我们欣赏不来。” 她很了解办公室里的人,大家都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阮如安果然立刻失望,“你们还是一样的没意思!” 江南笑了一声,对此并不否认,两人又瞎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江南看着话筒发了会儿呆,不由怀疑报纸上的那个军官会不会就是韩烁,如果真是,那该是何等的缘分! 之后,她便甩甩脑袋,沉浸工作。 下午,杨玲和姚柏桦也到了,他们三人开始辗转评委们的家中,协调评分事宜的同时,开始制作新一期的《狂瞽》,今年港城、岛国的电视剧在陆续国内电视台上映,粤语歌、日剧中主角的穿着都是大热,比如阮如安提及的镜和喇叭裤,他们的主题不缺了。 姚柏桦很兴奋地出了几趟外勤,不止拍了不少潮流男女的照片,还采访了不少人,主版文章就由他撰写,省了他们组稿的事儿。 三月初,f大开学,因着去年底布票取消,校园内的颜色比之开放之初更丰富了,《狂瞽》这一期讨论了当下的潮流,备受热议,很快销售一空。 《班马》也不遑多让,四月奖品公示并发出后,江南立马按计划找到新增四省的日报登了一周的获奖名单和奖励。 在四省群众中小小掀起了一阵关注,毕竟这一等奖的电视机实在供不应求,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等到供应,而这位一等奖的作者,写写文章就到手了?且奖品还不止这一件! 还有这些幸运观众,写信到报社给文章投投票,夸一夸自己欣赏的文章,就能得一罐洗发膏和一个铝制饭盒?简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关注这份杂志,订阅涨了不少。 狂瞽报社也收到了不少纠错、为报社发展提意见的读者来信。 获奖者们则是一脸懵,他们不是什么名家,没想到一时间竟名动几省! 而江南在登广告的时候,特地将各奖品的生产厂家也进行了标注,这可让这些厂家乐开了花,除了家电厂的电视机不愁卖外,其他几家厂子的产品销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增涨。今年真是赚大发了,一份赞助费打六七份广告。 因此,纷纷去电江南,预约下一年的赞助位置。 江南一阵暗笑,并未应下,只等年末时再说,今年经济形势好起来了,他们也要考虑提价了,总不能亏本打广告不是。 总之,今年的征文大赛大获成功但没盈利,《班马》的全国发行计划稳步前进,已达月销两万八千份。 五月,童夏通过了论文答辩,拿到毕业证后,江南一行送她到机场,挨个祝福了她之后,目送她上了飞机,只期望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送别童夏后没几天,经济系的牛教授让手下的研究生来找江南到办公室。 只听牛教授道,“今年暑假学校打算组一个五十人的优秀学生考察团到特区考察,我找你来问问你的意向。” 江南闻言忙感谢道,“劳您记得我。” 她考研究生的时候,牛教授也特意问过要不要考他的研究生,没想到考察也想着她。 只她恐怕要辜负牛教授的好意了,因道,“暑假我是有意去深市的,只是我要去办私事,不好占用学校的名额,您看我自费随队怎么样?” 牛教授一愣,好笑道,“你的私事会占用很长时间吗?” 江南只道,“我不确定,但会脱离队伍是肯定的,我不想扰乱学校的管理。” 几位老师带五十个学生出门,即使大家都是成年人,组织起来也挺费力的,她不想搞特殊给学校添麻烦。 牛教授一听她愿意去,就高兴道,“那行程下来后,我让人通知你。”同意了她的随行方式。 江南只起身道,“多谢您了。” 牛教授摆摆手,“回来后,记得给我交一篇考察报告就行。”他很期待江南对于改革的看法。 江南笑着应下了。 七月初,江南和杨玲提前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跟着f大的师生们上了同一列火车。 杨玲对考察没兴趣,她是去看姑姑的。他们的假期计划是她和江南先休息,八月份再换办公室另外三人休假。 下了火车后,两人都在出站口的人群里发现了接她们的人,只不好不同老师们打招呼就离开,因分别跟赵瑞和欧阳姑姑挥了挥手,安静跟着f大的学生们站在一处,等老师们和接待的工作人员寒暄后,再上前告别。 但两人看到领头的接待人员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韩烁! 江南更震惊一些,因为二月她才同阮如安打过电话,当时的韩烁显然还在部队,而这才多久,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第110章 江南和杨玲一起看向欧阳姑姑, 见人神色平静,远远望着她们笑了笑,显然对此是知情的。 二人对视一眼, 暂时按耐下惊讶, 静静等待。 直至带队的牛教授一脸笑意跟韩烁握了手,转身要带着大家出发去乘车,二人才趁机上前道别。 牛教授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见到了接她们的人便同意了, 而韩烁似这才发现她们,熟稔地打着招呼, “林林, 江同志。” 这语气和笑脸, 仿佛从前的矛盾和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 杨玲不应,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对他这个人视若无睹,真正践行了她当初的话,见面只当不认识;江南则淡淡一笑,点了下头, 又同牛教授和老师同学们说了一声,就走了。 而牛教授等对人情世故也颇得心应手,虽惊讶他们的相识, 但见关系不佳, 也未点破,只当没发现、没察觉, 待她俩离开后, 神色如常地伸手邀着韩烁继续往前走。 而江南和杨玲这头, 两人靠近后, 赵瑞自如地接过江南手上的行李包,又问了杨玲一声需不需要帮忙。 杨玲摇摇头, 单手拎包,伸手挎住欧阳姑姑,给几人介绍起来。 欧阳姑姑只笑道,“我和小赵同志前后脚到达火车站,车都停一块儿,又一起站在这儿送走了好几旅客,我还想真巧呢,没想到会是熟人。” 赵瑞也道,“是啊,没想到这么有缘。” 第130节 几人一阵笑,边聊边往停车场去。 路上,杨玲皱着眉问欧阳姑姑,“韩烁在特区政府部门里工作?” 不然,不会来接牛教授。 欧阳姑姑脸色不变,只听她道,“嗯,说是自己申请转业过来的,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还带着妻儿上过咱家想拜访呢。” 杨玲闻言脸一黑,这些人听不懂人话还是不认字?把她们的断绝关系声明当摆设吗? 欧阳姑姑只不疾不徐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我没让他们进门。” 江南听到韩烁竟是带着妻儿来了深市,微微挑眉,那他和程怡心是怎么一回事? 她正想着,几人已到了停车处,杨玲忙问了一声他们的地址。 江南看向赵瑞,只见赵瑞开门将她的行李包放在车后座后直起身说了一个地址,是一家外企的职工住宅区。 杨玲又将她姑姑家的地址告诉了他们,有事儿好联系。 而后,四人分别上了车,一前一后开出了火车站。 江南嗅着车里崭新的皮革味,笑道,“看来你们的生意发展得很不错嘛,这都开上车了。” 她记得这车市价二十多万,在这个人均工资三四十的年代,可是顶级奢侈品。而这车居然不是买二手的来充门面,可见是赚了不少。 赵瑞握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笑道,“嗯,还行,赚了两百来万。” 江南意外,又听着赵瑞给她讲公司的盈利模式。 江南听完只感慨道,“这应该也算‘皮包公司’的一种吧?” 帮国内厂家从港城或国外买仪器、机器,帮外企从内地买原材料,先让买方出定金,再用定金到卖家订货,货物验收后,又与买卖双方结账,相当于自己一分钱不出,靠着市场与银行的外汇差价就赚到了钱。 赵瑞闻言一笑,“这么说也没错。” 这就是他跟江南说的,有些生意只能特定的人来做,这桩生意里,最关键的一步是进出口的批条,这不是谁都能弄到的。 江南只道,“你们打算做多久?”这种没有实业支撑的公司很难长久生存下去,何况国家不可能一直允许这漏洞存在。 “明年。”赵瑞道,“明年国家就会出手整治,我们搞房地产的初始资金也该够了。” 到时候,他们会再去港城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和一家投资公司,以港商身份进入国内市场。 江南听了点点头,赵瑞有分寸就好,她便没再多问。 赵瑞这才说起韩烁,“他的运气也不错。” 提前转业,有点儿关系还能选个好单位,若是等明年大裁军,工作岗位少,各级军官排都排不过来,分到的岗位也不会太好。 江南赞同,“谁说不是呢,就是不知道他选择提前转业的契机是什么?” 她总觉得跟程怡心有关系,可偏偏韩烁带着老婆孩子来了深圳,而程怡心不出意外,应该还在西疆农场劳改,这是个什么操作? 信息不全,江南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一路上跟赵瑞随意聊着天,到关口下车,排队让边防战士检查了边防证又回到车上,准备进入特区,才见载着f大师生的大巴车到达。 江南摇下车窗,笑着同排队的老师同学们打了招呼,赵瑞配合地将车开得很慢,直到完全越过了排队的人群,才开始加速。 他们走后,只听几个女生聚在一处聊天,“那是江学姐的丈夫吧?” 有人回道,“应该是吧,经常看见他来接江学姐,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说话的女生微微红了红脸,她很向往这样的夫妻关系,明明没有身体接触,但从眼神、动作就能看出来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以及一种无言的暧.昧与亲密,让人看得想跺脚! 也有人小声感叹道,“原以为杨学姐家有海外关系,家庭富裕很正常,没想到江学姐也不差。” “是啊……”有人赞同。 而韩烁只在一旁听得陷入沉思,他还记得当年在安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赵瑞,只不知道人是从事什么工作,又怎么在特区开上了车? 又说进入特区后的江南,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新兴城市,大部分设施和建筑都快完工了,差不多可以跟“大工地”的称号划清界线了。 路上,赵瑞给她指了一栋五层写字楼,说他们的外贸公司就开在那里头,江南记了记位置。 又过了二十分钟后,赵瑞开车进了一处小区,停好车带她进了一栋单元楼,上三楼打开了301室的房门。 六十多平的小两居室,客厅厨卫都挺齐全的,江南摸了摸客厅茶几上的针织钩花桌布,便问赵瑞,“你买下来了?” 不然,不可能布置这么精心。 赵瑞笑着点了点头,跟她报备道,“花了四万多。” 江南满意道,“那还挺划算的。” 这小区位置不错,以后不管是租还是拆迁,都能赚。 赵瑞笑了笑,他就知道江南会喜欢。 “那你买卡车的钱还够吗?”江南突然想到。 赵瑞只道,“够,不够的话,还有钱或光这里的分红。” 江南松了口气,“那就行。” 而后,她起身到处逛了逛,赵瑞布置房子好像有心得了,处处合她的意,江南不自觉笑了笑,便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两人吃过饭,温存了一夜。 次日,赵瑞送江南去了f大师生入住的宾馆,开启了她的考察工作。 学校计划考察的地方很多,江南并不打算处处都去,因与安排行程的老师商量后,选定了几个地方,每次准时准点到达集合点等待,结束后,赵瑞又会来把她接走,丝毫不让学校操心她的安全问题。 这期间,她再未遇见过韩烁。 半个月后,江南报名的考察行程结束了,开始在家撰写报告。 杨玲就在这时候上门,借口找她有事儿,躲避她“热情”的堂表兄弟姐妹们。 只见人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松了口气,待喝了一口江南递过来的茶水后,才道,“你知道吗?韩烁跟我姑姑住一个小区!” 江南讶然,但想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因为欧阳姑姑住的是干部住房,韩烁是政府部门的小领导,住在那里很正常。 “他打扰你了?”江南笑问。 杨玲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见面总要喊我们一声,他妻子也如此,见我和姑姑冷脸也不改态度,还让孩子跟我们问好、打招呼,真是好毅力。” 她和姑姑怎么对大人都无所谓,但对着孩子冷脸,实在做不出来,因只避着他们一家走。 江南好笑,“这还搞得像你们理亏一样。” 杨玲无奈道,“是啊!” “你在忙吗?”杨玲叹过气后,又问江南。 江南只问,“你有事?” 她的报告不着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杨玲有急事,她可以先帮杨玲。 却听杨玲笑道,“我没事儿,只想着你来了深市这半个月都在忙,也没时间出去逛逛,我作为半个东道主,带你去转转。” 江南闻言笑道,“好啊。” 随后,江南拿上包和钥匙,和杨玲下楼上车,她开了车来。 二人一起去兜风、逛街、坐摩天轮、喝下午茶…… 返程的时候,江南只跟杨玲感慨,“我跟赵瑞都没坐过摩天轮,没想到第一次跟你去了。” 杨玲疑惑,“摩天轮只能情侣或夫妻去吗?” 江南这才想起现在没至高点接吻那种说法,因道,“那倒没有。” 见杨玲不解,江南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聊起街边的建筑,眼见路过赵瑞他们的公司,随口同杨玲说了一声。 杨玲因开得慢了一点,又见赵瑞他们公司楼下聚了不少人,便问江南,“这是有什么活动吗?”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江南看了一眼,道,“好像说是要招聘司机和装卸工。” 听赵瑞的意思,他们卸货和搬运原本找的码头上的工人和来找零活儿的村里人,工人也乐得赚外快,只是码头的管理层发现后禁止了,而临时工则会因码头繁忙,偶尔出现短缺的情况,所以,要自己招几个。 杨玲点点头,正准备踩油门,却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因一脚刹车,抬手指给江南看,“那个人到小区找过韩烁。” 她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他说不出门牌号,所以物业不让进,这人在小区门口蹲了好久,她去买菜回来还在。 江南闻言仔细打量了下那个人,中等个头、四方脸,衣服空荡荡的,时不时低头咳嗽两声,看着一脸病气。 这人会和韩烁有什么关系? 江南二人正看着,只见楼里出来个人,往墙上贴了张黄纸,应该是录取名单。 因为人群中有人欢喜有人失望,有人散去,也有人不甘。 只见一彪形大汉冲到张贴公示的工作人员面前,不满指着那个仿佛生了病的人嚷嚷着什么。 “要下去看看吗?”杨玲问江南。 江南看了一眼,摇摇头,她涨记性了,绝对要远离意外,如果闹起来,赵瑞他们应该很快会下来解决的,用不着她。 而且看着那个跟韩烁有关系的人已经被录取了,有事儿以后慢慢了解就行。 江南因只让杨玲开车,她们该回家了。 而后,杨玲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开车走了。 晚上,江南问起赵瑞什么情况。 赵瑞才道,“那是个因伤退伍的义务兵,原本干不了重活也不会开车,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但钱或光一听他的情况,就拍板要下了,说不会开车送去学就是了,所以另外那些应聘者就不服气了。” 不过,钱或光不改主意,那些人闹过之后也就散了。 江南一听那人的情况,又联系韩烁,心理一突,不会这么巧吧? 便问赵瑞,“知道他受的什么伤吗?” 第111章 “枪伤。”赵瑞不假思索答道。正是他因公受伤、无奈退伍, 钱或光才格外欣赏,他爷爷手下不少兵因在战场上受伤或残疾,有些日子艰难, 令人痛心, 因见到这种情况,才想帮一把。 江南点点头,将杨玲透露的这人与韩烁认识的信息说了出来, “你说这人会是程怡心救助的那位战士吗?” 枪伤,又极有可能与韩烁一个部队, 可能性很大不是吗? 赵瑞闻言一笑, 只道, “是不是的,明天我去问问就知道了。” 第131节 正当江南和赵瑞讨论韩烁二人的同时,两人也在见面。 方建军找到了新工作,兴高采烈买了两斤糕点去了韩烁家,这回他知道了韩烁家的具体住址, 成功进到了家里。 韩烁的妻子王雅丽接过糕点,给人倒了茶水。 她今天才知道韩烁有一个兵在特区,只听人同她害羞道了谢, 又高兴向韩烁道, “副团,我找到工作了!” 只见韩烁微微错愕, 随即露出笑容, 问道, “是吗?在哪个单位?” 方建军挠了挠脑袋笑道, “一家民营公司。”给韩烁说了公司地址后,又道, “老板是个好人,知道我是个退伍军人后就力排众议收下了我,还要送我去学开车哩!” 他受伤退伍,回老家养了好一阵,仍旧干不了农活,一劳累就咳个不停,正巧特区的外商工厂到他们那个小县城招工,他不想拖累父母和两个哥哥就报名。 只是没想到那些活儿对于他来说一点儿不累,但车间粉尘很大,他进去后,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咳得脸色紫胀,车间的组长和主任害怕他在厂子里出意外,无论如何不肯要他。 而后,他又辗转两个工厂报名,人家一瞧他好像病得厉害也不肯招,只能到码头扛了几天大包,那才是真正的体力活,一累他又咳上了,又吓得码头连零活儿都不肯让他干。 眼见工作找不到,每天吃饭、住房不停往外花钱,积蓄越来越少,他的边防证也快到期了,方建军正愁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遇见了带着学生到码头参观考察的韩烁,便厚着脸皮找了来。 想请韩烁帮他找个活儿,苦点儿、累点儿都没关系,只要能挣到钱,不用回老家拖累父母兄弟就成。 只韩烁这边还没得消息,他今天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一家民营公司面试,就撞大运应聘上了。 因招聘结束后,便急忙来告诉韩烁一声,省得副团一直挂心着他的事情,二也是表达感谢,他当时来找韩烁找工作,韩烁可是半点儿没犹豫,一口就答应了。 思及此,方建军又向韩烁道了谢。 韩烁只心虚地摆了摆手,他确实在帮方建军找工作,但找的却是特区外的工作,又因他才来深市,对各处还不熟悉,人脉关系也没拓展,因此,一直没进展。 没想到,方建军转眼就自己找到了,以后可能要扎根特区。 韩烁只觉如鲠在喉。 虽然方建军醒来后,从未对程怡心冒功减刑的事儿提出过疑议,对他也一如从前尊敬,应当对当日之事一无所知,但韩烁仍不想方建军在他能看见的地方生活、工作,因为这会时刻提醒他,当日因一念之差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偏偏天意弄人! 韩烁暗叹一声,强颜欢笑同方建军聊天。 王雅丽在一旁听了事情来龙去脉,对方建军不麻烦韩烁,又知恩图报的行径很是喜欢,因问了些他家里的情况、有没有对象、工资待遇的问题,到了饭点又要留人吃饭,只方建军连连拒绝,快速走了。 王雅丽对方建军的识趣愈发满意,关上门后,才跟韩烁道,“这样的人才值得帮!” 韩烁都没帮上忙,还送了两斤糕点来,不像那个女劳改犯,帮过一两回就跟赖上了一样,今天还写信来呢! 说着,她从玄关上将那人的信翻出来丢给韩烁,“你少跟她来往,还嫌被人误会不够深!” 见韩烁没拆信,只拿着看信封上的信息,王雅丽又道,“我不反对你帮助战友的遗孀、遗孤,可也要分什么人,这女人是因为给人当情妇销赃进去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瞧瞧你去看她几次,被家属区的军嫂们捕风捉影传成什么样子!” 连她都误会了,要不是农场帮着解释,说韩烁去探监时,身边有狱警或农场职工跟着,这事儿还说不清了! 韩烁听得这话,心生烦躁,“法院已经证实了她不是情妇!” 王雅丽见韩烁不高兴,只以为是韩烁对她对于他战友遗孀揣测表达不满,哼哼道,“只是她手段高明,没让人找到证据而已!同是女人,谁还不清楚她那点儿手段,凭着那张漂亮脸蛋儿勾着人,随便给点儿甜头,就有不知多少男人前仆后继为她效劳。 我早找人打听过了,她没随军那两年就不老实,所以你那个战友的家人没一个喜欢她,眼睁睁看她坐牢,都没帮着活动一下……” “够了!” 韩烁厉声喝止,手背青筋暴露,只觉妻子的每一句话都如淬了毒的利箭,一根根正中他的膝盖。 王雅丽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心里也恼了,“你冲我吼什么吼,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这么维护她,难不成你也是她勾着的男人之一?!” “你胡说什么!”韩烁猛地站起身,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丈夫是烈士,你积点儿口德!” 韩烁这类似警告的辩解,让王雅丽一时气短,也知不该这么刻薄烈士遗孀,于是讪讪闭了嘴,又见韩烁往书房去,主动递台阶道,“吃饭了,又上哪儿去?” 韩烁头也不回道,“你们先吃,我还不饿。” 而后,韩烁进书房后,将程怡心的信放在桌上,无力地抹了把脸,妻子说得对,也许他也只是程怡心勾着的众多有用男人中的一个,所以她才能那么不顾他前程与死活地冲上来,果断地将方建军的血抹在自己的手和衣服上,然后不同他商量,便面色淡定地同来救援的驻地领导和医护人员们,复述他告诉她的伤情状况,将大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她知不知道减刑造假如果暴露,他不光前程尽断,还要坐牢? 她知道的,所以她劝他转业,到特区来搏一搏,比一辈子待在部队里强…… 现今,她又想让他这把“枪”做什么呢? 韩烁拆了信,一目十行看完,程怡心问他的建筑事业开始了没?进展顺不顺利,她很期待他们三个月后的见面。 韩烁只看向书架上的几本地摊杂志,嘲讽一笑。 程怡心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杂志上的操作,鼓动他从小包工头做起,进军地产业,他初时也被程怡心说得热血沸腾。 只来了特区后,迅速被现实浇了一盆凉水。 这份杂志已到了烂大街的程度,照着杂志创业的人更不在少数,而且多的是有钱有关系之人,各地小城、小镇上的商业街、菜市场等的建造工程都被这些人包圆了,他手上资金不足,又初来乍到,拿什么优势同别人竞争。 而这些,程怡心一无所知。 韩烁用火柴点燃了手上的信件,橙红的火焰将他心目中曾经的一切美好也燃烧殆尽。静坐了会儿后,他起身出了书房,跟妻儿一起吃晚饭。 次日,赵瑞果然找方建军开门见山问了报纸上受伤的那个小战士是不是他。 方建军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赵瑞笑了笑,“瞎猜的,你在西疆服役又刚好中了枪伤,两项一结合,就得了这个结论,没想到还真是。” 方建军笑笑没再多说,那次虽然不是保密任务,可以往外说,但战友牺牲了,而他却因受重伤活下来,白得个三等功的名头,他实在没脸提。 赵瑞见状也不好继续再问,同他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儿,就让他去学车了。 而韩烁也在打听方建军所在的民营公司,想瞧瞧经营状况,是否能长久在特区生存。 恰好他的同事知道,只低声同他道,“这是个沪市的太子爷,来头不小,做事还算规矩,所以发展公司那边也愿意给面子,听说他公司待遇不错的,反正不论外企还是民营,工资这块儿都比咱们强,你手下那个兵算是摊着好地方了!” 特区经济发展公司是最早的特区建设队伍,代行过政府职能,后来特区政府成立后,才原班人马组建了发展公司,如今仍然管理着进出口的审批权。 韩烁知晓方建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特区了,心情不算好,但面上不显,只同同事道了谢。 同事摆了摆拿着烟的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又问他,“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韩烁一愣,又笑道,“什么想法?” 同事只道,“现在不少人都想调到发展公司去,背靠发展公司成立新公司,自己发大财,你不想?” 韩烁笑道,“想啊,但我没关系又没资金的,怎么去?” 同事只“呸呸”吐了一口烟渣,靠近他道,“发展公司那位欧阳主任不是你亲戚吗?弄张介绍信还不简单?到时,帮兄弟我也弄一张呗!” 韩烁只笑,“我们的关系没好到能让人帮我调动关系。”眼神却变了变。 下午下班后,他骑着车往方建军的新单位去,打算逛一圈看看情况,不想正好遇上那家公司下班,而他居然在人群中见到江南的丈夫! 他也是这个公司的? 而后,他就远远看着江南的丈夫和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走向一辆汽车,在两人正准备上车时,方建军发现了他,小跑过来打招呼,韩烁只见两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上了车,扬长而去。 韩烁稍稍松了口气,专心同方建军道只是来看看他的上班环境、有没有被人骗什么的。 方建军一阵感激,笑说“怎么会”,又要请韩烁吃饭,只韩烁拒绝了,说,“你嫂子还在家等着呢。” 方建军便没再邀约。 只听韩烁临走前问了句,“开车走那两人是你们老板?” 方建军回道,“是啊,大老板和二老板,人都挺好的。” 韩烁点点头,同方建军招招手,就骑车走了。 路上,他只想既然江南的丈夫同方建军一个公司,他更该远离了。 上回二叔会知道他和程怡心的关系,一定是因为江南,他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也不想因江南而同林林、二婶交恶。 所以,远离最好。 车上,钱或光注意到赵瑞在通过后视镜看方建军和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笑道,“要不要帮你查查?” 赵瑞摇头,“不用。” 他上辈子调查过韩烁的资料,对他的履历很清楚,只不知道他这辈子提前转业的契机,江南似乎怀疑跟程怡心和方建军有关系,既然如此,只慢慢找方建军这个当事人了解就是了。 回到家后,他便将这消息同江南一说,江南也同意赵瑞的做法,毕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不值大动干戈。 而后,江南花了三天时间完成她的考察报告后,赵瑞也进入休假模式,两人把特区和广市的景点大致转了一圈,江南又陪赵瑞上了几天班,假期就结束了,江南和杨玲返了程。 第112章 几天后, 两人下了火车,各自在家休整一天后,精神饱满地到学校上班。 只上班第一天就来了客人, 莫敏笑指着人同江南介绍道, “这位是《在路上》杂志社的编辑,专程来等你的。” 江南和人握了手,便问道, “是我的小说出了什么问题吗?” 《在路上》就是刊载赵瑞传记的那本地摊杂志。 只听人忙道,“不不不, 小说没任何问题!我是来和江老师您谈出版事宜的。” 江南闻言, 眼睛一亮, 忙请人坐,她原打算等连载完自费出版的,不想杂志社居然有意出版。 编辑随后拿出出版合同,江南接过一瞧,合同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两人聊起来,杂志社打算在连载期间就出版。 只听人道,“……读者催得紧, 我们报社的电话、信件一直就没断过, 不是要求小说出版就是增加连载字数、加印往期杂志,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只能分上下两册出版, 和您这边签完合同后, 先出上册, 完结后再出下册。” 江南想了想,好笑道, “你们就不怕读者投诉?” 这些读者本就是冲着赵瑞的后续创业操作要求出版的,他这只出前半部分,也许还不到连载内容,后半部分仍旧卡着,钱都赚进口袋了,还让人继续等和抢你家的杂志,江南说投诉都是轻的,这是真不怕读者去砸他们杂志社的大门! 编辑闻言一笑,“如果真是这样,这热度不就起来了吗?” 江南只摇摇头,虽然知道地摊杂志的营销方式跟普通杂志不太一样,但没想到他们还能这么秀下限。 不过,《在路上》杂志社都不怕人闹事,她一个幕后作者也不用替人操心。 她只拧开钢笔,在出版合同上签了字。 上册首印十二万,编辑当即拿出了一张一万一千多的存单,看得出来他们杂志社真的很急,江南笑了一声,便收下了。 而后,编辑立马借他们的电话通知杂志社签约成功,可以安排印刷,后才转头同江南道,“听说两年前出版的那部女知青创业小说也是您的大作,可惜版权没到期,不然我们也有意再版的。” 江南闻言只笑,“那还真是遗憾啊。” 她那本小说才上市没几个月就遇上了经济整肃,书店根本不敢放在明面上售卖,但是销量依旧不错,私下购买的人不少,甚至出现了早年风靡的手抄本,江南知道这事儿后都震惊了,没想到她也体验了一回“禁书”的待遇! 第132节 今年年初开禁后,《雅意》那边给她打了一次广告,销量大涨,眼下库存应该快清空了,也不知道出版社有没有加印的打算。 只这些就不适合跟《在路上》的编辑聊了,江南跟人胡侃了几句,送走了人,这才同莫敏几人交接起工作。 中午饭后,她去了一趟邮局,将钱汇给赵瑞,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只听赵瑞在那头笑道,“这下不用倒贴了。” 江南只道,“何止不用倒贴。”还能比她那本创业小说多赚一万,今天这一笔可只是上册的版税收入。 赵瑞又笑,让江南不用给他汇过来,留着花就行。但江南坚持,他只想等到账以后,仍旧帮江南投到股市里去,就当存银行生利息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赵瑞才道,“我过两天要去南岛一趟,归期不定,回来后再给你打电话。” 江南闻言,立马会意。 今年南岛开放后,国家批准南岛可进口几十类产品搞活经济,其中汽车进口、倒卖最为疯狂,利润极高,赵瑞他们应该是要去倒腾进口车,因此,她只“嗯”了一声,没在电话里多问。 而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赵瑞转身,看向办公室里的来客,笑道,“荣老板也跟我们到海南走一趟吧,若是去了回来,你还提不起斗志,我可真就没办法了。” 荣益生闻言苦笑。 他就是当年躲在石栗大队山里的那个“经济犯”,虽然他去自首前,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两年多的学习班、劳动改造、批d……还是消磨了他的意志。 今年六月平反后,上头领导亲自接见了他们,希望他们再创辉煌,助力本市经济发展,可应承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人拿了返还的家产,只打算回家弄个档口糊口养老。 他心气儿不足又不甘心,就想起了赵瑞夫妇,写了封信到石栗大队,没多久接到了赵川泽的电话,说赵瑞给了他一个特区的地址,让他来瞧瞧。 他才来了特区转了转,这里发展确实日新月异,但特区仍在遭受质疑,他见此便心生胆怯,总担心哪一天天又变了。赵瑞说要邀请他去眼下吸引着全国淘金者的南岛,体验一把那里的疯狂。 荣益生想了想,就应下了,最后试一把也好。 一个月后,荣益生看着自己翻了两倍的资产,激动的手抖,都说酒壮怂人胆,不对,钱才是! 南岛行结束后,他又独自在广市逛了半个月,便从钱或光的外贸公司订购了六台机床,就地注册了一家五金厂,重操旧业。 而江南也见到了赵瑞他们这一趟南岛行的成果,去年钱或光介绍给她那个“小兄弟”叶振海,开着挂有粤字开头的进口车,来给她送录像机和录像带。 江南见状笑道,“你们在沪市开这车没关系吗?” 只听叶振海笑道,“钱哥把批条、手续都给我们办全了,说开车办事节省时间也方便,而且这次各级部门都采购了一批作为公车,我们混在里头不显眼。” 还有不少有钱的主儿也从钱哥手上倒腾了一批,满大街开着遛,他们就更平平无奇了。 江南见人考虑的周全就没再多问,笑笑送走了人,又翻看了录像带上的名字,发现都是近两年港城传入内地的热播剧和电影。 心想也许她能给赵瑞他们拉上一笔生意,便将录像机和录影带收好后,去了毕岩峰的店里。 不想人不在,毕岩峰的老婆笑道,“他和朝华几个弄录像厅去了,我也搞不懂那是什么,只听阿峰说是跟电影院差不多。” 江南一愣,而后一笑,她还来晚了! 便立马放下原本那份拉生意的心,一边同毕岩峰的老婆聊天,一边在他店里转了转。 果然发现他这儿卖的录像机和录像带和她家里的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厂家,估摸就是钱或光和赵瑞倒进来那批。 这动作可真够快的,且不知这一回又赚了多少! 江南感慨,又摇头笑了笑。 九月开学后,f大的特区考察团也回来了,学校组织了一次讨论会。 江南早早提交了她的考察团报告,便静静坐在角落里,听着这群真正的时代天之骄子的辩论,看着他们在讨论会上向学校提出校内创业的申请,在学校同意后,为他们提供了一点点微末的支持。 供给流动书报亭的报纸和杂志,同毕岩峰一样的低折扣;校园咖啡厅开业后让姚柏桦去采访、摄影、撰文为他们宣传;给校内各类新刊免费在《狂瞽》上做广告…… 校园里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 他们的杂志也一样,一年时间基本实现了各省省会城市的覆盖,虽然部分城市销量不佳,但也在稳步增长。 十一月,江南敲定了征文大赛的六家赞助商和新的赞助费后,办公室所有人开始严阵以待,因为,八五年的征文大赛是面向全国的,这将是一个重大挑战。 为此,莫敏特地高薪聘请了四位校园报的编辑跟他们一起选稿,这操作看得团委审核的老师一阵感慨,“得亏是校园报一二月休刊!”不然哪里找人去! 众人皆是一阵感慨与赞同。 而十一月的深市,韩烁接到了从西疆转车而来的程怡心,二话不说,就带她转车到了广市安置。 程怡心进入这不知是哪个单位的家属区洗漱后,才问韩烁,“你的工作调动了吗?” 韩烁摇头。 程怡心一愣,那为什么把她带到广市…… 只片刻后,程怡心想清楚了韩烁的用意,嘴唇颤抖道,“你没离婚?” 韩烁看了看她,淡淡道,“离不了,我的工坊在雅丽的名下。” “什么工坊?”不是建筑队吗?程怡心声音不自觉提高。 韩烁不答,转身从客厅的茶几上将一本小说递给程怡心,“看看吧,里面有答案。” 程怡心看了他许久,才忍着被违背的怒火将小说接了过去,只坐下看了三个章节就气得浑身打颤,她立马将书本合上,颤抖着手开始找作者的名字…… 水乡、水乡? 江南水乡! “江南!”程怡心挣红了眼,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而后又不死心地着急问韩烁,“这书有很多人看过吗?” 韩烁哂笑,“何止是看过,效仿的不计其数。” 各地的政府官员可是了开了花,送上门的政绩接都接不过来。 “贱人!她是故意的,她知道我想干什么,故意来绝我的路!” 程怡心彻底绝望,尖叫着开始撕书! 韩烁沉默地看着她这副癫狂的模样,并未出声制止,只等她发泄后自我平复,只程怡心大喘着气不尖叫后,又魔怔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指甲陷进了他的肉里,“赵瑞呢?你去查查他在做什么!” 跟着赵瑞,一定能成功的! 韩烁定定看着程怡心,皱眉探究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书是江南写的,还是为了针对你?又为什么要关注江南的丈夫?” 仔细想来,程怡心有很多举动和言语都不合常理,她对江南夫妻是否太过关注了? 程怡心却不答,只推他又急道,“你快去打听赵瑞在做什么!” 韩烁不动,答道,“在做‘外贸’,赚了有上千万了吧。” 赵瑞的外贸公司税额上报后,震惊了整个特区政府,各部门上下人心浮动,所以,不少人开始下海或让家人经商,他也是其中一员。 他找二叔的关系低价买了几台机械厂淘汰的机床运到特区,又找了几个退伍在家务农的老兵,支起了一个小工坊。 “那你跟着他做!”程怡心忙道。 韩烁却好笑,“我哪儿来的本钱?”他们的投入少说百万起步,他有什么资本。 光说南岛的汽车,六千美金一辆,别说几个月前,就是他开了两三个月的工坊,也倒不了三辆。 程怡心却道,“贷款啊,凭你的职级银行会批款的!十万、几十万都可以,我们可以慢慢来,积少成多……” 韩烁叹了一口气,暗道,“又来了。” 为了她的目的,完全不顾他的前途和未来,若是他贷款后还不上,她会和他一起还吗? 韩烁从程怡心的手上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程怡心见韩烁不肯按她说的做,又被江南断了希望,急躁又崩溃,“你是不是又做五金了?!那到底有什么好,做一辈子也赶不上赵瑞的一根手指头!” 韩烁闻言,却猛地回头,眼神幽深黑沉地盯着程怡心,“什么叫‘又’?你怎么知道我做五金了?我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比?他是不是才是你的目标,而我就是跟周家闵一样随时可以舍弃的备胎?!” 程怡心被韩烁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崩溃混沌的脑子恢复了丝丝清明,忙解释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怡心的一通解释,让韩烁缓和了情绪,只是她的话让韩烁信了多少,程怡心并不确定。 此后,韩烁经常往返于特区和广市,直至八五年年中,两人减刑造假事发被捕入狱。 而这事儿,是韩烁妻子举报的,赵瑞在其中出了一小点力。 第113章 八五年五月下旬, 韩烁听完纪检与公安的来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王雅丽,她疯了吗? 王雅丽见状, 冷哼一声, “这回,你还为那姓程的狡辩‘她不是情妇’吗?” 韩烁看了看纪检和公安,不知他们掌握了多少证据, 不敢胡言,因此选择缄默, 只跟着几人到公安局配合调查。 王雅丽看着人下楼后, 便让她弟和堂弟帮忙拿行李, 准备搬到广市的新房子里去,这处干部住宅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收回去了。 “姐?”王雅丽的两个弟弟惊疑不定,“真是你举报的?” 他们也是方才听纪检的人说明才知情的。 见王雅丽毫不犹豫点头,王小弟更震惊了,“为什么?” 虽然韩烁找情妇罪该万死, 但留着他在政府部门里,他姐好歹还是个“官太太”,干啥都是个助力, 只要拿捏住把柄收拾那个情妇和韩烁就行, 为什么要把人弄牢里去?! 王雅丽闻言,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让你多读书多看报你不听, 没看见报纸上写县、团级以上干部的子女、配偶不许经商, 我要是再不动, 韩烁就要让韩家人来接手我的工坊了!” 韩烁是省科级干部,她自然在禁经商的行列。 自从去年底她发现韩烁不对劲儿后, 就开始悄悄调查他,没想到韩烁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一边用“烈士遗孀”这样的名头禁止她说姓程的女劳改半句不好,一边把人养在广市,还给人开了个服装店,暗通款曲! 合着姓程的不是那个贪污犯的情妇,而是他的! 时王雅丽怒不可遏,但激动过后,她马上冷静下来。 当时同韩烁闹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正中那对狗男女的下怀,给他们腾位置,所以她选择按兵不动,开始频繁前往工坊。 一边了解工坊的运营,一边比以往更加关怀老兵们的衣食住行,拉拢人心,还主动提出帮他们的配偶或子女打听、安排工作,好让他们一家人在特区团聚……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向韩烁提议,到广市也成立一个工坊。 因为他们注册的是个体户,所以工坊规模不大,在特区,光靠着外商、私企想求韩烁办事,工坊的订单就可以爆满,但王雅丽觉得这样的挣钱方式太依赖韩烁了,对她很不利。 因此,她以广市也有广阔的市场为由,让韩烁再开一个工坊。 韩烁先时不愿意,想在原本的工坊基础上扩张,但王雅丽以雇工人数不能超员和运输费成本等为由竭力劝说,最后甚至跟韩烁放话,如果他不愿做,她就拿钱自己去做。 韩烁无奈,他确实也有意拓展广市的市场,于是广市的新工坊开业了。 第133节 韩烁依旧找了韩家买淘汰机床,又找了一些老兵来,王雅丽也趁机找了些她的娘家人,将原本特区工坊的熟手一分为二,再将新来的老兵和王家人混合打散在两个工坊里做学徒。 韩烁在广市并没有特区内吃得开,正合王雅丽的意,虽然亲自跑业务很累,但她好歹把这摊子支起来。 王雅丽原想着再忍韩烁和那个女人几年,等工坊发展成工厂,到时如果韩烁要离婚,她至少能抢到一个厂子,不亏。 只事情总有意外! 她对厂子里的老兵们太好,所有人又对她的努力有目共睹,这些老兵们便让家里老婆隐晦提醒她别太劳累,多注意点韩烁。 王雅丽闻言一愣后又恼怒。 只得一面笑着装傻应下,一面暗骂韩烁这个混蛋办事不注意点儿,让人发现了! 但事实真相远比她知道的更令被人作呕。 她旁敲侧击后才知道,韩烁跟程怡心那点破烂事儿,是被方建军到广市送货的时候发现的。 这正直的小年轻估计接受不了他伟岸的老领导竟能做出养情妇、搞腐化这种腌臢事,苦闷之下,跟工坊里的老兵们在一处喝酒,不小心被灌醉了,就将事情吐露了出来。 她原想着装傻充愣到底,只当不知情,好尽快让这件事过去,不想方建军见到她反应极大,一个劲儿躲不说,被她堵着了还红眼睛。 王雅丽彼时只好笑,韩烁做错事都能装得若无其事,他一个不相干的人愧疚什么! 笑过之后,王雅丽也没为难他,只把年礼递给他。 方建军虽然不是工坊的员工,但念着韩烁的恩,得了点儿好东西就往他们家送。 另外新工坊能快速在广市立足,跟一个大单有关系,她原本都被拒绝了,但那家工厂又突然通知她签合同,她去签合同那天见到方建军了,她猜测过这单生意也许是方建军帮忙说过话,虽然方建军不承认,但她记着这份情,就给他准备了和工人们一样的过年福利。 没想到,方建军接过东西后,却跟她道歉。 王雅丽却不应,笑道,“你能有什么事儿对不起我,大过年的别婆婆妈妈,赶紧把东西给你爸妈寄了,那些香肠什么的可不经放,别让老人吃到坏的……” 她正说着,方建军却越发愧疚,捂着眼把韩烁和程怡心之间更见不得人的事说了出来。 “嫂子,我原以为副团是想帮战友的遗孀才把功劳让了出去,副团对我又有救命之恩,他自愿将功劳让出,我尊重他的选择,就没多话。但我真不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我也没想到让她提早出来会破坏你们的家庭……嫂子,我对不起你!” 王雅丽听得一阵眩晕,只觉韩烁疯了,那可是犯法的! 但她仍然强作镇定,请求方建军将这事儿继续隐瞒下去,谁问都不开口,就当他还韩烁的救命之恩了。 她的工坊才刚刚起步,经不起折腾。 只不想三个多月后,中央突然下达了这样的政策。王雅丽听到韩烁在联系韩家人,商量是让韩炯辞职到特区接手工坊,还是从韩烁的舅家找一个人来将她的名字顶了去,她就知道不能等了。 虽然时机不成熟,但一旦注册人变更,这工坊以后就是韩烁和韩家的了,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她将近半年的努力都要打水漂了! 于是,她先下手为强,直接到纪委举报韩烁生活作风有问题、搞腐化,又联系程怡心的身份,同纪检的人道,她还怀疑这二人联手造假减刑。 为了不牵连方建军,王雅丽并没有告诉纪检方建军是人证,只盼着方建军能记住他们之间的约定,咬死了不知情。 果然,纪检立马重视,还通知了公安局联合调查。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出。 王家小弟和堂弟仍旧不太理解王雅丽的选择,只道,“可这样咱们不就跟韩家结仇了吗?还有厂子里的‘老师傅’,那可都是韩烁以前的兵,知道你把韩烁弄进去以后,还能跟咱们一条心吗?” 王雅丽看了看窗外,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她也在赌,如果她这大半年的付出和到手的工资和奖金,都比不上他们和韩烁的情谊,那她就认栽。 再者说工坊里也不止韩烁的兵,“不是还有你们吗?”她看着两个弟弟道。 王小弟皱眉,“那老家人会不会被韩家打击报复?” 韩烁的二叔还是有些关系和能量的。 王雅丽只道,“我打算把特区的工厂让给韩家,咱们到广市去。”换个安稳。 本来特区工坊的订单就是靠着韩烁的官位来的,如今韩烁进去了,他们可不一定能拿到了,正好丢给韩家自己去盘活。 如果这样韩家还动手,也别怪她不讲情面。她嫁给韩烁这些年对韩家那些事儿也不是一无所知,随便拿出一两件来就能要挟住人。 王家两个弟弟不知内情,虽然点着头,却依旧忧心不已。 王雅丽只催促他们,“赶紧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用不着你们操心这些事!” 而再次被公安找上的程怡心只觉天都塌了,她实在受不了劳动改造的苦,才铤而走险,这都成功了,怎么可能承认。 因只一个劲儿摇头否认,但公安只冷酷地告诉她,“被救的方建军同志亲口证实,他确认当时给他做急救并鼓励他积极求生的人只有韩烁同志,跟你没关系。” “他胡说,他当时都昏迷了,眼都睁不开,怎么能确定我没有救他!”程怡心还在狡辩。 公安却只强硬地请了她前往公安局,而铺子里的小工被这场面吓得六神无主,慌慌张张锁上铺子门,回了宿舍,寻思怎么重新找份工作。 而江南是在七月研究生毕业回家时,才知晓事情全貌。 “所以,那位王女士的工坊你出手扶了一把?”江南笑问赵瑞。 赵瑞点了点头,“那些老兵手艺不错,质量过关。荣益生和另外几家工厂本来也要找代工或将部分零件制作外包,只不过是这新工坊初来乍到,不被人信任而已,我只给他们担保了一单,往后接到的生意,全靠他们产品的自身品质。” 他在与方建军的几个月共事中已经打听出来了,报纸上跟他在一起那个军官就是韩烁,方建军对其很感激、敬重,但对于程怡心,方建军只笑笑避而不谈,赵瑞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开始关注韩烁,进而发现了程怡心,又察觉到韩烁老婆的动作,便帮了一把。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江南因对王雅丽的魄力大赞了一声,她犹记得电视剧里,这位女士是因为韩烁坚持下海才离的婚,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自己经商。 赵瑞也知道这件事,只笑道,“也许他们的离婚另有隐情,也或者是环境改变人。” 身在特区,人人喊着“时间、效率”的口号,在这股浪潮里拼命奋斗赚钱,整日耳濡目染的,难免不受影响。 江南点点头,想想也是,又问道,“那你们公司那个小战士司机怎么说?” “因为包庇,撤销三等功,拘役六个月。”赵瑞叹息道,“钱或光告诉他出狱后,还可以继续来上班,韩烁的老婆、不,现在是前妻了,也邀他去工坊上班。”结果还算不错。 而韩烁前妻工坊里的老兵,确实有一部分无法接受她的所作所为,辞了职另找工作,荣益生瞄准机会,全拉他工厂里去了,整一个闷声发大财。 至于韩烁和程怡心,江南已经知道结局了,程怡心减刑撤销,又因造假一事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一共就是四年刑期,而韩烁开除公职,两年有期徒刑。 赵瑞说程怡心这一次进去再出狱,可能就没资本起家了。 因为她的积蓄应该在这几次的折腾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上回没收非法所得,这回倒是没没收,但程父程母来帮她收拾残局,布料、机器什么的折卖后,钱能收回来六七成就不错了。 江南摇摇头,对程怡心的三进宫故事失去了兴趣,只问赵瑞,“特区那边你不去了?” 钱或光也在不能经商的行列,又因他身份特殊,所以他们去港城注册公司时用的都是赵瑞的信息,如今钱或光只在公司挂了个闲职,赵瑞也不在,把李旭弄过去干总经理,江南很是佩服他们的胆识! 赵瑞只笑道,“李旭可是很厉害的。”教一教,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放手,只是远程操控而已。 “你忘了他这趟去还要把老婆娶回来的,若还只是个菜农,管着一个小小的批发市场,就是他未来老婆真因为英雄救美喜欢上他,人岳家也得再考虑考虑。” 主要也有赵瑞不想拖着李旭陪他一起养老的缘故,他想让李旭去试一试,果然,人一去就喜欢上了那儿的生活。 第114章 李旭在特区有钱或光带着, 又有赵瑞远程指导,可谓是如鱼得水、风生水起,没过多久, 果然与他上辈子的老婆相遇了, 两人确定关系的消息传来后,江大姑嘴上不说,心里高兴得很, 私底下拉着江南道,“早知道他这缘分在南方, 前两年我就让他去打工, 好过让人笑话这么多年老光棍!” 江南好笑, “前两年弟妹还上大学呢,他去了也白搭,学校不让谈恋爱。” “也对!”江大姑连连点头,又担心道,“你说老三, 早年我让他好好念书,就跟屁股上长钉子一样坐不住,要是没你盯着, 初中毕业证都不一定能拿到, 现在居然走狗屎运谈了个大学生对象,我都担心他跟人说不上话, 过几天又让人给踹了!” 江南听完一阵笑, 安慰江大姑道, “小旭到特区是干大事去的, 弟妹和她家里肯定会非常欣赏他的,您这属于瞎操心, 有这功夫,可以帮他把婚事准备起来了!” 江大姑闻言将信将疑看着江南,又嫌弃李旭道,“就他那样儿还能干大事?” 江南重重点头一笑,“您等着瞧吧!” 直至次年春节前,李旭西装革履,开着进口小汽车,带着他女朋友回来的时候,大姑和大姑夫险些惊掉了下巴,愣愣地看向江南。 “怎么样大姑,我没说大话哄您吧?”江南低声笑道。 大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把跟李旭撒娇要坐小汽车的建设和爱红拉回来,然后一家子在村里人好奇与羡慕的注视中进了院门。 等李旭带着他女朋友认识了人后,江南和赵瑞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大姑一家热情地招呼未来媳妇。 而后中午吃了饭,李旭让女朋友去歇晌,才有机会和江南、赵瑞说话。 “姐,你这个时候回来,不耽误工作?”李旭夹着烟挠挠头道,他记得他姐往年都是过年这一两个月忙,不会为了帮他准备婚礼提前回来了吧? 江南只笑,“你说的那是去年的老黄历了,我们报社招了人,不用跟以前那么忙了。” 去年暑假结束后,他们的报社在校外租了办公室,搬出了f大,并进行了详细的部门划分,面向社会招聘了两名编辑、一名记者、一名外联人员,正式如校外的报社、杂志社一样运营,而征文大赛期间又有勤工俭学的学生编辑若干,所以江南协调休假时间很容易。 “不过,还好你是上半年办婚礼,要是下半年,我可就真没空了。”江南笑道。 今年五月,楚山青毕业后,她们将结束和《雅意》的合作,增加《狂瞽》的发行数量,让《狂瞽》不再局限于校园,这样的策划,势必要扩大报纸的版面,而先期为了打出名气,主题策划、栏目组稿等必须精益求精,她和莫敏杨玲一定得亲自盯着才行,所以她今年的暑假已经定下不回家了。 李旭听了放下心来,又跟赵瑞聊了些工作上的问题。 如今他们的房地产公司和投资公司有赵瑞算无遗策的方向把控,又有钱或光的保驾护航,势头正猛,每月缴纳的税额都令同行和政府部门咋舌,李旭一面沉浸在搞事业的快乐与成就感中,一面又看着公司账户上不断增长的数字麻木。 后才问道,“瑞哥,你真不打算去特区?”就打算守着城里的两个小超市和那两座山? 他可听吕章华说了,瑞哥连批发市场和运输队都不管了,只拿一成分红。 赵瑞闻言笑道,“去年底公司打到我账户的分红有多少,你不知道?我还需要去吗?” 李旭听了一愣,险些让烟头烫了手,忙按熄后才大笑道,“对,不用去!我一个‘穷鬼’居然敢替‘狗大户’操心!” 就瑞哥那分红,他干到死都不一定能拥有,人家明明是在享受生活,他竟然大言不惭,该打! 江南和赵瑞闻言只一笑。 确实,有了赵瑞和钱或光的对赌协议后,二人曾经的养老计划几乎用不上了,两人如今已将工作当作了生活乐趣,踏入了半退休状态。 所以,八七年暑假,当赵瑞换了一身破旧衣服,扛着小半麻袋现金,一副逃荒模样问她要不要下乡去收国库券的时候,江南笑得直不起腰。 她只问赵瑞,“这是你的约会邀请吗?” 她知道赵瑞和钱或光一定会涉足证券业,因此,倒国库券这事儿会由他们公司出资私下大规模进行,根本不需要由赵瑞亲自去。 他故意穿成这副模样,除了逗她笑,也就是想过一过别样的二人世界了。 果然见赵瑞点了头。 江南立马笑着回房间,也换了一身旧衣服出来,拿上一个空麻袋,跳上赵瑞的自行车后座,二人晃晃悠悠出发了。 赵川泽看着亲爹后妈欢乐离开的背影,不禁摇头,他实在搞不懂,自家父母怎么就跟别人家的那么不一样,总喜欢两人偷偷摸摸出去玩。 之后的大半个月,江南和赵瑞每天早上出去,晚上才跟做苦力一样扛两大麻袋东西回来,直至将前三年投在股市里的钱都换成国库券,堆了大半个屋子才停下。 赵母忍不住问了他们那是什么,得知赵瑞和江南竟然把二十几万块全换成了什么也不能买的国库券后,即便再相信儿子儿媳的本事,也急得满嘴燎泡。 直至八八年六月,赵瑞把这些国库券全运走,又带了一张五十多万的存折回来给她看,赵母一直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只反复跟赵瑞确认,“这是合法的吧?”这都翻了一倍了! 第134节 赵瑞笑道,“当然,不是让您看报纸了吗?国家允许国库券自由买卖的。” 赵母这才放下心,又问,“那还能挣吗?” 这话把赵瑞和一旁从始至终没说话的江南都逗笑了,赵瑞问,“这五十万不够您花?” 赵母见他们笑了,有些羞恼,没好气道,“这不是赚得容易嘛,想让你们一次性多赚点儿,省得以后忙活别的累!” 这不比种菜轻松? 江南理解赵母的苦心,因向她解释道,“我们个人力量有限,把钱给李旭他们公司了,他们那头帮我们挣着呢!” “那就好!”赵母笑道。 赵母并不知道钱或光的公司跟赵瑞有关系,只听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说过李旭的公司大得很,每年赚的钱都是天文数字,让他们帮着赚钱,赵母放心。 晚间,回房后,江南问赵瑞,“钱或光这回能赚多少?” 赵瑞笑道,“七、八个亿吧。”如果不是公司的资金流被其他项目压了不少,还能挣更多。 江南听了直笑,“‘七八个亿吧’,赵老板,你这口气好大哟!” 赵瑞只将人扑在身下,笑道,“江老师,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大出血?我这可是等了十年了!” 江南只笑,“明天!” 次日,江南果然带着存折进了城,取了八万块钱,接上程皓,带他去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的商品楼房,又带着他回了机关大院,将买房剩下的两万块当着程登临和瞿思君的面儿,放到他手里。 同他道,“你今年十八了,我陪你高考完,也就尽完了一个母亲的所有责任和义务,房子、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是国内父母普遍会为子女无偿准备的,我也做到了。从今天起,我们就不再是母子了。” 江南话音落下,程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程皓愣愣的,但又不是很意外,他早有预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瞿思君则是不理解,江南出钱养了这么多年儿子,还给买了房子,眼见就要成人有出息了,说不要就不要了?为什么?! 江南不管程家人怎么想,话说完,便走了。 程皓捏着钱追了出来,喊了她一声,“妈!” 江南没有回头。 两年后,赵川泽高考结束,赵瑞也同江南一样的操作,买了房又给了学费生活费让岑静秋做见证。 岑静秋气得直吸气,“赵瑞,你这辈子白活了!”李旭还跟上辈子一样成了大老板呢,赵瑞就这点儿出息! 她并不知道赵瑞和钱或光有合作,只知道赵瑞这十年就倒腾了两个小超市,也许营收还不如她的服装店和影楼! 但见赵瑞只给了赵川泽一套房和两万块钱,她也不甘心,于是道,“你的超市,过户一个小泽!”她知道那超市的房子是赵瑞买的,这商铺位置以后能值不少钱。 赵瑞闻言,冷笑道,“岑静秋你又来了是吧?”跟离婚那年一样讨价还价。 岑静秋却道,“你和江南没孩子,把小泽赶走了,你打算把你的房产带进棺材吗?” 赵瑞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拿起面前的钱和桌上的房产赠与协议,起身就走,不要就算了。 却在走到门口时,听见一直沉默的赵川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在他小时候突然变得冷漠?为什么在和后妈没有孩子、无人偏疼的情况下,也不愿在他身上多倾注一些心血? 他听程皓说过他曾犯下了让后妈无法原谅的错误,但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赵瑞没回头,只道,“上辈子有仇。” 赵川泽只觉荒诞,无法接受,却听母亲咒骂出声,“赵瑞你混蛋!小泽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当做两个人来对待! 赵瑞不再听,抬脚离开。 次日,江南将钱和房本托付给小妹李晴,让李晴带给了岑静秋和赵川泽。 而江南和赵瑞此时正在家劝说赵母跟他们到沪市去,“您看小泽要在他妈妈那儿住到开学,后面就上大学去了,您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如跟我们去住一段时间。” 赵母只摇头,“不急,小泽上学的东西我还没准备齐全呢!” 赵瑞却道,“他妈会准备的。您多操心操心您的老儿子,我们要上沪市赚轻松钱了,我带您去涨涨见识,您也下场试试,回来好给村里这些伯母婶娘们吹牛您也是赚过大钱的人,顺便给我做做饭,行不?” “胡说八道,谁要吹牛!”赵母闻言直笑,但还是捶了赵瑞一把。 而后,经过江南和赵瑞两天的劝说,终于把赵母说动了。 临行前,赵母跟江大姑告别时道,“我知道家里肯定有事儿,只是赵瑞和小南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就当不知道吧。” 江大姑笑道,“是啊,不聋不哑不作家翁,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只管享福就是了,其他万事莫管!” 赵母点头笑笑,跟着儿子儿媳一起出发了,又在儿子的指导下赚了一笔大钱,就是太惊险刺激了,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了,后来想去儿子也不让了。 再后来,她改成跟着儿媳妇去收租。 “哪几间是咱家的?”赵母看着眼前十几层的高楼问儿媳妇。 只见儿媳妇指了指面前的楼,“这两栋。” 赵母只点点头,又问,“在几层啊?有电梯没有?”爬楼梯她可爬不了了。 只听儿媳妇笑道,“这两栋全是咱家的,您放心,有电梯。” “全是?”赵母只觉她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江南见状好笑道,“是啊,这是赵瑞给一家公司干了十年活儿,人家抵给他的工资,不过人还没住满,我又卖了几套给我朋友,所以,咱们今天不用一家一家收,还算轻松。” 赵母仰头看着眼前的高楼只觉一阵眩晕,儿媳妇这话更轻松! ◆◆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更多txt好书敬请来我们轻吻大家庭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轻吻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